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男子——水何采采
水何采采  发于:2010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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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恒不再睁眼。等柔软的被子再次盖在身上,只觉得额心一热,似乎又多了一吻。

苏恒不再做任何回应,苏恒于是想起当年那人的好。

“萧洋编辑。”

苏恒突然语调有些异常,却又立刻变了回来:“我的手机还在么?”

萧洋看到了苏恒睫毛垂下的忧伤。

“在。”

萧洋回答着,不再痞气,迅速找到苏恒的手机拿到他耳边:“你想给谁打电话么?”

苏恒许久没回答,良久,轻轻地问:“我昏迷几天了?有过未接来电和短信么?”

萧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头一天只顾抢救,哪里还顾得上他的手机?

可是,除了傍晚的一条读报手机彩信,真的没有,晚上萧洋关机,到现在一直没开机。

“四天。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的电话掉在地上,自动关机了。之后有没有来电,我也不知道。”萧洋回答。

“帮我开机好么?谢谢你。”

苏恒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感情色彩。

萧洋一开机,立马有短信飞来。

除却三条读报彩信,另有一条短信,苏恒挺得清清楚楚。

苏恒挣扎着想坐起来,失败,却依然语调激昂:“都是读报彩信么?”

萧洋心痛地望了他一眼:“不是。”

两个人沉默着。空气霎时凝固了一般。

萧洋知道,苏恒的内心有多热切,却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条短信能让苏恒高兴地像个孩子。

苏恒的眼睛在笑,眸子生动着,无奈着,忧伤着,却笑说:“帮我删了,谢谢你。”

等的那么热切,就这样删了?

萧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谢谢你。”

苏恒又强调了一遍,平静,却似带着祈求。

第三章

“谢谢你。”

苏恒又强调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涩,平静,却似带着祈求。

萧洋攥着苏恒的银色手机,机键在大拇指下湿漉漉的,黏黏的,黏且冰凉,黏得萧洋很不舒服。

“真的要删么?”

萧洋又问。

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最期待的事,或许最后竟可以如此抗拒。

“苏恒你听我说,我帮不了你,我想删过之后你会后悔的。”萧洋望着苏恒那张惨白而平静的脸,一狠心,决绝地说。

苏恒勾起嘴角。

明明可以笑出那份淡然,苏恒的眉头却一是紧,忽然,顿觉得胸口憋气,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突袭,微微喘息,至粗喘起来,萧洋急忙取下氧气罩,套在他鼻间。

苏恒脸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重,呼吸罩蒙上了一层不透明的雾。

萧洋急忙去按床头的急救按钮。

心,像是一块海绵,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狠挤一通,挤走了太多希望,那双大手又将海绵放进愁海里,让海绵将抽海的毒汤不断吸收,海绵汪汪着,毒地他喘不过气来。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苏恒这样的男子死去活来,他猜不到。他只知道,有一种痛,已经深深地刻进苏恒的灵魂里,万劫不复。

此时,苏恒的大脑像是多了一个回声器,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几天前晚上接到的那个电话:“病包,病包,我来S城了,想见……”对方的声音震耳欲聋。

下一个字,当然是“你”。

爱无能,见面又能怎样?

“怎么了!”

娃娃脸冲进病房,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迅速地在苏恒的上腹右侧注射了一只针药。过了一会儿,苏恒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一些,许久,恹恹地睁开双眼,眼角再度微笑。

望着病得一塌糊涂却笑得出的表哥,龚荣志回头对萧洋问说:“这么快就醒啊?还有,刚才什么刺激到他了!好不容易降下来的血糖又升回去好几个点!”

萧洋轻哼一声:“醒是因为他有心事,受刺激,也是因为心事。”

忽然间,病房内响起一阵音乐,《茶花女》里的《祝酒歌》。萧洋的手机里发出的。

萧洋喜欢那首《祝酒歌》,茶花女的歌剧,莫名其妙地喜欢,喜欢到莫名其妙。

不想接这个电话,胸口有些犯堵。可萧洋还是接通了,因为来电显示告诉他那是办公室的电话。

“萧洋你务必回社里,有急事。”

四十多岁的主任牛飞没好气地说。

萧洋看一眼大半脸在氧气罩烟雾之下的苏恒,苏恒的眼角似乎还是笑的,眉心却皱成一团。

病房里很静,静到娃娃脸龚荣志听得清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龚荣志抓起陪护床上萧洋的包塞到他怀里。

萧洋点头,弓下身,将苏恒因刚才逗乐挣扎而略有歪斜的枕头周正了下,又将呼吸罩帮他罩紧了些,手褪出来对龚荣志说:“我忙过去就回来,你……”

“知道,我是医生。”龚荣志打断道。

萧洋出门不到一分钟,又折回来,将包往陪护床上一扔:“他该喝水了。”说完,便熟练地将苏恒的肩膀托起,倚在自己怀里,挪开氧气罩挪,床头柜上的水杯握在手里,又放下。

“怎么了?”

龚荣志瞪着大眼晴问。

“凉了。”

萧洋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苏恒的身体放下,龚荣志急忙将枕头垫在苏恒身后,苏恒有气无力地说:“萧洋快去吧,我没事,工作,要紧。”

萧洋的水杯却已凑到苏恒嘴边:“张口。”

苏恒说:”别管我。“

萧洋固执地又说了一遍:”张口。“

苏恒稍微喝了一口,说:“快去。“

萧洋一脸不解:“去哪里啊,我刚才请过假了。”

苏恒刚要说话,便被一个呼吸罩住了大半个脸,此时,他能感受得到萧洋呼吸的热度,和萧洋如此贴近自己皮肤的脸的温度,萧洋的皮肤很白,白得腻了一层光泽,与自己的惨白有很大的区别。萧洋的心脏跳得很有力,被迫倚在他的胸前,心与心熨帖着,苏恒眼皮一松,昏睡过去

(下)

苏恒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下午。

视线稍微清晰了,便一眼迎一个一瘸一拐的白色背影,这背影转身十分轻悄去洗手间,出来时,正面以对,果然是那个小编萧洋。

换了一身白T恤的萧洋越来越近,步子一高一低,慢慢移到床前,轻轻摘下苏恒的呼吸罩,一脸无辜:“喂,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怎么瘸了?”

摘下呼吸罩的苏恒轻笑,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说,带呼吸罩很闷。”

萧洋一扬眉毛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说谎话,不过身为你未来老公的我,被关心是正常的。”

苏恒迎上萧洋的目光,继续笑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别人从不知道我说的是否是真话。再说了,一只小狗腿受伤了也会遭到路人的同情,何况是一个活人呢。”

萧洋不屑道:“于是不满足你的好奇心了。”说着,便轻轻打开桌上的饭煲,热雾从饭煲里飞扑出来,苏恒立即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气。

外婆还没去世时,经常有这股香气盘旋在只有他俩人一起住的有阁楼大房子里。小时候苏恒从来不好好吃饭和蔬菜,却只爱吃糖,营养跟不上,瘦得像一根铅笔,外婆一心疼,赶紧挎着篮子买回几斤五花肉回来,用大火熬半个小时去了油腻,再放上各种料和白糖慢炖一小时,香滑晶亮着肉皮的棕色美食便可以慢慢享用了,肥的入口即化,一点都不腻,瘦的唇齿留香,肉皮弹性十足,十分劲道……直到苏恒五岁的一天突然在饭桌前倒地昏迷,查出这种病来之后,不吃饭换红烧肉的阴谋也屡试不爽。

“小恒一想到我的红烧肉就流口水,我也舍不得他馋成这样啊。”旧时,外婆慈爱地笑着,望着小恒的吃相一脸满足。

对,就是这种香气,红烧肉的香气!苏恒只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在复苏。二十六岁的人生,大约一半时间都在和它战斗,而且,他……也喜欢吃啊!

这时候,苏恒看到萧洋端着一个双格的饭盒,一侧是水煮白菜豆腐,一侧是红烧肉。萧洋一脸关切的暖笑。将苏恒的病床慢慢升起,让他舒舒服服地坐卧着,端着盒饭凑到他鼻间,幸福地说:“我炖了一上午的红烧肉,看你病得怪可怜的,好好给你补补身子吧。”

说完,便用勺盛起一块三层肥三层瘦的滑软肉块,十分有诚意地望苏恒嘴边送去。

苏恒张口,萧洋对准苏恒的勺迅速一转,张口将红烧肉迅速塞到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摆头,一脸的陶醉,可恨的人慢慢地肉体咬碎,咀嚼,恋恋不舍地咽下,然后睁眼,持勺挖一些白菜米饭送到苏恒唇边:“先吃吃菜。”

苏恒好久没沾点人间烟火,对蔬菜倒也不拒绝,张口咽下,笑道:“光吃菜没有力气,你看我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多拖累别人。”

夹起一块氤氲着香气的肉块,冲着苏恒一示意,再次放到自己嘴里,依旧十分夸张地陶醉了一把,苏恒舔舔唇。

“好吧,就知道你喜欢吃肉。”

萧洋说着,勺到饭盒里,从红烧肉那边转向素菜格,舀起一片豆腐,郑重其事地说:“大豆蛋白对你的病有好处。吃了豆腐,你就可以享用美食了。”

苏恒无语,张口咽下,眼睁睁地看着盛了滑腻的红烧肉的饭勺送到自己嘴边,张口一咬,刚咬到肉皮,勺子便迅速抽离,苏恒吃力地探脖颈再咬,勺子又是一挪,够不到了。

苏恒无力地将颀长的脖颈往枕上一倒,勺子再凑到他唇边,一探脖子,萧洋凑上,唇印就这样落在萧洋的下巴上,萧洋打趣道:“这么饥不择食呢,我的下巴不是红烧肉,不过你可以随便吃,对了,除了下巴,你还想吃哪里?”

萧洋一脸狡黠地说着,勺子围着唇绕了一圈,再度回到自己口中。

“真香。”萧洋得意洋洋地一扬眉。

苏恒笑说:“萧大编辑,辛苦你在我面前演示红烧肉的吃法,怪累人的,我要怎么谢你呢”

萧洋咀嚼几下,“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将格子里的所有红烧肉一块又一块,一分钟内全部搞定,无辜地望着苏恒渴望的眼睛,无赖地道:“你真的那么想吃么?这样吧,我口里还残留着肉的鱼香,要不要通过接吻来获取?”

苏恒闭眼,“小朋友,我难受。”

苏恒是真的难受了,这个年轻的大男孩费尽心力照顾自己,逗自己开心,自己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我比你小一岁,凭什么是小朋友?你哪里难受?我去叫医生。“萧洋立刻将床放低,让苏恒平躺下。

“我闷啊,小朋友。”

苏恒说着,一脸的寂寥。

第四章

“我闷啊,小朋友。”

苏恒说着,苍白的面色映着雪白的被罩,映起一脸的寂寥。

“再叫我小朋友我掀你被子。”萧洋放下饭盒,作势要去抽被子。

苏恒也不理会这玩笑,劝道:“话说,我好像还不需要立遗言,你快去上班吧。”

萧洋笑笑:“你经常和出版社的编辑打交道,难道不知道我们不需要每天都坐写字楼么?我只有周一周五在写字楼就好啦。”

苏恒略一思索,继续问:“小朋友,你上班多久了?”

萧洋爽快地伸出二根手指头:“二个月。”

苏恒扑哧一声,笑得萧洋十分纳闷.

萧洋奇怪地问 :“有什么好笑的?我研究生刚毕业。”

苏恒突然严肃起来:“那么,也就是说,你是新人了?”

萧洋一愣,几秒钟后,不由站起身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新人要勤快,是么?难怪,哎哟……”正说着,脚上忽有阵痛起来。

——原来,主任修理我是这原因呢。萧洋想。

苏恒点点头,等萧洋解释原因,萧洋一撇嘴:“没啥,被我们主任修理了。而且,经你提示,知道原因了。好了,别说我,你快吃!”说完,便用勺舀起一块豆腐,往苏恒的嘴边凑去。

苏恒还未张口,突听门口轰隆一声,只见一个块头巨大的青年冲进病房来,那青年约190公分的个头,小麦肤色,一身叫不出牌子的衬衣套在健硕的身躯上,一双英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洋手中的勺子,再看一眼苏恒苍白的面容,一伸肌肉发达的猿臂,将萧洋叉出老远去。

“穆天华!你干什么!”苏恒阻止道。

“我来看你啊!病包,你怎么病成这样子了!”被称为穆天华的青年望着苏恒几乎抬不起的胳膊,眼圈登时通红。

“不用你看!”苏恒猛一扭头,侧过脸去。

“怎么不用,你看你病成这样,我要照顾你!”穆天华一边说着,一屁股坐在床的一侧,抓住苏恒苍白的右手,一双麦色的手将其握的紧紧的。

“放开,这里有小洋照顾我。”苏恒也不看那穆天华,脸扭向一边,赌气道。

“他!”穆天华腾地跳起,怒视着矮他5公分的萧洋,见他英俊又不失秀气,更是比自己多了些儒雅含蓄,登时大怒:“病包,他是谁!”

苏恒转过脸来,故意波澜不惊地望着穆天华,笑说:“你看不出来么?”

穆天华一双宽厚的肩膀开始发抖:“我看不出来!病包你今天把话说明白!”

(中)

苏恒的胸口开始起伏得厉害,穆天华急忙凑上前去大声问:“病包!你怎么了!”

萧洋急忙抄起呼吸罩,穆天华一把夺过来,小心翼翼地笼在苏恒有些发青的面庞上,只见苏恒一手挪开呼吸罩,却越过天华的视线,冲着萧洋挤出一个淡笑:“小洋,我有点饿,趁饭菜还没凉,我想吃掉。”说完,苏恒含情地望着萧洋,微微启唇。

萧洋一愣,刚端起饭盒,穆天华欲一把抢过来,这次萧洋却早有防备,轻轻一闪,那大块头的天花扑了个空。

“给我!这不关你的事!”天华扑拳便凑向萧洋一副干净的脸上,萧洋再闪,将饭盒高高一举。

“穆天华,有他照顾我就好。”苏恒提高了些声音。

“他就把你照顾成这样!”

穆天华气得一甩手,“啪”一声,萧洋的鼻子已冒出一股鲜血。萧洋倒退几步,退至氧气罐上,怕伤及其他药械,灵机一动,转身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天华暴躁地叫着,果然跟上来。

几分钟之后,穆天华果然没有再回来,萧洋青紫的边的脸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然那双锐利的炯目像是遗失了什么似的,苏恒望着他,呼吸罩下的淡色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启口,双目紧闭,任萧洋一双热得滚烫的手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

这一夜,两人全部失眠了。隔着一张病床,萧洋听得到苏恒的叹息声。

次日,黑着眼圈的萧洋在苏恒的强烈要求下,一大早乖乖的去写字楼,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他的部门主任却早已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玩起了纸牌。

萧洋冷笑一声。打出两份刚策划的图书选题计划书,端端正正地摆在主任的桌子上,然那主任正与一堆红绿的纸人打交道,头也未抬。

萧洋终究放心不下医院里的那人,忍不住打过一个电话去,苏恒果然开机。

“乖乖养病,不要胡思乱想。”萧洋轻轻抚摸着手机,像是抚摸着那人腻着新荔的面庞。

“我没事,你是新人,其他的话还要我说么?”苏恒在电话那头笑道:“上班时候聊天,信不信你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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