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皇甫孤弘蹙起眉头，心下暗忖他向来不屑与任何人为伍，又怎麽可能有人会自称为他的‘故人’？！
眼见自己的这番话引起了皇甫孤弘的高度注意，皇帝不禁神秘兮兮地浅浅一笑：“是啊，而且朕还曾经听他亲口说过，他与你有亲源哦！”
亲源？
他原本紧蹙的眉头如同打了死结般纠结在一起。
“怎麽样？你究竟打不打算陪朕饮上几杯呢？”皇帝胸有成竹地轻笑。
“好！”他点头：“臣愿陪皇上一醉方休！”为了弄清皇帝眉眼之间的古怪究竟所为哪般，他早已决定将身上噬人的创痛抛诸脑後。
39章
皇家的後花园里永远都是芬芳叠翠、鸟语花香。
开满荷花的池塘边，一道欣长的身影静静伫立於这醉人魂魄的芳香之间，飘逸、恬静得仿佛随时都会与这满目翠绿的景致融为一体。
“在想什麽？”皇帝亲昵地靠近他身旁，温柔眷宠的语气直让站在不远处的皇甫孤弘觉得甜腻异常。
“没想什麽。”那人边说边转过身体，可原本恬淡的神色却在看到不远处的皇甫孤弘时骤然间变得僵硬无比。
尽管早已知晓今日会与他见面，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实实在在地看到呆立於眼前的皇甫孤弘时，心里却还是掠过一阵深切的痛楚。
“你回来了……”他轻笑来到皇甫孤弘的面前：“恭喜你又打胜仗了！”
玉儿？！
皇甫孤弘呆若木鸡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上官皓玉好一会儿後才如梦初醒般地兴奋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他踏前一步，打算将上官皓玉抱紧怀里。
“对不起……”上官皓玉迅速退後著避开他想要拥抱自己的双手，并且无视他因自己的後退而变得异常古怪的神色，缓缓说道：“请原谅我没有实现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
诺言？
他蹙紧眉头，可原本因为玉儿拒绝被他拥抱而变得空荡荡的脑子里却忽然回响起他离去之前的那个晚上玉儿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等你！弘儿，我等你！不管多长时间，也不管多少年当你带著胜利的喜悦凯旋而归时，玉儿我一定站在最醒目的位置迎接我此生最爱的男人重回我的怀抱……’
望著如今看上去甚为陌生的玉儿，皇甫孤弘忽然间明白了一直凝聚在皇帝眼中的古怪究竟是为了什麽，并在这同一时刻了解了上官皓玉的歉意所为何来！
“不用跟我道歉！”他极力控制著几近颤抖的声调，艰涩地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吧？其实你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就已经是最醒目的地方了。”
见他原本就泛著病态的面色如今更显苍白，上官皓玉不禁脱口叫道：“弘……”谁知他才一开口，可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皇帝原本带著笑意的眼眸略过了一丝森冷的杀意。
“弘表兄，请你原谅我在你与荣华富贵间选择了後者……”他咬紧牙关，假装看不到凝聚於皇甫孤弘眼底的悲伤。
“这很正常。”悄悄握紧颤抖的双拳，皇甫孤弘牵动唇角扯出一抹失落的微笑，轻柔却也彷徨地淡淡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後者。”
“不是！我不是……”
“来来来！”眼见上官皓玉撑不下去了，皇帝不禁迅速拉住他的手重重一握，并在此同时温和地笑著说道：“你们两兄弟难得聚首，尤其是过了今晚之後皇甫爱卿便要退隐官场了，从此朕的身边就会少一员猛将，而皓玉你恐怕也再难见上他一面，所以今日我们一定要喝它个不醉不归！”
“皇上……”皇甫孤弘深深地凝望著上官皓玉好一会儿後才像是决定了什麽似的婉言谢绝道：“臣忽然想起还有事未办，所以……臣就此告退了！”
“爱卿……”见他急於逃离这里，皇帝不禁飞快地出口挽留住他即将离去的身影，满眼笑意却居心叵测地淡淡问道：“你说朕跟皓玉般不般配？”
“……般配，很般配！”他轻笑，可胸口翻涌的气血却让他再也忍无可忍地呕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你受伤了？”上官皓玉挣脱皇帝的束缚，飞快地奔到他面前。
“咳、咳！”
皇帝不过掩唇轻咳了两声而已，如同受到惊吓的上官皓玉便骤然放开了扶住皇甫孤弘双肩的手。
“不碍的。”尽管心中疼痛不已，可皇甫孤弘却硬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抬手拭去唇边的血渍，轻描淡写地望著被独占欲十足的皇帝揽入怀中的上官皓玉，礼貌却也疏远地客气说道：“一点小伤，不劳您烦心。”
“弘──表兄，你会因此而恨我吗？”望著凝聚於皇甫孤弘眼中的决绝，上官皓玉竟无端升起一股如坠冰窟的奇怪错觉。
“怎麽会呢？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只要你能够得到幸福，我一样会为你感到高兴。”他言不由衷地说著，可心里却忍不住在呐喊：他想说或是想做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他其实真的很想将玉儿拥进怀里，然後告诉他自己有多麽的想他！可是如今……
“玉儿！”他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我对你的爱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你留在我身边，那我只能对你说，如果你想飞，伤痛我来背。”话落，他单膝跪地，沈著地望向始终抱著看好戏心态的皇帝朗朗说道：“若无他事，臣告退！”他站起身体，可是那苦苦压抑却终究还是隐藏不住的伤心泪水却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起，漫天纷飞。
“玉儿！”他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我对你的爱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你留在我身边，那我只能对你说，如果你想飞，伤痛我来背。”话落，他单膝跪地，沈著地望向始终抱著看好戏心态的皇帝朗朗说道：“若无他事，臣告退！”他站起身体，可是那苦苦压抑却终究还是隐藏不住的伤心泪水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起化做纷飞的泪雨漫天狂舞。
第40章
当他心神恍惚地晃到‘威武将军府’的门前，并打算将府中所有的家丁全部遣散时，映入眼帘的这一幕景象却再一次让他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紧闭的大门如今肆无忌惮地敞开著，而那块由皇帝亲手所提的匾额也早已不知所踪。缓缓踏入曾经干净、清爽的院子，一路走来，那遍地飘零的落叶与漫天飞舞的尘埃竟让他本就滴著鲜血的心头狠狠地抽痛著。
信步来到後花园中，纵身跃上突出湖面的假山，往日，上官皓玉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著他的回归。
他明白等待永远都是漫长的，也了解在那种近乎绝望的等待中一个人的身心究竟承受著多大的痛苦与煎熬。
然而正是因为他曾亲身体会过这种磨人的痛苦，所以当他看到此生最爱的人竟然偎进了别人的怀抱时，除了深切的悲哀与噬骨的心痛外，他竟然连一点点的怨恨都凝聚不起来。因为在这场爱与不爱的三角恋情中，错的人既不是没有对他信守诺言的上官皓玉，也不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而对他虚情假意的皇帝，而是看似无辜却实则可恨至极的他！
是他给了上官皓玉离开他的理由！更是他给了皇帝趁虚而入的借口……
凄楚的笑容渐渐扩散整个面容，可伤心的泪水却怎麽也控制不住地顺著他英俊的面庞缓缓滑落。
爱情……
在抛开了虚假的诺言、剥落了华丽的的外表後，剩下的就只有泛著苍白的过往跟永无休止的伤痛！
如血的残阳摇摇欲坠的挂在天上。深秋的傍晚，阵阵寒风穿透他厚实的胸膛，凛冽而残忍地肆虐著他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脏。
好冷……
他瑟缩著蜷缩在假山石上用力抱紧自己的身体，然而那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体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动作而稍显缓和。
无言的沈默中，他无视日升月落的轮回，就那样静静地蜷缩在假山的一角，宛如化石般一动不动地凝望著脚下的湖水，孤独且悲伤地舔舐著心底里那一道道滴血的伤痕。
这里是他与上官皓玉斗嘴的地方，也是他与上官皓玉相恋的地方！
想起过去十数载的光荫中两人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一幕幕伴随著欢笑与泪水的过往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伤得他好深！也好痛！
他可以不在乎将军的身份，也可以不在乎世人看他的眼光，可是他却说什麽也无法不去在乎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此生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的多情男子，弃他而去的原因竟是因为那些他从不曾放在眼里的荣华与富贵！
潮起潮落、忽喜忽悲的风雨人生与变幻莫测、亦甜亦苦的爱情之路……
未结识上官皓玉以前他从来都不在乎什麽所谓的孤独！他孤高、冷漠得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雕塑，生与死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场不具任何生命意义的轮回。
可是当他在那个晨曦中第一眼看到一身白衫的上官皓玉时，他才忽然发觉，原来他对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原因竟是因为他的世界里缺少了一种真挚的情感，而那个情感的名字竟然就是人们常说的爱！
他爱上官皓玉！爱得那麽执著、爱得那麽热烈！
没有人知道在最初的那段岁月里，他总是趁著漆黑的夜色久久地站在上官皓玉的床前，彻夜无眠且一动不动地凝望著他沈睡的容颜，直到太阳冉冉地爬出地平线。
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些他根本不敢表白的日子里，为了能够与上官皓玉早些见面，他曾经单枪匹马地杀入敌军的阵营，且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顽强地杀光了敌军的所有主力，而後更是不顾身体的重创，不分昼夜地赶回到上官皓玉的身边。
尽管上官皓玉总是见他如见敌人般用冷漠与伤害来践踏他奉上的真心，可他却总是以如海般的宽容与忍让，放任且宠腻地任由那个占据他整个心魂的小男孩，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心碎满地……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当他终於从沈痛的悲伤中渐渐平复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脱去了这身火红的铠甲，转而换上了一套墨黑如夜的劲装，不见丝毫留恋地飘身远去。
上官皓玉！那是一个被他珍藏在心底许多年、并陪伴他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美丽身影，然而从今天开始，这段曾让他甘愿上刀山下火海都此志不渝的情感却被他牢牢地封印在了滴血的心底，并发誓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提起！
# # # #
“臭乞丐，给我滚一边去！”
热闹的街市上，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嫌恶地抬脚踹开不小心碰到他的乞丐，随後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号称京城第一名店的‘万宝路’大饭庄。而那个被他一脚踹开的乞丐则毫不在乎地顺势躺倒於‘万宝路’饭庄的门阶旁，举起紧握在手中的酒壶，一口接著一口地仰脖猛灌。
说来也很奇怪！
这进出‘万宝路’饭庄的客人常常都是非富既贵，可是那个向来待人冷漠无情的饭庄掌柜却不晓得出於何种原因，非但从来不曾驱逐过这名卑贱的乞丐，反而还时不时地命後厨做上几个店中最拿手的好菜来款待於他！
这不，眼看著这个乞丐又一次无所顾忌地躺倒在地上拼命灌酒，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的掌柜却只是满眼无奈地笑著从身後的柜台里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美酒。
“喂──小乞丐！”虽然明知躺在地上的这个家夥对乞丐一词甚为敏感，可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宽阔的肩膀，状甚无辜地说道：“不是我说你，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看你究竟邋遢成了什麽德行！难怪别人会把你当成乞丐！若不是打从第一天开始就认识了你，乍见你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恐怕我也会跟他们一样，把你当做一个一无是处的臭乞丐！”
“少废话！”那人淡淡地扫他一眼，冷冷说道：“把酒拿来！”
“哎呀？！”掌柜的一瞪眼睛：“你干嘛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刚刚那个满脸横肉的大肥猪那麽用力地给了你一脚也不见你跟他翻脸，怎麽我一开口你就一脸的不耐烦呢？”
“不给拉倒，少跟我这儿罗哩吧嗦地说废话！”
“呵呵……”掌柜的露齿一笑，状似无奈地叹道：“你呀，真是闲得没事自己找罪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已经过了这麽多天了，难道你还是不打算听我的劝告吗？年轻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回头是岸？”乞丐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吗？现在即使我真的想回头，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至於你说的岸……？哼，早在我下海的时候我就不曾想过要上岸！”
“好！有骨气！只不过……”掌柜的站直身体，可那载满钦佩的目光却在下一瞬里旋即转变成鄙夷的嗤笑：“你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傻子！”
“这回你可说错了！”乞丐笑嘻嘻地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随後无比认真地望著美型的掌柜缓缓说道：“我不是傻子，而是疯子！”
“对！你是疯子！而且还是个自甘堕落的疯子！”将手中的酒壶用力丢在他身旁，可是掌柜的那向来冷漠的眼瞳深处，却忽然掠过一丝快得令人无法捕捉的异常。
“喂──”乞丐抓起地上的酒壶，淡淡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掌柜的指著自己高挺的鼻子，完全没有想过他竟然会问自己的名字。
“嗯。”他轻轻一哼表示回答。
“狂凝！我的名字。”
“诓你？！”短暂的震惊过後，乞丐失笑地望著满脸愤慨的掌柜啧啧叹道：“很有趣的名字！”
“不是诓你！”掌柜的踏前一步沈声说道：“我叫狂凝！狂傲的狂，冷凝的凝！”
“哦──原来你叫狂凝！”他挑了挑眉哂哂一笑道：“不好意思，最近耳朵不太灵敏。”
“如果你再这样喝下去的话，不太灵敏的将不止是你的耳朵！”酒精渐渐积累起来的毒素不仅会麻痹一个人的中枢神经，严重的时候，它甚至会令一个人原本武功极高的人丧失所有的功力。
“我知道！”他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会後悔的！”狂凝神色认真地警告他。
“後悔？”他轻笑：“也许我根本就撑不到後悔的那一刻……”话落，他深感无力地闭上了深邃的眼睛。
“喂，喂──”
见他躺在地上装死，狂凝不禁好笑地伸手推他。可是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乞丐身上所穿的黑色衣衫时，那触手粘滑的怪异感却让他忍不住抬手望向自己的手掌。
“该死！”看到染满手掌的鲜血时，狂凝向来沈寂的黑眸却瞬间燃起了一簇噬人的火焰。然而就在他打算狠狠的教训教训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时，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却引起了他的好奇！
第41章
“谁在那里？”他停下前行的脚步骤然回头，冰寒的目光里凝聚著几许不易被人发觉的狠戾：“不想我出手的话最好快快现身！”
“想不到在这个生活质量如此落後的时空中竟然会有魔鬼的存在。”低沈男音响起的同时，一道雪白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狂凝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