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不过这是我听到的版本。」

「好吧，这也很有趣，你继续说。」

德加点点头，「王子醒来后对于这样强迫的行为非常生气，所以怎么也不愿意和人鱼公主在一起。」

冰雪女王的脸抽动了一下，白色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冰霜，「我很怀疑，你说这个故事的用意了，你不是在讽刺我吧？」

「那倒不是。」德加诚实地说，「或者你不想听下去了？」

「不。」女王咬咬牙，示意德加继续往下讲。

「有一天，王子对人鱼公主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过我要回家和我的父王母后说一声，然后明媒正娶地将你迎进门，你把我送上岸吧。人鱼公主非常高兴，将王子送到岸上，没有腿的人鱼却不能上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子上岸。这时有一位公主正好前来，她指挥她的手下把王子拉到了岸上，然后将王子带到了宫里。王子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位公主。王子很感激她也爱上了她，向她求婚，而公主同意了。」

「哦，这个骗子！大骗子！他居然欺骗了两个女人！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都喜欢说假话！」

德加觉得自己像被冷空气包围了，于是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喷嚏，可是他还是努力地争辩着：「可是那个人鱼公主也没有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吧？」

「哼，你懂什么，你以为爱情都是举着手等着从天空中掉下来的吗？你以为碰上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容易吗？就是要争取，要用点手段，重要的是对他好就够了。喂，你在想什么？」

德加摇摇脑袋，表情有点奇怪。

屋外的野兽也有点儿好奇，可是他却看不到德加的表情。

「你在想你碰到的谁会是你真心喜欢的人吧。」女王哈哈大笑，「好了，不讲完这个故事，你可别想走。」

「嗯。知道自己被骗的人鱼公主，找到了海里的巫婆，她用自己的长发和甜美的嗓音换来了一双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腿还有一把匕首——如果她不能挽回王子的心，那么她发誓她会杀死他。」

「嗯，可是美人鱼不是最后没有杀死他，变成了海上的泡沫吗？」

卡拉也和冰雪女王一样在等待着德加的答案。

「这么无聊的故事亏他也讲得出来。」

「不，她杀死了他，在他新婚的床上，他的新婚妻子还躺在他的身边，当她醒过来时，她的丈夫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刀，就是那刀让王子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女王倒抽了一口气，变得沉默起来，「听起来这故事是真的，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是的，因为我的父亲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没有父亲。」

卡拉猛然抬起头来，这个从一见面就和自己吵个不停的小子，从那么遥远，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国度而来，在他看起来，德加这像是从来不会穿衣服还总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王子，居然有这样的故事。

女王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水滴滴在了地板上，慢慢变成了一朵冰玫瑰。

「我有一颗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心，最难被打动的心，但是，我却为这个故事难过，这不是我听过最悲惨的故事，可是，天知道我的感觉，我希望结局还是我听到的那个人鱼变成泡沫的故事，按照我们的约定，这朵冰玫瑰将送给你。」

德加欢天喜地的捡起了那朵冰玫瑰，但是一接触到那朵玫瑰，他就觉得手上的血液被凝固，那冰玫瑰上的刺好像都能刺入到人的心里。

「呵呵，觉得很冰冷吗？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你拿着这么一朵冰玫瑰是准备去哪里？而且离开这座宫殿，你带回去的冰玫瑰，不久就会融化，就像再鲜艳的花朵，送给了你的爱人，仍然会有枯萎的一天。你已经讲完了刚才的故事，难道不明白，单纯地去喜欢一个人，为她付出也不一定会有结果吗？那你还不如留下来吧，这是个很残酷的世界。世间男女都在相互妒忌猜疑，你爱的人并不一定会爱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孩子，我不会把你变成冰雕，你可以和我作伴。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是这样纯洁和单调？」

「不，我不愿意！」

「为什么？」

「虽然别的地方不够纯洁，但是也正是因为不纯洁所以才有了缤纷的世界！」

「这么说你不愿意留在这儿？」冰雪女王恼怒地说。

「不，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可以走！」

北风在屋子里打着转，然后向德加围拢过来，「我是答应你，如果你让我流出眼泪，那我就会送你冰玫瑰，不过我可没有答应就这样让你走呀。」冰雪女王大笑着。

「你、你！难怪别人都不愿意写童话，也不愿意看童话了，都是你们这些非要把人生搞得这么残酷这么虚伪的人！」

「我们怎么不童话了，难道童话里就没有坏人了吗？难道因为是童话所以我们坏人就不能生存了吗？我们也是有生存权的，把主角让给那些所谓光明正大的人已经够了！」冰雪女王每说一句话，她的口里呼出的冻气就在德加的身上加上了层霜。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看你这么辛苦来到我这里，可是让你想来采摘玫瑰花的人呢？」

「那是因为，作为男人一定要主动呀！」

这个死硬着嘴就是不肯认输的男人呀，卡拉摇摇头，从殿后走了出去，「冰雪女王，你可真是英明，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会来？」

冰雪女王和德加吃惊地回过头去。

德加大叫了一声：「怎么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德加的眼睛里闪动了一下泪光，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了吧。

不过卡拉可没理他，只见卡拉向女王行了个礼，然后吃惊地说：「你准备把这个男人变成冰雕陪在你身边？这个就是只会耍耍嘴皮子的男人？哦，女王。」卡拉一边走，一边摇着头，说不出的惋惜之意。

女王忍不住扶扶自己的王冠，在这个可怕的野兽面前，她居然担心自己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当别人来到女王的宫殿，看到被女王变成冰雕的这个男人，会怎么想女王的品味呀？」

女王竖起耳朵，卡拉小小声地说：「他们会觉得女王实在是重量不重质呀！」

冰雪女王被呛了一口，然后不停地咳嗽起来。

「你、你说了我什么坏话？你这个全身长着毛，还时不时要掉毛的混蛋！」

「笨蛋，住口！」卡拉搂过了德加，他身上温暖的皮毛像给德加裹了一层温暖的大衣，那一瞬间温暖舒服的感觉像是将春风吹进德加的心里一样。

德加张了张口，却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然后猛地把自己的身体更紧地和卡拉靠在一起。

太舒服了！我爱死你了，野兽……可等等我在想些什么！

哈哈，不要误会呀，这只是一时太感动了。

「尊敬的冰雪女王，你也说过，如果有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来到你的宫殿，那么你就会放了这一对恋人。」

冰雪女王点点头，扶住自己的额头，「这……我们纯洁的童话世界真是越来越混乱了，那个什么什么山播映了之后，居然年轻人都这么的刺激我们，算了，我只喜欢收集男人，可不喜欢收集GAY！」

德加欢天喜地的举起冰玫瑰，「那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

德加大声地说：「女王，你真的很时髦呀！」

冰雪女王笑了，「那当然，我可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老古董！」

「是呀，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冰雪女王笑得花枝乱颤，「这个，GAY说话就是这么的讨女人喜欢呀。」

卡拉已经一把把德加拉走，免得他还要继续和冰雪女王聊下去。

两个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谢谢你！」德加真诚地感叹，「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嗯，明天有空去做个匾给我，题字就叫『天下为公』。」

德加脚步一滑，「喂，你可真敢说呀！」

野兽侧过头去看看德加，他还没有特别注意过身边的人长得什么样子，不是特别帅，也不是特别会穿，做事也不是很麻利，这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王子嘛。

「那你要我怎么说？」

「正常人不都是会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什么之类的吧。」德加想，做个老师也不容易呀，要把教育生活化，要教人做学问，还要教人做人。

「你看我像是正常人的样子吗？」野兽没好气地说。

德加也侧过头去看着野兽，那些毛才一天没刮又长长了许多，他的个子很高，在那么高的地方，不知道氧气会不会比较稀薄呀，还有……獠牙那么长，和人接吻起来应该不舒服吧。

德加脸一红，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可是，这个人冒着凶险来救自己，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就成了一座冰雕，难怪那么多人期待自己的生命里有一个王子。

「当个野兽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野兽拔腿向前走，没有回答他。

「喂，你……」野兽突然提声，「那个，你爷爷的故事，让你怎么想？」

「想？」德加偏偏头，「就在想，原来一切都不是书上写的，一切都不是注定的！」

野兽突然笑了，他拍拍德加的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哦？所以你不相信美女和野兽是在一起的啰？」德加眯着眼，嗯，这样和他聊着天，感觉真的很舒服呀。

「对，我不相信。」这小子靠上瘾了，再这样抱下去，自己就要背他回家了。

第五章

大门打开，摆钟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钟鸣，然后欢快地叫了起来。

「太好了！我们的王子们回来了！」

所有只要能动的都一窝蜂地冲到了门口。

「王子，你们平安回来了。」

「王子，风雪也停了呢。」

「王子，你可真是太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小查一推鸡毛掸子，「说话不要结巴！」

「我没结巴，我只是表达我的强调，还有我崇拜我们王子！」鸡毛掸子争辩着。

「崇拜有个屁用，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救人？」

「那、那是因为，如果、如果是你有事的话，我、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能说明什么吗？这只能说明，你是个自私怯懦的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现在在追求我，而一旦有一天你对我厌倦了，那我死在任何地方，又关你什么事呢？」小查说。

「这、这只能说明你对爱情的要求太高了，你不要以为人人都是超人，有拯救世界的愿望！」

「可是这是童话世界，童话世界里的人如果不勇敢，哪里能做主角，难道你一辈子就想做个配角吗？」

「我、我……」鸡毛掸子放声大哭，「我说不过你，我再也不对你好了，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说完了，鸡毛掸子冲了出去。

所有的碟子盘子都用仇视的眼光看着小查。只见小查气恼地跺跺脚，「你们这些长得像碟子，可又不是真正碟子的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们跌到地上摔个粉碎！」说完，她挤开了碟群，也跑开了。

德加从温暖的野兽的皮毛里钻出来，还来不及和小查打个招呼。

那些碟子盘子都用着不友好的眼光看着德加，德加嘿嘿笑着往后退，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朵玫瑰。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冰玫瑰！」

德加举到芙米尔公主的面前，欢天喜地的说：「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公主。」

芙米尔的表情有点儿奇怪，有点惊讶和意想不到，还有点儿惭愧不过她还是伸出手去接那个瓶子。

「因为太冷了，拿在手里，好像连心都要冰起来，不过我们还是很小心，生怕你在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融化了……」

卡拉伸伸懒腰，打断德加的话，「好像大家都忘了和你说，你应该称呼他王子，芙米尔王子！」

德加的笑容僵在半空中，芙米尔从他手上接过那朵冰玫瑰，听到卡拉的话时像是被电了一下一样，甩开了玫瑰，冰玫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像冰渣一样，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为了冰玫瑰，天知道有多少人成了冰雪女王的冰雕，而现在回来的两个人也为之付出过不知道多少的辛苦。

芙米尔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这玫瑰太冰了。」

德加怔怔地说：「你、你是个男人？」

卡拉的脸上带着点玩味的笑，「没错。事实上，芙米尔是我们的模特儿，他这样的美人会带给设计师灵感，而且，他可以既穿男装又穿女装。」

德加直直地看着卡拉，似乎在寻找他的话语里，有没有可能有不真实的地方，然后突然大叫地跳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平胸版，却不叫他平胸版！」

卡拉摇摇头，似乎德加问了一个再蠢不过的问题。「那是因为你确实是平胸版，而他是异装癖！」说完卡拉挥挥手，「好了，好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今天晚上你们可要好好准备，把你们拿手的都端上来吧。」

碟群当然也就跟着要散去了，而在那纷纷攘攘的声音中，却听到了德加小小声的低语。

「你并不喜欢冰玫瑰。为什么明明知道你得了后还是会不喜欢，会觉得不舒服，还是想要得到呢？」

「因为……」芙米尔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掩住脸，把他的脸埋在手里，半晌，他突然抬起头来，「你还不是一样？你真的喜欢我？如果不是为了在童话王国里打响你的名声，你会来追求我？你难道真的喜欢为人摘冰玫瑰？」

他没有等待德加的回答，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所有的人都听到砰的一声震彻城堡的关门声。

卡拉回头看着德加，德加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吃饭的时候，芙米尔没有下来，卡拉的胃口却很好，已经快吃完一整只鸡了。

「我觉得是把你变成了黄鼠狼或者狐狸一类的野兽，不过外观上就还差了一些，那个巫师缺少了一点整体设计的能力。」德加盯着卡拉把一只鸡腿消灭干净。

「你不是问我，当一只野兽的感觉是什么吗？那就是让自己吃饱，不要减肥，在自然界，强壮高大就是我们的美！」

「哦，你们伟大的家族企业，是不是一直都在推行强壮高大的美？」

「我们家族当然也有专门给我设计服装的。」

「那一定很贴身！」德加似乎想做一个嘲弄的表情，他哈哈大笑，「明显冬装要容易得多了！」话音未落，德加的身子扑到了桌子上趴着，头埋进了胳膊里，「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卡拉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没有给答案，又拿过一个杯子，把酒倒满，然后将那一杯酒递给德加。

德加一口气喝了下去，「你说我喜欢玫瑰花吗？」德加自己给了答案，「我不喜欢。是的，这是个谎言，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能让你事事如意吗？能让你从来不说假话吗？我觉得不能，像现在，我一个王子做你的仆人，需要得到你的恩赐才能喝酒，甚至坐在这儿都好像在显示着，你是一个多么仁慈善良的主人一样。」德加把下唇凸出去，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是你，因为有钱，所以可以像个国王一样享受，每天喝着酒听着音乐，而且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人，不需要对任何一个人说，你也喜欢玫瑰花。但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呀，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根本不在意减肥。」德加扑地一下子扑到野兽身上，和卡拉靠得很近，「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举起手拼命摇动野兽的头。

野兽不耐烦地固定住他，有一瞬间，在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像被夺去了呼吸，然后德加大笑起来：「哈哈哈，野兽的头像皮球！哈哈哈，你真的很胖了呀！」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在地上稍微扭动了一下后不动了。

野兽继续喝着酒，屋子里静悄悄的，连那些多嘴的碟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卡拉站了起来，将地上的少年抱起来，那少年已经睡着了。

野兽长长的袍子在地上拖动，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鬼魂。他将德加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