少年的脸色变的煞白，他焦急的冲上前，不置信的把手按在那只蝙蝠的身体上，不知所措的感受着一片冰冷。

……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的僵硬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罗，罗伊好厉害啊！杰洛德，快让它醒过来，这次它装死装的很成功啊！连心跳都没有，我差点儿都被它骗了呢！”

“……”青年的眼又红了红，合握的双手再次紧了紧，像是祷告般，不发一语的，看着这只小小的蝙蝠。

“喂，喂！”少年的碧绿的眼闪过慌乱与否定，“杰洛德，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你快让罗伊醒过来啊！”说到这儿，少年低下头，看着那个小家伙，叫着，“罗伊，快醒醒，我回去给你拿个苹果！好不好？你装死装的很像啊！所以，你赢了，骗过我了！”

可是，小小的身体依旧冰冷的躺在白色的帕巾上，血液染红了身体。

文森站在一侧，半透明的身体，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做着有关“威尔·斯康汀”这个人的“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如此，不过，当他看到那只小蝙蝠时，杰米的身影与眼前的重叠，悲伤便轻易的涌上了心头。

它安静的躺在那里，永远的闭上了那会因为苹果而兴奋的瞪圆的漆黑双眼。

“吱！”～(≥▽≤)/～

它安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撒娇的飞舞着肉翅，在少年的身上撒娇……

“吱……” (≧﹏≦)

它安静的躺在那里，只能因为少年放在它身上颤抖的手，而轻轻的抖动着。

“……发生了什么？”一旁，威尔的声音低哑着，他小心翼翼的抓起小家伙，看着它肉肢无力的搭拉下来，眼眶渐渐的红了。

蝙蝠那圆圆的腹部上，是一道深深的被割开的伤口，皮肤下的粉红色嫩肉翻绞着，血液已经不再渗出，原本油亮的毛发也黯淡的失去了光彩，肉翅上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剧烈挣扎的痕迹。

屋子里，寂静无声。过了很久，才传来少年的声音。

“是不是那些小鬼们做的？最近，我听说镇子上的小鬼似乎喜欢上了虐杀小动物。因为他们并没有伤害家禽，所以大人们，都不管……”威尔低下了头，问着。

“……”青年没有回话，安静的，沉默不语。

“该死的！”猛的，少年狠狠的抓住杰洛德的衣领，“杰洛德，你是吸血鬼！而罗伊是陪伴着你度过了无数岁月的‘朋友’啊！可是，为什么你会选择沉默，在这里哀悼，而不去复仇呢！”

摇了摇头，青年撇开了头，低语着，“他们还是孩子……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哼？孩子吗？”红着眼的少年摇了摇头，细碎的金发盖在他的脸上，“如果是孩子，就可以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吗？”

“威尔……”杰洛德有些无措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同样悲伤的少年，安慰着他，“我们把罗伊安葬吧？然后，我会在上面种上一株苹果树的，好吗？”

“杰洛德，你原谅了他们吗？你真的能原谅他们吗？”威尔紧追不放的，这么问着。

沉默着，然后，杰洛德这么回答他，“威尔，我喜欢人类，不想伤害你们。而且，我是吸血鬼，人生太过漫长，如果每一件事，我都必须如此计较的话，那么，我们会崩溃的。”

“碰”的一声，厚实的书本掉落在地上，少年放开了紧追着青年的手，然后也轻轻的放下蝙蝠的尸体。

他捏紧拳，摇了摇头，表情不再悲伤，而是充满了倔强与仇恨，紧咬着牙，“可是杰洛德，他们在践踏生命！这是以医生为职业的我所绝不允许的！再何况罗伊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绝不会原谅他们！”说完，少年便猛的转身，向楼下冲去。

“威尔！”杰洛德慌张的大叫着。

可是，却唤不回少年固执的身影。他飞快的走下了楼梯，奔出了杰洛德的屋子，然后渐渐的，越走越慢。

耀眼的阳光显得格外的温暖，只是平原上少年的身影却如同负上了重物般，格外的沉重。他缓缓的前行，走到那巨大的覆盖着浓密绿枝的树冠之下。

阴影之中，少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魄，他双肩垮下，垂头丧气的。

突然，他握紧拳狠狠的砸向了那坚实粗糙的树干，一下，两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的痛楚般，直到红色的液体，染满了手侧。

从刚才，文森便一直跟随着他，褐色的眼睛带着怜爱，注视着他，然后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看着他那逐渐被粗糙的树干划破的手侧……

突然，文森向前一步，他走到了威尔的身边，然后，环抱住这个还是少年的威尔。

手臂穿过了少年青涩的身体，可是，文森却完全不在乎的抱住了他。

即使这里只是一个梦境，一切只是虚幻，双手没有任何的触感。可是，文却觉得有什么渐渐的充满了胸口，盈满了全身……

巨型的树冠下，少年仿佛是要压抑痛苦般的，低下头了，颤抖着身体。

26.逝去的“生命”（下）

威尔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有意的从镇里打听那几个孩子的消息，然后，他知道了几个孩子的名字，以及长相。只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报复。有多少次看到这些孩子从他的面前经过，握紧的拳，却始终没有挥出。

而在这段时间内，威尔他再也没有去过一次杰洛德的家。

然后，或许真的有上帝存在。某一天，当威尔回到自己家中，却赫然看到那个为首的男孩正坐在他父亲的诊疗室的椅子上时，震惊的几乎无法言语。

威尔的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总是皱着眉，一脸严肃的处理每一件事。可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镇里的人都愿意把性命交给这样的医生。

“威尔，能帮我处理一下这个孩子的伤口吗？”此刻，父亲正让另一个病人张开嘴，检查着对方的咽喉。然后拍拍病人的肩膀，“我们进里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吧？”说完，便进去了有着小床的里屋。显然，他相信自己儿子处理一个小伤口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小小的屋子内只有威尔，和那个男孩。

男孩穿着白色衬衫，背带短裤。他的膝盖似乎是受了些擦伤，带着泥土。但他毫不在乎的坐在对他而言过高的椅子上，晃着双脚，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

“其实，这个伤一点也不痛。”孩子这么说着，带着骄傲，“我可是与那些没用的女孩子不一样，我一点也不怕痛。”

威尔楞了半天，然后才缓缓的扯出一个笑容，拿起钳子，棉花以及消毒药水，走到了他的面前，“是吗？”

点了点头，一脸的不屑，“我见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口呢！是大人们太容易大惊小怪了。”

威尔蹲下身，查看着那个伤口，显然是跌倒造成的擦伤，夹着小石碎粒的几条血痕，疑惑的问，“更严重的伤口？”

小男孩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的把手指放在唇间，小声的说，“嘘，不要告诉别人啊！其实，用那种磨尖的石头‘哗’的一下，就可以割出一条好大的口子，血会拼命的流出来！还会吐着泡！很有趣的！”孩子有些手舞足蹈的描绘着。

威尔抬起了头，嘴角噙着笑意，只是双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死死的盯着那孩子。

“怎，怎么了？”似乎是觉得威尔的目光有些怪异，孩子咽了咽口水，有些生气的回问。

“不，没什么。”威尔又低下了头，看着伤口说，“我得先帮你消毒，大概会有一些疼。”

“消毒？”疑惑的问着。

“是的，消毒，把脏东西擦除，然后才能抹上药。”

“啧，好麻烦啊！”男孩这么说着，一脸的不在乎。

于是，威尔温和的解释给他听，“如果不先把脏东西取出来的话，那么，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然后，整条腿都会腐烂。”

“……腐烂？”男孩的脸色有些变了。

点了点头，“是的，腐烂。到时，为了治疗你，我们只能用锋利的小刀一块块的把坏肉给剔除，也会流出很多血，冒出许多血泡，要看吗？”

男孩摇了摇头，迅速的，“可是你不是要给我消毒吗？这样，我就不会腐烂了，对吗？”

微笑着，没有直接的回答。然后威尔又口气温和的，继续补充着，“对了，伤口里有一些小石子，我会用钳子挑出来，也会很疼。”

“不挑行吗？”男孩脸色有些苍白，可怜的看着威尔，乞求着，“会很痛吗？”

“很痛。”强调着，“有些石子卡入了伤口，必须把伤口给扯开，然后用尖细的钳子插入，把它们取出来。”说到这儿，威尔晃了晃手中那细长的钳子，继续说着，“那是一种从内部感到了疼痛感，与外界的不同，仿佛能够直入心脏般的令人印象深刻。”

“……”男孩已经停止晃动双腿，僵硬的坐在那里，棕色的双眼已经开始泛起水珠。

“不过，”威尔稚嫩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过，你不怕痛，不是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紧下唇，坚定的点了点头。

威尔满意的笑着，“那么，我清理伤口时，可以大胆一点。要知道，我不像我的父亲一样的熟练，或许，会比平时痛几倍也说不定。”

“……能不能不清理？”发着抖的稚嫩声音，带着哭腔。

温和的笑容，却坚定的，“当然不行！这是必须的。因为新生的皮肤会盖住嵌入伤口内的杂物，渐渐的，把它们化为身体的一部分。不断的从内部割裂你的皮肤，肌肉，神经，以及骨头，没日没夜的，都会感到钻心般的疼痛。”

一旁的文森挂起了笑容，看着这样的恐吓着一个孩子的威尔，恶劣的，低笑着。

这时，男孩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动身体，却发现，威尔的双手紧紧的压着他的腿，不让他有任何的动弹。

然后威尔慢慢的拔开消毒水的瓶盖，刺鼻的味道充满了两者之间。猛的，威尔把整瓶水倒在了男孩的伤口上，然后尖利的钳尖在夹起伤口中的石子时，仿佛不小心般的，刺破了那薄薄的肌肤。

瞬间，消毒水似乎顺着那裂缝，冲破了血液的阻拦，渗入了男孩的体内。

“啊！”尖锐的叫声，从男孩的口中冲出，他恐惧的睁大眼，盯着威尔，感受着这刺入身体的疼痛。

“很痛吗？”威尔小声的低问着，看不清表情的脸仰起，一刻也不放过的盯着男孩苍白的脸。

然后，手中的棉花浸满了消毒液，重重的压在了那个伤口上，“其实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这样的痛苦，比起一用把尖石割开腹部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完全的不算……”

男孩的泪水，开始溢出了眼眶。

似乎是不忍般，威尔低声安慰着，“不要怕。不过，或许还是死亡了比较好，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痛苦了”

“死，死亡？”男孩有些无措的重复着，“如果我死了，那么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是的。”低笑着，威尔的眼神闪了闪，表情带着复杂，回答着，“死亡，那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一片的寂静。只是，你就像是被关在地下室中一般，意识十分的清醒。无论你如何呐喊，如何呼救，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永远的……”

“你在撒谎！”男孩大叫着反驳，颤抖着身体，“神父说过，死去的人都会上天堂的！那里有鲜花，有动物，那里什么都有！”

威尔微笑着，挂着那嘲讽般的笑容站起身。少年的翠绿的眼眸像覆上了层薄冰般寒冷的刺入那孩子的身体。他不发一语的，静静的注视着男孩。

突然，那孩子“哇”的一声，推开了威尔，奔跑着，像身后有魔鬼追逐般，离开了这间屋子。

强大的推力使得威尔跌坐在地板上，撞到了一旁的木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怎么了？”威尔的父亲听到了响动走了出来，皱紧眉，问着。

无辜的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消毒时太疼了，所以害怕的逃开了？”

父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屋，继续着自己的诊疗。

狭小的屋子内，威尔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深深的埋住了自己的头，露出洁白的后颈。

“真是愚蠢啊……”闷声，从双膝间发出，“居然和一个孩子如此的认真，他甚至连死亡是什么都不清楚……即使赢了，又有什么意思？”轻轻的低语，渐渐的在这间充满了消毒水怪味的屋子。

“唉……”少年抬起头，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白皙的脸颊上，泛红的眼眶格外的显眼。“看来，明天得去农场买一株苹果苗，送给杰洛德，当做道歉的礼物了……”

少年这么说着，眨了眨眼，想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瞬间，晶莹的泪滴像是决堤般，顺着脸颊，砸到了地板上。

一旁，仿佛幽灵一般存在一旁的文森却捂住了胸口，这滴泪水，是砸在自己的胸口上，异常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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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威尔买了株不错的苹果树苗，推着辆小车运到了杰洛德的屋前。汗水沾湿了他白色的衬衫，可是他却完全不介意的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汗渍，叫着屋子主人的名字，冲进了屋内。

“杰洛德？”奇怪的，屋子的窗户被锁的紧紧的，外面的阳光仿佛被拒绝在外般，再也无法进入。

威尔踏入这漆黑的屋子，四处张望着，结果一不小心撞了餐桌。然后，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有些突兀的响起，“你是……威尼？”

少年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坐在餐桌另一头的黑影，嘲讽的笑容，好笑的问着，“怎么突然称呼我为‘威尼’了？你不是一直很认真的喊我‘威尔’吗？”

“……是吗？”黑影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在思索什么。

威尔笑着，走近他，“好了，杰洛德，我是来道歉的，前几天我的态度太过份了。现在，让我们去给罗伊建一座缀满了苹果的坟墓吧？那么，它在天堂也会开心的。”少年这么说着。

突然，“嗤”的一声，黑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没有形象的笑歪了腰，“哈哈，天堂吗？它真的存在吗？”

“……杰洛德？”皱紧眉，少年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偷偷的向后退了几步。

可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黑影猛的站了起来，用令少年晕眩的速度，伸出手牢牢的抓住少年的手臂。

震惊的表情渐渐的染上了威尔的脸庞，过近的距离使得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人的面容。

方正的下颚，英挺的五官，只是那双眼，不再呆板，而是勾起唇角邪肆的笑着，双眼像一个掠食者般，注视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