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巷+编外——景惑
景惑  发于:2010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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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院的某个人吗?

还是大井胡同里的其他住户?

抑或是……小高,还是,我?

…………

第九章

“别开玩笑了!”我大吼一声,甩开了小高握住我的手,我心中翻滚的不安需要一个出口。“什么闹鬼,这是21世纪,是现代文明的社会主义社会,怎么会有什么鬼神?!这是谋杀!这是借人们的无知进行的谋杀,你们应该报警,难道死这么多人,警察就不管吗?!”

我的声音在无意识中拼命在放大,尽管如此,也难掩其中的颤意。我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我的自我催眠,我说出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高学辉显然被我惊到了,瞪着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俯下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

“小沫,少自欺欺人了。都是非正常死亡,哪儿能不惊动条子啊?每回局里都来人,还设过专案组,都二十多年了已经,二十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没啦!毛也没查出来一根,再加上差不多每个人都见过的内些个解释不了的现象,这条胡同整个就给放弃了知道吗?你知道大井胡同的别名吗?就叫鬼巷啊!!”

好一个“鬼巷”。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想否定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若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从前的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但现在却又不能不信。人就是如此,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就推到原本就存在在知识范围以外的事物上,外星人是如此,鬼神之说亦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一种异常的响动传入了我的耳朵,像是木头互相碰撞的声响,又像是钝头的钉子钉进什么硬物中,有种沉闷的敲击感。声音从时有时无,到一声紧似一声,越来越清晰,听的人浑身发毛,好像每一击都落在心头上,一抬手就会带起一串鲜血一般。

“来了……这个声音……”高学辉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每逢阴历初五,没有月亮。”

我怔然片刻,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小高慌忙拉住我:“你干吗去?”

“我去看看声音从哪来!”

“你疯了?!”他看着我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我刚跟你说那么半天都白说的啊?你是不是不信啊?”

“不,我信,就是因为我信才非要去看看不可!既然你也说了,左右是个死,不如跟它拼了,我才不要等死呢!”

我话说完,不等高学辉回答,就挣开他推门走了出去。屋外阴气扑面,激得我浑身一抖,时值盛夏,这根本就不是自然之风。

才走出门,身后就一阵响动,我回过头,竟是高学辉跟了出来。

“学辉哥,你……?”

“小沫,对不起,我这当哥的让你看笑话了!”他惨然一笑,“一直以来,是我小瞧了你,你说的对!咱们不能猫在这胡同里等死,起码,得让咱见识见识这妖怪长了几头几臂,死也死个明白!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我陪你,就算拿我的命换这一胡同人的安宁也值了!”

我心里一暖。我明白,在整个事件里我只不过是个外来人,而他却和这条胡同内的每个人一样,自小到大被无形的恐慌压抑着,亲眼见到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不知道是否下一个就会轮到他自己。由是,院里老老小小的怪异举止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若换作我,兴许就算免于一死,精神也早已崩溃了。

即使这样,高学辉还能保有这样一颗善良热忱的心,还能在这种关头,作出几乎是找死的决断,仅是为我。

“哥……”我声音里带了绵软的颤意。

“什么都别说啦走吧!”他推了我一把,越过了影壁。

走出院子才觉得太仓促,怎么也没带个手电出来。除了各院门口有一盏灯,整条巷子里居然连个路灯都没有。

小高强笑道:“以前不觉得,这回要是还有命回去的话,说什么也得叫居委会的来装一路灯。”

说话间,循着那怪声竟不觉走到了胡同口。夜幕下,那口井无声的横陈在我们面前,轮廓模糊,传递着不可辨别的危险的信号。

“梆!……梆!”

怪响又至,惊得我满身的寒毛一炸而起。倒是这次听清了声音由来,似乎是从胡同口的公共厕所里传出来的。我和小高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走了过去。

“梆!”

异样的声音在僻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还带着厕所独有的空洞回音。我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脚下步子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梆!”

厕所的外围已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门口路灯无神的亮着,一群蚊虫围绕着那一小团暗黄的光。即使如此,有些亮光也多少让人心安了几分。白灰墙面上一左一右刷着两个黑漆的大字,一边是男,一边是女。字被雨水蚀掉了笔划,只能依稀分辨出大概形状。

“梆!”

声音清晰的响在耳边,小高拦了我一下,提高声音喊了句,谁?!

第十章

小高提高声音,对着厕所内喊道:“谁?!”

没有人回答,异响亦未因此停下来,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厕所内部的结构,男女两侧事实上是连通的,只在中间隔了一堵墙,近顶棚处并无阻断,之间有半人高的空隙,因此也无从分辨声音是由哪一边传来。

高学辉向男厕的方向一指,还不忘幽默一下:“你去咱家,我去串门,有事儿叫我!”

我扯了扯嘴角,对他点点头,向标着“男”字的一侧走去。

小高跑开了,脚步声渐渐低下去。我也慢慢放缓了脚步,终于驻足在剥落了颜色的“男”字背后。

越是靠近,那声音就越清晰,我的心也跳得越厉害,手掌里全是冷汗。四周恰到好处的安静和一下一下撕裂着安静的敲击声让气氛显得无比阴森。

停下脚步时发出的声响作用下,声控的电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音,颤抖着亮了起来,瞬间拉长了我的影子。这灯光并没有让我安心,只是徒增了一分妖异。

转过这面墙,就能把厕所中的景象尽收眼底。那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是人是鬼,还是死亡,我脑海中电光火石般转过无数的意象,却在最终停在一个节点上。

那是一个月前那个夜晚,抓在我脚踝上的那只,白生生的人手。

就在我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怪声突然停下了。我把心一横,一头冲进了厕所。老式的公用厕所,里面并无遮挡物,放眼望去,一览无遗。然而此时幽黄的灯光下,视线所及处根本空无一物。一时间仿佛万物都凝固了,本该松一口气的我却莫名的更加紧张起来。就在这时,透过隔墙与顶棚间的空隙,我看到对面女厕的声控灯也亮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高学辉的惊叫声贯耳而来。

学辉哥?!我心里一沉,转身想过去一看究竟,刚迈出一步,身后一阵悉悉簌簌的异响却拉住了我的脚步。

回头的瞬间,我头皮一炸,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了。

又是那只手!

确切的说,这一次是一双手……一双手臂,由隔断男女厕的那面墙上方伸出来,整条右臂越过墙头扣在这一面的墙体上,指甲抠着墙皮,发出刺耳的抓挠声。左臂还隐在墙后,只有左手扒在墙的边缘,似乎正在用力引着身体,想要由墙的那一边翻过来。

我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叫不出,动不了,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只有眼睛还在把面前这惊悚的一幕完整的传入我的脑海里。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吃力的向上运动,继右臂后,是右边的肩膀,随后,终于是头顶。

就在那东西抬起脸的刹那,声控的电灯由于长时间没有足够大的声响而自动熄灭了。

黑暗,劈头盖脸而来。

突如其来的黑暗把一切都推向了未知。也正是因为视觉的中断,我反而得到了缓息之机。

没有别的想法了。要活命,要逃!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我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僵硬的身躯猛地一弹,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小高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头冲进漆黑的巷子,不消回望,我知道那东西在追着我,接近着我。明知道此时回头绝没有好结果,下意识里,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夜色浓黑,我却分明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女性身体匍匐在地面上,四肢机械但飞快的运动着,竟爬着向我扑过来。她的长发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色,几缕垂在额前,并不凌乱,五官却扭曲的异常可怖。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嘴不可思议的大张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短促声音,看上去简直连下巴都要脱落了!

在这回头一瞥间,她已追上了我,一把扯住我的腿。一阵冰冷的触感激的我全身一抖,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跌去。

然而我却没有跌在地上,而是一头撞在了什么人怀里。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女鬼的脸上突然布满了极度的哀伤和痛苦,随即松开了抓住我腿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无月的夜幕中。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我撞上的那个人,他的双臂环在我肩上,有淡暖的温度;他的脸上亦有些许的不安,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却听不真切。他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像那天一样。

是啊,像那天一样呢。看到你,就沉入黑暗里,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陈麒?……

第十一章

天色已经微亮了,而我发觉我竟又回到了公厕前。我扶着墙站起来,掸了掸沾在裤子上的土,除了刚起身时些微的晕眩,并无其他的不适感。

夜里的一幕幕又翻回头脑中。陷入昏迷之前,拥扶着我的那个怀抱,竟属于陈老师。我无论怎么想都不得其解,他为什么在那里,现在又去了哪里,为什么那个鬼见了他就……思路到这里,我浑身一激灵,那女鬼苍白而狰狞的脸清晰如就在眼前。

“梆……!”

厕所里突然的异响几乎让我从平地上跳起来。正是这个声音,引得我和小高从屋里来到这里,而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那是什么声音。等等,小高,高学辉,他到哪里去了?

“梆!”

声音兀自肆无忌惮的响起。我心想,现在天已露明,很快就该是朝阳遍照,青天白日下什么鬼怪还能作祟?再无犹疑,抬脚迈进厕所里。

灯没有亮起来,由通风口射进的光只能把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照个大概。怪声戛然而止,更无响动,我跺脚拍手,始终未见灯亮起来。

坏了吗?

不再理会灯光,借着渐渐亮起来的光源,厕所内仍然像昨天看时一样空无一物。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紧,抬头看向那个墙与房顶间的空隙,还好那里也什么都没有。

周遭一片死寂,平日里这个时间至少该有些起早的老人,早点摊也该开始工作了,然而在公共厕所里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呼吸。

这感觉十分压抑,我不想在此多耽,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转身背光的瞬间,我的余光瞄到地面,不由又一次愣住了。虽然只是一闪,但地上的确有两个影子!

这里,不止我一个人!

与此同时,一种似曾相识的短促的嗬嗬声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是那么近,几乎就贴着我的头皮!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吓得我心胆俱裂,偏偏身体像石化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只有任那腐败的泥土气味裹着尸臭扑鼻而来。

鬼使神差的,我扭头看向左边水渍斑驳的镜子,一看之下,几欲晕去。

镜子里,那全身赤|裸的女鬼此时正趴在我后背上,双手撑着我的肩膀,头低垂在我头顶上方,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我僵硬的抬起头,于是正对上她的脸。而由于她俯视的角度,她的脸在我看来是颠倒的,我的额头正对着她的下颌——由于那超越了生理局限而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的怪口而显得莫名扭曲的下颌。

从那怪口里散发出一股一股腐尸的气息,长长的舌头也在此时伸了出来,从我的角度清楚的看见那舌头表面的腐烂不堪。

我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啊的一声吼了出来。眼前突然一亮,待再次看清周围时,我发现我静躺在自己的床上。

难道这是场梦?这样真实,竟只是一场恶梦……那么这场梦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小沫,你不要紧吧?”

高学辉的声音。我定了定神,看到他关切的脸就在近前。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学辉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脸色白了一下,声音也沉了下来:“我有什么事?出事的……是袁媛。”

“袁媛?……她怎么了?”

小高缓缓吐了一口气,叹道:“……死了。”

第十二章

高学辉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袁媛死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袁媛,房东的女儿,虽然少言寡语,却文静懂事的女孩,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会很客气的来问我,怯怯的叫我“小沫哥哥”。她还只有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为什么会是她?!

“怎么死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嗯,挺……奇怪的……是从她自己的床上摔下来的。”高学辉的眉头扭了起来,“怎么说呢,发现的时候她大头朝下倒载在她床的侧面,腿还在床上,后脖子着地,脑袋歪在一边……法医说是脊椎骨骨折,当场窒息死亡。”

我的脑子从醒来就处在一种极度的混乱中,听小高说起法医,才注意到院内有警察来来去去的嘈杂。木然的推门,警车停在11院门口,几个警察进出于隔壁房东的屋子,不见房东夫妇,大概是已经去了公安局。

目光落在地上的黑色塑胶口袋,我知道,袁媛她就躺在那里。

我走过去,不知是拉链没有拉严还是被什么人打开了,头的位置留了一段敞开着,露出里面袁媛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甫一看到,我只觉得全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那表情,那表情……双目圆睁,大张着口,下颌打开到不可想象的幅度,分明是昨晚和梦中所见女鬼的面上表情!

“嘿!你!干吗呢?!”不等我反应,已被一个警察拉离了尸体。

他斜了一眼那口袋,蹲下身子把那个让我惊骇万分的表情封进了黑色的拉链,一边喃喃道:“怎么开了?”说罢,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那警察突然站起来:“你就是死者家那房客?”

我点点头。

“来得正好,有话问你。”

我怔怔的跟着他走进房东家的客厅,没敢向旁边的卧室里看一眼。高学辉也有点担心的跟了过来。

由于已经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询问无非是夜间有没有听见死者屋子里有响动之类。

我摇头道:“我昨晚不在房里,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警察停下笔一挑眉:“什么意思?”

“昨晚本来我在学辉哥家和他……聊天,突然听见胡同口那厕所方向有怪声,就和他一起去看……”说到这里我有点尴尬,后面的事让我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厕所里有女鬼追我?我抬头求助似的看了高学辉一眼,却见他一脸的茫然。

那警察蹙眉看着我:“说啊?”

“呃……没……后来我就犯病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床上了……”我支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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