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个孩子会原谅你吗？！”轻轻牵起那双冰凉修长的手，大郎的眼里带著绝望……把它缓慢的放到自己凸起的腹部，按压著那双手在上面来回抚弄著，“摸摸看，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你感觉的到吧？他的踢动是多麽的微弱……，以前宏儿和祈儿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都是成天成宿的闹，可是这个孩子不会……你知道吗？！他已经近七个月了……却只有别的孩子四五个月那麽大……如果不是偶尔还会动那麽一下……我会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比我更深刻的感受到他，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哭泣……只有我……只有我……你觉得我能原谅你吗？！”

“我会补偿……会补偿……。”

“你还是不明白，你要怎麽补偿？！拿什麽补偿，你甚至不知道需要补偿哪里……”

“那、那……你就当……就当是……可怜……可怜……。”到底是说不出这个“我”字，他魅焰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今怕是连半丝的脸面也不要了……。

“……”

“大郎……难道你对我……就连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有吗？”他不敢问，不想问……可是……是不是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别说我大郎不爱你魅焰，就算爱……那情意也早已消失殆尽……。”

“是吗……是吗……大郎……大郎……。”

苍云山（美攻）69

“大郎……真的不能挽回吗？”抱著最後一丝希望，男人艰涩的再次问出口。

“……不能……。”有些东西既然改变了，就回不到过去了。

“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他知道，魅焰的疯狂……是不受控制的，但是……“如果你是有意的也许……今天就不会有一个叫做魅焰的人站在我面前了……以前为了孩子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如今同样是为了孩子我不能……没有什麽原因可以……抹杀已定的事实……。”

“……是啊，说了这麽多……不过都是在给自己找寻推卸责任的接口……没有什麽能……改变……。”蹲下身子，魅焰把头轻靠在大郎的肚子上，缓缓的复道：“我……能不能……亲亲他？”

愣了愣，大郎那欲推开男人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没有回答，却别过了脸。

这是大郎对自己最後的宽容吧？鼻尖轻缓的在那凸起的腹部来回噌动著，一个个深沈而浓烈的吻落在上面，那仿佛朝圣般虔诚而又真挚的脸就这样毫无预期的闯入大郎眼角的余光，心猛烈的一缩……短暂的几秒却在大郎的记忆里刻下了最深的一笔……魅焰的这个表情也许他会用几生几世来祭奠……。

转身，离开。

男人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相遇时的冷漠，相处时的险恶……大郎敛下眼睑，倒退几步赤裸著身体躺倒在床上，他的心很乱……。

大郎睡得并不踏实，一晚上都是反反复复的的动著身体，尽管是短暂的入眠也是一味的梦著同一张脸，一张有苦涩，有愤怒，有哀求，有算计，有邪魅，有淡漠的脸，来来回回交替著在眼前滑过，勉强的睁开眼便是一身的薄汗，浸湿了被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个小孩子手拉著手闯了进来，“砰”很大的一声巨响，惊得大郎“唰”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进来的孩子大郎圆睁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道缝。

“你们两个今天怎麽这麽早？”

“宏儿和祈儿醒来没见了娘，就跑了过来。”

“嗯，早上的时候，我们一醒来，竟然就发现回到家了……还以为娘不要我们了呢……。”说著两个孩子涩涩的笑了，呆呆的很可爱。

“怎麽会不要你们，你们这两个小脑袋啊！就是一天到晚想太多，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我们就是小孩子啊！只有六岁，怎麽会不像！”

“对啊！”跟著祈儿还伸出短短的两只小手，给大郎比了个“六”看，逗得他抱著孩子一阵猛亲，怎麽就生出这麽对活宝来，真是太可爱了，哈哈！

“娘~~~？”

“嗯？怎麽了宏儿？”摸著宏儿的头，大郎轻声询问。

话说他才发现，这两个孩子明明是长得一模一样，怎麽自己就从来没搞错过呢？

忽然一双温暖的小手摸上了大郎的脸颊，嫩声嫩气的道：“娘，你是不是没有睡好？”

“看的出来哦？”

“嗯~~，娘……祈儿说……他昨天见到爹了……，宏儿已将好久没见到他了……。”

“娘！哥不信哦，昨天晚上祈儿真的见到爹了……他还给我们两个盖了被子……。”

“……其实……娘也……见到你们爹喽！”他的脸笑得不会太僵硬吧？！

“真的？！”孩子兴奋的脸慢慢又沈淀了下去，怯怯的问道：“……娘……那……你原谅爹了吗？！”

“……你们两个鬼灵精，干嘛这麽问？！”……他知道这个“原谅”指的是什麽，这两个孩子长的都是七窍玲珑心。

“其实，昨天爹给我们盖被子的时候……祈儿是在装睡哦，娘要是原谅爹了……祈儿下次就不用装了……很辛苦的，爹都好久没抱祈儿了……。”

“上次爹也把祈儿的头弄伤了，祈儿原谅爹了吗？！”

“当然啊！爹不是故意的。”

“……咱们的祈儿真大度……那……娘也原谅爹好不好？！……爹把你们养这麽大很不容易哦，下次不能再骗爹爹了。”他不是有意要骗他们……但是看著孩子满含希翼的眼，他说不出“不原谅”那三个字……。

“嗯，好。”大大的笑容……却让大郎的心像压著块巨石那麽重……。

苍云山（美攻）70

大郎就这样在魅府正式住了下来，自从那晚之後，魅焰再也没有扮作和总管的样子出现了，也从未再踏进他住的这个房间，当然偶尔他想出去走走的时候也是会碰到的，但却是像陌生人一样两个人连头都不抬的就匆匆而过……，久而久之大郎也便不想再走出房门了，每次见到尽管对方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大郎却是觉得万分尴尬，每次见到，那晚魅焰的样子都会如期而至的出现在当晚的梦里……。

晚上的时候，大郎都是让两个孩子回自己屋睡的，宏儿和祈儿都乖，看娘这确实住不开也就算了，本来他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是和爹娘分开的，其实也不是很黏人，只是从小就没娘，如今有了自然是总想同娘亲在一起的，但现在又是不一样了，娘也回来了，爹也回来了，於是两个小孩子又恢复到了天真浪漫的本性，开始不老实了，整天到处去玩，有时候也会拉著大郎陪他们，但是由於身体的原因大郎都是婉转的拒绝了。

有的时候大郎看著魅焰带著宏儿和祈儿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为什麽心里就会觉得堵得慌，但又不能说什麽，想陪他们一起去……可是身体又不行。

有一次，他实在是经不住两个孩子的软磨硬泡了，就答应了下来，结果还没走出府门就不巧碰到了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魅焰，顶著张冷脸男人看了他们两眼道：“宏儿你是哥哥应该更懂事些，你娘现在身子特殊，你带弟弟去玩吧！”冷冷的一句话，就让两个孩子灰头土脸的手牵手走了。

大郎刚想说些反驳的话，可是再一抬头，魅焰已经走远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这样的日子虽然让大郎过得不伦不类，但却觉得安心，没有交集也就没有伤害……。

来到这儿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大郎的心却再次吊到了嗓子眼儿，躺在床上总是隐隐的不安，其实上次也只是逞一时之勇，要是今晚魅焰真的来了，看看鼓鼓的肚子……大郎决定出去转转……也许去看看孩子们也不错……。

可是到了院子里转悠了半天，大郎也没找到宏儿和祈儿住的院落，这魅府本来就大的很，他又是越走越深，到了最後却连他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其实这样的月色还是很美的，周遭的一切都被镀上了层淡淡的银白，怎麽看都觉得有份出尘的美，如果能再来壶酒，呃……还是算了，低下头看看高耸的肚子，大郎一边抚著肚子一边说道：“为了你啊！娘可是该戒的都戒了，出来的时候可不能吓娘啊！”

絮絮叨叨的大郎一直在说著，对著肚子里的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他却是越说越是兴高采烈，可是很快一道压抑的呻吟声却打破了他的好心情……。

声音很轻，听得也并不真切，以他的耳力应该不在这个院落，可……这压抑又痛苦的声音熟悉到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虽然心在恐慌，可是大郎还是控制不住的向声源走去，他觉的这声音和每次来的都不一样。

苍云山（美攻）71

越是靠近那声音听来越是清晰，很压抑很痛苦的呻吟，还夹杂这一些人的哀求声，对……是一些，不只一个……。

心跳的很厉害，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凌夏在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声音是从上面飘散开的，深吸一口气，大郎身形一晃，护著肚子趴在了房顶，掀起一块琉璃瓦，俯身向里观望。

这些梁上君子的把戏当年在这长安城内混的时候大郎学了不少，其实在很多时候还是蛮有用的。

屋内灯火通明的照亮了每一个隐晦的角落，大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人，十个人，前排有七个四女三男，长的都是清秀俊美极易入眼，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面向里跪在地上，他们是正对著床榻的……，这七个人身後还站了两个彪形大汉，那身板都是一个顶十个的主儿，……还有一个站在床侧，佝偻苍老，这个人大郎认识……是和总管。

一声声极其压抑的呻吟正是从那红帐中传出的，一下子大郎就肯定床上的定是那人了，帐帘低低的垂於地面，飘忽忽的随著床上人的翻滚而掀起红浪，煞是挑人。

大郎本是平静的脸一下子惊讶的张大了眼，只见不知那和总管坐了个什麽动作，地上跪的那七个男女就齐齐褪去了身上的外衣，跟著就有一男一女站了起来，轻挪莲步掀开窗幔──爬上了床。

他们……这是要干什麽？！捂著胸口，大郎觉得竟然有一瞬间的心窒，他们……他们这是要……是要……，恍然间就明白了……第一次踏入魅府，被摆跪於那鹅卵石的小路，他还清晰的记得那女人从被中滑出的半截似玉的藕臂……。

握紧拳头，不知为什麽，自己心里竟然会觉得阵阵的翻腾，就好像……就好像……。

“滚──！！”突然间的怒吼拉回了大郎纷乱的思绪。

听得“砰”的一声，那刚爬上床的两人就被推了出来，喘著更为粗重的气息，床上再次传来了“吱呀吱呀”的滚动声。

“啊──！！”大郎听得出来，很痛苦，那个人很痛苦……。

“扑通”和总管看到床上不断翻滚的人影，一下子老泪纵横的跪到了地上。

“少爷，算老奴求你了……你就用了他们吧……你就用了吧……。”

“不、要，我不要……你们、你们……都走……趁我还能、还能……控制的住……。”

“少爷、少爷……那、那……我去把大郎……把大郎给你找来……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我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特别是对他……。”

“少爷，别人老奴都可以不再乎，可你不行……你是我一手照看大的啊……。”

“不行……不行……他已经很恨我了……还有孩子……我的孩子……。”

“……少爷……少爷……。”唤著唤著，老人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和伯，你……把我绑起来……绑起来……过了今晚……过了就没事了……。”

“不不，您受不了的，我……。”

“我能，找……铁链子……绑起来……我受的住……。”

“不……不，就算这次……可是以後……以後……久了……会死的……。”

“快！……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了？！……找链子……然後都给我滚……滚！！”

诺如了好一会儿，和总管终是哀叹一声亲自去取了条粗链，然後让那两个大汉过去压著魅焰，可那两人却是踌躇了半晌也未敢动。

“你们、过来，把我绑起来……。”尽管是在此种情形下，魅焰的声音仍然是冷漠玄人的。

听到他的命令，那两个高头大汉才不再犹豫，上前按住，让和总管把他锁了起来，……之後抹著泪老人带著其余九人缓缓退了出去。

看著那红帐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大郎竟觉得有股酸涩从心间窜了出来，男人仍然在痛苦的喘息著滚动著，夹在在“哗啦哗啦”的铁链拖动声里，让人听了分外揪心，大郎也不知是如何回到他住的那个院落的，只知道当他实在是听不得那仿若是深陷炼狱般的哀嚎时，竟游魂般的跃下房檐，深深浅浅的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