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令之青龙篇 夙敌+番外——魈
  发于:2010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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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啷--"随着清脆的砸地声,小乞儿本就瞪得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多好看的一个人啊,却原来也是像那些城里的公子哥儿,没事来欺负他们乞儿泄愤的不成?

有些意外地望着被自己吓得小脸蜡黄里泛白的小乞儿,来者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任何不妥,只是难得地选择浪费唇舌,冷冷解释给对方:"要饭,不适合你。"

"......"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来者斩钉截铁的口吻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了,反而让小乞儿找不到抗议的理由。总不能回答说自己其实很适合要饭吧?

傻傻地张大了嘴又傻傻的合上,半晌,小乞儿委屈地抿了抿紫灰色的嘴唇,狼狈地耷拉下脑袋,满是伤痕的脏手压抑般地绞着自己破得不能再补的烂衫,对方的光鲜更衬托出他的落魄:"又......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去要饭的。谁叫我命不好,生下来爹就被抓了壮丁,娘又死得早,家乡又遭了水祸,只能跟乡亲们逃荒到这里,人小力弱的又干不了什么活,不要饭便只得饿死了!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大伙说这都是命......"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自己的情况,小乞儿本不想与陌生人攀谈这许多,然而对方凛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扫在他身上,犹如芒刺在背,让他的舌头立刻决定出卖了自己。反正他人穷命贱,相信就算说了再多也不会有人真的听到心里去的吧?

自怨自艾地念着,小乞儿自嘲地笑着蹲在来者的面前,一片片地去捡破碎的碗片。见状,白衣的青年仿佛是忍受不了似的皱紧剑眉,二话没说地提起小乞儿的衣领,将骨瘦如柴的他轻而易举地提离地面,面对面地直提到了自己的眼前:"......谁说你的命不好?"

"咦?"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位衣着华贵的煞星,小乞儿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呃......他们都说我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被阎王爷罚来投胎当乞丐的,自然命不好......"

"你上辈子没有做过孽。"冷漠地打断小乞儿的自嘲,白衣青年冲口而出地说完后又陷入了思考,许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不容置疑的重复道:"你上辈子应该不算作过孽的。"只不过助纣为虐逼良为娼的强迫过他去为玉帝拉车,但是后来替他挨天雷就算扯平了,应该不算是孽障了。

实在不明白来者为什么能直截了当的定言前生这么缥缈的事情,小乞儿直觉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异于常人,生怕遇见疯子要讨打的他连忙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被不耐烦的对方毫无预警地松手,一把摔在了地上。

"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做乞丐了,听见了没有。"

"咦?啊啊啊!?什么--"怎么有如此霸道的人?连行乞苟活的可怜人都要驱赶吗?思及栖身于破庙里出去要饭了的其他伙伴,小乞儿深恐今天遇到的是看他们不顺眼的王孙公子,想都不想地膝盖一软,索性跪下去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反正是个人就比他们伟大,直接哀求准没错的:"这位大爷啊--求求你发发慈悲吧!破庙里的大伙都是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带了病就是残缺了手脚,实在是找不到营生的办法了!您要是就这么赶我们走,我们都得饿死冻死在街头啊!求求您了大老爷,念在老天爷的分上,放过我们吧!您要是看我们碍眼,我们绝对不敢要饭到您住的街上的!求您放我们条活路吧,大爷......"

"......其他人我不管,只是你不许再要饭了。"蹙紧双眉,白衣青年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话怎么能换回对方这么啰嗦的长篇大论。早知道就不该在堕天的时候答应那家伙,现在惹来这么大个麻烦:"记着,你前世是天上的神将,所以不许丢自己的脸再继续要饭了,懂了吗?"也许他应该等对方的转世长大成人、懂得人情世故之后再来找寻的。

发现小乞儿根本没在听自己的回答,还一味地扒着自己的裤管不放,就连向来七情六欲淡薄的白衣青年心下也浮起了懊恼。但他既然已经答应那家伙尽可能早的找到对方了......自然答应的就得做到!

"喂!既然我都找到你了,就不许要饭了。"

"呜呜......大爷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不要饭的话要我靠什么活命啊......"

"真是的......"头痛地眯起眸子,白衣青年深吸了一口气,不悦地再度拎起小乞儿,漆黑的瞳仁里交错着金红的霞彩,像一方美景,震慑间醉溺了人:"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你前世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造孽者,而是凌霄宝殿上的堂堂天将。我虽然前世和你是敌人,但是欠了你的人情,在你投胎前答应过会找到你的转生!而现在我也找到你了......所以从今天起,如果我再看到你要饭的话......‘冗晴'!我就打断你的腿--"

虽说断腿和要饭之间其实没有冲突,但慑于青年的气势,小乞儿确实被这段铿锵有力的警告威胁到了,只顾忙不迭地点头哽咽。然而,冥冥中却有积郁在小乞儿心中的什么,此时此刻,被那一声熟悉的呼唤粉碎殆尽--

好美......

秦白的衣,乌黑的发......

刚刚光顾着害怕和惭愧,他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眼前的人,原来是这么的美。

那一声呼唤仿佛引起了他胸中的悸动,而拎着自己凶神恶煞般的青年就此得路映进了心里!不是春花那般转瞬飘散的美好,也不是夏日那般炎烈不可直视的绚烂;明明如秋月般遥不可及,现在却正在咫尺之内;像冬雪一样冰冷,然而雪太松软,冰太易融,都不似他的强大!俊美,高尚?清跃却又蕴涵着蓬勃的力量,一双光华四溢的眸子深邃地刻在苍白的脸上,好像那双眼本身就拥有灵魂一般,自由不羁的转动着......

"喂!‘冗睛'你听到了没有?不许要饭。"

"......不要饭的话,谁来养活我啊?"

"--我、来!总可以了吧?"烦躁地收紧力道,白衣青年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法。虽然这个答案他吃亏吃大了,可是谁叫他决定不欠那家伙人情呢!况且,如果只是要食物的话,凭他恢复的那点功力应该已经足够了吧?大不了变身为龙到水塘里搅晃几番,自然会有倒霉的鱼虾蟹被冲到岸上供人充饥啦!把主意打到野果和生鱼身上,白衣青年觉得自己的决定也并非后患无穷:"不用要饭了,从现在开始,我来养你,‘冗晴'。"

"......"不知是不是高兴过头的缘故,被提到半空的小乞儿沉默了良久,露出的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冗晴'?你还有什么不满?"他不是已经按照约定找到他了吗?而且还愿意辛苦自己去养活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凡胎。为什么这家伙还不肯绽开一个当年在天庭面对自己时,总是会漾起的温暖和煦的无垢笑容呢?说真的,很久没看他傻笑了,还有点想念呢,习惯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戍启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冗晴'了?"哀怨地抬眼,小乞儿的目光早就不似初始时的浑浊了,此刻,那黑褐色的眸子亮得犹如深更的朗星。

"为什么?"没兴趣计较他是何时恢复记忆的,把对方的开窍视为自然而然,白衣银绣的戍启只想弄清楚,他花了上百年一直在反复推敲的名字到底哪里念得不好?他可是琢磨了很久,连猜带回忆,千挑万选才确认对方肯定叫‘冗晴'没错!

"戍启......那个,我其实叫‘荣矜'来着......"

今生,他爱上了一个人,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

虽然对方还是没能回忆起他的名字,可他却想起了......爱上对方时的......那份感觉......

第二章

十年后......

笔直平坦的官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步行,虽然步伐看似矫健有力,但那步行青年落在路上的足劲却轻盈得没有震荡起半丝尘埃。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还紧跟着一位骑马的年轻人,雪白的健马映衬着他一身朴素的青衫,硬是把那张只比平凡英俊了一点点的面容点缀得宝相庄严,超凡脱俗!

明明两个人一前一后贴得极近,却一个面冷如霜,一个笑着四顾风景,仿佛不相识的路人彼此之间沉默无话。直到骑马的年轻人确认了一下日渐西沉的天色,勒缰探身唤住前头的步行者,其他过客才惊觉他与前方那位容姿华丽相貌不凡的青年却原来是熟稔的。况且,听那年轻人的称呼方式,两人的关系不但并非萍水,还极其亲密。

"师父啊!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起再赶路也不迟。"丈量了一下距离,估计他们能够在天黑前赶到后,年轻人舒了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露宿路边而庆幸。然而面对他顺理成章的提议,走在前面的紫衣青年只是不悦地蹙起了工整的剑眉--

"......才走了二百里,你又要休息?"

"已经走了二百里了啊~~闻言,素衣的年轻人仰天长叹了一声,哀怨地瞪起黑亮有神的妙目,示弱地扯住看起来相自己一样年轻的师父:"拜托了师父,二百里已经够长了,我们再不休息的话,估计您明天就得拖着徒儿的尸首赶路了!真的!再不歇会儿我一定会累死在马背上的......"

年轻人不提马还好,提到马匹,紫衣青年冷峻面容上的寒霜只会越积越深:"你骑着马,我走着路。我还不觉得累,你就又不行了?"师父徒步,徒儿上马已经是本末倒置了,这家伙却还不肯知足,走不了几里便又在拖他的后腿?不止一次地,紫衣打扮的戍启有了当初不该把对方留在身边的后悔......

可是,谁叫人类那么麻烦呢?想他从土地公那边借了银子丢给对方,对方却走不出几步就被身强体壮的恶徒们抢了个精光;他现出真身在人迹罕至的深潭一阵扑腾,翻上岸的鱼虾足以堆成山,绝对够对方吃上大半辈子了,谁知对方啃了几口生鱼下一刻就吐得死去活来,差点让他报恩不成反成谋害;他把对方丢进普通人家里面威胁住户养育,结果刚离开不远就听到身后傅来痛嘶声,那些凡人竟趁自己走后泄愤于只是孩子的荣矜?

彻底放弃了让荣矜自生自灭的奢望,戍启只好把对方带在身边。而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一个小男孩闯荡,若是没有关系的话就像他当初没有姓名一样怪异。所以当荣矜提出喊自己师父时他没有介意,就像当初作了青龙御史,少年天子硬塞给自己‘夏语冰'这个名字时,自己也没有拒绝一样。反正人类就是那么麻烦,他懒得多管......

只可惜纵容之下戍启却忽略了,有的责任是包袱,一旦背上了身,就一辈子也甩不掉!

"师父~~我累了,马颠得厉害,腰都要直不起来啦!"连声抱怨着,荣矜揉着酸痛的腰岌岌可危的扑跌下马,虽然嘴角疼得直抽动,眼眸在望向戍启时依旧含着爽朗的笑意。眼见他钉在客栈的门前不打算再走,戍启冷冷地顿住步伐,握着拳头转过身来,眯起隐隐透着金红华彩的眸子:"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二百里算得了什么?况且你还骑了马代步,我都没有喊累,你又怎么可能累得走不动?"

"......可我现在是人了啊,师父。"并不因为对方那毫不体贴的口吻而悲哀,荣矜只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回以对方一记讨好的暖笑:"人类是很脆弱的嘛,师父~~~~"

"......"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戍启当然记得对方是为了谁才会被贬为凡人的。虽然这份人情并非自己想欠的,但既然欠都欠了,该还的自然要还。沉默了片刻,主动走进客栈里,戍启没有兴趣回头,也没有兴趣确认荣矜此刻是不是露出了那熟悉的微笑。他正在深深地怀疑,也许玉帝对自己的惩罚并非那记天雷,而是这个替自己挨完天雷后缠了自己十年多的麻烦才对!

不是不知道戍启的脸色比平时又冷了三分百分之百是因为不满自己,但荣矜奉行着肚子饿了就要立刻吃饭,身子累了就要尽快休息的原则,进了客栈二话没说地占了临窗的一张方桌,唤来被同伴的气势吓傻了的店小二,轻快地点了几道寻常的菜式。

谨记着"自作孽,不容推卸"的道理,戍启纵使再不情愿还是坐到了荣矜的上首。只是静坐在原处看到菜过三味后,缓缓眯起眸子,他再懒得发脾气也忍不住窝出火来了!指着桌上剩了大半的菜肴,戍启冷硬的口气就像要把整个客栈冻结成冰一般:"根本没吃进去多少,这证明你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疲饿!为何骗我?"

"冤枉啊,师父!人饿久了累坏了的时候,本来就胃口不佳嘛,吃不下也不能怪我呀!"叫屈地扬眉,荣矜不管是抱怨还是反驳,面对戍启时,总是含笑的。也正因为这熟悉的笑容,让戍启莫名其妙的无心再继续追究下去,闹到最后也只得闷不吭声地拧开头去懒得看他。

见状,荣矜放下筷子,将不容易腐化的剩菜打进了行囊里后,趋前托起戍启的臂肘,微笑着向掌柜要了间上房,在对方说出什么吃饱后继续赶路的吩咐之前,拉着不情愿的他上了二楼:"总之,我是真的累惨了啦,师父!为了益川的那件差事,您已经拉着徒儿没日没夜地赶了七天路啦!反正水妖也离不开池塘,您这么急也没用。"

"......"目光微凛,皱紧眉头,一想到京城里那个少年老成的主子,戍启就觉得背上的包袱变成了双数。原本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就是不愿意欠人情份的,然而为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替自己挨劈的家伙,他就已经欠下了两份重如泰山的人情。一份是欠对方的,另一份是为了对方欠别人的......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星夜腾云飞过去了,哪会拖到现在。"为了报恩,他已经很久没有重温作龙的悠闲日子了,本想等结束了此番差事,忙里偷闲地找个深潭畅快淋漓的泡它个十天半个月,谁知临出门被这个家伙逮着了非跟不可,害得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再这么拖延下去,不耽误使命就不错了,哪里有闲工夫让他去泡潭?

"不好意思,可是师父你上次瞒着我偷偷去执行任务,结果被山妖伤了元气。所以,这一回徒儿是非跟着您去不成了!否则您再一个大意,又伤神耗元的,万一出了意外,您叫徒儿下半辈子指望谁养活去?"理直气壮的反咬道,荣矜知道对方讨厌卧睡,一边勤快地收拾出给戍启打坐的位置,一边无比幽怨地指责他上个月让自己险些吓破了胆的行径。

要知道当时他之所以可以保持着笑容接过毕大人抬回来的戍启,完全是因为要迎接对方回家的微笑在看到对方受伤颇重的瞬间僵硬在脸上的缘故。人类的身体很没用的,那一次胸膛里的心脏骤然一紧,他还以为自己要就此窒息而亡呢!

不是他胆小,而是人类的躯体太经不起吓。因此为了多活几年,他这回毅然决然地跟着戍启出了门!而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托付不掉荣矜的阴影一直盘桓在戍启脑海深处的关系,戍启好像认定了对方出了门后没有自己一定活不了多久似的,即便俊颜上寒霜堆得再满,赶走荣矜的话也只字未提!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戍启已经学会认了。

只是戍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对方一路跟自己去除水妖,在添乱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凡夫俗子了,不再拥有神将之力,你和我一起又能帮上什么忙?"至少目前为止,这家伙除了替他们的敌人争取对付他们的时间外,毫无建树!

"师父,别皱眉头嘛!徒儿虽然没有法力,但至少可以在师父您再次‘大意'的时候出言提醒一句,省得您一个不察,又被些下九流的精怪伤了真身。"含沙射影的抱怨道,对于上次戍启受伤的理由,他可是咬牙切齿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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