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返照持续不了太久，当天晚上无弦的情况急转直下，毒性已经侵害到他的视力与听力，他看不到韩敔的悲痛欲绝，听不见他哽咽的呼唤，只感觉到手被韩敔抓得生疼。

他直觉到自己就要死了，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过去的二十七年像是一场梦，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梦里与他相处最久纠缠最深的，却是他曾经恨透的男人。

但现在他已经不恨他了，再多的爱恨情仇都将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逝。

万事到头都是梦，都是梦啊。

无弦陷入昏迷，再也没有醒来。

韩敔一直陪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直到确定他断气时，眼里打转的泪水终於落下。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这个正直的男人占去了十八年的岁月，因为有他，他的人生不再寂寞，他的心灵不再空虚，他让他体会到爱情的酸苦与喜悦，疼痛与欢愉，他的身影填满了脑海里所有的回忆，韩敔不知道没有无弦的日子该怎麽过下去？

他呆呆坐在床边，泪水无声爬了满脸，直到第一声鸡鸣才如梦初醒。

天就要亮了吗？

昨天买的那件华丽锦被，绣着一朵朵艳红牡丹，连枝带叶，红绿相映，却被他随手丢在地上，陶质油灯不偏不倚掉进柔软织物中，火舌吞噬灯油流过的路径，牡丹在金黄火焰中逐渐焦黑，韩敔静静看着火势扩大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破旧小屋很快陷入一片火海，男人平静的脸庞映着火光，更添几分诡谲之色。

抱起无弦逐渐冰冷的身体靠向自己宽厚的胸膛，捧着他的脸落下绵密亲吻，吻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尖他的唇，用最轻怜的力道吻了一遍又一遍。

韩敔坚定地将无弦牢牢锁在怀中，温柔抚摸他死寂苍凉的脸。

别以为你可以逃开我，无弦，死亡不能阻止我得到你的决心，不能断绝我狂热的情意，我要跟着你、追着你、缠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的灵魂将会找到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