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奴——π
π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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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闭嘴。
说起来,在我跟玉奴翻天覆地的时候,别说唐小山,就是唐大山又算是什么?我可没想到,后来他能把我们的生活给翻了个个儿。

十二
后来我还是从孟秋白那里知道,这唐小山不是别人,就是那天我们在茶坊里遇见的主儿。
难怪!玉奴还是比我识人的。想想那家伙的眼神,越发觉得不怀好意。我跟玉奴说,那人好好一个官儿,巴巴地跑上来结交你一个穷学生,想来不是好事。我们就照了个面,能有什么让他青眼相看的,只除了这相貌。那家伙看眼神就是个好男色的。
玉奴瞅瞅我的脸,笑道,你这相貌还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怕甚么?
我气得挠他。损我也就罢了,我明明是担心的他,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虽然那拜帖我们终究没回,我还是不放心,趁玉奴不在的时候,写了个回帖,去孟秋白家里找他帮忙送回去----他自从在这宅子里住下,隔三岔五总有些不认识的人过来,看模样也不是他的仆从,个个衣冠楚楚的,派头十足,倒有些像官府中人。反正这个人妖里妖气的,本事总是比我大一些,我可不想亲自去见那个唐小山,好好的惹回一身腥来就麻烦了。没想到我前脚一进门,他就猜到了来意,顺便告诉我玉奴早托他送过去了。
要不是那晚我们情意绵绵推心置腹了一个通宵,我这飞醋又要泼翻天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开始有商有量了?居然还把我抛在一边!
“他怕你分心,想让你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啊!”孟秋白一抛手中的书卷,居高临下地朝我笑:“大才子,离着秋闱取试就不到俩月了,你可准备好了?可千万别让你们当家的失望啊。”
他对玉奴说话客客气气酸文假醋,对我怎么就像打发个穷要饭的?
我瞪他一眼,哼哼冷笑:“孟大公子若也想跳这龙门,我不介意比试比试。”
“无妨!”他眉一挑:“状元、榜眼、探花,你说咱们选哪一样吧,随便点!”

我怒气冲冲地冲回我们家。
臭狐狸,死狐狸,不可一世!想炫他中状元易如反掌也罢了,居然掷骰子抛绣球一样下彩注,他当那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他家锅底菜,牙口好,慢慢挑?
气归气,细思一下,我还真没他那底气,来了这里以后,心思总是散的,书读得半零不落。我自诩才子风流,真拿到考场上去,这点旁门左道的文才恐怕不成气候。没办法,只得抄起那些老黄历来学我当年的学生,摇头晃脑,认真看了几眼,心里想的是,那狐狸凭什么猖狂?莫不是想在考场里做法术吧?可玉奴说过,那考场有神灵护着,等闲妖物不可靠近的,想着想着又走神了,眼睛却定定地沉在书本上。玉奴进门时,刚好看到这情形,以为我在苦学,不禁大喜。我想起他不声不响去找孟秋白的事,却不禁一怒。
“怎么了?只是找他送个信而已。唐小山那边我也不想得罪,他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让他帮个忙又何妨?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玉奴连一点无辜的样子都没有,一边替我收拾笔墨,说得轻描淡写。
我语噎,不错呀,跟那个姓唐的打交道是为了我,找姓孟的送信还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一点漏洞都没有,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对?
“话是这样说,你……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姓孟的吗?怎么又跑上门去找他?”
“咦?你不去找他,怎会知道我去过了?反正总要有个人去说话,你去我去有什么分别?还是我跑一趟,你自己用心读书便好了。”
我被他驳得无言以对,又想起孟秋白的话来,不由得闷气:“读书读书!现在德容言工的正经娘子也没有你这样贤淑!你那么大本事,替我去考好了,非要逼我读这没用的东西作甚?!”这句话一出,我恨不能咬断自己舌头。说这种话的人已经算不得个男人了。想想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玉奴养着,衣食无忧,连书也不能读,还能做什么?若他是个女子,我岂不就是那吃软饭的没骨头的没用的废物?(插花=
=:咦,现在难道就是不是个废物?)但是,我实在极厌科考功名这些东西,我认他做知己,他亦知我心意,为什么定要逼我去做这些腌臜事?这一点我极是想不通,问极了他便说这是我的命数,却又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从不跟我说清楚。我乐得浑浑噩噩陪他顽,但玩出个唐小山来,恐怕就不是好玩的了。
我发作完,心里便悔,过去抱紧他,也不敢看他眼睛,只把头埋到他肩上:“玉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那个姓唐的对我们不好。你若不逼我去科考,咱们怎么也惹不到他,可是要进考场,我的名册总得从他手里过,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你知道的比我多,难道不明白吗?我没出息,我宁愿跟你去那偏乡僻地,安居乐业终老一生,也强似在这里提心吊胆挣什么功名。”
玉奴拨开我的手,慢慢抬起我脸来,眸色沉静如水:“无忌,我明白,我若能替你,我恨不能替了你。可是,这是你命定的数,你自己还不满,总还有下一世的苦。但凡我能挡的都会替你挡。可是有些事,总得你自己去做,自己去偿的。”
我放开他,苦笑:“我觉得,你好像总在逼我去赴死一般。”
“无忌……”他脸色都变了。我从不愿意看到他这般凄惨模样,挥挥手说:“罢了,反正这条命都是你给救的,你喜欢,我就去做。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张了张口,欲辩无言。看着我转身坐下,他忽然扑到我背上,什么话也不说,只一点一点细吻着我耳廓,柔情浓浓地在背后化开。我是最没出息的,对别人怎么都成,就只他,拿出这一手来,我连手中书都扛不住了。
“你要实在不想学,罢了,就歇一歇,我陪你玩一会儿。”他柔声说道。
谁说我不想学?我强言驳他,却连声音都变了。他扑哧一笑,伸手去摸我颈子。触手的柔滑,我险些跳起来。转身看见他的碧眸,整个人就溺进去了,正想去抱他,却听见隔壁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我们两个同时愣住。
“什么东西?”我拉了他手,跑到隔壁墙上侧耳倾听,似乎竟是丝竹弦乐。孟秋白在弄什么古怪?
我满脸狐疑地看看玉奴,他眉头挑了挑,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给你玩个戏法。”
我兴致勃勃地看他取了那支碧玉簪,在墙上慢慢画了一臂抱大的圆。又让我打了一铜盆净水来。嘴里念念有词,
伸指在水中画了个符,伸指一弹,水珠如连线一般射到墙上,那墙登时被打了个大洞。
“糟了,孟秋白要让我们来赔的!”我惊叫。
“呆头,再仔细看!”
我定睛,原来不是那墙被打穿,是像水面一样,在那里画出一面水镜来。隔着墙洞,只能看见屋子里一部分景象,在这里水镜里却不折不扣地现出孟秋白屋中种种情状。原来他在宴客。
好生稀奇!屋中热热闹闹挤满屋,客人只七八个,侍候的丫头童仆倒有一堆。
那几个客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便是曾在他门内出入过。我惊奇的是刚刚去孟家还看他青瓦白墙,干净得跟我们家没什么两样,这会子如何就装点得如此富丽堂皇?瞧那华堂锦帐,金屏碧幢,兼之美酒佳肴,姣童美娃伺候着,做神仙也不用这样逍遥吧?看这格局,也不是原来那个大小。
“这是幻镜,”玉奴给我指点:“不过看到的都是真景。”
我点头,瞪大了眼睛往里看:“他不会看到我们吧?”
“旁人是看不到的,他可难说。”
孟秋白高踞在席首,意态很是潇洒,他本就是妖,要装装超凡脱俗的样子来还是很像的。倒是座下那几个客人,谈不上形容猥琐,只是令我觉得一股浊气。宴席方开,有几个已经颇有醉态,眼光一力往周围的僮仆丫环身上溜。可恨,可恨!
“他从哪里来这么多使唤的?”我纳闷。
玉奴清风般淡笑一声:“不是人的……”
“喔!”我愣了一下。
却见那边倚在榻上的孟秋白,忽地转过头来,朝我们这里转了转眼波。他并没做出讶异之态,玉奴却低声道:“被他发现了。”
他挥一挥袖,想去水盆里蘸水除灭这水镜,孟秋白却已走了过来。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我只看他不着痕迹地站到我面前,抬袖在鼻端一嗅,一双眸子深深地望着我们,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跟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模一样。
他看见我们偷窥,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还有心思调戏!话说回来,他来偷窥我们家的次数也够抵了。我生气,一把扳过玉奴。
“做什么?!”
“给他看!”
“……唔……”
玉奴给我一阵揉搓,吻得气喘不定,抬起头来时,那老狐狸已经回座位上去了,却没了刚才的逍遥情状,脸绷得跟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我得意得哈哈大笑:“死狐狸,看我们两情相悦,嫉妒死他!”
十三41C6E20911B9B3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胡闹!”玉奴沉了沉脸,脸上却红晕满颊,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我当着孟秋白的面跟他亲热,他一定不喜。不过颇让我觉得解气。刚刚跟他吵了这一通,这会子总算顺过气来了。我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不许他把那水镜抹掉,如果那狐狸再敢有什么狂妄举措,我定让他瞧一幕活春宫。呃……玉奴答不答应那再说吧。
那边众客却是蒙在鼓里,仍旧宴饮尽欢,有人已经开始不胜酒力了,席间觥筹倒错,乱弹琵琶。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孟秋白在座上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不露痕迹的嘲意,眼珠还时不时地往这里转一转。我强拉了玉奴悠然坐下,他朝这边暗送秋波,我也立即回情传意,互相都不甘落了下风,忙得不亦乐乎。
那群客人懵然不知,却已经丑态毕露了。浪语戏谑不绝于耳,一个个拉住了身边的娇娃,作嘴儿的,搓捏个不住的,心肝宝贝乱叫一气的,若不是碍着主人在场,想是恨不得按倒就地便做成一处。孟秋白熟若无睹,也亏他坐得住。
玉奴瞧着诸般丑态,忽然对我笑道:“我且来帮他一帮。”
五指捻出个譔字,往外微张。隔壁那银釭金烛一时齐齐歇灭。连我们这边也没了光亮,只听见那边一阵惊呼尖叫。一刹时寂灭,再一刹时却是一些古古怪怪的异响,像黑暗里人吹气儿,鬼作息,悉悉窣窣半晌。我屏住了气儿,约摸猜着了玉奴是什么意图。拿手去试他手心,清凉凉一团,方才那鬃横钗乱的景象闹得我心头也跳个不住,忍不住就搂过他来想好好亲一亲,却被他一把挡开。
“你也学那些不成器的样儿。”他低斥道。
我们这边的情形,终究跟那班放浪客人不一样,可是他这样义正言辞说出来,心里虽然不愿,我也不敢违拗,只好胡乱搂了他腰,掐他手玩,想来倒真是作茧自缚了。黑暗里只闻他身上淡淡的清凉体息,他绷不住的哧哧笑意,惹得我几乎出火,不知道孟秋白看不看得到这里,不然可真要叫他笑死了。好容易捱了半柱香功夫,玉奴吁了一口气,五指再弹,那边灯骤亮,又是一片尖叫。我慌不迭地去看,地上那场景真煞是好看:琵儿琶儿都扔在别处,人全滚在桌下;戴帽儿的,帽歪了;穿袍的,袍没了;个个衣襟散漫,裸裎露怀,有刚出完火的,心满意足收拢了裤,有情热正炽的,正按着嘴对嘴儿做到好处,有在那女人身上坐怀抱月的,有拉着那童儿横插香炉的,一地横陈,衣冠尽褪,好一副盛宴媾乐图。

玉奴一手导出这手好戏来,自己却看不去。啐了一口道:“我道只有半个畜生,原来竟没一个是人。”
我乐极,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半个畜生什么情状,他手一拂,已经把那幻镜除了。
我大叹可惜,再央他做出来,他却兴致寡然,往别间抽身就走。竟还回头嘱我赶紧读书是正事。我哪里还有心思看书?看他的情形,今晚也不敢找他厮缠了,一腔火挑了起来却没处泄,这个叫郁气,思来想去,找不着人恨,倒把孟秋白又恨了个牙痒。

这之后,我亦寻机问过他来的是些什么人,他顾左右而言他,问极了来了一句:非礼勿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好好的做你的正经人,管那畜生甚事?
我知他果然跟玉奴一样,明悉洞察这边勾当,更加气噎。自此后,我在我家里青灯苦读,他在那边夜夜笙歌,央玉奴再给我玩那戏法,他却得了教训,再不肯给我显了。反指我心思不正,尽往淫邪下流路上走,吓得我唯唯诺诺,把那念头束之高阁,却全忘了谁才是始作俑者。
就这么一晃眼,居然也已两个多月,玉奴催命一样催我去赴的那个科考,转眼即至。
十四
临到考期八月初七这一天,玉奴给我打点了考篮,用了他最好的手段,给我备了丰美无比的饯行宴。我吃到口角流油,被他讥为猪吃牛饮。我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谁叫你不肯跟我同去,到了考场,三天不出,人人自己支锅造饭,我又不会做,只好吃那生面,现在不吃得够本,饿死在那里,有多不值!”
他也无奈,可毕竟是非人之身,进不了那地方去。原来妖精毕竟也有不便之处。我问他为何孟秋白可以大模大样进去,他说他本就是一半的人。
说起这个来,孟兄还得谢我,若不是我毁了他大半元阳,那狐狸的道行肯定掩不住,那一次丢了他半条命,把他的妖气尽盖了,守场的门神竟然也察觉不出来。饶是这样,进考场时,他还是往我身边溜。他后来坦承,是因为我与玉奴处久了,身上妖气重>_<,所以跟我在一起,掩一掩,纵使有蛛丝马迹也就混过去了。哼哼,明明是这么可怜,在考场外遇见我时,却是趾高气扬跋扈的很。伸出三个指头在我面前一晃,我不知他是说连中三元,还是指状元榜眼探花三样任选,或者干脆就说他想中个探花。要知道下棋时算准了只输一子,比赢棋还来得困难。我也不信他肯放了那状元不要,巴巴地觑准一个探花。懒得回他,便只伸出中指向他比了比。孟秋白撇撇嘴,满脸鄙夷地去了。

苦读了这两个月,我终究也不是笨蛋,临行前一晚上,已经扯满了帆准备顺水行舟。老实说,若不是跟孟秋白赌这口气,我对这功名后果根本犯不着看重。来赴考是玉奴的意思,若不中又有什么要紧?----这个我居然是考前三天才悟出来的道理。可见人若陷了一个执念,便是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一想透了这个,我下笔如有神。何况玉奴这几日为养我精力,把持得比庙里小和尚还谨慎,整整半月不许我碰他一指,憋了这许多时的郁气,一股脑儿放到笔墨下,三场考完,卷卷圆满。
考完试,出了门,重见蓝天,我赶着回家去跟玉奴先报声平安。不料身后一把被孟秋白扯住。
“夏公子,急着赶什么路呢?”
我回头斜睨他一眼:“孟兄,就算高中头名,也不必这般气宇轩昂吧。我知那三元都在你探囊取物之间,我是没出息的,只想回家快快洗洗身上这臭烘气。”
在那监牢般的考号里缩头缩脑关了三天,身上只差生蛆。
“不急不急!”孟秋白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两根指头捏了我袖子,“来来,我先带你一个去处。”
“干什么?”我惊慌,就差高呼救命。这家伙前不久还图谋我的元阳,我不信他食髄不知味肯放了我。平时有玉奴护持,这会子可麻烦了。
“啧啧,”他讥道:“瞧你这副样子,莫非怕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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