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有害————红河
红河  发于:2010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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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什么。随便你。”
傅重之移开视线,一贯的冷淡表情回到脸上。
称呼,原本就是无所谓的东西。
要不是被许佳楼叫到的时候,心跳无端地乱了几拍,他是根本不会去留意这些的。
“那就好。”
许佳楼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的这匹‘坐骑’,功率超过一千,时速可以达到406公里,很不错吧?”
傅重之看了许佳楼一眼,觉得奇怪,因为他看来不像那种喜欢炫耀身家的人。
不过,傅重之还是中肯地点点头。
“嗯。极品,无话可说。”
“想不想体验一次极速?”
“极速?”
傅重之一怔,总算明白过来。
这才是许佳楼问话的重点。
“为什么不呢?”
傅重之捋起前发,无畏地迎视那双写着挑衅的暗蓝眼眸。
蓝眸中,因为他的响应而浮上了明亮的笑意。
“很好。”
许佳楼看回路面,这一次,他是真的认真起来。
市区没有可供飙车的道路,随着靠近市郊,车速开始愈来愈快,快到仿佛不受重力所制,脱离了地面的阻碍。
掌控着这匹飞马的许佳楼,似乎也渐渐与之融为了一体,他心无彷骛,好似一头浑身蓄满力量的猎豹,只想冲刺,只愿厮杀。
所谓极速,即是登峰造极、突破一切限制的速度,稍一不慎,便会落得尸骨无存。
敢于尝试的人不多,可一旦试过了,就会上瘾。
在制造极速的过程中,人和死亡是那么接近。死神与你擦肩,但是,他抓不住你。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比赛,你赛过风,赛过死神,更赛过上一秒的自己,这是何等的满足。
只此一回,傅重之就已深深爱上这种感觉。
当车速逐渐放慢,他也像刚从高潮中褪下来那样,整个人兴奋难抑、而又疲倦非常地瘫软在座位里。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许佳楼心情大悦。
“感觉怎么样?说来听听。”许佳楼问。
“没有词汇能形容,太……绝了。”
傅重之同样愉快地回答他,“不过,也被吹了满头的灰啊。这下真叫灰头土脸了。”
许佳楼哈哈大笑。
“没事,到我家洗个澡就好了。”
顿了顿,语调忽然变得低沈而暧昧。
“重之,如果刚才在最高速时翻车了,你觉得好不好?”
傅重之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他。
他的嘴角依然在笑,淡薄的嘲弄的虚实难辨的,傅重之无法将其解读。
“为什么这么问?”
“突然想起。”
许佳楼幽幽地说,“在巅峰上结束一切,同车一起燃烧,然后化为灰烬。你不觉得吗?这种死法堪称完美。”
“你……常常会这样想?”
“不会。只是做过假想。”
“……”
傅重之没有再接话。
他蓦然感到,这个外表张扬跋扈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寂寞的心。
他太了解了。
寂寞的人,不一定会想到死。
但是会想到死的人,一定是特别寂寞。


04
有着一双适合微笑的薄唇,季轩然常常在笑,可是他给出的笑容,永远都漫不经心,不够认真。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看到他的笑,傅重之心里面就发慌,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不被重视。
在结识轩然之前,傅重之也谈过几次恋爱,每次都是别人爱他比较多,爱情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招之则来的。直到遇上轩然,心高气傲的他,才初次尝到为一个人忐忑的滋味。
若即若离的恋人,捕捉不住的心情。
很少能见到轩然,因为寂寞而格外思念他,也因为思念他而越发寂寞。可每当想起他时,在脑海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却是他的笑。
不知从哪天开始,傅重之突然想学会他的笑。在自己的笑容里画上他的影子,这样,似乎就能离他近一点。但与此同时,也不能否认心底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自己对那种笑很抵触,想要与之对抗。
而战胜它的方法,就是比它更随性,更漫不经心。
如果是因为有太多人重视轩然,才导致了轩然对旁人的不重视,那么,他表现得漠然一些,是否就能赢得轩然多一些视线?
于是,他将感情埋到深处,不让它们外露而出卖自己。他每天淡漠地说话,温和而无谓地笑。
身边人很快发现他的改变,说他变得好难接近。他也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只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一切的改变,都是如此地自然而然。就好比箭已离弦,飞行在既定的路线上。
突然有一天,轩然在他身边的时间多了起来。然而,当他以为很期待的光景来临时,他才惊觉,他已不懂得该怎样付出了。
从他心态改变的那天起,他的待人方式也在自发地改变。他太习惯了埋藏感情,最终,竟然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还是爱轩然的,但是,他却不知该怎样去爱他了。除了用嘴唇与身体给他温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对轩然淡漠地说话,温和而无谓的笑,就象对所有人那样。
他对他的爱情没有死亡,只是石化了。
他的无能为力,令得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寂寞的人。他们相爱,爱得如此不堪。
后来,两人中间出现了另一个名字,他知道,但他什么都没做,因为没有资格,也因为不想把轩然推得更远。
他小心翼翼地含着这段感情,直到轩然离开了,他才醒悟,他们都做错了。
轩然的错,错在起点。
他的错,错在过程。该把握的时候,他选择了改变。该改变的时候,他选择了顺其自然。
两个人应付出的却未适时付出,是这场爱情的致命伤。
等到失去了可以付出的人,他别无选择地继续淡漠,继续温和而无谓。
在这愈来愈寂寞的日子里,他遇上一个触动他心结的人,做了一件早该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
那样做并没有实际意义,他只是不想输给回忆里,那个面对需索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
只是,还会与那个人有所交集,甚至来到对方家中,这真的在他意料之外。
也许有些事情,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发生的。
热情的人主动创造故事,而寂寞的人,被故事选择。
和他一样,许佳楼也是一个人住,只不过房子要大得多,是一幢双层的别墅,家具却很少,显得异常空荡。
两人先后到浴室冲去满身的尘埃,出来后坐进客厅的沙发里,许佳楼递来一杯ROMANEE CONTI。
看着高脚杯中摇曳的红色液体,傅重之挑起眉毛。
“不是说,喝杯咖啡吗?”
许佳楼笑着摇了摇头。
“咖啡,只是消闲的时候喝喝。红酒么,是为了庆祝我们刚才与死神赛跑,赢了他一回。”
“有道理。”
傅重之深表赞同,仰起脖颈喝了一口酒,醇美的香气溢满口鼻,弥漫着法国金丘风情。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轻笑起来,话语脱口而出。
“我说你啊,开车要极品车,喝酒要顶级佳酿,这样挥霍无度,是为了填补哪里的空虚?”
许佳楼握杯的手指僵了一下,以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看他,最终,没有回答这个听来荒谬的问题。


05
“这是什么意思?”
睨着许佳楼递过来的两张支票,傅重之将酒杯搁上茶几,双手抱怀,表情瞬间冷却。
“答应给你的,两百万。”
许佳楼掸掸支票,其中一张因为曾被蹂躏过而皱巴巴的,另一张还很平整。
“原本,我是托人先带去一半,另一半准备亲自送过去。现在正好,一起拿给你。”
傅重之刚才的好心情早已烟消云散,怒火再次在肚子里烧起来。
“我、不、要你的钱!你是……”
“别急着发火。听我解释。”
许佳楼将支票压在他的酒杯底下,目光真挚地望着他。
“你帮我的人情,我记得,那个要求也依然保留,我随时准备接受。至于这两百万,是当作买你付出的东西的报酬。”
傅重之愣了一会儿,眼睛眨了眨,哑然失笑:“哦?原来我的精子这样值钱。”
许佳楼也笑,说:“其实这只是一方面。毕竟那件事情如果闹上法庭,赔点钱倒不算什么,但事后比较麻烦,而且,如果让我家老头知道了,他会气得脑溢血。”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
“啊?你藐视我?”
许佳楼做出生气的样子,两只手作淫魔状伸向傅重之。
傅重之觉得好笑,索性陪他做戏,一边喊着‘不要过来’一边假意闪躲,却没想到他的手竟然真的环上腰来,将人一抱而起扛在肩上。
傅重之吓了一跳,本能地挣了几下,只听许佳楼闷哼一声。
“你……别拿膝盖瞎顶。”
“喔,对不起。”
傅重之抓抓头发,很是苦恼。
“你往哪儿走?可以放我下来吗?我很沈。”他问,眼睛盯着对方的脚后跟。
“上楼。不可以。你一点也不沈。”
许佳楼答得条理分明,很快地走上二楼,在阳台放下了傅重之。但他放的位置有点悬,是阳台外的铺瓷围栏。
傅重之真的吃惊,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庭院草坪离自己只有几米之遥,可是在夜晚来看,却仿若一块不见底的黑洞,他瞬间感到了头晕目眩。
“不会掉下去的。”
许佳楼在他耳后低声说,“坐好,不要乱动,否则就真是自杀了。”
傅重之相当生气对方的擅作主张,想转身落足,但被身后的一堵肉墙抵住。
“许、佳、楼。”他咬牙。
“在。”
许佳楼笑着答应了,伸出双臂从后面搂住他,形成了保护者的姿态。
虽然还是很气,但傅重之不能否认,有双结实的臂膀抱着,确实让他感到安心不少。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他一时还不太适应。
被别人碰触的感觉,似乎已经很久远了。
他不是禁欲主义者,只是不想因为寂寞而放任自流,那样做既没有意义,事后也可能会自我厌恶。
此刻却没有拒绝,大概真是忍耐到了极限。并非纯粹为的性欲,更重要的,是另一副身体的触感,和嘴唇的温度。
人人都需要的东西,他偶尔要一次,实在没有理由责怪自己。
颈窝在男人的亲吻之下渐渐地开始发热,他放松了全身去接受。喉咙突然一紧,原来有一只大手在两腿中间按了下去。
“这里,曾经为我出过力呢。”
许佳楼软语呢喃着,舌尖划过他的耳垂,“我该怎样答谢它才好?”
傅重之一愣,有些啼笑皆非。
“你想怎样答谢?”他顺着原话反问。
“嗯──,我想养着它,把它养得珠圆玉润,膘肥体壮,每天都神采奕奕,昂头挺胸……”
“等等。”
傅重之忍不住出声打断。
“你确定你不是在说一匹马?”
许佳楼笑得响亮:“养马是为了骑。这个,我可没打算要骑它。”
“你太口无遮拦了。”傅重之皱眉。
“呵,这时代,爱听实话的人愈来愈少了。”
质感的嗓音这样调侃着,许佳楼手法娴熟地解开了他的皮腰带。
五指一收,空空的手心便被充满了。
傅重之轻轻吸了一口气,风里飘来泥草的味道,清新自然,突然觉得尘世离自己好遥远。
身体的感觉,也美好得不太真实。
“重之。”
许佳楼咬了咬他的脖子,“抬头,往上看。”
他依言照做,于是,看见了满天的星斗,好象随时会洒下来一样,在夜空中摇摇欲坠。
“摘星……”他无意识地说。
“什么?”
许佳楼没听清,向前伸了伸脖子。
仿佛从梦中惊醒,傅重之猛地别开脸,表情有些扭曲。
“没什么。”
“你说了──摘星?我没听错吧?”许佳楼猜测地问。
傅重之紧紧抿住唇,在抗拒什么般地沉默着。


06
“你想要吗?天上的星星。”许佳楼接着说。
“不想。”冷淡的语调,能听得出掺在其中的不悦。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我也不是没办法给你。”
为那自信的口吻,不可一世的言辞,傅重之讶异地回过头去。
许佳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耸了耸肩。
“不过,这不是说给就能立刻给出来的,需要一点时间。”
傅重之眨了一下眼睛,淡然笑了。
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知天高的承诺。
说过和听过之后,他会把它们统统忘记。
“不要露出这种死心的表情喔。”
对他的响应,许佳楼挑衅般地眯起狭长的双眼。
“摆明不抱希望,只会让我更想做到不可。”
说完就倾过身,压住了他因为错愕而微微开启的唇。
红酒的香气还来不及散去,便在彼此的舌尖上,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体内的悸动被其怂恿,越发地来势汹汹了。
在位处半山的别墅阳台,能看得见远方的万家灯火,光影绰绰。
一眼望过去的感觉,就好象是在整个城市的最高处,在百万人的头顶上,做着禁忌的事。没有人知道,但被月亮看到了,于是撑圆了眼,狠狠地瞪视那两个人。
白色的液体洒上手背,许佳楼眉头也不皱地将之舔净,摄魂似的阴柔眼神盯着对方,说:“哦,原来是动物的气味。”
傅重之看得呆了,嘟哝说:“你这样子……好色情。”
许佳楼抱怀大笑,屋内的电话却在此时叫嚣起来,相当不识趣。
铃声响得急促,屋主人摇摇头,进屋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件白色风衣。
“我有事要出去,没办法了。”他说,“走吧,先送你回家。”
“夜生活吗?你还真忙。”傅重之冷哼。
想要的东西得到一半,总觉得不上不下,吊在半空,难免会不是滋味。
“哪有那么多夜生活?”
许佳楼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是工作上的事,不然才懒得理它。”
“咦?你还有工作──”
“什么意思?”
许佳楼好笑地瞟他一眼。
“你以为我是游手好闲,坐吃祖本的公子哥吗?”
傅重之用心瞧了瞧。披上白风衣的许佳楼,看上去骄贵而慵懒,实在很难想象他埋头工作的模样。
“我……”
“不用说了。”
许佳楼挥手打断了他,凉飕飕地说,“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在你看来,我就是一只超大型的米虫。哼,还是白色的呢。”
“……”
没想到自己的眼睛这么诚实,傅重之只好转而看向其它地方。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等于变相地肯定了那番话。
“你──”
许佳楼按住额头。
“算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傅重之在原地伫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上。
也许被讨厌了……他猜想。虽然觉得有点抱歉,但是如果只因为这种小事就记恨,那也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不值得来往。
送他回家的路上,两人基本没有怎么交谈,除了需要指点路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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