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之风(出书版)BY PENPEN
  发于:2010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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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什么?"口气里有着不问出答案不甘休的强硬。佳瓦的原则是想知道的事就是要知道!
贝尔克特闻言一楞,随即脸上的笑容因之扩大,嘴角也愈来愈弯,还带着一丝暧昧。
"那是因为我和你心灵相通啊!"声音甜腻得像小女生陶醉在爱情里,"因为我们俩的默契已经好得没话说,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所以,你的感觉我都能感同身受嘛!这就叫心电感应......"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贝尔克特见招拆招,即兴表演得淋漓尽致。他知道如何让佳瓦自己停止发问,况且,愈是倔强固执的人,愈是吃软不吃硬,一个甜得发软的钉子远比严峻的拒绝回答有效。
果然,佳瓦板起脸。
"住口!谁和你心电感应!"
贝尔克特笑得无辜可爱。
"当然是你啊!"
翻了翻白眼,佳瓦转身就走,贝尔克特则是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佳瓦的房间就在蓝特房间的对面。两个房间的装潢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佳瓦房里干净得一尘不染,东西也都摆放得有条有理,连床上的棉被都摺得一丝不苟。
贝尔克特见状吹了声口哨。
"唔,该说你有严谨的生活态度呢,还是你本来就是天生的洁癖狂?"
佳瓦瞪了他一眼,径自走向衣橱。
贝尔克特继续环视房间,他发现这里比蓝特的房间多了两个大书柜,里头装满了各类有关化学的研究书籍,旁边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元素周期表。贝尔克特这才想起佳瓦是高中的化学老师。在房间里绕了个圈子,他看到书桌前有扇窗户,拉起掩窗的百叶帘,他好奇地想一探究竟。
窗外就是那片蓊郁幽深的松树林,笔直挺拔的枝干和在严冬中却仍生气勃勃的模样是它们傲视群树的骄傲象征。松树的任务似乎就是拼命地让自己长高,或许它们是存彼此竞赛比试,或许它们是羡艳浮云的不问世事,因而想攀上天际与之遨游。看到这些北美乔松长得这样高、这样远不可及,以至于让人有种它们是用既睥睨又怜悯的目光来看待世间一切的感觉。
此时。一阵风过,松树们挺直了腰杆不愿低头,为了维肿陨碜鹧隙挚梗蔷煌仔且簿磺樱瓜履且豢瘫厥撬亲约耗┤盏睦戳佟?
忽然,贝尔克特眼角瞥见某个东西在群树间来回晃荡,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个清楚,无奈光线几乎都被树杈叶片给遮住了,树下可说是一片黑暗。费力地花了好些时间,贝尔克特终于看清不明物体的轮廓。
那是一个秋千,一个孤单的秋千寂寞地荡来荡去,在狂风的操纵下,它身不由己地撞击着左右两侧的树干,时而上升、时而翻落,秋千不停地打转着。
蓦然间,贝尔克特有股错觉,觉得那落寞的秋千仿佛就是郁郁寡欢的佳瓦的化身一般,不断地在冷漠无情的人群中跌跌撞撞、手足无措,只好用漠不关心的消极态度来保护自己,也只能用比世人更漠然的冷淡,才能抵抗这个残酷的世界,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这就是佳瓦为何总是一脸冷然,总是不轻易表露情感,总是对周遭的人事物保持着距离,因为他早已绝望,因为他不屑于乞求别人的同情。
贝尔克特难以自己地为佳瓦感到心痛,他可以想象佳瓦那一脸强装出来的冷硬武装,但他明白佳瓦的内心是危殆得如踩在初春雪融的薄冰上,稍稍用力就会迸出裂痕,就此跌入无尽冰冷的湖底深处,再也没有上浮见天的机会。这就是佳瓦,坚强得让人心疼,却又脆弱得让人心碎。
"坎伯斯,可以走了!"
佳瓦语调平平的声音传来。
贝尔克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佳瓦,那一瞬间,他觉得有股热流在胸中激荡,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有种想把佳瓦拥入怀中的冲动。
手还没碰到佳瓦,贝尔克特猛然惊觉自己这个不合常理的举动,他赶紧把手收回来,挤出笑容来应对。
"你在干嘛?"佳瓦看着他异于平常的怪怪举止,有些疑惑地问道。
贝尔克特傻傻地盯着他,突然又咧开嘴角笑了出来。
"没什么......你担心我啊?"
刚才,他竟然在佳瓦的眼中看到一抹近似担扰的关怀,那是......对他的吗?贝尔克特不禁感到讶异,更觉得一股没由来的喜悦在全身各处蔓延,虽然佳瓦适才的口气冷冰冰的,但他清楚地知道佳瓦是在乎他的,因为佳瓦不会关心"陌生人"的任何举动,更遑论出言询问。
由此可见,他攻心为上的怀柔政策是大大奏效。
"烦不烦啊!我哪有说担心......"倏然住口。几天相处下来,佳瓦已明白和贝尔克特吵架是非常不理智的作为。和一个完全不听别人说话的人争论,无疑只是给自己增添麻烦。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咽下勃发的怒火,声调平滞地:"可以走了吗?"
"OK.你说走就走吧!"
离开房子,坐上车后,佳瓦把摺挂在臂上的黑色丧服放在后座,手里仍拿着那本书。
贝尔克特好奇地偷瞥,才发现那是法文版的小王子。
佳瓦瞧见他鬼祟的目光,感到一丝好笑。
"蓝特最喜欢与狐狸相遇的那一段,还有那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那你呢?"贝尔克特问他。
"我?最感动的地方是第二十七章吧!那种不得不分离的怅然,还有怀念故人时的微酸感,就像在看旧日的黑白照片,总让人低回不已......"说完,腼腆地笑笑。
贝尔克特看着他,缓缓道:
"我也有同感。"
浅浅地,两人相视而笑。
车子发动。
"嗯,唔,唉,那个......"贝尔克特很是迟疑。
"有话快说!"
佳瓦有时实在很受不了他这种婆婆妈妈的拖拉方式。
心想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贝尔克特索性有话直说,他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对着佳瓦,活像乞求主人恩准散步的小狗。
"我有点事要到警署去,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去就去!车又不是我的,干嘛问我!"佳瓦不悦地回答。
听到这么冲的应允,贝尔克特仍不以为杵地继续开他的玩笑。
"当然要问你啊!因为你是我的......"
看到佳瓦变色欲怒的脸,贝尔克特知趣地住嘴。
车子驶离碧园,佳瓦满脸不舍,却毅然移开眼垂下头不语。贝尔克特见状也不多话,就让他静静地整理自己的情绪。
走进警署白色大理石的廊厅,从左侧的楼梯上去,便是间约五十坪的宽敞办公室。这里是高等警官,如便衣、刑警、警官等的办公室。里面有数十张办公桌,每张桌上都拥有一个独立系统的作业电脑,专业人员来来去去地忙碌不已,档案文件更是多得无法胜数,众多人声在偌大的室内交错着,震耳欲聋的感觉让整间大厅看起来像活络的股票交易所。
贝尔克特让佳瓦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下,告诉他稍待一会儿之后,就径自走向另一侧的专室。
佳瓦在椅子上坐着,耳里净是吵杂扰乱的声音,眼前是急忙的人们来回奔走,这种充满紧张感的速度让他点不知所措,而且处在周遭满是人的拥挤环境使他感觉很不自在。但很快地他发现每个人都在专注于处理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余力注意他,他这才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以不着痕迹的方式观察着别人的举动。
看了几分钟之后,佳瓦就觉得索然无味。他本来就对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其它的事可做,佳瓦等得百般无聊,眯着眼,他望向贝尔克特刚刚走进去的别室,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还能看到门上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写着"柴克&坎伯斯",看来是贝尔克特和他的搭挡的专属办公室。
看到这里,佳瓦不禁感到奇怪:这间大厅已经是属于警官ㄓ茫炊颂鼐鼓茉诖擞涤幸患渥ㄊ羰遥馐谴硭墓俳妆缺鹑烁撸故且蛭纳矸萏厥饽兀咳羰侨绱耍潜炊颂赜Ω靡彩呛苊β档模踔粱岜纫话憔儆懈嗟氖挛褚聿哦裕忠斓氖牵哟淹呷ト鲜哪翘炜迹庖桓隼癜菀岳幢炊颂丶负醵即诩抑校阍诩淹呱肀呙挥欣肟R簿褪撬担诩淹叩挠∠笾校炊颂卣饧柑旄久蝗ド习?
这样真的可以吗?佳瓦心里暗想。他实在猜不透自己何德何能可让贝尔克特如此牺牲奉献,让他放下警察的重要工作,却在家煮饭烧菜伺候自己。久远的疑惑又浮上心头:他干嘛对自己这么好?......贝尔克特的回答是他想和自己做朋友,但是,说实在话,这种荒谬可笑的理由薄弱无力得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那更不用提他对这个理由的信赖度,既然如此,贝尔克特会陪在自己身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受他人之托来照顾自己。
一想到这里,佳瓦就浑身僵硬,这种被当成包袱的强烈屈辱感让他感到有如针刺般难受。不可否认地,数日以来自己已经渐渐认同贝尔克特,也习惯了他的陪伴。
有个人在身旁絮聒总是不会感到孤单无聊;有个人在身旁倾听自己总是不会感到寂寞凄凉。他很是懊恼地发现自己在短短几天内所养成的惯性依赖,那种温暖的倚靠会让人变得脆弱易碎,而自己在明天的葬礼过后就要回到空荡荡的碧园了。木造的房屋里没有一点人声存在,回绕着的都是冷风的尖啸嘶喊,这样的冬夜,独自一人最是难敖。
半晌,佳瓦用力甩甩头。自己有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吗?他有软弱到那种程度吗?不需要依靠别人,不需要在乎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一样可以活下去!没有必要让别人照顾,没有必要渴求他怜悯的施舍,他仍旧可以循着从前的路线,不受外界干扰地过自己的生活。没错,就是那样,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仍是孤僻的不是吗?自己仍是不想交任何朋友的不是吗?
在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同时,佳瓦隐隐觉得内心深处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怅然若失在滋生蔓延着。
佳瓦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浑然不觉有个身影在他身边已经站了许久。轻轻地,一只手搭上他的右肩,佳瓦被这其来不意的碰触吓得差点惊跳起来。他猛然回过头,是洛斯戴内特。
洛斯正轻抚着胸口,显然也是被佳瓦的过度反应吓到了。带着微微的笑意,洛斯开口:
"你好,以撒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因为刚才我就看到你坐在这儿好像在想什么似地,很专注,叫了你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所以我才......真是抱歉,是我太鲁莽了,请你不要见怪。"
佳瓦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垂着头讷讷地地说: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神经紧张了,"
看到洛斯的脸,他不禁又想起上次会面时自己的无理取闹,一定给洛斯留下很差的印象吧!他可能会认为自己是个很奇怪、很讨厌的人,佳瓦暗想。但这时心中另一个声音响起:干嘛啊!不是才刚说要远离繁琐的人际关系,不要多管自己以外的人事吗?现在又何必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呢?
洛斯微笑地看着佳瓦的脸色阴晴变化不定,仿佛是在什么重大决定间挣扎不已般。
两人一阵沉默,在这喧嚷吵杂的大厅里就这样静静相对无语。
最后,佳瓦率先打破僵局,他毅然决然地抬头迎上洛斯的目光。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上次我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感觉到洛斯眼中的笑意加深,佳瓦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那时我太激动了,没有考虑到你们的立场就乱发脾气,真是非常对不起......"佳瓦敛下眼。几番激烈内心冲突后,他还是决定既然错在自己,那就应该致歉。
洛斯的唇边澜出优雅迷人的笑容,他神情温和地说:
"别放在心上,我们并不怪你。当时你的情绪不稳是正常的,换作任何人处在你那时的景况也都会失控的。所以,你无须为悲伤导致的急燥感到愧疚。"
佳瓦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忸怩,他低声嗫嚅:
"谢谢......"
洛斯接着问:
"是贝尔克特带你来的吗?他人跑到哪儿去了?竟把你一个人丢下,真是不道德!"
佳瓦被洛斯说话的口气逗得想笑,他指着贝尔克特进去的房间,说:
"坎伯斯有点事要处理,到那个办公室去了。"
洛斯朝着佳瓦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笑着说:
"我刚煮了些咖啡,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一杯吧!"
说完,也没等佳瓦同意,他就径自走入隔壁的茶水间,出来时手里捧着两个哥本哈根皇家瓷杯,热气缓缓从杯中飘升出来。
小心地接过杯子,佳瓦轻声向洛斯道谢。
咖啡特有的香醇混合掺杂着牛奶浓郁的甜味,光是闻味道就让人浑身舒畅。佳瓦轻啜一口,是奶香醇厚的义式咖啡。
洛斯陪佳瓦坐在长椅上,两人边饮边聊。他告诉佳瓦,因为蓝特的案子还在调查中,所以有关蓝特盗领公款的事并未向外公布。目前外界只知道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自杀而已,就连银行里面,警方也只有知会经理一人,并嘱咐必须谨慎保密以利侦查。
佳瓦静静地听他说,表情平静不置一词。
洛斯突然话锋一转微笑地看着他说:
"你变得有生气多了。"
忽然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话,佳瓦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有......有吗?"
"没错,这就叫贝特效应!"洛斯对他眨眨眼。
"自从他两年前调到署里之后,整个警署的气氛都变活泼了,大家也都不再那么僵化,跟着他开朗起来。不过,有个可怕的负面影响,就是大家也都变得比较白痴,因为过度天真的另一说法就是蠢!以撒亚,你可要小心,别被贝特传染到笨蛋病毒,那可是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供治疗的!"
佳瓦想起贝尔克特平时的作为,和洛斯的话相印证果然大有吻合之处,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呢,我觉得他有时候根本是在装傻,用意只是想逗大家开心而已,因为一旦牵扯到公事,他又会马上从耍宝的小丑变成精明干练的探员,其动作之利落、思考之缜密,完全不像平常那副呆滞傻楞的模样。其中差距有如天壤之别,害我时常怀疑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洛斯似乎是觉得前面把贝尔克特损得太过火,赶紧加上几句赞美以弥补救。
佳瓦怔怔地听着,一会儿,凶问道:
"他......坎伯斯对每个人都很好吗?"
洛斯楞了一下,随即回答:
"当然,你觉得他对你不好吗?"
不,就是因为太好了,而我和坎伯斯既不像你们和他一样是熟识的好友,甚至根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问过贝特吗?他怎么回答呢?"
佳瓦皱眉。
"坎伯斯说他想和我做朋友......"
洛斯兴趣盎然地注视着他。
"那你觉得呢?你相信吗?"
"我......"佳瓦沉呤了会儿,"我很想相信......不过我认为是警长的命令才促使他不得不这么照顾我。"
洛斯的眼神灼亮,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那可不一定!就算是警长的命令,贝特也不是那种只会乖乖听令行事的人。况且,就算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但程度仍然是有差别的,他的态度也是因人而异的,也就是说,对他而言,你是很特别的存在,明白吗?"
洛斯优雅地挑眉,仿佛在给佳瓦某种暗示。
佳瓦疑惑地睁在眼睛,表情是有点茫然地不知其所指为何。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忽然一句话插进来打断了佳瓦的沉思,是贝尔克特,他的身旁还站着塞姆沙根。
贝尔克特撒娇似地轻扯着佳瓦的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恳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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