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明亮，他望着我，忽闪忽闪的似乎有晶莹的液体要流下来。
“五郎，”
他轻喊一声，就扑在了我身上，湿热的液体顿时流到了我的脸庞上。
“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我有点不明白他的举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重新坐好，愧疚的不敢看我。
“五郎，你原谅我吧。”
原谅你，我突然有点明白，是你良心发现了吗？柳如。
“我原谅你什么啊？你又没犯错。”
“不，我犯了，而且是很大的错。”
“哦？那你说来听听。”
我依旧笑着看着他，
柳如不说话了，低着头，缴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满脸通红。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出声。
“五郎，我实在开不了口，反正我犯了错，你就原谅我吧。”
冷笑，现在要我原谅吗？你对我做的事情一句话就能原谅吗？你太天真了！
“好好，你犯了天大的错，我都原谅你，好吧。”
“真的吗？真的原谅我吗？”
“我都说了，那是自然。”
“五郎，对不起。”
他站起来，朝我跪了下去，还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我却假装来不及阻拦。
“别这样，五郎，你不用对不起我。”
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马上就要将你欠我的讨回来。
我想，整个楼里大概只有我知道黄爷真正爱着的是谁？这是我的资本。
柳如在我的指点下，很快就将黄爷迷的死死的，他现在夜夜都叫柳如陪寝，乐的柳如每天都笑容满面，自然对我也是感激涕零。
时候差不多了吗？看来我要收债了。
这天下午，我和柳如又凑到了一起，他现在对我是言听计从。
“五郎，你的法子很好，黄爷很喜欢，每天晚上都抱着我弄两会才肯睡觉，真是谢谢你了。”
“朋友一场，还谈什么谢字。”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新点子？”
我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还真是食髓知味了，不过也好，所谓爬的高摔得重，这都是你自找的。
“你看到他内室的那副画了吗？”
“哪一副？”
“就是画了一个美人的那副，”
“是不是站在梅树下的那张。”
“对，就是那张。”
“怎么了？”
“告诉你吧，那是黄爷早年的爱人。”
“真的？”
惊讶的眼光从柳如的桃花眼中泄了出来，呆了片刻，又转为苦涩。
“黄爷他还真是多情的人，这么久了还将别人像挂在房内。”
“你知道那个女人去哪了吗？”
柳如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笑道：“她死了？”
柳如低下头，默不作声了，过了半晌才说：
“难怪黄爷这么想他，我在怎么争也争不过个死人。“
“这话就不对了柳如，”我望着他说：“时间能够磨平一切的，现在你可能比不过，我相信你真心对黄爷好，终有一天他会全心全意待你的。”
“真的吗？”他的眼睛中充满了希翼。
看到这幅表情，我突然有点不自信，这话，我自己也相信吗？
“不论怎么样，现在我们还是得借助这个死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既然黄爷还爱他，你就先暂且充当他的替身吧。”
柳如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他想了想，终于咬牙的说道：“我爱黄爷，别说是现在，就是当一辈子替身，只要他能把眼光放在我身上，我也就知足了。”
“那好。”
我凑近他的耳朵，将计划一一跟他说清楚。
柳如听后，点点头，回房去了。
这个夜晚真是很美妙，我躺在床上有点兴奋的睡不着，真希望早点天亮，因为，那个时候，欠我的，都会还回来。
寒梅印（父子，兄弟）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滚，谁准你这样穿的，滚出去。”
黄爷的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大吼，紧跟着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很快，就引起了整栋楼里人的注意。
抿着嘴，我笑着走出了门。
慢慢的走到黄爷门边，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倒在地上，黄爷正拿着皮鞭狠狠的抽打着，白色的衣服上面显露出条条淡淡的血痕。
“黄爷，黄爷，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谁准你穿成这样的，你也配穿她的衣服，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人人都可以压的贱货。”
黄爷看来气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破口大骂过，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污言秽语。更没有这么狠狠的责打楼里的人。
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小声的议论，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触他的眉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我，心里雪亮。
柳如还在地上翻滚着，皮鞭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掠过，好看的面容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黄爷，我真的不敢，真的不敢了，您绕了我吧。”
声音刚开始凄厉骇人，渐渐的，没有了声息，连那秀美的身体也只剩下痉挛般的抽搐。
黄爷似乎还不解气，依旧狠狠的抽着。
现在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黄爷，你别打了，这样他会死的！”
我叫喊着，扑了过来，将身体档在了柳如身上，黄爷收手不及，一记重重的皮鞭抽在了我的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背脊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血痕，点点的红色血珠开始往外渗。
“五郎，你没事吧。”
黄爷吃了一惊，立刻就丢下手中的皮鞭，赶了过来，看到我受的伤，眉头一皱，就准备把我抱进房去。
“黄，黄爷。”我脸色惨白的抓着他的袖子，颤声道：
“放过柳如吧，求您了放过他把。”
黄爷一脸复杂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终于点了点头，就抱起我进了房间。
很好，虽然背上火辣辣的疼，可是我心里全充满了复仇的快感，从来不知道，邪恶的感觉如此的美妙。
进到房间，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已经精心裱过的画像，柳如这个笨蛋，根本就不动黄爷，如果他想裱，早就装好了，怎么会轮到他来，他是舍不得动这幅画，这个笨蛋还在老虎嘴上拔毛。
心里笑的得意，终于，你把欠我的还我了。
两个头牌都受伤了，自然得请最好的大夫，过了大概两个时辰，思梅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脸的担忧和风尘仆仆，看着我心里一丝泛酸。
“他怎么了？”
看过我身上的伤后，他黑了脸，很明显，这种伤只能是别人打的。
黄爷第一次出现了难堪的表情，最后才沉声说：
“是我打的。”
“你为什么打他？”
思梅的语气冷的像一块冰，那纯净的黑色眼睛泛起冷冷的寒意。
“你这样对我的主人说话也太不恭敬了。”
躺在床上，我冷冷的质问他。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五郎，你，”黄爷看着我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思梅的眼神明显的露出了哀伤，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踌躇了一下，他最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到桌边开了药方便离去了。
不知为什么，那孤寂修长的背影让我的心头一痛。
柳如的倒台，有些人唏嘘有些人痛快。但是最高兴的，自然是我杜五郎。
这几天，我都在黄爷的精心照料下好好休息，但是听阿飞说，柳如就不一样了，黄爷似乎已经彻底的厌恶了他，虽然依旧给他请最好的大夫，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望过。
现在的他应该是痛不欲生吧！
又过了一段日子，我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决定去看看这位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推开门，房间里阴暗湿闷，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远远的看去，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那里。
我朝里走着，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瘦的没有人形了。
柳如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只是里面在没有那动人心魄的光彩，空洞的仿佛瞎了一样，惨白发青的皮肤下面几乎没有什么肉，我都能看到一块块骨骼的形状。
搬了把椅子，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柳如，我来看你了。”
他似乎有点反应，僵硬的转过头来，将那无神的双眼对着我。
看到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原先那些复仇的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还是他吗？那个曾经和我窝在一起，亲密的彼此触摸对方身体的少年。不错，他伤害过我，害我失去了一次，又伤害了一次，后来又被伤害了一次，我的确是恨他，非常的恨，可是看到现在的他，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真的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你为什么害我？”
刺耳的声音狠狠的折磨着我的耳膜，不敢相信这是从他的嘴里发出的。
心里一阵难受，但是这种质问却叫我火冒三丈。
“应该我问你，柳如，你为什么害我？”
他瘦弱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动，眼神中似乎有点莫名的光芒聚拢。
“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第一次害我，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不止一次的害你。”
我突然觉得难以出口，以前的那种心思在这种气氛下说起来，似乎非常的矫揉造作。
“柳如，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这样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前你害我，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在嫉妒，你本意并不坏，而且，我也同情你的遭遇。”
说道这里，我和他对望着，
“可是你不该触碰我的底线，你明知道杨爷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还要故意去勾引他，今天你这样，我就是叫你尝尝被心爱人伤害的感觉。”
“呵呵，”残缺不全的笑声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柳如他躺在床上笑了，干瘪的脸庞皱起来更加的丑陋。
“五郎，你知道吗你错的离谱。”
我怀疑的看着他，闹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你记住，我柳如跟你一样，也是在街上流浪长大的，你都没被我整垮，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输掉呢？”
他看着我，平静的说：
“你别急，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你错在哪？”
寒梅印（父子，兄弟）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柳如奇迹般的恢复了，才短短的十天，他就可以起床接客，这点让我非常惊讶。
站在三楼上，看着楼下大厅中央的高台上，柳如那一身翠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的确是非常的美丽。
静静的看着他，以前那些和他有关的片段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到底我们的错还是天意如此，现在的我们简直就是分外眼红的仇人。
定了定神，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我慢慢的走了下去。
今天，忘归楼两大红牌都挂牌接客，生意好的不得了。
站在高台上，望着那些对我的容貌垂涎三尺的人们，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厌恶。
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真心对我的人。
举起竹萧，缓缓的吹奏了起来。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一曲奏罢，我缓缓的抬起眼睛，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落进了眼里。
杨爷，杨爷今天来了。
无论大厅里多么喧闹，无论在我眼前有多少攒动的人头，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依旧文雅飘逸，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特别的显眼。
我和他就这样凝视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叫价声我恍若未闻，直到他喊出了最高价。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画面，可是当我们彼此都赤裸裸的躺在床上时，却在没有同样的感觉。
面前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人还是那么的丰神俊朗，让我沉醉不已。
可是谁有知道，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
“杨爷，五郎，五郎这段时间很想你。”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就这么说出了口，想想，真是好笑，一个小倌在床上对客人说想他，谁会认为是真心呢。
“五郎，”杨爷似乎有点触动，握住我的手，将我温柔的搂在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心跳，这一切多么让我怀念，杨爷，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爱你的。
这个晚上，杨爷温柔款款，轻轻的在我耳边诉说着甜蜜的情话，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不来，也没有问他上次为什么会留宿在柳如房里，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在我身边。
一晚上的索要，几乎耗尽了我的力气，到了最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把我翻来覆去的摇晃，我只能绵软无力的任他摆弄。
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已经撒满屋子，而身边，只有残余了体温的空空位置。
他又走了吗？还是昨晚根本就是一个梦。
不禁苦笑，何时开始，我也开始学会奢望了。
尽力忽视着心中惆怅和酸痛，将被子蒙住头，努力的想进入梦乡。
如果真是一个梦，就叫我不要醒来吧。
晚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到来了，今天，我不必接客，但是我依旧喜欢站在楼上看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样子。
我不喜欢太喧闹的地方，但是却喜欢远远的欣赏。
楼下，依旧是一片热闹喧哗，夏花和黄爷都忙着招呼客人，每个姑娘和小倌都神采奕奕的跟熟客眉来眼去。
“咚~！咚~！”响亮的鼓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忘归楼里排的上号的红牌开始亮相了。
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一个一个陆续上台，展示着自己最美，最诱惑人的一面。
柳如上台了，我的眼神开始追逐着他。我们之间很奇怪，即互相厌恶，又互相吸引。
大病初愈，他的身形显得有点单薄，但是更显得楚楚可怜，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眼波流处，让人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么一个漂亮的美少年，谁会想到他会有那么恶毒的心机。
我不禁心里笑了，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我害他的手段也不必他差，我不一样也是有一副好皮囊吗？
转过身，正准备会房间，眼角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他们怎么今天会一起来。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杨爷和影非居然一起到了忘归楼。
夏花和黄爷一看他俩，双双来到他们面前，打起招呼。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我身上。
杨爷的温柔，影非的怨毒，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别过头，我逃也似的回房了。
他们认识吗？他们居然认识，难怪影非那天一语就道破我的心事，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心里有苦不跟我说，依旧对我那么好，我确是三心两意，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想到这里，心里悲痛万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楼外依旧喧哗，我却浑身冰冷的躺在床上。
本来以为早已淡忘的往事，现在全都蹦出来折磨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从别的房间传来的暧昧呻吟声飘进我的耳朵。
原来已经不早了，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我披起衣服，走到桌边，挑了挑灯芯，开始坐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