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又是一片清凉。
“该死!”听到他的一句抱怨。
然后是一阵摇晃,“醒醒,小苏,你发烧了。我要带你去医院。”
勉强睁开眼,眼前是他满是焦急的脸。一时间,心里涌出小小的满足。
“不去。”我用被子蒙住头。
“听话。你烧得很厉害。”他掀开我的被子,“来,穿好衣服。”
“别,别晃我,难受。不去好不好,我怕疼,不要打针。”也许是病了,我的语气带着些平时都不会有的撒娇的味道。不过,怕疼是真的,从小我就害怕去医院。
“你……你呀,让你还逞能。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烧了。”
“我吃了药的。以前都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唉……”恍惚中听到他的一声轻叹。
很快,额上就搭了一块湿毛巾,我感到好受了些。可是身上的热却仍在继续。
不知过了久,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滚滚热浪的火焰山,赤脚走在干涸的土地上,整个人都快要烤焦了。抬头,只能看到火辣辣的太阳,晃的人头晕。渴,好想喝妈做的红豆汤。也好热,很想摆脱这个破地方,可是却总也走不到头。
突然,有凉凉的东西灌到嘴里,好像是水。水也不错,喝足了,就觉得身上很重,仿佛是什么厚重的东西压住了我。本来就很热了,居然还压着这种东西。不耐烦地想把它弄开,可是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抓住了我的胳膊,好舒服。手不自觉的向那寸冰凉探去,想要索取更多。可是冰凉却仿佛会动似的,最后还是逃开了。又热了,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努力想挣脱困在身上的束缚。就在我斗争的时候,一阵风吹来,然后是一大片冰凉。太好了,我马上贴了上去。唔,舒服多了,渐渐的,又陷入了沉睡中。
第二天,当我从隐隐的头疼中醒来时,睁眼便看到忆贴近的睡脸。想要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缠在他身上,他的手臂则环在我的后背。我们就这样拥着睡了一夜,想到这里,心里顿时生出丝丝酸涩的甜蜜。他很快也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下晕着丝丝暗青,想必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接着,他的头突然靠近,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块儿。
“还好,不烧了。”他微笑。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结果两个人居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喂,你对我的温柔,我可不可以认为,是因为你也有一些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我当然没有问出口,我松开抱着他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声谢谢有什么用。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再像昨天那么傻,比一百声谢谢都让我开心。”他表情十分严肃,却坚持了没一会儿就笑出声来,“不过,知道小苏这么在乎我,我真的好开心啊!”
我凝望着他的脸。
“忆,请求你一件事。”
“小苏,为什么用请求这个词。你知道你要我做的我不会不做的。”
“如果你要离开,请告诉我一声。”
“傻瓜,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搞得像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似的,就当你没说过这句话。“他有些生气,“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饭。”
呵,你还是不明白嘛。
***
被生病一折腾,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我的生日。
一大早就接到了林平遥的电话。
“这么早打电话过来你要赶集啊你!”
“对,对不起,程苏。我也是没办法。昨天本来要打给你的,可是跟一个朋友喝晚了就没敢打扰你。今天我要加班,待会儿不是怕不方便给你打电话嘛,所以现在趁时间充裕,赶快向你报道啊。”
“算了。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就饶了你。”
“嘿嘿,苏苏,其实你每天起得也很早,我也不算打搅你睡觉吧。“他马上原形毕露。
“敢情你是故意这么早打电话过来的!”我佯装生气,“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别,我是真的要加班。所以,亲爱的,今天不能陪你过生日了。呜呜呜,我好伤心的!”用想的都能看见他那张表情怪异的脸。
“你这个馋猫不来我倒是省心,你也不用觉得伤心,我还要感激你呢!”
“苏苏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嚯?我可以请半天假的,一个人的生日我体会过,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我知道他的话不是客套。
“好了,你就别真情告白了!不要为我耽误了工作,我今天有人陪。”
“哦?是那位美女啊?苏苏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今天才告诉我。”
“诶,我还就不告诉你了!不过人家可是位美男。”
“什么,你怎么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
“我怎么能忘了你呢!行了,别贫了,赶快忙去吧。”
“那苏苏,生日快乐!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说不定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到时候别太高兴了。拜拜。”
放下电话,就看到忆黑着的脸。
“小苏,那是谁啊?跟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好朋友。从小学到高中我们一直是同学,你说熟不熟?”
“我也是你的好朋友。虽然只认识了十几天,但不会输给他的。”他一脸孩子气。
“你跟他是不一样的。”我微笑,“但是你们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门铃就响了。打开门,是一束很大的玫瑰。我怀疑是花店搞错了,可是看到卡片上署名林平遥时,我突然有一种很想揍他的冲动。
捧着花进门,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五光十色。
我连忙解释,“这就是刚才那个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我们平时比较爱开玩笑,呵呵。”
他盯了我半天,“没见过这样开的。生日送玫瑰。”想了想,又来了一句,“这么说,那你生日我送钻戒也可以啰!”
“你要送我绝对不介意。”我戏谑地说。
他别过头,好像有一丝窘迫。
“喂,你上次说要送我礼物的,是什么啊?”
他立刻来了精神,“晚上回家再送给你。一大早就给了多没悬念啊,不像某些人。”
“不会真是钻戒吧!不过你现在貌似也买不起。”
他的脸居然红了,半晌,说,“贵重的我确实没钱买,但是,这个礼物真的希望你喜欢。”
“我很期待。”欣赏着他羞涩表情,我在最后微笑。
隔壁赵大妈是开小餐馆的。下午提前关了门,便被忆死缠烂打地拖到了赵大妈的店里。
“麻烦赵大妈干什么!回家自己做就好了。”
“不行,今天你是寿星,不应该让你做饭。可惜我不会做,要不然我一定帮你做一顿丰盛的寿宴!”
“别说得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一样。”
“嘿嘿。今天的饭是赵大妈送我的喔,就当我请你。”
“还真会借花献佛啊!”
“是是是,你是佛。”
简单的几样小菜,一瓶酒。还记得以前的生日,都是母亲做一碗长寿面,一碗红豆汤,于是就长了一岁。去年,则和林平遥还有几个老同学到外面喝了个烂醉。而今年……
我很感激有忆的陪伴。
就算你对我只是像好朋友一样,可是你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与关心,于我已是上天的恩赐。
情不自禁地,两个人都喝了酒。其实我的酒量不算太大,所以,当我觉得有些微微的醉意时,便停下了杯。忆比我喝得多,但他的酒量貌似很好,一瓶酒见底时,他的脸上只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一起走出来时,已经8点多了。下雪的缘故,路上人不多。
两个人在街上悠悠地走着,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声音却像小虫似的,在人心里闹得慌,刚才还浅浅的酒意不知怎的就浓了一分。
手被他的手握着,这是自从上次摔倒就变成的惯例。手心渐渐汗湿了,我想抽出。
“怎么了。”他侧头。路灯下,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和着脸上微微的粉色,尖削的下巴,我一时看入了迷。
他微笑,“我就有这么好看。”
我蹲下,“吃太饱了,走不动。”
我的心有些乱。
“原来是寿星耍小性子了。哎呀,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也许是今晚喝了酒,也许是因为想要就这样和他多待一回儿,也许只是单单想要看看雪。可是,如果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自己会不会后悔当时那样做了呢。
“好吧。寿星走不动了,只有我来背他了。”满是笑意的声音。
他拉起了我,然后背对我半蹲下。
“快点喔。这次是寿星的特权,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见我没反应,他手从背后拉了我一把,然后我就靠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真的吗,是寿星的特权?那我就任性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对你任性一次。
“真是的,怎么这么轻!以后不许挑食了!”
“我没有挑食!”我轻轻捶了他一拳,“笨马你快点跑。驾,驾!”
“你还真把我当马了!那大侠你要坐好了哟!”
他背着我小跑起来。
“喂,你慢点,小心滑了。”
耳边有轻轻的风声,吹得人脸疼。我把脸贴上他的背,嗯,和想象的一样温暖。
如果能和你这样下去一辈子,该多好。
到了一个比较黑的小巷子,他突然把我放了下来。
“傻瓜,为什么哭呢?”背对着我,他幽幽地说。
我连忙抹了一下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他转过身,眼睛里有种我不明白的深邃。
他手抚上了我的脸,“看,眼泪都还没擦干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其实你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眼里亮亮的光,像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样,不,好像也又不一样。
然后,是眼角一个轻轻的吻,吻去了泪。
泪,无法遏制,可是,却很幸福。
原来,你不是不明白。
“都说了别哭了。寿星是不能哭的。”他拥住我。
“寿星是不是还可以有特权呢?”我搂过他的脖子,把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好了。
他的唇很软,也很暖。
我是第一次接吻,所以只是碰了他的唇就以为结束了。正想离开,他却托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温柔的,带着甜蜜酒香的吻。
原来,不是不可以幸福的。
分开时,两个人的脸都是红红的。
互相看了一眼,我没说话,只是往前走。
他追了上来,拉住我,“寿星任性一下没关系,可是不能不负责呢!”
我想我的脸一定比夏天熟透的番茄还要红。
***
有时候,我们身处幸福中时,总毫无顾忌地认为,幸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是,却不曾想过是不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也许,你的幸福只是一次错误。
我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只有一片殷红。刚才明明还说着玩笑话,可是突然就听到了一声救命。顺着呼救声奔过去,原来是3个人要抢劫一个年轻女子。看到我们过来了,那3个歹徒没有逃走,却向我们袭过来。从来没有打斗的经验,一个人很快就把我制住了,我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只听“咔“的一声,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左手骨头断了,然后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忆却不一样,与两个人打居然还占了上风。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慌乱,下手更加狠,两个人都被打倒在地。制住我的人看到了,居然亮出了刀子,向忆冲了过去。
“小心!”我撕破嗓子喊。
他侧身一闪,紧接着一拳,那个人已经瘫倒。
忆冲我得意的一笑,可是,那个笑却终止在一瞬间。
“忆--”
他就那样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头流了下来,染红了雪地。
他身后的人被血吓呆了,丢掉手中的砖头,扶起他的同伴仓皇消失在夜色中。
我扑到忆身边,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摆,“醒醒,你醒醒啊,忆!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经不起吓的。“他好看的眼睛仍紧闭着,看不到他亮晶晶的纯黑的眸子。
打了120,跪在忆旁边,我不停地发抖。
“没事的,忆,你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是这么没用。
“不会有事的!你答应我啊!”
我的手抚过他苍白的脸,他失去血色的唇。就在不久前,这张脸还挂着温柔的笑,这副唇还有着让人沉沦的温度。
“你说过要给我生日礼物的,我还没看到呢,你这个骗子。”
“怎么能这样!等你醒了我饶不了你。”
不知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位护士把我拉开,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好累,我在下一刻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正躺在病床上,我想撑起身,却发现左手打上了石膏。
“程苏,你醒了!”是林平遥。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马上抓住他,“忆呢,忆他怎么样了!”
“你是说和你一起送来的人么?他伤得不重,伤口缝了7针,血止住了,现在正在昏迷中,不久后就会醒过来的。”
“他……”
“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倒是你,左手骨折了,还乱动。护士在你手机找到了我的号码,就通知我过来了。”
我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手臂上的疼痛也逐渐清晰。
“程苏,我问你,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好像还很熟的样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诶!丰忆新上任两年的董事长--肖忆杭。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
刚刚松懈了下来,却得知了他的身份,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失忆了。”我已没有力气把具体情况告诉他,只捡了最重要的。
“怪不得。刚才医生说他脑子里之前就有血块,这次受伤很有可能因祸得福而恢复记忆。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是……是吗?”
忆,你就要恢复记忆了吗?
该为你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我感却到莫名的恐惧呢?早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一天,我居然自私地盼望它晚一点到来。忆,我原来是这样卑鄙的一个人呢。
“我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了。他们已经赶过来了。”
“家人……”
“肖董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现在他有一个姐姐。”
“呵……呵呵,那太好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他的家人呢。现在好了,真好啊!”
“程苏,你怎么怪怪的!”
“怎么会?我刚才可是见义勇为了呢,可能太兴奋了吧。“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们去看看忆,也就是肖忆杭吧。”
走到他的病房附近,就看到好几个衣着不凡的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约摸50岁的男人向我走过来。
“您就是和肖先生一起送过来的那位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