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的声音从後面轻轻传来：“小羽！你……你怎麽这麽大声！不许说话了……”然後是秦昭羽压低了声音在笑。

莫同脑子里乱七八糟轰鸣如山，全身都闷得难受。他猛然站起来，在小宝惊讶的眼光里大步走出教室，任凭老师在讲台上脸色越发青森（偶觉得老师好可怜啊！）。

小宝心里顿时一沈，秦昭羽却嘿嘿笑了起来。小宝气恼地用手肘捅他一下，一脸失落。

秦昭羽那点得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中午，小宝说不想做了，两人干脆去教职工餐厅吃饭。直到这时，秦昭羽还在心里十分介意某个问题。

“宝贝儿，”秦昭羽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是对那个莫同念念不忘吗？”

小宝愣了，他在说什麽啊！

秦昭羽见他不吭声，急起来：“他有什麽好？他那时候就是脸上挂不住而已，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心上！要是有人敢当著我的面这麽对你，我早把他打得住院了……”

“你除了知道打，还知道什麽！”小宝绷著脸顶他一句，秦昭羽不吱声了。

难道那晚他发怒是以为我喜欢莫同？小宝心里跳了几下，赶紧说：“莫同是说过喜欢我，可是我对他就是好哥们儿而已。他也知道的，我们没什麽。你别去欺负他！”

秦昭羽见他急著撇清关系，皱著眉头说：“我说了以後会克制脾气，不会怎麽著他，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忽然脸上一窘，低头吃饭，含糊不清说：“本来很自信的，可是有时候总是搞不清楚你喜欢谁……”

小宝心里一抖，想起秦昭彦。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弄得气氛也尴尬起来。秦昭羽忽然觉得，小宝一下子离他好远好远。

一顿饭沈默著吃完，小宝才低声说：“你有没有搞清楚你在喜欢谁？我不是月月，就算我们很像，可我不是他。”苦涩地笑笑：“你不过是用我来安慰一下自己。既然你也不爱我，何必在意我喜欢谁？”

话刚说完，对面的秦昭羽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一言不发地俯下身来，扣住他的下巴，用力吻住他的双唇。

小宝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拜……拜托，这里是教职工餐厅，周围还有许多吃饭的老师！

已经有年纪大一点的老先生显出昏厥的前兆，剩下的许多人都把下巴掉在了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让我死掉吧！！小宝在心中哀号，却不能从秦昭羽的强势下逃开。

“我爱你！”秦昭羽放开他，在惊魂未定满脸通红的小宝耳边肯定地说：“我是忘不了月月，可是这不妨碍我爱你。”

他明亮的眼睛，闪烁著坚定的光芒：“失去的永不再来，我想抓住眼前的幸福！”

小宝看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正要说什麽，身边响起几声调侃一样的掌声。

一位眼神温和的大帅哥站在两人旁边，笑著说：“哎呀，校园情色事件，真是感人呐！”

“席哥！”秦昭羽懊恼的说：“拜托不要在我们气氛这麽好的时候打岔好不好！”

小宝有些好笑他的话，更多的却是失落。每次看到这个叫席容飞的秘书，就能感觉到他和秦昭彦关系不一般，可是又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打探他们的事情。

有时候，能够幻想也是一件令人觉得安慰的事情。明知道美好的幻想总是假的，明知道这些美丽的肥皂泡是会消失的，可一旦真的破灭，依然让人觉得疼。

小宝身上的疼点已经很多，不想再无端给自己增加一个。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想著他，已经很好很好，也许是最好。

席容飞却正色起来：“小羽，已经很多老师对你不满意，你也该收敛收敛了，不要让阿彦的面子太过不去！”

秦昭羽这才注意到周围碎了一地的下巴，烦恼的说：“知道啦席哥，我这不是情不自禁麽！”

席容飞扑哧笑出来，拍著小宝的肩膀说：“小朋友脸红红的好可爱！以後小羽就归你管了！呵呵……”

小宝红著脸，目送他呵呵笑著离去。

不到半个小时，教职工餐厅接吻事件传遍学校各个角落，秦昭羽和甄宝成为龙腾学院最受人瞩目的恋人。

30

莫同从那天起，开始刻意的冷落疏远小宝。不光是他，原先玩在一起的篮球队的大个子们，看见小宝眼神也是说不清楚的古怪。

同性的爱，本就容易受到世俗的歧视，几个原先的好友这样，让小宝很伤神，可是又不能和秦昭羽说，这个大醋桶，向他诉苦只会把事情越诉越苦。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想和秦昭彦说说话。考完试，学生们如潮水般迅速往家里撤退，小宝沈默著目送莫同开车离开，才朝秦昭彦的办公室走去。

秦昭羽去见他爸爸，要不是，小宝根本就抽不开身来单独见见大哥。

想想就有些好笑。受人冷落的同时，是秦昭羽越来越热烈的爱情方程式。几乎天天粘在一起，小宝做饭他刷碗，小宝擦地他洗衣服，小宝洗澡他擦背，小宝睡觉他抱著……总之，过去那个脾气暴躁的大少爷仿佛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大哥……”小宝敲门进去，秦昭彦正在看各部门送来的年终总结，见他进来，温和的笑起来说：“今天怎麽有空？”

“我本来就不忙的……”小宝心里咚咚跳，看著他，想起和秦昭羽同床异梦一股如哽在喉的感觉徒然升起。

“哥……我爸爸妈妈他们，有消息了吗？”

秦昭羽脸色不善的从老爸那里回来，开门却不见小宝，顿时有些心慌。

“宝？你在哪里？”拿著手机在屋里烦躁的转悠。

“哥那里？那你在那里等我吧……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电话还没挂，他已经出了门。

当他看见小宝和大哥谈笑风生的样子时，秦昭羽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和大哥打了个招呼，秦昭羽拉起小宝就走。小宝失望地说：“不和哥一起吃晚饭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回头再说吧。”硬是将小宝拉了出去。

小宝很不高兴地坐上车，问：“到底什麽事情啊，急成这样。”

秦昭羽却一反常态的沈默起来，两人坐在车里，小宝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了。

“哎，你又怎麽了？”小宝奇怪地问。

秦昭羽深深吸了几口气，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月月。”

小宝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秦昭羽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里。深冬的墓园，堆砌著一些未化的积雪，草木枯黄的宁静，更为这里添了许多寒冷。

小宝望著这里，心中百味横生。

秦昭羽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在一座洁白的墓碑前停住脚。

小宝忐忑不安地走上前，看了看墓碑上的相片。

微笑著的漂亮男孩，只需看他一眼，就让人觉得看到了天使。

小宝再也移不开眼，心里荡起深沈的失落和难过。就算按照电脑标准去做整形手术，自己也达不到他的一半。

真想哭。

秦昭羽蹲下身来看著那张相片，忽然说：“真是奇怪，当初只看了一眼你的照片就觉得你和月月真像。现在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倒觉得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了。”

他自我解嘲一样地笑了笑说：“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啊，小宝难过地看著他，我们之间的缘分真的不怎麽好呢。

秦昭羽站起来面对小宝，取下脖子里的相连。蓝宝石的花瓣型吊坠，在没有温度的阳光中泛著一点点清光，非常漂亮。

小宝呆呆的看著，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这个项链是每天都在秦昭羽身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这是很久之前月月送我的，我一直带著。”秦昭羽突然将项链挂到小宝脖子上，细心扣好，说：“送给你！从今以後，无论如何我们都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开，20岁的时候，我们去英国结婚！”

小宝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知道这一刻，秦昭羽真的是把爱情和未来都交到了自己手上。

震惊的听著他对墓碑说：“月月，我爱他，我也需要你的祝福！”

终於等到了这一刻，小宝却犹豫起来。墓碑前的表白让这份爱显得沈重和严肃，面前沈睡著他曾经深爱的人，秦昭羽不是在开玩笑。

他骄纵暴躁的性格给小宝带来不能原谅的伤害，可是他的爱却让小宝震撼。心里，还是有一些难舍的。一瞬间，他的好他的坏，频繁交替著在脑海中交战，原本设想过很多遍的狠狠拒绝的言词却一句也想不起来。

还在强烈的矛盾著，秦昭羽却一把抱住他，在他曾经深爱的月月的墓碑前，深深吻住他。

舌与舌激烈的纠缠，几乎把肺部的空气用光。小宝不能思考，靠在他怀里喘气。耳边流淌著熟悉的气息，秦昭羽紧紧抱著他，低声说：“小宝，我爸爸知道咱们的事情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不管他说什麽，我决不会丢下你！”

31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沈默。秦昭羽似乎真得很介意他爸爸，一直皱著眉头。小宝却在心里翻江倒海。有激动有矛盾有害怕，激动秦昭羽竟然这样就把感情寄托在自己身上，矛盾自己怎麽竟然心软起来，仿佛这段感情已经期待了很久一样。害怕的是，秦昭羽的老爸会怎样……

他忽然响起来，似乎是见过他爸爸的。就在爸妈跑掉之後，周律师曾经带自己见过一个很有派头的中年人。这麽说，他就是小羽的爸爸了？小宝忽然很後悔，当时怎麽就那麽不经事，不仅没说什麽话，连样子都没有记清楚。

可我干嘛记清楚他的样子，干嘛有这种讨好的心情？小宝暗骂自己，人家说几句感人肺腑的话，你就把他折磨你的时候给忘啦？记吃不记打的活该受罪，别忘了当初的那种绝望的感觉！秦昭羽是什麽人，他大少爷一时间心血来潮也说不定！你要是连这个心都没有，将来就等著被他使劲折腾吧！

暗暗掐了掐大腿，小宝问：“哥知道了麽？”

“刚才还没……”秦昭羽吸了口气：“现在应该知道了。”

“你爸爸……怎麽知道的？”这事儿还真让人郁闷！

“还能怎样，听人讲的。”秦昭羽倒冷静下来了：“那天我们在餐厅接吻，也不知道是谁说到老爷子那儿了！别怕，有我呢！”

小宝心里也暗恨多嘴的人，才想起来一件事，说：“小羽……我爸妈，有消息了。”

秦昭羽突然就踩了刹车，惊讶地问：“找到了？他们在哪儿？”

小宝闷闷地说：“我听哥说，他们现在西藏。还是哥的朋友从西藏回来时偶然间看到他们，觉得很像就偷拍了照片带回来才知道的。好像他们打算和一个登山队一起去珠穆朗玛的路上……”

秦昭羽笑了，说：“我们也出去旅游吧。只要你爸爸妈妈点头答应我们的事情，我家老爷子就没话说了！”

小宝奇怪起来，问：“我爸妈同意，你爸爸就一定同意麽？”

“我爸说，要我耽误谁家的孩子都行，就是别耽误你。”秦昭羽别有深意地看看小宝，说：“看来他不是因为你是男孩子，而是因为别的。”

小宝心中一团疑云，这事情就是这麽奇怪。那有做父亲的，知道自己儿子喜欢了个男的，竟然还说你别去耽误人家儿子？这世上哪有这麽高尚的人。

秦昭羽正想说什麽，手机却刺耳的响了起来。

“小羽！”秦昭彦的声音很焦急：“爸爸知道了！你怎麽这麽不小心？我听说……”

“哥！”秦昭羽打断他：“爸爸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我早晚要和他摊牌。”

“不是的，小羽！”秦昭彦有些欲言又止，只好说：“这样吧，反正放寒假了，你们暂时离开这里，我来安排！”

“哥……”秦昭羽还没说话，他哥已经挂了电话。他眉头深深锁起来，不满的发泄：“为什麽我们一定要躲躲藏藏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爸妈回来又怎麽了！”

小宝心里却说，你就知道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同意我们？

想了想，小宝笑笑说：“放假也没事情，我们出去玩一玩也没什麽不好啊。不管他们怎麽想，我们就是单纯的出去度假也好啊！”

等爸妈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结束的时候，不如现在一起开心几天。

秦昭羽思索了一下，笑著说：“也对。我们玩我们的，不管他们！”说著，重新发动汽车朝学校开去。

到了家，两人先是抱著地图争吵了好半天，决定自己开车到新疆去。接著是忙著收拾东西，野营用品帐篷睡袋之类的，把越野车後面塞得满满当当。

第二天，两人兴奋地早早起床，正式开车去冒险。

秦昭羽开著车，忽然笑起来：“诶，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私奔啊？”

“啊？”小宝却吃了一惊：“难道你没和哥说吗？”

“没啊！怎麽了？”

小宝急起来：“这怎麽行！哥还不得担心死！”说著，就要去打电话。

秦昭羽却说：“没事儿！我常自己开车出去玩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宝不理他，只管拨通了秦昭彦的电话。谁知秦昭彦一听到他们要开车去新疆那麽远的地方，立刻紧张起来。说他们两个就这麽冒冒失失地去了太危险，赶紧回来吧，已经安排好了让他们去欧洲。

小宝听他的，就跟秦昭羽说咱们回去吧。

秦昭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把车停到紧急停车带，看著小宝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新疆。不是为了躲开爸爸，只是单纯的去度假！”

小宝有些为难地说：“小羽，我们还是回去吧。哥既然安排好了……”

“宝！”秦昭羽突然说：“我觉得你特别在意我哥！”

32

小宝心口紧滞起来，急忙就想解释什麽。可是秦昭羽却不再看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分开。”

他把两人的手机都关掉，脚下一踩，越野车重新飙了出去。

小宝看著他凝重的脸色，恍然想到，秦昭羽的压力一定很大。

走了两天一夜，两人还是没能顺利到达新疆。他们在临近新疆的一个高速公路口，被三辆黑色轿车拦截下来。

小宝紧张得很，秦昭羽却往靠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然後歪过头来，疲惫的对小宝说：“还是被他们追上了。”他笑了笑，有点艰难的味道。

小宝有点恍神，接著就看见那个眼神温和总是一张笑脸的席容飞朝他们走来。

“你们还真是……”他无奈地摇摇头：“小羽，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永远不回来了？”

小宝大吃一惊，猛地抓住秦昭羽的手臂。什麽是永远不回来了！

秦昭羽深深看著他，沙哑地问：“宝，要是我真的带你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你会恨我吗？”

“你……你到底再说什麽啊！”

小宝不能相信，这个大少爷怎麽会有这麽可怕的想法？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说，小宝，我们一起去天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