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天看着他,坚硬的男人眼里有淡淡忧伤,他说:"是吗?"
"是的。"范澌乖巧地点头,扣下扳机,子弹射了进去,李呈天身体一抖,然后睁着眼,有点奇怪地看着范澌。
范澌说:"我不想要你死了。"他把银手枪擦了擦,说:"这是我师父给我的。"
"我用这把枪把他杀了。"范澌说:"你会要我用它杀了你吗?"
李呈天摇头:"我不想,但如果你要,按你的意思来。"他温和地笑了笑:"你觉得你能接受就好。"
范澌点头,看着他的脚尖:"他说要你死,而且很多人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他偏过头,看着李呈天笑:"我想试试,我们在一起又怎样。"
他怜悯地看着李呈天流着血的手,说:"反正你的命在我手里。"
王双唯皱眉,看他:"你应该杀了他。"
范澌摇头。
王双唯看李呈天:"你不杀,我杀。"
他手里举高的枪,对上李呈天的头。
范澌说:"他是李家的人。"
王双唯怒急反笑:"那又如何?"他的枪要往下打,范澌说:"我要他。"
王双唯回过头,温柔的眼变得冷漠无情,他在要一个答案。
范澌给他:"他是李家的人。"
王双唯站在原地,突然笑了,走过来,枪也扔了,说:"好孩子。"
范澌跟李呈天去了一个秘密基地换血,见到了一支精良的医疗队伍,没有判断错误那是拥有世界顶尖技术的一支医疗队。
范澌平静地接受了他们在他身上的试验跟救治,他当试验品不是一年两年,很习惯那些人面对他时惊叹又惊喜的眼睛,随他们怎么摆弄他。
李呈天的手包扎好了,人人都在夸奖BOSS这次带了个极好的试验回来,范澌身上的一滴血一根头发都当成了宝贝,就算李呈天平静地说他是他的爱人那群疯子也没有多理,只是夸奖着范澌身上神奇的医学反应。
换血顺利进行,范澌就算觉得周围嘈杂也有点容易接受,尤其在他问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李家会如何对我?"这个问题后,他心情很愉快,一切的繁杂程度竟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秘密基地并不是一直安全,范澌在李呈天慌忙冲进来扯断他的手上的针管时,对着他还笑了一笑。
下午,早上帮他拿药过来的医生已经不见。
精良医疗队痛失一人,全队没有影响一样,依旧在范澌身上掏宝,把他有毒的蓝血一袋一袋放在储存室里观仰,并誓以解破谜团,尽管沾了蓝血的那几十只无辜的动物已经全部玩完了。
一直都不平静,范澌能闻到空气里关于危险的味道,他喜欢这样,这就是他留下李呈天的报酬,永远都生活在生命消失的刺激里,这让他有快感,暂时眷恋着多余又有趣生命。
李家的人呢,那个家的人居然还有从他手里逃过的李家,太不简单了。
范澌爱这份危险。
无比的憧憬跟李呈天在一起的生活。
尽管,更多时候,他喜欢这个人闭着眼睛时心脏那跳动的声音胜过于一切。
如果这颗心脏完美地在他试验室里的仪器里永远都这样跳动着,那该多让人觉得愉悦啊。
真是可惜了。
范澌换好血的那天,时间过去了二个月,回到西雅图,房子里的人撤得干干净净,只有李越天跟李浩在房子里等着他们的归来。
李越天说:"大伯让你回去。"他的眼不看任何人,就一直盯着西雅图的余晖。
李浩灰着嘴,张口想说话,说不出来,低下头,再抬头,几经曲折,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李越天接着说:"大伯说,他不希望亲自来请你回家。"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抽烟的手:"爷爷九十大寿快到了。"
李呈天偏过头,看着正一脸平淡地看着自己手里姿势的范澌,苍白削弱,一碰就会碎一样。
但他不是瓷娃娃,李呈天比谁都明白,他其实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举把他解决了,然后一劳永逸,而不是让范澌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来祸害他。
但他是个有责任的人,在很早开始,他已经接收了范澌这个麻烦,要退,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自己活着的年头。
"我会跟我爸好好谈谈。"李呈天淡然说道。
"嗯。"李越天轻点了下头,站起身:"那我回国了。"
李浩跟着起来,看着李呈天,忧虑:"大哥......"
"回去吧。"李呈天站起来送他走:"告诉我爸,是我不跟你们回去的。"
"可......"李浩看看李越天,再看看李呈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跟着李越天走了。
李呈天看着沙发里依旧平静看着报告的范澌,蹲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别看太久,多休息下,我去弄饭......"
他卷起衬衫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响起劈里啪啦的声响,李呈天做出来的饭菜还能凑合,就是在做的过程中情况激烈了一点。
范澌口渴,去拿水喝,厨房里基本上台上地上不是水就是乱七八糟的菜一堆,垃圾筒红红绿绿装满了,没有一处可容脚落地的地方,他平静,李呈天面不改色,轻巧地踢开掉在地上的盆,凑过来在他脸上漫不经心一吻,看着锅里的汤,说:"很快就好。"
两个人都很简单地接受了厨房里如黄蝗过境般的情况,吃饭的时候两人姿势都优雅,拿酒杯的手修长好看,谁也没想到厨房的盛况。
真是很体贴的气氛,李呈天已经觉得范澌怕是真跟他适应在一起的。
俩人的日子还是不太好过,因为没有钱。
李呈天的一部份被联邦政府冰冻查帐,一部份已被父亲那方控制,取也取不出,另一部份的钱,都在自己的队伍的帐上,并且那个帐户有个特别,只进不出。
另外有点闲钱,那也是不够花的。
而范澌更没钱,好久没干杀人的勾当,钱都用来投尽实验室,身无分文。
实验室是李呈天把他破坏的,他毫不愧疚地等着李呈天把他的实验室重新弄来。
两人生活捉襟见肘。
天大的笑话。
三十来岁的两个大男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居然落到如此下场。
范澌擦枪,对李呈天笑,捉着他的阳茎往自己穴里塞,枪扔到旁边,侧过身子喘息着拍了高清晰照片,要传,被李呈天捉住,手机被甩到地上。
李呈天无奈吻他:"别作怪。"
可是,范澌不觉得自己作怪,很认真,竟坐李呈天身上站起抽离粗大,去捡手机。
李呈天扑过去,再冲进去,紧紧抱着范澌,在他身上咬了一口,范澌的后背高高仰起,像飞翼的蝶。
王双唯说的,李家的最受不得刺激,一刺激,啥阴的都玩得出。
他很想试试,可惜在李呈天的手下并不成功。
范澌觉得这段时间来有些无趣,李家的人低调,连搞破坏都不着痕迹,从没有大场面出现。
他的手很痒,很长时间没有杀人,这让他饥不可耐。
他的血是换掉了,可惜不能连同的他的灵魂一起换掉,每天他都要靠咬李呈天来支撑那股凶性,也因此,李呈天肩膀后背,出现太多过于严重的齿痕。
他有时不耐烦,他很少表现出他的不耐烦,但现在偶尔会在李呈天面前表现一两次,他就会问:"什么时候才有人杀。"
李呈天往往就会笑,李家派来的是李家的人,杀?范澌一直都觉得这很愉快......是的,他的情人从来是不可能为他人着想的人类,他只是觉得有趣,所以,连带他也因为这份有趣而不被他所杀。
有天早上,李呈天出门,门边站着他最疼爱的妹妹,笑得俏皮可爱:"大哥,惊喜不?"
李呈天微笑,抱她,在她脸边亲吻:"怎么不来电话,好来接你。"
妹妹跟他进了屋,东瞅瞅西看看,看见了穿着李呈天衬衫坐阳台上擦枪的范澌,嘟嘴问:"这就是你不要我们都要要的人吗?"
她不满地说:"比你任何一个女朋友都不好。"她看了一眼,回过头,"身材不好,太瘦......"再看一眼:"脸蛋也不好......"
没看出什么优点,嘴翘得可以挂油瓶:"大哥喜欢他什么?你要喜欢男人,我给你找更好的。"
成熟男人面对幼稚妹妹的说话抱以一笑,揽住她往左边走:"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李欣心跺脚,拉住他:"大哥快跟我回去......爷爷想你,我们大家都想你。"
李呈天笑笑摸着她的头,拉她到餐桌椅子坐下,眼睛一瞥,看到穿着白衬衫的范澌头往底下探,像中孤傲的白鹤在展翅飞下,他松开李欣心,往阳台快步走去,抱住范澌的腰,眼睛往下看,一排一排的人停在下面。
范澌把手挂在他脖子上,往底下看,再把他的头拉下,展示这段时间的亲吻技巧。
两人扯开时多了长长一道连接的口沫,李呈天舔掉咽下,回过头,李欣心正傻傻地看着他们俩。
李欣心对于自己英明神武的大哥亲自下厨不是很能理解,咬着嘴看着他给范澌端食物,在看看自己面前的盘子,眼都红了。
"大哥......"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呈天,眼里有着伤心:"他是一个杀人犯......"
"爸爸要我来,我不想来的......你要的肯定是最好的......可是,他并不好......"李欣心看着自她来连招呼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个的范澌,不忍再看地撇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要他,不惜为他跟家里人翻脸。"
李呈天微笑,把牛奶放到她旁边。
李欣心咬嘴:"警察会来捉他的,大哥,一定会的......你藏不住他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挂号信他......"
李呈天摸摸她的头:"我喜欢他,当然要保护他。"
"可他是坏人。"李欣心冲口而出。
"谁说他是坏人?"李呈天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冷静地说:"就算他是坏人,我们谁又不是坏人?"
李呈天看她:"欣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欣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过清楚,所以原本的迟疑这时也不再犹豫。
"他不好。"李欣心看着病态的范澌,"大哥,你能告诉我他什么地方好了?"
李呈天叹气,抱住自己的妹妹拍了拍:"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好不好,再有,别人认为他不好并不代表在我心里他就不好了。"
刚成年的李欣心似懂非懂,可是......她问:"可是你就要为这么一个人放弃爸爸妈妈跟我们吗?"
"爷爷大寿,你跟我回去。"李欣心紧紧抓住她大哥的手不放。
范澌睡觉时,有颗子弹飞过他的头顶,他在黑暗中跳起来,李呈天抓住他的手,沉声地问:"干什么?"
范澌翻下身,拿出枪,掀开窗帘往外瞧。
什么也没有。
白天出现的那班人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没出现过。
范澌苍白的脸,黑夜里透着光的眼睛,诡异莫测,更或者,像个神经病。
他把枪塞回枕头底下,平躺下,继续睡觉。
李呈天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动作,久久不语,看他睡下,往窗外看了看,他的警觉告诉他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但范澌的动作?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李呈天把白色纱帘放下,拍拍范澌,说:"吃药。"
范澌稍起,就着手把药吞下,然后睡下。
李呈天躺他旁边,半天,过了好久,天边都要起初阳了,他问:"你看见什么了?"
范澌静静看他半天,说:"我有幻觉。"
李呈天沉默,摸着他的脸,范澌是受过训练的特殊人才,不会这么脆弱到出现幻觉。
"有什么不正常的吗?"他问。
范澌想了想,笑了笑,一句话也不说,翻过身,再度睡过去。
李呈天半晌也明白了,也不睡了,把药全拿了出来,把不适合的捡了扔了出去,又出了出卖者,不是新鲜事。
范澌疯了,他不可能守一个疯子过一辈子吧?自家人的手段,李呈天一向知之甚深,他不惊讶,原本选择这条路他就想到了后果。
他回过头对范澌说:"跟我回家好不好?"爷爷生日,不可能不去。
范澌眼睛亮起来,"好。"
"答应我......不随便杀人。"李呈天随便问问。
范澌玩着他的下巴,胡茬有些刺人,他用他的脸蹭蹭,微痛,他现在的身体能清醒地感知到疼痛,他摇头:"不好,我喜欢杀人。"
他跳起来,打开门,一个人就着门倒了下来,范澌居高临下,对趴下来的女孩仔细地打量,偏头想了半会,摇摇头,走出门,又想想不对,回去在枕头上拿出枪,摸了摸,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李呈天拿给他的裤子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
李欣心红脸,再然后又红眼,看着她大哥,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哑口无言。
两个人的相处一直亲密不起来,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南辕北辙。
范澌觉得好玩,以此为乐。
李呈天奉陪。
还得扯上家人。
到达北京的那天早上,下了雨,范澌走前面,低着头四处看,浑然不觉雨打湿了他的头。
李呈天把伞打他头上,他不着痕迹移开,在外边,他总跟李呈天保持一段距离,好供有心人士对他暗杀。
李呈天想寸步不离也没有办法,李越天来接的他们,李家的人,怕是只有这一个人这时敢对他表示干脆的态度。
李呈天嘴角含着笑,看着前面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的范澌,叫李越天开着车跟着,他自己跟在后面。
范澌把附近的环境观察完毕,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着李呈天进了车。
李越天一边开着车一边抽烟,李呈天叮嘱了一句:"少抽点。"
范澌对车里的定位系统很感兴趣,这时按错了键,车内响起警报声,李越天伸手按掉,一句话也没话。
范澌曾暗杀过李越天,对于这个人他没有多余的感觉,只知道他是第一个在他手里活下来的人。
明明换了血,血液还是沸腾了起来,他看着李越天的手,想着要是泡在药水里该有多好看,忍不住就往自己背包时掏东西。
李呈天一看,没有阻拦,任他零散地组装着自己的枪。
对李越天笑笑,李越天回他一个笑,随即冷漠的脸又冰得没有感情。
范澌想杀李越天,三人都心知肚明。
范澌进不了李家的大门,在李呈天以前的房子里呆下,李呈天一出去,半夜才回来,伴随着脸上的红肿。
范澌是在李呈天进浴室的时候走进去的,他看着李呈天残废的脸,再加上双膝的红肿,蹲下身子碰了碰,李呈天看他一眼,把水温打到偏温一点,把湿漉漉的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伙子拎起扔到浴缸里,继续洗去一身的血腥。
范澌顿感无趣,他其实不太喜欢跟别的人呆在一个空间里,跟李呈天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忍耐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有点意思,他是不会放过这个他想要他死的人。
可是,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已死不成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了呢?
他只好把游戏玩到高潮,绚烂落幕。
李老爷子九十岁那天,李呈天又被暴躁的老革命家打得趴下了地,指着他:"一个一个的混帐......"
旁边的人谁都不好劝,倒是一直低着头玩着烟的李越天说了句:"爷爷,该出去落座了,大家都等着您去开席。"
老爷子开了他一眼,哼了声,领着一大群人出了去。
酒店的套房里只剩下李呈天跟李越天,李越天打开酒柜,咽下满口的酒,说:"你别回来了,李家的儿孙多得是,不缺你一个。"
他说得淡然,李呈天听得苦笑了一声,摸了把脸:"只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