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你今天漂亮极了。”
我没有做声，我知道这不是他想要说的话。
“你吹的曲子也很好听，是谁教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是杨大夫教我的？”
“他教你的时候没有说这个曲子的由来吗？”
“没有，只是他吹奏的时候我跟着唱了起来，他就教我了？”
“你会唱？”
“恩。”
黄爷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的我几乎喊疼。
“谁教你的？”
皱着眉头，我忍着疼痛，说道：
“没有谁教，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就会的？”
黄爷放开了我，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摸样，似乎像见到了鬼。
我突然有点害怕，黄爷这样炙热的眼神让我突然觉得非常不安。脑海里又想到了他房间的那幅画，那张有着那个绝代佳人的画。
“是你回来了？是不是？我知道肯定是你回来了？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那样，我错了，我现在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黄爷突然的抱紧我，神色哀伤，哭了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的猝不及防。
这跟思梅当时的情况多么相像，只不过，比他更加痛苦。
这时间，每个人都在受着折磨，无论是低贱的我，还是光鲜亮丽的黄爷，还是儒雅受尊敬的思梅。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难以磨灭的过去。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一丝悲哀，不禁抱紧了他。
这一晚，我和黄爷什么也没做，他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跟我说。但是，几乎是每三句，就要跟我道歉和诉说思念。
我知道，他并不是想跟我说这些，这些话他也许已经忍了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倾诉了。
直到天空发白，我和他才困倦的睡了过去。
寒梅印（父子，兄弟）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得不承认，忘归楼里的日子我适应的很快。
自从那一曲“相见难”后，不光震惊了京城而且也震惊了黄爷，他对我更加的宠爱了。
对外界，他推说我身体虚弱，每五天才接一次客，其实每次我都是在他的房间里度过的。
我和他的关系真是非常的奇妙，他爱我吗？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可能仅仅只是喜欢我。每当我拿起竹萧吹起曲子时，他的眼光立刻变得深沉温柔起来，我知道他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那个别人，也许就是那幅画上面的女人。
我很好奇，但我不敢问，从黄爷每次痴迷，悔恨的眼神中，我知道，那可能是他的禁忌。
忘归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多。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即使现在我的身价高达数千两银子，想在我这里过夜的人已经是络绎不绝。
其实，我还有什么抱怨的呢，现在我的生活已经是很舒适了，唯一不满的，可能就是那些楼里嫉妒我的男男女女们。
就想今天。
我刚走下楼，一个窈窕的身影就故意的横了过来，我抬头一看，是芙蓉。
她本来是楼里的头牌，自从我来后，自然位置不保，后来柳如也进了来，她就更没什么客人了。
但是她依仗着自己资格老，常常对我和柳如技校嘲讽，今天我一看她那双挑高的眉毛，就知道她又要说难听的了。
“这不是五郎吗？这么晚才小楼，是刚从黄爷的床上爬下来吧。”
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我转过身，不想理睬。
“怎么了？现在身价精贵了，说到底你还是和我一样，只不过，姐们每晚陪不同的人，你是每晚陪一个人罢了，装什么清高。”
我依旧不做声，这到让她有点发火，声音也飙高了好几度。
“五郎，你还真当自己是头牌了，我跟你说，像你们这种娈童一到十八就要赶出忘归楼，这可是行里的规矩，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骚媚的脸是怎么一个可怜样，一个没娘教的孩子，还在这里充能。”
我冷笑了下，转身上楼去了，任她在那里大喊大骂。
要是以前的我，就当是疯狗在叫，可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了。
是我太愚蠢，总以为忍耐，奉献，真诚就能得到相等的回报，可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哪一样不是狠狠的嘲笑了我。
柳如的陷害，杨爷的滥情，思梅的戏弄，哪一点不叫我寒心。
呵呵，如果世界真的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充当那个好人，不用了，我不想再受伤。
今晚的客人是个生客，激情过后，我躺在他身边和他聊起天来，这对我来说，倒是破天荒的一次。
“老爷从哪里来的。”
“我从关外来，专门做点皮货生意。”
“那不是很赚吗？”
“是还不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是我的熟客，一般都是预定好了的。”
说道这里，这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得意的笑道。
“那老爷您在这呆多久呢？”
“怎么，宝贝，不舍得我走了？”
我低低的笑了一声，说到
“当然，这么豪爽的人，我五郎也是第一次见呢。”
“哈哈，宝贝，你真是惹人爱啊，好，我还在京都呆五天，这五天，我天天来会你。”
我笑着谢过，然后莫不可惜的说道：
“可是我身体太弱，要是每晚性事，只怕就要生病了。所以，老板只让我五天接一次客。”
“啊？”
床上的男人大概也没想到忘归楼会有这么一个规矩。
“不过，大爷您放心，我可以介绍几个床技了得的人，保证这五天大爷不会寂寞。”
“哦？那五郎要介绍谁？”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们楼的芙蓉姑娘，她长的好看，嘴上功夫更是一流，京城里还没碰到敌手呢？”
“啊？”男人一听，脸色有些犯难。
从刚才和他的欢爱中，我就知道，男人是外强中干，并不很行，他是怕在妓子面前露了底，难堪。
“爷，我这里有种妙药，吃了后精力充沛，一晚不成问题的。”
男人一听，直说我聪明，抱着我狠狠的亲了起来。
一抹狠毒得意的表情在我脸上一闪而过。
第二天晚上，我站在楼边，看到了男人和芙蓉的身影，两个暧昧的搂抱着，男人还时不时的在她身上上下抚摸。
听到芙蓉咯咯的笑声，他们俩进了门。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也进了房，我知道明天早上会有场好戏。
早上的忘归楼，大家都还在沉睡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尖细的哭声打破此刻的宁静。
过不了多久，我就听到楼上急促的脚步声，大厅开始喧闹
起来，男男女女的声音还是飘忽不定的传到我耳朵里。
好戏开始了吗？
我起身，披起一件衣服，走出门去。
站在楼上，我俯视着下面那拥簇的人群中间，躺着一个半身
赤裸的男人，正是那个皮货商人。
在他旁边跪着的是芙蓉，脸上已经哭的花掉的妆容，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里面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黄爷站在旁边，一脸的阴沉。无论芙蓉怎么恳求，他
都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而他身边的胡须花白的医生似乎在跟他说什么？
我冷冷一笑，转身回房，重新躺下睡觉。
到了下午，我就从旁人的闲碎话语中，知道了整件事情。
那个男人到了房里，和芙蓉翻云覆雨整整一晚。到了早上才停歇。正准备起身穿衣时，却脸色发青的倒在了地上。
芙蓉吓的不知所措，在惊叫声中，将男人留在楼外的马夫给招了来，马夫一看自家的主人倒地不起，以为是芙蓉谋财害命，立刻就报了官。
等衙役赶来时，商人已经咽了气，于是将芙蓉带回衙门去审问。
我笑了笑，已经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屋里去看书。
这个晚上，黄爷没有来找我。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黄爷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已经双眼哭的肿成桃子的芙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憔悴的面容和凌乱的衣服。
很快，黄爷就叫人把楼里所有的姑娘娈童全叫了出来，他有话对大家说。
大厅里，人们都在小声议论，这种事情，楼里也是第一次发生，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让大家人人自危。
黄爷已经光鲜的坐在大厅中间的红木椅子上，一脸阴沉的说道：
“今天早上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个商人死了。”
之前重重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幸好官府中检查到这个人只是身体太虚，纵欲过度而死，与我们晚归楼无关，所以把芙蓉给放了。”
大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虽说这皮肉生意不光彩，但也不想丢了饭碗。
“不过，这事不是到这就完了。”
黄爷说道这里，眼光突然凌厉起来，他扫过每个人的脸，沉声说道：
“这风声要是传出去，我们忘归楼的声誉自是大大受损，所以要是被我知道谁在外面嚼舌根，就自己准备收拾东西滚蛋。”
大厅里一阵静默。
黄爷又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终于将眼光落在了一旁瑟瑟发抖的芙蓉身上。
“芙蓉，你也算是楼里的老资格了，怎么犯这种事情，现在在你房里出了人命，我是自然不能留你了，我已经跟吴大姐说了，你马上收拾行李，跟她去山西，这楼里在留不下你了。”
低着头，大家都倒抽一口气。
山西的妓院，据说是全国最惨的，那里的男人多是挖煤的工人，往往来找妓子就是发泄兽欲。
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还操你到天亮，是个人都不愿意去。
芙蓉听到这话，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她抓住黄爷的裤脚，声嘶力竭的喊道：
“黄爷，不要送我去那，求您了，不要啊，我愿意呆在楼里做个下等丫鬟，扫地煮饭，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要去那啊，求您了，黄爷。”
黄爷看到她这样，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一脚将她等开，喝道：
“你坏了楼里的名声，我没要你命已经是便宜你了，你还在这有脸哀求，是不是想讨顿鞭子抽再上路。”
说完，转身回房了。
大厅里的人群立刻也散了，只剩下她一人趴在地上痛苦。
走到她身边，看她抽搐的身体，复仇的快感让我的心情变的异常的好。
笑笑，走上楼去。
不知过了多久，芙蓉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到底我从小就懂，人总是要面对事实的。
那晚，忘归楼照常生意火爆，黄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这条命案真的就没有泄露出去。
只是，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结束，第二天早上，吴大姐走到芙蓉房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上吊自尽了。
这件事情，在忘归楼炸开了锅。
短短两天，两条人命，就这么丢在了晚归楼。
这让那些平时只知道醉生梦死的人们，多了一点惊骇。
黄爷很有手段，冷静的处理了尸体后，一阵教训，让大家都闭了嘴。
我已经笑着看着这一切，似乎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一场戏。
而我，导演了这场戏。
寒梅印（父子，兄弟）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记得以前跟思梅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教我辨认他药圃里面的药材。
那些药材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很丑，拿出来简直就如一块泥巴一样，有的又漂亮的简直像仙品。
正当我准备把手伸向一朵美得叫人心动的花朵时，思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那花有毒。”
“啊？”我诧异的望着他，这话这么漂亮，却有毒。
思梅笑笑，对我说道
“你记住，往往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奇毒无比，你看。”
说完，他掀开美丽的花盘，在花萼处我看到那令人作呕的尖利恶臭的花刺。
“看到了吧，把漂亮的外表一翻开，里面的东西都见不得人。”
我醒了，眼睛没有睁开，脑海里，思梅说话的样子和声音还在眼前晃荡。
我就是那株漂亮的花吗？
自从芙蓉死后，我自己都觉得我这张漂亮的表皮下掩盖着多么肮脏的灵魂。
我现在真是应了思梅的话，越漂亮的东西，越是毒。
突然感到眼前的光亮变暗，我知道有人站在了我床边，缓慢的睁开眼睛，发现来的人是
柳如~！
真是好久没见了。
他还是那么漂亮，精致的脸庞上面，那对迷人的桃花眼静静的看着我，就像深潭一样，没有一丝波动。
我心中暗暗的冷笑了下。同样也是安静的看着他。
“五郎，你回来了。”
有点低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心神不宁。我笑笑，说道
“我回来有段时间了，你才知道吗？”
“恩，我的一个客人包了我一个月，今天我才回来，看到你房里的灯就过来了。”
难怪忘归楼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没看你出来。
“五郎，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你知道，包我出去的人是谁吗？”
我定定的抬起头，一时摸不准他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心里不断的揣测着他的答案。
难道是杨爷，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撕扯。
他看了我一阵，才低低的说道：
“是如影非。”
仿佛一道利剑将我从中间一劈为二，从头到脚都弥漫着震惊和痛苦。
如影非，那个曾经大胆的向所有人宣誓爱我的男人，那个耀眼的像太阳般的男人，居然，带了包了娈童一个月。
讽刺，这真是上天给我的讽刺。
我依旧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到底有没有泄露在脸上或者眼睛里，但是我的确是没有出声，无力出声。
这是一种惩罚，惩罚我对他的伤害，我还能怨谁。
“那很好啊，如公子是个体贴的人，你这一个月应该过的很好吧。”
“很好？”柳如低垂了头轻轻的重复了一次。
我却当成了肯定语气。
过了一会，柳如重新抬起头，望着我，慢慢的坐在了我的床边，说道：
“五郎，我爱的是黄爷。”
我平静的望着他，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很早就知道了，现在我谁都不想要，我只想得到黄爷的爱，你，你能帮我吗？”
我心里似乎有点明白。
我回来后，黄爷对我的宠爱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只怕早就传得整个楼里都知道了。
柳如看来是受不了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开诚布公的跟我说。
呵呵，你说了就好。
我嘴角勾起笑容，说道：“你喜欢黄爷没什么，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但是我清楚，就算我跟他说了，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说道这里，他的语气都有点哀伤，他转过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透着哀愁。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你。”
爱我？这就是你为什么抢走了杨爷，现在又勾引影非的原因了。
可怜的人。
黄爷爱我？这真是可笑的结论，他谁都不爱，他爱的是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女人。
我望着柳如，轻声说：“也许他爱我，但是柳如，我很早就跟你说，我不爱他。”
“我知道，我也看的出来，你爱的是杨爷和影非，可是这有用吗？他如果想得到你，你能拒绝吗？你能说你不爱他吗？你能叫他死心爱上我吗？”
柳如心中的苦楚似乎全部都倒了出来，眼泪再也止不住的从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