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的动作令我浑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小晨，如果你不喜欢我碰你，我绝不会强求。”他的语气中却带着异样的温柔，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到了哪里，你永远不可能抹去我的印记！”

下一句话却又暴露出了他的恶劣本性。在我愤怒地龇起尖牙之前，他已经大笑着转身离去。

尽管笑吧，可恶的家伙……明天我一定能顺利通过考验，脱离你的掌控，到时候你就自个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第一部 羁绊之初 第四十一章 异象环生

第二天用过早餐，身穿笔挺制服的基尔再次敲响了我的房门。

“大人，准备出发了吗？”依旧是那幅公式化的表情。

“没问题，走吧！”我套上了银白的奇行靴，便装外套的口袋里揣着罗宾，振作起精神跟着基尔上了回廊。

路过古奇房间，本来想跟他打声招呼的，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

“基尔，知道古奇去哪了吗？”我感到奇怪。

听基尔介绍过，暮城是第三代血族用魔法建造出的独立世界，拥有悠久的文化历史。之所以被称为暮城，因为这里是血族的永夜，不存在时令的变化和晨昏的更替。我们所处的这座黑堡就是暮城的标志性建筑。古奇显然对此很感兴趣，每到下午便喜欢四处转悠，我们的活动区域虽然只有一层，但单这一层就如同华丽繁复的大型迷宫，足够他燃烧过剩的精力了。不过，现在对刚刚睡醒的血族来说可是大清早啊，他到底上哪去了？

“很抱歉，今天早上我并没有看见古奇。待会若见到他，我会转告他您的去向的。”基尔的声音单调而平板。

心下虽还有些疑惑，我点了点头，继续往前。

经过回廊中段时，仿佛被什么牵引着我忍不住看向大胡子团长的画像，胸口涌上一丝异样。

“怎么了大人？”基尔在前面停下了脚步等我。

“没什么。”摇了摇头，我迅速赶上他。

刚刚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画像中默罕默德团长原本望着远处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暗示些什么。

想起团长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心底莫名地有些不安。

跟着基尔沿着狭长幽深的阶梯不断下行，第一次发现我们居住的似乎是这座黑堡的最高层，下方竟然还有无数层。若是没有基尔的领路，我是找不到被魔法隐蔽起来的楼梯口的。在我看上去是普通墙壁或者平地的所在，往往正是通往下一层的转折点。

昏暗的壁灯光将我们的投影拉长，越往下走气氛越阴冷诡异，除了在石阶上回荡的脚步声外，我开始听见——宛若来自地狱的绝望哀号和低泣。不由产生了错觉，我仿佛正置身于18层地狱中，等待无法预测的最后审判。

自外套口袋发出的轻微颤抖将我唤回现实，我摸了摸罗宾：“别怕，有我在。”它抬起亮晶晶的金眼睛，小脑袋蹭着我的手心算是回应。

“基尔，这些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里关押着数千年来所有被判永生监禁的血族，包括少数狼人和精灵。他们之中有不少已经陷入沉睡，您听见的声音应该是新来的囚犯发出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黑堡不仅是血族联盟首领的宅邸，更是血族最大最森严的监狱。难怪他们要把堡内的通路隐蔽起来，还要用危险的虚空作屏障守护着黑堡。

“基尔，这里怎么看不到守卫？难道完全靠魔法防护吗？”

“监狱的每一层都有十二名守卫，但是，没有掌握黑暗系魔法的人是发现不了他们的，他们全都是些死灵。”

死灵……看来，对于这个神秘世界我还有太多的未知，就像个无意中的闯入者，或许还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逐一揭开它的面纱。

基尔带着我穿过一个空旷古老、四周点着华丽壁灯的大厅，出了拱门，我仰起头，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再次见到了天空，没有月亮和星辰，紫雾浓重的天空。虽然和人类世界不同，依然令我有种重见天日的喜悦。当然，这只是开始。要想真正获得自由，更关键的考验还在后头。

堡前停着一辆犹如梦魇的黑色马车。拉车的是两匹毛色漆黑发亮、眼眸绽出异光、背生双翅的怪马，它们正兴奋地高昂着头、嘴里喷着白气，不时用强劲的前蹄刨击地面，似乎迫不及待要纵情驰骋。

同样让我惊异的是车夫台上坐着的粗壮男子。他穿着黑色无袖长外套，一双眼睛像怪马一样发出奇异光芒，肤色不似血族特有的苍白，而是野性的深褐色。充满野兽气息的脸孔以及密布手臂的浓毛令我联想起与血族并存于古老传说的神秘一族——狼人。

他利落地跳下车夫台，整个人就像弹簧一样，连动作也充满了野兽气息。转动白银把手打开了马车门，他朝我深深躬下身躯：“大人，佩文蒂斯殿下在等您。”

登上马车之时，靠着华丽车厢壁的佩文蒂斯朝我扯起嘴角。

我的脸部又开始发僵。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在他的斜对面坐下，避开那双总是令我莫名失控的眼眸。

刚才见到的一切其实我很想找人问个明白，却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我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一句都不想！

他只是低低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

马车启动不久，骤然失重的感觉令我看向窗外。雾气飘散，风声呼啸，我们正驰骋在广阔无垠的天幕中。

我咋了咋嘴，迅速将头探出车窗——前方的两匹黑马扇动着巨大的墨色羽翼，穿过重重紫雾，一切好似幻境。再往后看，发现自己刚离开的黑堡居然是建造在一座高高耸立、险峻无比的悬崖上！黑堡的每一个窗口都是黑漆漆的，外部爬满了青灰色的藤蔓，独特的造型令它犹如一把刺入苍空的黑色利剑，尖顶淹没在翻滚的浓雾之中。

在我们下方，灯光璀璨的都市似一串串紫色珍珠盘绕在漆黑的群山间，偶尔也会出现一个深深的裂缝，那是峡谷。几条小河像银线一般，蜿蜒着穿过黑森林，流淌在深深的峡谷中。这座吸血鬼之都暮城竟然同人类国度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气。

我正着迷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感觉到高度在迅速下降。

目的地到了吗？！

正前方出现了一座巍峨大山，看起来和人类世界的山没什么不同，却带给我一种诡异异样的感觉，宛若一只张着大口的魔物，正在静静守候猎物。

半山腰处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口，两匹飞马正带着我们朝洞口前的平台落去。

“小晨，拿上你的必须装备。”耳畔响起深沉磁性的嗓音。

我转过头，却见佩文蒂斯递过来一把银色的剑，一块精美的黑色腕表。

“这座山是暮城与人类世界的边界，又称界山。夜逻会比你晚10分钟进入山洞，所以，你前后共有20分钟的时间寻找通往人界的出口。如果能在被他抓住之前离开界山，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佩文蒂斯的语气沉静。

我忍不住看了看他，立刻低下了头。该死！看着他的一瞬间我似乎有点动摇了……怎么会这样！

马车停稳之后，车门随即从外面被打开。我戴上腕表、拿着长剑刚踏上平台，身后传来他带着笑意的低唤：“好运，小晨！”

我抿紧了唇，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漆黑阴森的洞口大步前行。

第一部 羁绊之初 第四十二章 洞窟魔咒

进入山洞，我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洞中景象光怪陆离，嶙峋的怪石把洞穴分隔出无数纵横交错的通道。

洞底飘荡着隐隐的紫雾。潮湿的洞壁，怪石上的青苔，脚下的狭长小径，四处都在发着光。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2点40分。

罗宾从我的口袋飞了出来，兴奋地振着翅膀东张西望。或许这环境让它想起了自己的出生地吧。

除了众多弯曲的小径，自岩壁上还分出一条条岔洞向四面延伸，犹如迷宫一般。我调动所有的感官包括血族的超常第六感，选定了左侧第二条小径疾奔而去，罗宾紧紧跟在我的身旁。

掠过小径连通的岔洞，越行越深地势逐渐下沉，石笋和怪石的分布更加紧密。眼前很快现出一窟巨大的山洞，从外面看去犹如一条深不可测的长廊，黑幽幽的洞壁泛着荧光。

我再次看了看表——2点46分，根据我的判断现在应该接近洞窟中部了。再过4分钟夜逻就会进洞，我必须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钻进了前方的山洞，沿着洞道飞速前行。不断有阴暗的小径朝两边辐射开去，紫雾氤氲。路上纵横交错、形状怪异的山石不时阻挡去路，我轻松地越过一道道障碍，径直向前。洞道不断变窄，到后来左右洞壁相距不足2米。

到达洞道的尽头我不禁呆住。似乎我的感觉出现了错误，这里竟是一条死路！我正置身于一座洞窟大厅的入口，在我转身返回前，大厅深处的某些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似空荡荡的天然形成的洞窟大厅里，北面垂直向上的石壁中竟然镶嵌了三面落地镜，镜子的边框是华贵的淡金色，玻璃镜面泛出奇异的光泽。

鬼使神差中我走上前去，观察这三面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怪异镜子。

在左侧的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被拉长变形的身影，脸成了马脸，身如竹竿，两耳及肩，臂长过膝。

罗宾的形象也完全走了样，它惊奇地把头歪过来歪过去，贴着镜面瞪视着自己宛若铜铃的大眼睛，嘴里不时发出“哇哦哇哦”的声音。

这小东西明显没见过哈哈镜嘛，在我的世界这可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估计另两面镜子也和这面差不多。到底是谁把它们安置在这种地方，又是什么用意？

正蹙眉想着，自镜中突然萌生一股奇异的力量将我包围。刚刚惊呼出声眼前骤然一花，我已离开了洞窟大厅，置身于另一个场景中。

这里的景象似曾相识，竟是我朝思暮想的、有瑞伊在的曼特尔庄园！

我走在月色笼罩的白葡萄园里，四周洒上了一片清冷银光，紫雾弥漫。

随后我看见，就在葡萄园深处，葡萄架的下面，两个站着的身影正重叠在一起。

眼前所见让我的脑袋轰鸣一片——那个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抬起头来朝我轻扯嘴角，鲜血在他白森森的利齿上泛着冷光。他怀中的金发青年也睁开了眼睛，那双熟悉的蓝眸中却不见昔日的深情缱绻，注视我的眼神空洞死寂。

“佩文蒂斯，你对瑞伊做了什么！！”发出咆哮的同时我冲了过去，他们却瞬间消失。

“哈哈哈……”深沉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

我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他们，紫色的浓雾犹如魔物，翻滚奔涌着将我席卷。

……

下一刻我站在一望无垠的冰原上，寒风呼啸，极目的白刺痛了我的眼睛。

危险毫无预兆地迫近，直到胸口传来剧痛我才猛醒。

低头看着捏碎我心脏的指爪自胸口的大洞抽出，看着自己汩汩的鲜血染红了积雪，我恍惚地转过脸。

面前是那张完美的容颜，赤眸微敛，素净的银发在风中舞动。

“你必须死，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他低低地笑着，抬起染血的手指舔舐，骤然扭曲的面孔狰狞无比。

“佩文……蒂斯……”仰面倒在雪地上，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漫天的雪花飞舞，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

……

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血红色的天空，浓重的色泽犹如末日来临。

自黑色焦土上爬起身来，我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四处都是蒸腾的热气，地面上蹿动着一股股炽热的熔岩，世界仿佛要被烤干了。

“小晨！”熟悉的低唤令我回头。

刚才杀死我的凶手正笔直地站在皲裂的大地上，银色的发也变成了火红色，狂暴地在身后飞舞，赤色的眸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在他脚边躺着的，是双眸紧闭、浑身是血的夜逻。

“小晨，履行你的约定吧！”佩文蒂斯的嘴角轻扬，笑容坚毅。

什么约定？！

“没有时间了，照你答应我的做！”他沉声要求着，眸中绽放摄人心魄的光芒。

要我做什么？告诉我！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抗拒，不要逃避，接受你的命运，夏晨！”先知团团长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耳畔。

我突然蜷起身体，胸口疼痛得仿佛快被撕裂。冰凉的感觉漫过眼眶，血色的泪一滴滴没入脚下的焦土。

我跟佩文蒂斯约定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即使看到他伤害瑞伊，即使亲眼见到他杀死我，都没有像这样令我痛苦……

“主人！主人！！”

一声焦灼稚嫩的呼唤突然闯入耳中，将我唤回现实。

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幽暗的洞窟大厅里，面对着那块诡异的镜子。

“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罗宾在我的脑袋旁不停扑腾着，小翅膀轻轻扇着我的脸，“主人你哭了呢！”

“没事……”我迅速擦了一下脸颊，随即注意到罗宾的右爪上抓了一个银色金属圈，看上去像是戒指，“这是哪来的？”

“就在中间的那个镜子顶上！刚才主人一直在发呆，我怎么叫主人都听不见……后来我发现这个圆环在发光，一把它抓下来，主人就醒过来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个银戒指捣的鬼？！

哎呀糟糕！低头一看腕表，已经逝去了6分钟！来不及细想我接过戒指塞入口袋，发现镜子的右侧竟然多出了一个洞口，立刻带着罗宾飞奔进去。

掠过狭长阴冷的洞道，面前再度出现向四面延伸的无数小径，但我知道，这里离通向人界的出口不远了。

凭着判断我闯入中间的小径，风驰电掣，泛着冷光的怪石和洞壁统统掠成了幻影。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威胁迫至，就在与我并行的另一条路上！

“找到你了啊，晨晨。”耳畔传来夜逻的低笑，他丝毫没有隐蔽自己的气息，从容不迫就像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咬紧牙关，我竭尽全力在山石间狂奔，超越极限的速度令意识暂时陷入空白，唯一的感觉只剩下机械运作的双腿。

洞口，我看见光芒四射的洞口了！！！

激动似焰火般在脑袋中炸开，我瞠目欲裂。眼看希望之光就在前方，我却依旧无法将对手甩下半步。

危险气息蓦地迫近，挥剑格挡我的右臂却被震到发麻。只是过了几招夜逻便斩飞了我的银剑，镰刀冰冷的刀锋停留在我的脖颈处。

单膝跪地的我仰视那张绝美冷酷的脸孔，他的嘴角勾起：“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晨晨？如果被我抓住，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请不要伤害我的主人！不要！！”罗宾在我们之间来回扑扇着翅膀，无助地乞求。

我沉默着，只是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洞窟出口。似曾相识的热力迅速从身体深处萌发，蔓延扩散至每一个细胞，我抑制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炽烈闪电瞬间在眼前炸开，周遭气流急剧涌动，自喉中不断迸发的极限声波充斥了幽深洞窟。这一次我清晰地捕捉到夜逻被震飞的瞬间，整个地面开始剧烈震颤。

洞窟要塌了！

在坍塌发生之前我一把抓住罗宾跃出洞外，扑倒在月色笼罩的人界的土地上，鼻翼再次充满了清新的绿草气息，和肥沃黑土的香味。

轰隆隆的巨响声不绝于耳。深吸了一口气我起身回望，刚刚出来的洞口已经被崩塌的山石完全封堵，白色的烟尘升腾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