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像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带著一双深邃的眼出现在我的面前,神秘而冷漠……
……!……
好象依旧是这样的瓢泼大雨,自己触碰著他冰冷的身体,没有眼泪,没有思想……
……!……
好像母亲在流泪,父亲在咆哮,自己张望著空洞绝望的眼睛……
……!……
“孜苓……孜苓……痛……好痛……”
在一瞬间所有的思维爆开,像开启闸门一冲而涌的洪水,迅速的泛滥淹没我的大脑。那种强势的流
量的冲击力让我眩昏。每一幕画面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前又淹没沈浮水底续而又窜出新的画面
……持续、反复。
“悦然勇敢点,再努力一点你就成功了,再想想,好好的想想,你必须得靠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
的。”
……!……
‘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孩,第一次让我想要一家,悦然,你让我安心。’
噢,第一个、第一次……他还说了些什麽,说了些什麽……为什麽记不起来,又好像似乎什麽也没
有发生过……只有那血和哭喊声久久的回荡著……
在我最後还保持著意识的那刻,唯一弄清楚看明白的是:曾触摸的那冰冷的身躯,其实只是一具血
液不再流淌、心脏停止跳动的枯竭的尸体。
(六十)
风停了,雨止了,阳光懒洋洋的散发著光芒,天空一片干净。谁也想不起昨日的狂风暴雨,心灵只
有平静,呼吸是平缓的。
街道虽然依然还是干一块湿一块的,可腾升出的是一草一木清香的味道,人们也就不会在乎它不怎
麽样的皮表。经过一夜洗刷的树叶终於坚持到了最後,带著轻新的身体随风而摆。
重生的感觉很好。
昨日已成过往,疲惫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很轻很轻。
昨日已成回忆,卸下沈重的包袱後忽然间发现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
孜苓早早起床後,就开始仔细的梳妆了一番,待一切准备好後抓上皮夹就出门了。站在门外静静的
环视了远处一切静态的自然又折身回到房间,对著清晰的穿衣镜前开心的笑了笑。恩,满意。最後
再做了一次深呼吸。
带著满心的愉悦踏著畅快的步伐向悦然的小屋走去。
在敲响第十二下仍无人应答时,孜苓的心逐渐往下沈,有些事情无须多言便已经很明了了。只是没
有想到一切来得这样的快,情况并不是真正如自己所掌控。悦然的确是一个独特的女孩,或许她的
立场会被人言左右而动摇,但却没能人完全控制她。
找到公寓管理员,证明自己老师身份後要到了钥匙,虽然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可孜苓还是想要再
一次回到这间小屋,或许还余留著悦然的气息吧。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除了一些重要的书和衣物其它的日常用品依旧摆在原位,什麽都没有变,却觉
得很是空荡。
用过不久的漱口杯底还有些余留的水,那面卫生间的镜子里依稀似乎还能看到悦然的笑容,很明亮
。搭在不锈钢管上的毛巾很湿,间隔一段时间就滴下水滴,她没睡多少时辰可能很累,没有多少力
气扭干。卧室和客厅是拉通的,在室内的左角桌上还摆著上次一起煮水饺的小锅,崭新得只有锅底
有一层黑黑的锅灰,那家夥什麽也不会做,又懒得很,估计这锅就烧了烧水,就煮过那一次正经饭
。右边最上角便是她铺著天蓝色床单的小床了,被子叠得很整齐,差点就有棱有角了,她一定费了
不少工夫重叠了N次才有了这效果。床的对面是她的书桌,自己曾在那发现载著她秘密的日记本,她
平时就爱写点小文什麽的,看著那书桌很自然的便会想象她曾经抽著烟趴在那,听著音乐望著窗外
写东西的样子。
悦然走过去,拉出椅子坐了下来,掏出烟,学著想象中悦然的样子趴在书桌上望著窗外,才发现这
样的角度望出去,窗外的风景很美,阳光柔柔的洒在树梢上,再从上而透下,在树叶间的空隙中变
得斑斓而迷幻,感觉自己似乎活在了童话世界里,有一片纯纯的天空。闪烁的星星光芒恍惚间又好
似悦然点点泪花,晶莹而透亮,在那里记载著悦然所有的心情。
在这一刻间,孜苓的心开始不那麽沈重了,相反的,换种说法应该叫坦然。如果真的是为悦然好,
就该真如自己所说──无所求。
只是,她真的走出来了吗,真的会快乐起来吗,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了吗?这些问题再无人替自己答
了,她走了,走得很匆忙,却消失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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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苓发现自己眼睛里开始升腾起雾气,泪花在滚动。当手掌心接住泪水的时候,孜苓傻傻的笑了起
来,以前老是教导悦然要坚强要独立,要好好的活,原来自己也是如此般的脆弱,不得不承认自己
在某一面也是依赖著悦然的,很深的眷依,呵呵……
该离开了,再不离开眼泪就会泛滥成灾了。
起身时才注意到桌的左上角,常用的咖啡杯下压著一张有著她笔迹的字条,孜苓很喜欢悦然的字迹
,刚毅而不硬。或许这是悦然留给自己的东西,唯一的纪念。
【闭上眼 黑暗淹没光亮
游移 徘徊 绝望
睁开眼 潮湿的心没有依靠
孤独 死寂 放纵
躲不掉 逃不开
生命丧失轮线 没有回转的路标
斑斓的阳光在头顶 虚幻而触摸不实
遥远 渴望 挣扎
闭上眼 光亮透过黑暗
渺小 纷乱 希望
睁开眼
清新 静谧 安宁
呼吸平缓 心在跳
庆幸 还活著
逃避痛苦不如面对
我 是 悦然 】
她依旧能让自己安心的,抹掉最後一滴眼泪,折好字条揣在胸口的衣袋里。站在屋中央环顾小屋最
後一眼,告诉自己:孜苓,走吧。你也该学会坚强,好好的活。
(六十一)
回到原先的住所,打开了所有的灯,匆匆整理好行李准备回家,那个有父母的地方──真正的家。
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有些问题只有他们能够解答。
我需要知道全部。
没有欲先通知,就这样提著小部份行装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敲响那扇厚厚的防盗门时心里没由的
紧张起来。
当妈妈看到来者是我时,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甚至忘了叫我进门。
“妈妈……”
“喔,好好好,老王,女儿回来了,女儿回家了。”
妈妈颤颤的声音让我鼻子酸酸的,绷紧的神经瞬间跨踏,丢下行李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委屈的情绪
迅速高涨,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妈妈,妈妈……”
“小然回来啦?”爸爸依旧踏著他那双大拖鞋“啪嗒、啪嗒”走来。
“爸爸……”
“老王你瞧这孩子,怎麽越长越小了,这麽大了还哭鼻子呢。”妈妈嚼著泪满面的笑容让她的鱼尾
纹更重了。
“哎,你这老婆子也真是的,快让女儿进屋啊,还站在那干嘛啊,我去倒点热水让洗洗脸……瞧她
瘦著那样……”
“对,对,瞧我,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快进屋歇著,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我去给做最好吃的,
你看你,怎麽出去住半年就这样瘦了……”
我拉著妈妈的手不肯放,“妈妈别去忙了,我不饿,在车上有吃东西的。妈妈,我很想你,我想和
你说会话。”
“你也知道想我啊,出去工作大半年了,也不回家看来看看……看看我们这两老的……”妈妈有些
哽咽著说不出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感情外露的表达著对我的爱,此刻的她不再是商场上老道的高手,只是一个
感情脆弱的女人,一个年老的母亲。妈妈真的老了……
有些话,我知道不该再说。至少现在不适合。
(六十二)
父母特意休了假留在家里陪著我,在久违的亲情包围里我恣意的享受著,暂时抛开了所有的一切。
我珍惜著,把得到的暖好好的放在心里珍藏著,未来的事真的无法估计──是好是坏。
“小然……”
“恩?”
“你怎麽不爱说话了啊?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啊,还是有心事呢?”
“工作没出问题啊,很好的,妈妈别担心啊。”
“恩,上次你有电话来说出去培训了,学得还好吧?学完了吗?”
兜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埋藏在心底的总总在胃里开始翻滚起来,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说点什麽来安慰我的妈妈,或许能够安慰自己。
“小然……你是我的女儿,你心里头有事都会写在脸上的,瞒不了我,有什麽就说出来啊……你不
说反而会让我更担心的。”
“妈妈……”
“今天你爸爸正好不在家。来,给妈妈说说……是不是……感情上的事情?”
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妈妈说‘感情’两字吐词些艰难,眼神有些躲闪,不知是否自己多心了,但经她
这一提,突然有了想说的冲动和勇气。
“妈妈……我现在很不开心,活得一点也不轻松。”
“为什麽?小然能跟妈妈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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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坚定的望向她,冲口而出:“妈妈,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有意的瞒著一些事情……我的
过去。妈妈,请告诉我,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有些意外的片段一直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每出
现一次就会痛一次……妈妈,我过得很辛苦,很苦恼,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些有却又不存在我
脑里的东西……妈妈……我快要支持不下去了,真的负荷不了了,我想知道,想知道曾经是不是发
生了很多事情,为什麽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为什麽会这样……妈妈,你告诉我吧……很难受的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下去,我快要崩溃了……妈妈……”
想好了不掉泪的,想好了不要让妈妈担心的,可是当话一出口那种深深的痛苦就化开了,再也无法
伪装下去了。那些有尾无头的记忆让自己钻进去出不来了,只是在里面苦恼的打著转,闭闷得发慌
,无法呼吸。
“你还是记起来了……唉……为什麽还是逃不掉了……小然……”
“妈妈,请你告诉我,无论以前发生过什麽我都能承受的,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是想一个完
整的记忆,那样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啊。妈妈……”
“小然,别哭了,你这样让妈妈很担心呢。唉……终须是要记起的,医生也有说过你不是永久的失
忆,甚至连暂时失忆都算不上……只是你自己把曾经的过去封闭起来不愿面对了罢了……好吧,既
然如此,你是有权利知道的……”
“……!……”
(六十三)
人生真的是一条很难一帆风顺走完的路,命运或倒转或停滞或脱轨,总之,人会在眨眼的功夫遭遇
不曾预想的变化,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选择,命运都将更改。
就这样,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该我爱上的人。
可他的反叛、神秘、冷酷、不同的复杂的世界却像一块磁铁深深的吸引著我,即便明知飞鹅扑火也
再所不惜。
我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一大帮受他使唤的兄弟聚所之地,羞耷的接受著‘嫂子’的称谓,总是在一
旁静静的听著他们讨论有关砍杀的惊险故事。他的名字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我嘴里父母的耳里,只是
隐瞒了他真实的身份。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存在,了解到对他的重要性,包括仇家。开始只是手机接到一些莫名其妙
男人的电话,接著是家里……脏话、威胁、恐吓……什麽都有……我的家不再平静。
在一次打架事件里他受了重伤,一个人躺在外地的一个地下室里,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没有药,
没有钱。
妈妈哭著求我不要去,不要再和这样的人来往;爸爸咆哮著喝令制止我。我哭了,跪著求他们,我
爱他,无论他是怎样的人都爱他。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爸爸愤怒下重重的扇了我一耳光,踏出这家门便不再是他的女儿。
他的好只有我知道,他的善良只有我能看见。我固执的踏出了那个家,没有再回头。
救回他,我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也只剩下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只想和他好好生活在一起,虽
然我只有十九岁。
我一无反顾的信他,信他能给自己带来幸福。
可惜,在他眼里我始终不如他的兄弟重要,始终我的感情敌不过兄弟对他的义气……他仍然背著我
提起了那把曾答应我不再碰的刀,仅仅只是为一个曾跟他的弟兄报仇。没想到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下午他还吻著我,还用力的搂著我,却在漆黑的夜里我触摸到的是他侵泡在雨地里冰凉的
身体,身上身底全是大滩大滩的血水,分不清哪里才是真正的伤口……
後来才知他身中十二刀,十二刀……
我没有哭天喊地,没有掉一滴眼泪,没有自虐发泄,没有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会,没有送他的骨灰,
也没有询问他被埋在哪里,塑了怎样的墓碑。
只是在路上不停的行走,一刻也没有停下,不知道走向哪,为何而走。只是他曾对我许下的誓言一
次又一次、一句又一句响彻整个身体里……反反复复。
当我苏醒後,我忘了自己为何会昏迷躺在医院里,我忘了十九岁这一年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忘了
在那段岁月里有个叫东的男人曾是我的整个世界,忘了……我只知道我叫悦然,只知道自己是一个
学生,只知道有一对疼爱我的父母。
待我恢复力气後,我做出的第一个反应──笑了,很开心的笑著告诉妈妈,我身体好了,不用担心
了。
从那以後,我却开始害怕黑夜的到来,黑暗让我身心陷入无止境的恐惧,只能抖缩著身体出卖灵魂
。
(六十四)
终於获得了自己的全部记忆,终於有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黑夜的来临和黎明的开始都是同样的,只是转换了天空的亮度而已,在夜里自己更能够安静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