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崩云 下——fish
fish  发于:201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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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寨主死了!」「天!阮帮主他…」

突然的喊声打破了著魔似的静默,杂涾的语音再度此起彼落地响起,不能置信之余更多的是惊恐疑惧。

不满百招吧,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居然就击毙了南水的两大巨头?简直跟娃儿吃糖豆般容易,这些戴面具的究竟是什么来头?青邑门为什么完全不顾结盟之义任这些陌生人如此妄为呢?还是说根本是故意藉他人之手…


「各位冷静一下,请听在下一言」面上的笑容依旧温煦如风,心里头却是百味杂陈的叫古天溟直想掀唇咋舌…虽然说留著两个老家伙是麻烦,但宰的这么乾净俐落也还是麻烦呀,眼前不正一团糟的乱…


话说回来,云弟的朋友们还真叫人开足了眼界,不但个个都有著睥睨群伦的好胆色,看来似乎也都有著一身好本事,就拿刚刚那位仁兄来说,原以为不说话的他是属於那种江湖阅丰、锋芒尽敛的深沉角色,谁晓得动起手来,那股子煞气竟是同他姿容一般过人,全叫人铭心三分不敢领教。


「对於游老及阮老之逝古某虽感遗憾,但两位结党营私於先,叛盟背信於後,武林事武斗断,这已是同为南水一份子的古某所能做的最大宽限了,至於个中的细故缘由…」迈步前行,噙著抹潇洒笑意的古天溟笔直地走入了敌对的人群里,即使处於敌阵中心也仍是一派轻松无畏的神态「想必任极乐谷左丞之职的『沧浪客』秦前辈该比古某更为清楚」


如水滚溢,杂语嚷句霎时又沸沸扬扬不绝於耳,古天溟的这段话不但明白点出了秦泸瑜的身分,更直接将一直隐於後头的极乐谷拉到了幕前。


空穴不来风,何况话还是出自盟首当家的嘴,即使只是空口白话无凭无证,也足以让在场的天蛟、巨鲸门徒开始心起疑云…此趟青邑之行是否真那么单纯?还是其中另藏玄机不足为外人道…


「姓古的,人死无证,你这是血口污蔑!」眼看手下们人心浮动,情况已然混乱到无法控制,身为阮全锋心腹的贺蓝连忙发了声喊厉语驳斥,自己已是过了河的卒子无法回头,若是让古天溟就此顺利地一统南水,等在他眼前的只有灭亡一途。


「喔,那么秦前辈您怎么说呢?」漫语间古天溟已立於白影尺许之前,墨浓的漆眸倏抬,目光蓦然紧锁在那张依旧无波无澜的腊黄脸容上。

「问我无用,问『巨灵』吧」

独特的粗哑嗓音幽幽响起,一把通体漆黑、似钩又似刀的巨型兵刃也同时展露於众人面前,下一刻黑白交杂的灰影已是漫天往古天溟当头罩下。


面对著二十年前已然成名的前辈人物,古天溟自是不敢托大,踏足错步的同时,一把以紫竹为骨的竹扇也自肘滑入掌中,这还是他艺成之後第一次首招就用上了随身兵刃。


扇柄点上了钩端,两股气劲从交会点迸炸窜流,靠的近功力稍差的纷纷被震的气血翻涌,不能自己地跌退了好几大步,一时间人如浪涌全向外撤开了一大圈,两大高手生死相决,任谁也不想遭池鱼之殃。


「唔…」胸口如压了块巨石闷沉地叫人喘不过气,双耳更是嗡然作响到头疼欲裂,莫磊难受地直想要破口大骂,可惜全身的力气只剩勉强支持他没难看地瘫跌到地上去。


那只死狐狸在搞什么鬼!宰人还会宰错方向不成?干嘛没事尽往这头发威浪费力气?!「磊?」太过集中於眼前的战况,一时间封擎云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不谙武的人需要照顾,直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入耳才赫然记起,急忙将护身罡气扩及体外将人仔细护住,同时覆掌交握住他的手徐徐渡过些真气。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还好吗?别离我太远」

「…不好」语声孱弱地咕哝了句,莫磊索性转身张臂把人抱了满怀,这样够近了吧,反正管它怎么打在自己看来全都是一个样的乱,乾脆省力点饶了这对招子。


劲风呼啸,尘扬满天,间或传来的钝鸣声更教人心如鼓擂震的难受,显见双方除了招式巧劲外更拼足了真力,举手投足间俱是力逾千斤。

「…喂,狐狸不会罩不住吧?」把脸埋在温滑的颈窝间蹭了蹭,缓过劲儿的莫磊开始又有了说话的气力,虽然待在小鬼怀里不再感到一丝迫人的气劲,但光听那飞沙走石的声音就可以想见战况有多激烈了。


「照你们说的,那个个矮的家伙可是属於老妖精级的人物,你确定不用上去帮狐狸一把?」

「二个打一个?这不是有违你莫神医所谓的江湖规矩吗?」听来语声的主人精神似乎还不错,封擎云松了口气收回相握的指掌,转而继续注意著前方腾跃著的两个身影。


「这叫入境随俗,笨」

「狐…古天溟好歹也是一方巨擘,对他多点信心好吧」差点就顺著这石头的称谓喊人了,莞尔一笑,面具後略显紧绷的容颜总算神色稍霁「昔日秦叔的身手虽然略胜方叔一筹,但既然当日我都能应付的过,他也该没太大问题才是」


望著那片灵巧多变的扇影,封擎云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古天溟的一身修为的确能与秦泸瑜抗衡,就算不敌怕也是千招之後的事了,他只担心那天方敬天对付自己的手段今日也会重现,因此一直留神警戒著周遭状态,尤其是那四艘泊於岸边的来船──那该是伏兵或她最可能的藏身所在。


「臭小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叔来叔去的?别又想给我来手下留情那套」恶声恶气地把话威吓地说的坚决,莫磊极不悦地往颊旁的蜜色颈肌上咬了下去。


这个笨小鬼,到底还要吃上多少亏才会学得到一丁点教训?该不是以为有自己这个药箱在,地底的閰老头就绝对会买帐闭眼打盹吧?

「喊惯了没办…磊!别这样,我会分神,这儿事完後你要玩要闹我都陪你」缩脖躲著那又痛又麻的啃噬,封擎云连忙出声制止肩上那颗头颅的放肆,高手过招间不容发,任他再这么闹自己,後果实在堪虑,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走神而留下无垠的悔憾。


「“赔”我?好,你说的,到时候别说话不算话」

用力圈搂了下双臂表示成交,莫磊不再出声也不再有任何会让人分神的不适宜举动,就像个装饰品般十分安分地挂在封擎云身上,然而埋在颈窝间没人见著的脸容上唇弧却是大大咧了老高,眉宇间尽是藏不住的淘气与谑色。


呵,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见著小鬼在自己身下情迷意乱的诱人模样,枉他还好心地想说下回让他抱的…这小子,居然笨到这么简单就把自个儿卖了?


看来身为他的枕边人得有义务教教这小鬼什么叫做卖身契,免得万一哪天自己没跟牢在身边,买主换了人问题可大了。

 

情怨(二)

黑影幢幢如魅,暗紫色的扇影却始终相随,秦泸瑜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冷漠,但唇棱的线条却已紧抿成了直线。

後生可畏吗?没想到久隐不出,这江湖,似不再是自己的天下了…一丝淡淡的悲凉掠过心头,手上『巨灵』走势却愈加诡谲多变,渐渐漫过了紫影,如龙飞天直上九霄奔青云。


果然不愧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沧浪客』…眉头微拢复展,古天溟只觉得自己唇边那抹习惯性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那样庞然的兵器在秦泸瑜手上根本就同他自己手臂般地灵活,加上满布的真劲又如此霸道,逼得竹扇只能发挥六、七成的巧技,卸不去拨不开的全只能同样以真劲力挡。


交手才百余招,手都已经开始感到发麻了,原本还打算仗著年轻气力悠长些占便宜,想说稳扎稳打地拖下去许有胜机可窥,哪晓得这位家喻户晓的大前辈竟比他还沉不住气?不但那把『巨灵』的路子突然变得更为刁钻,扇面上的压力也陡然剧增。


他老人家难道是想速战速决?苦笑地一抿唇,紫影倏开骤合,古天溟对式拆招的速度不但加快,扇影的变幻也越发让人目不暇给,然而随生的疑问也一个接一个在心头萦绕。


是什么让『沧浪客』如此急於与自己一分胜负?

浮躁这情绪似是不该在他这般宗师级的人物身上展现才对,急於表功吗?难道极乐谷如今当家的就是封若樱?或许,是云弟支援的人手让状况有变坏了他原有的算计?也或许…纯粹只是不把自己这点能耐看在眼里吧。


手上忙碌著,念头也飞快转著,古天溟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臆测其实已对上了八分,秦泸瑜不愿久战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他的心已开始浮躁。

近一刻钟了,以年纪而论这年轻人实在出乎意料外地难缠…暗咬牙,秦泸瑜再又强提了几分气劲。

她,怕是要快没耐性了,前场拼斗出乎意料外的结果肯定已让她动了气,如果自己这场再久战不下,无非更会令她怒意丛生失了冷静,他是了解她的,只怕盛怒下的她会一意孤行,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随往一边丢。


北方一战虽然令封擎云重创生死未卜,但他们也同样失去了方敬天这一力臂,比起北方情势的浑沌,南方未及紧密扣连的力量是相较下较微容易到手的东西,所以这回南下除了一结若樱与古家的多年宿怨外,也是为了替重出江湖准备筹码。


二十多年了,他们已经蛰伏的太久,虽然谷主嘴上不说,但看的出他也有著兴许的後悔,为了若樱,他们实已抛却了太多太多…「磊,去崭扬那儿好吗?我得准备接应了」睇视著那把黑黝黝的巨刃忽而大开大阔忽而轻灵如烟,封擎云双瞳露出的神色越显凝重,能让秦泸瑜这般与本性大相迳庭使招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果然忍不住要出手了。


想先杀了古天溟好对那个人示威吗?该说…是想藉著弑子之仇让他把她深深刻划在心底吧,哪怕永远记得的只是个无法抹灭的恨字也无妨。

情之一路,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情灭爱熄,剩下只有以仇为名的交集,这样扭曲的关系里还能有他容身的位置吗?他该把自己放在哪儿呢?在这张用怨以恨当作经纬交织的仇网下,有什么地方…才是他能够面对这身骨血的所在…


「不会吧,狐狸这么快就不行啦?不是才说没问题的,小鬼你前言後语兜不拢喔」

是古狐狸绣花枕头地中看不中用还是小鬼的眼睛又出了问题?这估量未免也离正确答案错差的太多,连点眼力都没有,小鬼以前到底是拿啥做人家帮主的…就连作靶也不怎么称职不是,要不然怎会笨到闪不开栽在湖里头让他捡著呢?


纳闷地抬起头,莫磊真的很想问问手上搂著的家伙究竟是符合所谓江湖人的哪一点,谁知道话还没出口就叫那双幽凄满填的黑眸给夺去了心神,不难想像面具後的那张脸盘颜色大概也好看不到哪去。


这小鬼…没事干嘛又神游到几百年前的往事去?老这么自找苦吃不嫌腻嘛,根本就是伸长了手也管不著的事,浪费力气白白伤心又有啥个鸟用!


「臭小鬼,管他好话坏话我都不想再说第二次,横竖只有一句,敢给我再伤的半死不活回来试试,不把你钉在床上躺足一整年我就真可以扔了那个磊字改叫莫白痴!」


在抱拥的肩胛上大力拍了掌掠下警语,莫磊连一眼也不再多瞧就听话地往後头退去,该说的早已说的够多了,这小鬼自己脑袋瓜子要是不开窍,任他吐尽口沫扯破喉也没用。


何况若是真愚蠢到宁愿在疯女人手底下超生,宁愿一死百了往閰老儿怀里头躲,他实在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伸手拉他一把,或许踹上一脚让他滚快点到枉死城报到还比较可能,如果这小鬼真敢就这么良心给狗啃光地舍下他翘头的话…「咳…」呛咳了声,连後背上未曾痊愈的旧创也被震的隐隐生疼,然而面具下的唇棱却是缓缓弯成了月上弦,扬起的笑容虽然仅是淡如一叶浮河轻羽,却让原本惨澹的容颜重添了无限生气。


该拿什么谢谢这块每每把自己敲回魂的大石头呢?

如羽长睫敛阖再展,莹莹黑瞳里重新耀闪著夜星般的灿芒,封擎云有种终於能够大口呼吸的解脱感觉…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在有她存在的地方自己还能这般轻松笑著。


看来等会儿得多留神些,顾好自己的每寸皮肉就是最实用的谢礼吧…威胁的话语闪过脑际,不禁让封擎云微扬的嘴角复又往上拉成了大弧…虽然私心底他是蛮想试试叫石头改名的说。


迎著狂沙漫天席卷,封擎云足步轻缓地悄然挪近了身形,澎湃的内息不断於八脉间游走运行,成拳而握的左手也拇指微屈暗扣在掌心里,紧绷的身躯就如只伺机扑狩的猎豹。


青衣白衫掺杂相间,黑华紫影挥叠交错,突然一缕带著淡红色彩的劲气疾射穿入,虽与层层真力交锋激汤出刺耳的锐啸声,却丝毫不减其速地一路长驱直进,追噬著青色人影的後背。


「叮」「咻」两声异响霎时骤起,让人耳面生疼的锐啸及劲风却也几乎在声起时的瞬间重归静寂,异变突起又结束须臾,快的令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沙尘渐落,只见场中除了古天溟与秦泸瑜外又多了三抹人影,五个人,据角成鼎而立,交织出的沉凝肃杀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天空中高挂艳阳的暖意。


「溟儿?」站在古天溟身旁,古閺澐眼中有著明显的担心,尽管事隔二十年,他没忘了封若樱的一身功夫有多霸道,今日再见那抹红影仍是这般地叫人动魄惊心。


「没事,乏了点而已」摇头表示无碍,略显疲色的古天溟扯唇挂上了惯为的笑意,除了久以真劲相拼气虚了点外,浑身上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实质的伤害。


还能维持这身皮囊的完整,既不是自己游刃有余闪的快当然也不是因为刀枪不入成了仙,而是飞身扑入的两人救的及时,轻吁了口气喘息,古天溟这才有心思转而向面前的宫装女子打量。


粉腮如桃的瓜子脸上有著张小巧丰唇、俏挺鼻脊、还有著双柔媚的微勾凤眼,云鬓微堕,娥眉淡扫,一身玫瑰红的宫装更衬的她肤白赛雪,好一个标致的大美人!


只可惜那双该含媚带嗔的凤眼里有的只是无尽冷霜与恨意,红润的丰唇也无半点弯弧,整个人就像被冰雪覆了一整身的冷硬,此刻那双美眸中正张显著滔天怒火直瞪著三角的另一隅。


很奇怪的局面,就连默立在封若樱身旁的秦泸瑜都浮起了丝迷惘的神色,熟知当年纠葛的他想不通为何二十年不曾碰面的两人第一眼竟都不在对方身上,不论残留的情感是爱是恨都不该如此漠然吧。


说来古閺澐的心境他还能够理解几分,毕竟当著妻儿门众面前面对著昔年爱侣反目成仇,不胜唏嘘外那份尴尬自是不用多说,但若樱…多年来让她兹念挂怀寝食不安的人不就正在眼前?为什么她目光所凝却是…


顺著那两道似想在来人身上穿出窟窿的视线望去,秦泸瑜复又更加迷惑地皱起了眉头,冰冷的面具遮去了来人大部分表情,但从那两潭依旧静无波澜的墨瞳中,他看得出这人并没有被若樱如焰炽烈的杀气给吓到。


他是谁?不但无惧於极乐谷昔日之威,甚至连方才若樱出手的『指禁煞』似都没放在眼里,方才四方交手的太快,注意力大半在古天溟身上的自己并没留意到他究竟是如何化解的。


化…解?『指禁煞』这门武林绝学该独步天下的不是?难道真是岁月无情,过往如烟云?

「你,什么意思?」凤目微眯,封若樱强压下心底深处嗜血的杀意,她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真的拖著半条残命赶上了自己前头挡著,而且方才那一拦击…难道回传的情报真是对的?他也学会了『指禁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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