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意识到之前,德米特里便拽着我,躲进穆拉德的近侍中去,殊不知这个动作,还是落进了那
个眼尖的亲王眼中,他居然连弯儿都不带拐一个,马鞭一策,直朝我奔来。
金发果然太显眼了么?天……早知道就不要摘掉那缠帽!
我后悔莫及,现在想要找藏身之处,却根本来不及了!
见到自己的御弟正朝我这边跑来,穆拉德也驱马前至,我一看这架势,心脏都仿佛要跳出喉咙般紧张
不已。
巴业塞德在马上同他的兄长打招呼,两人并排,方比出这对肖似的手足之间迥然不同的气质。
穆拉德周身戾气,巴业塞德年少轻狂……不过这两个于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变态!
也不清楚他们在马背上说了什么,好是开心,穆拉德甚至还张狂地大笑,不知为了哪遭……隔得远了
,我看得云里雾里的。
就在我想趁他们不注意,准备挪到一处隐蔽之际,年轻的巴业塞德握着马鞭朝我这一指,旋即,穆拉
德还有其它所有在场的土耳其侍官,也纷纷将视线焦点,投注在我这个外国人的身上了。
苏丹昂首,示意让我出列,我正犹疑着要不要乖乖听话,后面的德米特里落井下石地推了我一把,害
得我踉跄一记,差点就在众人面前摔倒。
「奥兰多,过来这里。」穆拉德笑容可掬地说。
这副同他的面相一点也不搭调的温柔表情,看得我心头发怵,不知道这回暴君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诡
异的招式来折腾人!
不过我还是貌似顺从地走到他的马匹前,低着头,挨近马首。
就在这个时候,下巴突然一凉,我心一抖,昂起头的时候发现,原来是苏丹的同胞弟弟正操持着马鞭
,迫使我抬起头来供他审视。
然后他放开了我,冲穆拉德暧昧地一笑,那种笑容是我非常熟悉的,男人间才有的交流神情。
他们是把我当作女人一般评估着!
真是耻辱啊!这是与在英格兰,完全角色倒置般的错位感,让我非常地厌恶!可是偏偏我敢怒不敢言
……对方是异教徒,是残酷的暴君和皇族,此时的我孤立无援,只有乖乖任其宰割的分了!
忍耐……唯有忍耐!我相信总有一天,穆拉德会对这样的游戏感到厌倦的!
他不会总是眷属我一个男人,要知道他的欲望永无止境。
正在这么想着,却不料接下来穆拉德说出的话,给我带来二度震惊!
「奥兰多,我和巴业塞德亲王打了个赌。」他这般说道,轻闲的笑意就挂在脸上。「若是巴业塞德在
七日后的枪骑术比试中摘得桂冠,那你就得躬身去侍奉他,随意任他摆布,直到他腻掉为止!」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他在说,把我——一个高贵的大不列颠公使,充作筹码与人压注么?
简直就是把我视作牲畜一般!无视我的尊严,太过分了!
忿忿不平地就要发作,穆拉德话锋一转,又道:「不要激动,奥兰多,我的弟弟在马上还不是我的对
手,所以我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把你拱手相送的。」
「您就那么自信么,皇兄?我可是今非昔比了哦。」
「当然,每年你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啊。所以趁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吧,不然把你刺到马下来,母后
可是会心疼的!」
提到柯森瓦丽德的时候,穆拉德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的阴桀,被我瞧见了。原来这两兄弟间看似和
睦,实则也暗涛汹涌!德米特里说过,瓦丽德颇为宠爱二王子,却对苏丹心存芥蒂。恐怕他们兄弟二
人,表面上拿我来打赌,实则却是一场鄂图曼宫闱中,皇储间的勾心斗角!
这情势……实在太诡异了……
我几乎忘记了本来自己要说的,呆呆地看着那马上对视的二人。他们一言不发,仅仅互相凝望着,好
像是要用视线来杀死对方。
接下来进行的是军士间的热身比赛,穆拉德和巴业塞德并没有参加。到了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校场
鸣金收兵,穆拉德领着我打道回府。
一直在担心巴业塞德会有意无意的,向苏丹提起他在女宫撞见过我的事,不过好在结束之前,他们兄
弟俩都没再有言语上的交流,所以回去的路上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程时,穆拉德卸了铠甲,要我与他同乘一匹马,德米特里改而一个人骑,就跟在我们身后。
我就知道和那个色鬼同骑准没好事,马身颠簸的同时,屁股还总是被捏来捏去的,我只要稍稍扭动身
子表示不满,他就会用牙齿轻轻啃嗫我的头皮。
这个男人表示宠爱的方式,让人觉得很像某种野兽,我总在担心他一个不小心,会不会真的就把我拆
吃入腹了?
「奥兰多。」他在身后唤我的名,「嗯」了一声,耳边的男音就变得哑哑的:「我怎么觉得你和巴业
塞德,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一听这话,心脏漏跳了一拍,我赶紧否认,干笑了两声作为掩饰,却像极了拙劣的演出。我小心翼翼
地扭头,查看穆拉德的表情,看到他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好!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浑身僵硬地同他身体紧贴,之后的穆拉德也不再对我动手动脚。这般非但没让我放下心来,反而更加
令我陷入另一种未知的恐慌——
如果真被他察觉了,我会被怎么样?穆拉德会不会对我百般凌虐,然后再残酷的杀死?虽然他今早还
在床上说过对我的迷恋,可是君王的想法瞬息万变,他就算晚上想要剥我的皮都是可能的!
越想越恐怖!还没见到托普卡普的大门,我便想从马匹上跳下,夺路而逃了,可是这样做的下场,可
能会更加凄惨,我只得先乖乖地随他回到宫中,再面对自己接下来,可能遭受到的不幸。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穆拉德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也不质问我。只是在进晚膳的时候,他用匕首叉起
一块羊肉,道:「过去我如果抓住了奸细,就会把他们的舌头切下来,蒸熟之后贡献给他们的主人。
」
一听这话,腹内便跟着翻腾了半天,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再笨我也明白,穆拉德的震慑意图,大概他在怀疑我是他弟弟派来、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所以才这
样说。
我很高兴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奸细,因为根本不是这块料嘛!可能穆拉德也有自觉,所以才会拐弯抹角
地说。
唉,待在托普卡普、待在苏丹的身边,还真不是一般的累!日日担心受怕不说,还要时刻揣度穆拉德
的心思;偏偏他那种阴晴不定的脾气,让我怎么也摸不透他何时高兴、何时不高兴!
伴君如伴虎——现在我对这话真是深有体会。
这般寻思,我也越发思念起我的珍珠特罕,真想早日携她一同远离这里,回到故国英格兰去啊……
眼看马上枪骑术比试的日子越来越近,穆拉德外出频频,晚上莅临后宫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
实际上,自从那次我陪他去过校场之后,他便再没有「临幸」过我了,不管苏丹到底是在养精蓄锐呢
、还是另有恩宠,反正这几天我一个人乐得逍遥,不用被他压在身下婉转承欢,也不用整日看着他的
脸色行事……真是求之不得!
一般来说,我这个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过去在伦敦,总喜欢邀上理查德还有一帮酒友,去
平民区的酒馆和赌场,打发一整个下午的时光,而后到了晚上若没有宴会举行,我会用抽签的方式,
来决定幽会的对象。
可现在被困在托普卡普的皇宫之中,哪还有这种美事任我消受?
虽然身边还有一个缪尔陪伴,但是他能够舒解我的寂寞么?要知道,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特罕啊!
咦……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好奇了,不知上次,我的珍珠是怎么避过后宫侍从们的耳目,偷偷从女
宫潜入我这边的?是不是说虽然这里表面上戒卫森严,可实际上还是有机可趁?
如果真是这样,趁这几日,穆拉德一心放在枪骑术比斗的事情上,无心过问后宫繁冗的事务,我说不
定能够成功与特罕私会,甚至有可能从这困人之所溜到外面去!
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这般寻思,我打定了主意。
傍晚禁卫例行巡查的时候,我堵在宫门的一个回廊口,把德米特里拦了下来,向他道出自己的心思。
那武官瞪了我一眼,道:「伯爵,你没生病吧,这样荒唐的念头,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得出来的!」
「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我这样回吼过去,道:「反正只要有钱,你什么都肯做吧!」
德米特里一听,蹙紧了眉头。不过倒没有反驳:「陛下随时都可能召见你,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帮你这
个忙。」
「他现在正忙着同巴业塞德的比斗,根本无暇顾我,你又担心什么?反正就一次啦……让我见见特罕
,就一个小时……不,半小时也可以,随便在什么地方,将来我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听罢我的话,德米特里叹了一口气,道:「伯爵,有的时候我实在不明白,像你这般除了脸蛋,便一
无是处的家伙,为什么会博得苏丹的荣宠?就算是一时新鲜也不该……」
「你说什么?」
他的这番话激得我心头火气,正欲反唇相讥,德米特里甘拜下风般摇了摇手,道:「不和你争,伯爵
,你要见那女人,我便去安排就是了。只不过若被发现,你得自己负责,休想再让我帮你善后了。」
听到他妥协的话我这才罢休,收起了怒气。走在寝宫的路上,一想到不日又得重见我的爱人,脚下也
变得轻盈起来。
同德米特里约定,两天之后便给我特罕的消息,当天晚上我兴奋得彻夜难眠,这般到了早上又感困顿
,不觉又贪睡了几个小时,待转醒的时候,发现缪尔正蹲坐在榻前,望着我笑意盈盈。
「……怎么了?」刚醒来头还有点晕,发现少年神情古怪,我开口询问。
「刚才陛下有来过……」他才这么说了一句,把我吓得从床上猛地跳了起来。
「什么?穆拉德……哦,不,是苏丹……他在哪里?」
「呵呵……」看到我紧张的样子,缪尔笑得像个掩口葫芦般,好一会儿才道:
「陛下只是过来看看您,发现大人睡着了不忍叫醒您,然后还问了缪尔一些话,现在已经离开了。」
穆拉德会不忍心叫醒我?真是这样么?也不知道是谁总在我半梦半醒间,剥夺我的睡眠,折磨我的肉
体,这回还真是新鲜,他有这样的仁慈能让我睡个安稳觉——不知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哼笑了一记,知道那个讨厌的男人已然离去,心境亦轻松了不少,我问缪尔:「他还问了你什么话?
」
「陛下问我您的身体是否恢复,有无不适的地方……」
呜,那么粗的玩意伸进来,当然会「不舒服」!都好几天了,现在还有点痛哪!亏他好意思问……
「我说大人您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寂寞,应该是思念陛下所致……也难怪,最近陛下忙着枪骑术的事
,把您冷落了……」
这、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敢情是把我当成他自己了!什么寂寞?什么思念?我要惦记穆拉德那个变态
做什么?这时候真想冲那不开窍的少年,大声咆哮几声——我可是男人啊,我有我的自尊,才不想一
辈子做苏丹的男宠!
不过就算这样说,他一定也不会明白吧。
扶着有点晕眩的头,少年絮叨的话由左耳进,又从右耳出,我未曾把它放在心上。
明天就是皇家枪骑术比试的日子了,依照和德米特里的约定,今天傍晚便是我和特罕私会的时候,届
时他会命心腹支开守备,放女孩进来,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叙旧,而后就得分开了,因为过了晚
膳的时间,苏丹兴之所至,会到各处巡视……
不过近两日穆拉德依旧没有出现,据缪尔说,他亦没有召幸其它男宠,恐怕唯有和弟弟比斗,分出一
个胜负之后,他才会恢复往日的作息吧。
那么照理说,他今晚是不会到我这边来了!
有点不太放心,我还是问了一下缪尔。
「昨天听近侍说,陛下突然想去打猎。」缪尔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可能是想猎一头猛兽回来,所
以没有去皇家狩猎场,而是到伊斯坦布尔郊外……
「啊,大人,您是在担心苏丹的安全么?不用操心,有德米特里大人在身边保护,而且陛下的身手很
好,这种围猎难不倒他的。」
我怎么会担心穆拉德的安危?我只是想确认,他今晚不会妨碍我的约会。
照缪尔这么说,那家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托普卡普,应该没事吧?摸了摸男孩的头,我笑得有点
得意。
夜晚姗姗来迟,我等得都有些不耐,不过德米特里果真守约,太阳一下山,缪尔和寝宫周遭的侍从都
被调离了。没过几分钟,有人将两个陶铸的大瓮抬进前庭。我有点纳闷,然后从其中一个瓮口,突然
探出来一个人头来,吓了我一跳!
「特罕?」看到那对小鹿般明媚的大眼,我把女孩的名字脱口念出。「大人……」
回应的声音从瓮中悠悠传出,让我惊喜万分,忙把夜夜思念之人,从承载她的容器中抱出,我揽着那
纤细的腰身,在庭前转了好几圈。
特罕被我这般动作吓到了,胳膊牢牢地锁着我的肩膀,螓首怯懦地埋在我的胸前。好可爱的姑娘,我
又忍不住俯身欲吻,却被她阻止了。
「大人,在这里……不好吧?」她担心地四下张望,似乎担心被来人瞧见。
我笑着安抚道:「不用担心,没人会看见的。」可特罕还是谨慎地摇头,无奈之下我把她拉进格子窗
内,这样总行了吧?
可谁知就在我想要一亲芳泽,舒解多日的相思之苦时,特罕突然在我面前泪水涟涟,声音凄哀道:「
大人,上次我就想告诉您了,可是一直没敢说出口……」
「自从您离开后,我一直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经常有恶心的症状……然后来到皇宫之后,这种感觉
更加强烈了。我问身边的女人,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们说……我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
听特罕突然说出这个单词,最初的欣喜,一瞬间化作不定的情绪——的确是我夺取了女孩的贞操,在
初识到分离的那些日子里,我曾向她疯狂索取,但从没想过如此频繁地爱她,会让她的身体产生变化
。
如今她身陷后宫,这下便不好办了!如果特罕真的怀孕,那么她的肚子会一天天变大,而且如果被那
个变态的瓦丽德,发觉特罕怀有身孕,那么……
「还有,大人……」
特罕打断我的思绪,突然伸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我看到上面只有个淡淡的粉红色的圆点,这……
「刚进来的时候由女官点上去的,说是蝾螈的血……如果是处女,痣点会一直留在身上,如果失去了
贞操,红色便会褪去……」
这个我曾经听德米特里说起过,这是种检验处女的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