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也许对他存有喜欢，却不是爱。

至少，跟清泉之间的爱是不能比的。

他开始慢慢回想他们之间的感情。

酒醉后乱性，清醒后两个被爱所伤的人决定相守在一起。日子也许温馨，但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柳梦醉以及清泉总是距离。经过时日的相处，秦楼已经将自己的距离拉短，能抓的住他的手。

他以为荣王如自己般，距离亦是缩短，却没想到，他只是隐藏，隐藏的更深罢了。

清泉出现，他们便恢复原样，他也再拉不住他的手……

停住脚步，荣王拉他不动，错愕的也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眼神中有疑惑。

“秦秦？”

“荣王，”他微笑看着他，缓缓开口，“我想，你不爱我。”

那一夜他们破天荒的没有再说一句话。秦楼躺在床上，腰上圈的仍然是荣王温暖的手，但他却突然觉得很冷。

他没解释，甚至一句话也没有。

听到秦楼那句话之初他只是微抿了抿唇，眼神再无波动，继续拉着他的手回房。

安静的有些诡异的沐浴完毕，他亦只是滑进被窝，躺在他身旁。

秦楼睁大眼，暗黄的光让他有些恍惚。他很想看看身旁的人有没有睡着，却是不敢转身。

他是，生气了么？

还是，自己的确说中了？

秦楼觉得嘴里很苦涩，舔了舔唇，还是一样的清苦。

睁着眼到半夜，他耳边听到的始终是他均匀的呼吸。于是他偏头。

依然深邃的眼，却多了一些别的滋味。秦楼眼眶有些发涩。

“你……没睡着？”

荣王依然看着他。他看着他的后脑勺已经有半夜，一直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转过头来。此时他眼中有惊慌。

将他的头拉入自己的怀里，他柔声道：“睡吧。”

秦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

荣王却睡不着。他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想解释什么，却是什么也解释不了。

他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而他自己，也确实如他所说般。

他晚上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做戏给清泉看。他当着他的面对秦楼好，甚至是亲吻。

看到清泉难受他有些报复的快感，他却忽略了给他当道具的秦楼。

怀里的人有些小心翼翼，他知道他还是没有睡着。

“秦楼……”他唤他，“给我些时间，好么？”他语气很轻很轻。

秦楼抬起头，微弱的笑笑，然后紧闭上眼。

时间……呵，也许他们之间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吧。

荣王忙碌起来，白日再难见到他的身影。很多时候秦楼醒来，身边便已空荡。他便移过去，躺在他平日躺的地方。然后很晚才起床，吃很少的食物。

过年热闹的气氛依然在延续。但荣王府意外的却很冷清。这日他无聊时独自出门，路过康王府时却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一刹那间他有些恍惚，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康王府很热闹，门庭若市。他倚在不远处一棵光秃的柳树后面静静的站着，直到看到那个喜笑颜开的男子走出来。

穿着明黄的衣，代表的是王爷的尊贵。眉目笑的很好看，似原来他认识的张扬，有种荀灿的光芒。

原来，他一直就是那么骄傲的男子。

随着他身后出来的人是清泉，看的出众人对他极为尊敬，他也笑的格外灿烂。

秦楼站在那儿，抓着树干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用力。

原来，荣王府那么冷清，是因为自己么？

咬咬唇，他看着荣王跟清泉一起上了马车，怅然若失。

慢慢的随意的走，秦楼不知道要去哪里。

街上不时有嬉闹的儿童，还有去探亲的人们，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笑容。

有些刺眼。

指尖微凉，秦楼慢慢的走。抬起头时却怔住。

那座熟悉的府邸横陈在自己面前，上面是“柳府”两个大字。

脑海中的记忆突然闪现出来。他记起来柳梦醉买下这套宅子带他来时他脸上的兴奋。两人相携着去买了很多东西，然后不辞劳苦的亲自打扫。

他对他说，要挂一块匾牌。

秦楼执笔，执意写下了这两个大字。他写完后抬起头时，看到了柳梦醉眼里泛起的喜悦的光芒，温暖而又柔软。

他们一起将牌匾挂上去，再买了几个丫鬟和守门人。一个家似乎就这样成型了。

曾经的他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或者不依靠柳梦醉，等自己有钱了也买一幢，就买在对面，依然是邻居，依然近的能听到他练剑的声音，依然在吃饭的时候可以端着碗跑过去夹好吃的菜。

曾经，他是这么以为着，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秦楼想笑，笑出来却满是嘲弄。

才将近三个月，原来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不再陪伴在自己身旁，而自己，亦已将真心沦落在旁人身上。

秦楼还能轻易的从身上找到钥匙，他打开锁，推开沉重的门。

屋内似乎一切如旧，似乎只要他回来，便有温暖的男子迎上来，脸上带着宠溺。

地上没有积雪，却有一层枯黄的快要腐烂的树叶。他踩着它们，一步一步的走向里面。

这原来是他呆了一年的家。

里面的东西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他最先走向的，却是柳梦醉当初睡的房间。

地上桌面上都铺着灰尘。房内的东西简单，桌椅以及他原来买过的配件，除此之外就是很多很多的书。

走到铜镜面前，他甚至看到了柳梦醉以前习惯用的木梳。

轻轻拿起，他拭去上面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极苦极苦。秦楼突然想，若当初听爹娘的话，不来考取功名，只在家找份教书先生的工作也好。

秦楼很晚才回去，手中拿着的木梳没有放下，一直握在手中。

街道上很冷，他裹紧了衣，走了没多久，纷扬的雪花又落了下来。

纯净的雪花跌落在他摊开的手掌那一瞬，他轻轻笑了。闷闷的心豁然开朗，脚步也轻快起来。

很多事，纠结也没有用，对吗？

若爱不了，便放手，也没有错的。

15.质问

路上行人很少，秦楼在路旁看到有卖水面的，还跑去吃了一碗。胃暖和起来，心情便又好了一成。所以当他看到荣王微沉的脸色时，也没有过多的惧意，只是笑意却自觉的隐去了。

荣王穿着白裘衣，俊朗非凡，撑着伞站在雪中，颇引人注目。只是他的眼，却是一直看着坐在面摊上吃的不亦乐乎的人。

傍晚从外面回来时听丫环说他一早便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他以为他只是出去玩，所以外表平静内心担忧的在家里等着，忽视了清泉很多话。等了许久后，特别是看到下雪后，终于忍不住跑出来找他。

他很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毕竟秦楼看起来是那么单纯好骗。

看到他的身影时他松了一口气，却没有上前，站在那看他吃着东西。

依然是很满足的表情，似乎口中吃的东西是天下最美味的。看着他，荣王心头升起暖暖的叫眷恋的东西。

秦楼走到他伞下的那段距离，心一直跳的很快。他刻意让自己表现的跟平日一样，甚至比平日更冷漠一点儿。但当荣王温柔的拂去他身上的雪花时，他鼻子控制不住的一酸。

“今天去了哪儿？”荣王很想语气严厉些，但说出来，仍然是关切的意味多些。

秦楼眨了眨眼，将眼泪眨回去，轻道：“回了家。”

荣王挑眉。

“以前跟梦醉住一起的地方。”

荣王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沉下来，他紧盯着他，良久，才道：“原来你还把那儿当成家？”

秦楼不否认。

荣王语气有些凉，“那荣王府呢，你把那儿当成什么？”

自然也是家了。秦楼酸酸的说不出来，只道：“我们回去吧。”他要走，荣王却将他的手牢牢抓住。

“你告诉我，你把那儿当成什么？”

他语气很冷，秦楼听的出来。他抬头，对着他微笑，“你在意吗？”

“当然。”他把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秦楼避开他犀利的目光，轻轻道：“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荣王微愣，然后道：“……去处理公务。”

“是么？”秦楼微笑，看着轻灵的雪花突然有些沉重，“我今天在康王府看到你了。还有清泉。”

荣王心突突一跳。

“过年，是否该给亲戚朋友拜年？”他继续笑，笑容很轻，“皇宫里，是不是也有盛会？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而荣王府更是静的不像话。我记得以前，那里是很热闹的。”

荣王抿紧唇。

“我是你的负担，是么？”他抬头直视着他，“我不配出入那些地方对么？你当时要我做你的男妃，其一是因为酒后乱性，你觉得要付责任，其二是因为清泉离开你，你也正好空虚对么？”他的笑容很轻很淡，却有说不出的伤感。

荣王紧盯着他，眼神复杂。

秦楼以为自己说完肯定会哭，却发现没有，心内只有无尽的痛楚，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做戏，很累吧？”

他这么麻烦，什么都不会，没有一点值得别人爱的地方……

要做戏对自己好，做戏喜欢上自己，真的很累吧？

捏紧手中的梳子，秦楼低头，发出一声笑。“以后不必了，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以后你跟清泉，可以在一块儿。”

荣王依然握着他的手，雪花在他们四周飞扬，纸伞下的世界蔓延着忧伤。

“那日……我没有喝醉。”荣王突然开口。

秦楼微愣，立马明白了他所说的那夜是哪夜。微微一笑，他道：“我不是女人，不会要你负责。”

“如若我空虚，可以随意找旁人……”

秦楼淡道：“你那时候，可怜我而已。”

荣王紧盯着他垂下的发，“我不带你去那些地方，只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乐意去，不会乐意那么热闹。不是因为你不配。”

心弦颤动了一下，秦楼身子亦有些颤抖。他没想到他会解释。

但是，解释了又如何？

他抬头，直视着他的眼，“其实主要是，我还忘不了柳梦醉。”他微笑，举起左手的木梳，“这是他用过的东西，我今日看到，才知道我根本就没把他忘掉。所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会很痛苦，所以，我想离开。”他一字一字，尽量把每个字都说的残忍，心却痛的如撕裂般。

他看着荣王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带着复杂的痛楚。

原来，他也是会痛的么？

那他，便会放开他的手了吧？

手上灼热的温度似乎马上便会消失，秦楼似乎呼吸也不会，只等着他放开他的手。

但是没有，荣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他语气依然温柔似水，“乖，天冷了，回去吧。”

秦楼眼中有不置信，荣王却已拉着他的手向前走。

紧的仿佛一辈子也不会放开。

回去之后荣王对大堂里等着的清泉只是微点头，便拉着秦楼进了房间。帮呆愣的他除了外面沾雪的衣，将炭盆向他移近了一点，然后温言道：“你先烤下火，我让他们准备热水。”

秦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走出去。

热水送了进来，荣王看他还呆愣着，干脆帮他褪了衣，抱着他一起进了木桶，温柔的帮他擦着背。

肌肤相贴的亲密让秦楼红了脸，原本悲凉的心热起来。他抓住他的手，轻叹道：“别对我那么好，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荣王靠近他的耳垂，语气带着诱惑，“我就是要让你离不开我。”拥紧他，他轻轻道：“以后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告诉我比较好。那天我利用你故意气清泉是很不对，但是不代表我不爱你。”看着秦楼要说话，他轻抚住他的唇，“乖，听我说完。以往的爱情我能忘却，也不会死灰复燃，但总是要给我一点时间的对么？这段时间来我的确很多事情没有替你想过，甚至问都没有问过你便武断的替你做主了，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是你别再说要离开的话。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不是因为酒后乱性，或者说酒后乱性的只有你一个，我是无比的清醒。第二天我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责任，而是我发现我那天晚上对你有感觉。原来我为了忘记清泉我找过小倌，但是都没有感觉，但那夜我对你有。我承认最开始的确是有点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忘记清泉，忘记痛苦。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很多时候没看到你便会非常想念，看到你笑便会非常开心。那日听到你说你爱我我心里很高兴，而且我也发现我居然有些爱你。清泉回来了我虽然还是有心痛的感觉，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今夜看到你一直没有回来我担心的要死，所以满大街的去找你，结果找到了你你又说了一大堆残忍的话。”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更为专注的望着他，“我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表达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什么责任，而是真的已经爱上。”

秦楼听着一大堆的话愣住，大脑几乎不会思考。但是他还在抓住了他最后一句话。

“你说，你是真的爱我？”他语气中有很多很多不肯定。

荣王重重点头，顺便在他唇上亲了亲。

16.婉尔笑颜

幸福似乎来的有些太突然，激情过后秦楼窝在荣王怀里默默的想，手抚着他胸前大片光洁的肌肤，抬眼看他时他嘴角有醉人的笑意。

“以后别乱跑。”他微微笑，笑容中也有宠溺。

秦楼语气有些幽怨，“我只是无聊，所以出去乱走。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若是女子也就罢了，但我好歹也是堂堂男儿。”

“唔，那你想做什么？”

秦楼细想了想，想了好久，居然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干嘛。泄气的在他胸前咬了一口，他伤感道：“皇上怎么就准许你找了这么个没用的人？对了，你没有考虑过百年后子祠的问题吗？”

荣王坏笑，“你又不能给我生个娃出来。”

“你在意？”他咬唇。

“别钻死角。”他啃啃他的唇，知道他心内肯定对这件事肯定有些懊恼，“我不傻，一开始也没有头脑发热的忽略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娃儿的两人世界也不错，或者，我们也可以收养两个小娃儿回来养。如果你无聊的话。”

秦楼叹气，“你不介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爹娘似乎都毫不介意？而且看到我带了个男人回去居然也没气的半死。”他不解的望着床幔，“这世界是怎么了？”

荣王失笑，“原来某人希望被自己的爹打的半死。”

“至少心安不是？他们现在这样，我都怀疑是不是被气糊涂了。”纠结的玩着手指，秦楼仰天长叹。

荣王失笑，突然神色正经起来，他欲言又止的轻道：“秦秦……”

秦楼玩手指玩的很纠结，闻言微仰起头看他，“怎么了？”

荣王神色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道：“明日我们去易国，可好？”

秦楼没有想到他说的是这个，身子僵了一僵，随后笑道：“好。”

天凉，却有明媚的阳光照耀。秦楼缩在小小的马车内，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想，荣王说的真的是对的。他真的很不习惯热闹的人群，特别是这些脸上挂着笑心理却不定怎么阴暗的文武百官。

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他能看到那个笑的不失风度的男子。在人群中极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