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出书版) by 朱明
  发于:2010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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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梦中轻声叹息,含含糊糊地说着紫,"睡觉"无意识地伸出手臂圈住我。我喜欢他带着
温存的臂膀,不过更喜欢自己抱他,索性拨了拨他的手,趁着他还投清醒,反过来圈住他的
身子。怀中的身子冷得惊人,我忍下心头的一丝凄凉,告诉自己,快活懈天就是十天。于是
低笑:"瑾,你反正都醒了,我们做点事情吧。"
瑾迷迷糊糊地表示反对,我却不肯依了。见他带着困意的模样,越发觉得动人,从他的脸慢慢一路
亲吻到脖子,再慢慢向前,如愿以偿地听到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不禁得意一笑。他酌胸膛以前
是坚实有力的,因为病了太久,没什么肌肉了,几乎可以数得清楚骨骼,看着有些突兀,但并不吓
人,反而觉得比以前多了些病弱动人的意思。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他以前那么强硬冷漠的模样,只觉刺心。现在虽然病骨支离,我总算可
以随意亲近他,也没什么不好。他的皮肤是栂好看的珍珠色,被我亲过的地方微微起栗,令
我想笑出来知道,瑾虽然严肃沉静,对床第之事却反应敏锐。识这么撩拨他,他怎么忍得住。
今天他似乎不想让我得意,双眸微睁,看了我一眼,便又翻个身装睡。我自然是不肯干休的,
刻意温存。他身上肌肉慢慢紧绷,心跳变得激烈异常,睁开眼睛,似乎想反对,却没有用力,
只是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脸。瑾平时沉默高贵,唯有这时候会现出点迷醉恍惚的神情,脸色变
成了很好看的淡红,玉石般皮肤上透出一层小小汗珠,微微喘息着,目光迷蒙。我忍不住笑
了笑:"看你还装......"
他微哼一声,忽然一翻身压住找,合声不响地抚摸着,便要除去我里衣。我不甘心,勉强集
中精神道:"不对,是我先说的,让我来......"说着想挣扎到上头。他置之不理,温柔的手
有条不紊地除去我所有衣服,低声道:"紫,说了要你别闹的。"
我再不乐意,也不敢和病人争执,心里不禁叫苦: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明明是我想要他啊......
虽然,我得承认他的本事好像是比我好一点,不像我笨手笨脚只会几个招式来回用,他的花
样可多了不少,经常弄得我不能自己。可我有时候不免为了这一点暗自生气,天知道那些年
他和碧玉嵊干了些什么,他怎么会这些花招的。
事后我又是一塌糊涂,被他折腾得几乎不能动弹,心里暗自怀疑,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把我榨干净
,就没精神打他的主意了......可我不甘心啊......
勉强动了动身子,我气恼地说:"说好了,下次一定换我在上头!"他傲微一笑,不做声,打
了水用软布慢慢帮我清理身子。他的手温凉地抚过我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连最私人的地方也
被他仔仔细细用水洗过,又是舒服又是难受,害得我又开始饵尽乱想。看来年轻就是占便宜,
我果然比他恢复得快多了。他似乎没发现我的异样,换水去了。我看着他衣衫单薄地走来走
去,大觉有趣,故意装睡,却眯着眼睛偷看。
他病了很久,瘦得太厉害了,但身形还是好的,一动一静都是玉山般的丰致,很是悦目。我
看着看着,忍不住小心地吞了一下口水。忽然脑门一痛,原来被他敲了一下,我啊地一声,
只好睁开眼睛,尴尬地笑:"我醒了。"瑾静静地笑:"你睡着过吗?"我无可解释,打了两个
哈哈,忽然想到碧玉嵊的事情,有点气恼地说:"瑾,你别打诨,我还想问你,怎么......怎
么会那么多花样?"
他楞一下,笑了笑:"呵,我忘记了。"然后拍拍我的头:"外面太阳出来了,我们广起出去走走。"
我知道他想岔开话题,恼怒地说:"瑾--"
他显然听出了我的不快,忽然停下来,柔声道:"紫。"再不说什么,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我。
我看出里面有些温柔和乞求原谅的意思,忽然隐隐心酸起来,知道他心里有个角落,是我进
不去的。那是碧玉嵊的小小天地。
那人都死得粉身碎骨了,我真不该和他计较。何况我自己也曾经和别人在一起,我这么苛刻,对瑾
并不公平吧?可我越是爱恋瑾,越是忍不住会想着这些。我那么喜欢他,喜欢得可以发疯发狂,恨不
得就是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碧玉嵊的曾经存在?
瑾不管我在生闷气,帮我拿来衣服。我心里不快,索性往床上一倒,不肯理会他。他还是好脾气地
笑,就像伺候孩子般一件一件为我套上衣服。我故意僵着身子和他作对,他便轻轻捏一下我的腰身
,痒得我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身子一软,他趁机套好了袖子,再为我系好腰带,然后服侍我穿上靴
子。
他是个高傲冷淡的人,肯为我做到这样,那是用情到了极处了。我一阵得意,忍不住哈哈笑:"白文
瑾啊白文瑾,小时候都是我为你磨墨奉剑?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他正在半蹲着为我套靴子,闻言抬
头轻轻一笑,却没做声,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柔情眷恋,可也带着隐约的惆怅。
我看着他沉静的脸,心里慢慢沉了下来,这个人一举一动都那么温柔那么优雅,总是让我动心,可
他活不久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心酸,忽然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头,泪水慢慢透了他的衣
服。
瑾轻轻叹口气,抚着我的头发,没有做声。我一阵热血上涌,脱口道:"瑾,你要是死了,我便陪着
你。天上地下,我们再不分开。那个甚么碧玉嵊......哼我才不给他机会!"
他沉默一会;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穿过窗纱的阳光,良久道:"我们出去吧,今天太阳很好。"
我们沿着柳色青青的河堤边慢慢走着,沿路有人对他招呼:"白先生,你也出来散步啊。"他便好脾
气地微笑。
隐居这里已经年余,这一带的人都道他是个退隐的外地商人,我便是他的管家了。我们慢慢和当地
人熟悉起来,因为瑾实在美貌无比,惹了不少人来说亲,都被他客气地回绝了。
我们就这么一路行去,渐入花林深处。花香阵阵,空林寂寞,春风吹拂着瑾额头上一丝头发,他还
是那么英俊得惊心动魄,但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就像阳光下的冰,再不能久。
我心头迷恋和悲伤一起混乱着,忍不住停下来,辗转地亲吻着他。他楞了一下,并不做声,
只是全心全意地回应,带着接近绝望的热情。我们倒在花树下,沾了满身朱瓣,身子下面就
是厚厚的花泥,馥郁的香气和他身上的气息混和着,让我的血液几乎燃烧起来。忙乱中差点
撕裂他的衣服,便低声求他,"让我作,成不成?"
他叹口气,居然同意了。大概瑾觉得他的日子真是不能久远了,所以不想再令我失望。我自然明白
这个缘故,越发伤痛,热泪盈眶中,慢慢镇定下来;,仔细地为他除去衣服。
他沉默地接晕着我的一切,深黑的眼腈-直静静看着我,嘴边笑意轻浅,竟是无尽的温柔和怜惜,那
么多情那么热烈,我像是掉进了呒边无际的温存蜜意之中,耳边听到他低低的呼吸,一时恍惚,不
知道在天上还是人间。
我从没见过瑾像今天这么热情,心头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也卷入这场温
柔的风暴,沉醉不知归路了。听着他压抑的气息,我知道他的体力已经受到了极致,大概他的身子
真是不成了,就这样子也让他不堪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瑾微微昏阙了,动人的丹风眼失神地阖着。我也是筋疲力尽,便学着他平时的做法
为他仔细清理,再为他穿好衣衫。他一直没有醒来,我拥抱着他一起;躺在花树下,闻到身下大地
充满花香的气息。那些花儿,大概被我们压得稀烂了,虽然还是香着,毕竟残败不成了。芳香与腐
朽,原来只是这么一线之隔。
风-过,树上落下大办大办血红的花,瑾的胸膛上也沾染了几道艳色,猩缸花办和淡色衣服对照着,
很是好看。花办就这么幸卜簌簌飞落,不多时我们身上惨慢堆砌了一层香红,瑾静
静躺在艳丽的红色中,宛特熟睡、若是我们一生终结之时,身躯能相互依偎着,和这些花儿
一起腐朽,也是美事吧?
一朵细小的花儿忽然落到瑾的睫毛上,就这么颤也不颤地停住了。我不禁恍惚起来,他这样
子无声无息,恍若死去一般。或者,是真的去了么?一思及此,心里一痛,很是害怕,连忙
轻轻推了推他。
瑾双目微启,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拥抱得更紧密。我听到他胸口沉稳踏实的心跳声,这才
放心了一点,笑着说:"瑾,你刚才害我吓了一跳。"
他静静微笑:"对不起,我只是睡着了。"我听了气得直瞪他,我这么卖力,他居然锤着了?
就算我的本事比他差了好多,可他这么贬损我的能力,我也太......"他似乎看出我的不满,
连忙亲了亲我的嘴角,想了一会,说:"我的情形越来越不妥,大概拖不了多久了。紫,对
不住,本想多陪你一阵,结果还是要丢下你一人辛苦......"
我恼怒地说:"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你死了,我一定陪着的,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
他温柔地笑了笑:"不要陪我。紫,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还是要说罢。"我听出
他口气严肃,心头忽然有了不妙之感,沉声道:"瑾,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的性命,我自己作主,
你说什么都没用!"
瑾低声叹口气,静静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玉峡。这辈子是我对他不起;来世我一定赔给他。"
他温和沉静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毫无表情地说:"紫,我能给你的,就是这辈子。没有下辈子了,
对不住。"
我犹如被他狠狠煽了一巴掌,脸上青红不定,楞在当场不能言语,心头激辣辣地发痛,过一
会结结巴巴地说:"你喜欢他?你对他还是日久生情了?你......不要我了?"越说越是心痛,惊
怒焦急之下,竟再也说不下去。
瑾摇头,眼中柔情和悲哀慢慢涌上,低声道:"我一直只喜欢你,但我欠了他两辈子......他
到死都还在问我,为什么不肯多看看他?我......我能说什么?这辈子,我早就牵挂着你,不能
放开了。我便答应给他下辈子......"
我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过一会轻轻说:"好啊,下辈子,你就这么轻易
把下辈子许出去了。"胸口愤懑得几乎要炸歼,我狠狠瞪着他一会,几乎想亲手扼死他,终
于还是忍了下来,忽然掉头狂奔。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瑾就是我唯一依恋的天和地,但这天地原采早就背叛了我。我还有甚
么呢?还有甚么!瑾在后面急迫地呼喊着找的名字,发力追赶。我却不理会他,自顾野马般横
冲直撞。他虽然强大无比,毕竟病得九死一生,不比当年了,在后面吃力追赶着,还是慢慢
拖远了距离。他艰难的喘息声在风中隐隐传来,我却一横心不去理会。
白文瑾,原来你阜就不想要我了,那又何必假意追赶呢?我不求你,不求你,不求你......心里反覆
对自己说着,眼前视线却慢慢模糊了。忽然,我听到后面一个沉闷的声音,他的喘息一下子消失。
我呆楞一会,忍不住停下来,慢慢回头,心里一下予扭紧。
瑾安静地伏倒在大地上,毫无动静,看样子在狂奔中病发了。我大叫一声,情不自禁向他冲过去,
急切地扳起他的身子。却见他双目紧闭、发白的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已经不省人事。
我又惊又急,手忙脚乱为他输入内力,拍打他的心口,又往他嘴里使劲灌气,弄得一身乱七八糟,
折腾了半天,他慢慢醒来,看着我静静微笑,吃力地抬手,抚摸中下我的头发。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动人,就好像繁花烟雨之中的江南春雨,我的心却在这个微笑中片片分崩了,哽
咽着握住他的手,说不出话来,只能把他抱得更紧更紧,让火烫的身躯温暖他冰冷的手足,只要他
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我只要他活着!
他叹息着,无力的手慢慢为我抹去眼角水珠,笑中笑:"还是小孩子一样,哭什么,我还没死啊。"
我涨红了脸,咕噜两声,含含糊糊地说:"谢天谢地。"
瑾笑着摇头:"你谢我吧,是我自己舍不得死。"
他海水般沉静的眼睛深深看着我,缓缓道:"下辈予,我答应了玉嵊。紫,我们只得这辈子了。所以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在你身边。"
番外往世??莫问白云
独坐幽篁裒、弹琴复长啸,深林无人知,明月来相照。"
琴声泠泠,聋清晨的竹林中飘动,气韵空灵一泛静。
雪山神族的女主人白静仪独自盘坐在大石上,信手抚琴。她已不年轻了,昔扫倾国无双的美丽随着
岁月淡去,少女时代清刚威严的气势也早就变成当家主母的温和沉默。
远处,侍女玉佩从水榭外穿花拂柳而来,笑吟吟道:"大夫人,老爷出门回来了,给你带了两匹锦缎
呢。"眼看白静仪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又得意地低声补上一句:"比二夫人多,她只有-匹哦!"
白静仪知道玉佩为主人争强好胜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年纪不小了,不好花色,回头把多的那匹
缎子送给凝月吧。"赵凝月正是二夫人的名字。
玉佩没料到女主人又是这么处置,楞了一下,很是为她叫屈,正要说话,白静仪摆摆手,她在家中
向来甚有威信,玉佩不敢罗嗦,只好翘着嘴下去了。
白静仪看着王佩去了,淡淡微笑一下,收了琴具正要回去,看到水榭又来一人,荚俊高大,颇有日
朗星辉之感,正是她的夫君,雪山之主辟虏。白静仪侍夫向来恭谨有礼。连忙放下琴具,过去迎接

几个月不见,辟虏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还是气度夺人,对白静仪微笑道:"静仪,听王佩说,你要
把缎子送给凝月?那是我给你挑的啊,你不喜欢么?"
白静仪柔声道:"夫君所赠,我自然欢喜得很。只是妾身已老,凝月正值青春,她打扮起来才好看啊
,所以就送过去了。"
辟虏楞了楞,看着他的妻子,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只能看到温和平静的笑容,一时也想不出她想的什
么。迟疑一下,苦笑道:"你向来能说,怎么都有理。"
白静仪曾是冷月谷谷主,比辟虏大八岁,她嫁给辟虏时,在武林中很是轰动了一阵。当时辟虏才十
五岁,白静仪虽容色绝代,毕竟和他年貌不当,这婚事无人看好,都说辟虏是贪图冷月谷的势力才
娶了白静仪。想不到这对夫妻真的安安稳稳相处下来。白静仪婚后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族中长老
颇有议论,辟虏便新纳叠楼大小姐赵凝月为妾。
辟虏少年成名,威震天下,面对千军万马也纵横如意,可在自己妻子面前,却总觉得琢磨不透。他
是个好战好权的人,并不重女色,娶白静仪也的确是看上她处事精明强干,足以和他一起中兴雪山
神族。
不料,白静仪嫁给他之后,只是处理族中内务,对江湖中事始终不发一直,和娘家更是断绝了来往
,连白文瑾过世,她也不曾回去探望。辟虏知道她不想为雪山神族对不起冷月谷,又要忠申夫家,
是以如此隐晦锋芒、以求两全。他虽尊重妻子的意思,心里却始终隔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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