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恨——离离
离离  发于:2010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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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连苦笑,躬身退了出去。

三皇子打发完了众臣也回了昭云宫。宫女们见了迎上去,禀道"殿下,小王爷不知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拼了命似地灌酒,咱们劝他不要糟蹋身子,他就是不依。"

三皇子一听忙转身去了寝宫,一进内殿就见沈长遗怀中抱着酒坛子,屈膝坐在地上,旁边还滚落着三、四个空酒坛子。

刘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怎么喝这么烈的酒?"

沈长遗半晌不答,直到刘昭走到近前才喃喃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是我喝了这么多,还是难过的紧....."一语未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刘昭弯身轻抚上沈长遗的面颊,叹道"士为知己者死,你也不要全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对不起她。"

刘昭气道"你还说,别人尚避之不及!先不提你得罪的那些人...,往日就算你没事,他们还要寻些事往你身上推,你怎么自己还这样说,难道逼死人命很好听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传得不好,你的名声就没了,到时还怎么带兵?"

沈长遗听了心中大悔,深觉不该失了分寸,慌忙站起身来,岂料酒意上涌竟一时目眩向前倒去,刘昭忙抱住他,苦笑道"我本以为你只是三分心动,谁知竟是对她十分的上心,你为寒玉竟能如此..."

沈长遗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刘昭,眼中隐隐流露出悲戚之色"我要说从未对寒玉动过心,那也就太矫情了,可是十分用心却是说不上的,我要真对她是十分用心,她,她也就不会........"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闭上眼睡一觉等醒了就全都忘了。"说着,刘昭把他扶到了床上。

沈长遗靠壁坐在床里也不躺下,叹道"风花雪月如一梦,赢得风流薄幸名。"

三皇子微怔神,问道"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寒玉........"

沈长遗加重语气道"三哥,我与寒玉是知己,是良朋益友,是君子之交,你别污了她的名声........

三皇子听了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是我说错了,你既不想睡,跟我说说话心里也好受些。"

沈长遗脸埋在手肘间,捶床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沈长遗这般悲痛悔恨,刘昭的心中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去。他原只当也就不过是一时伤心,无甚大事,谁知竟这样雷嗔电怒起来,可劝又劝不得哄又哄不住,还未怎样倒先把心思深沉的自己给难住了。

暗黄的烛火下映衬出沈长遗的眼中一片迷茫,悲伤、悔恨、愧疚齐齐涌上,万般缠杂于胸口处,强自攻固的心防几乎全部瓦解,脑中又浮现出寒玉倒在面前情景,手上一疼,指甲已刺在了肉中,半晌 才恨恨赌咒道"我定要他们死于万刃之下。"

刘昭忙握住沈长遗的手腕将他拽到怀中,大笑道"我的遗儿已有了傲视天下的神态,可见万物皆不在你眼中了。"

沈长遗听了冷汗淋漓,暗暗心惊道"昔韩信不听蒯通之说,而有未央宫之祸。文种不从范蠡之言,卒伏剑而死。我,我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不成?"

刘昭又笑道"他日永阳王定能威震天下,横扫千军。"可说者是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沈长遗心中大苦"自古君疑臣则臣必死,我当早图良策..."思虑至此,眼中泪水不知觉的又滴了下来了,叫了一声三哥就垂下头就哭了起来。

三皇子见他哭泣心中就极难受,忙抱住他笑道"难道遗儿也要学那小儿女状为情字所累,我早跟你说过儿女情一长英雄气就短,父皇的意思也是要你把心思全放在操练兵马上。再说,不管你喜欢谁不喜欢谁,你是做不得主的,都是皇奶奶说了算,何苦要自寻烦?要传出你和寒玉的事,不要说父皇会生气,.........,皇奶奶就先要打你!你且不要再生事了!"

沈长遗眨了眨眼,忽然痛哭起来"三哥,你救救我。"

三皇子听了甚合心意,俊美的脸上隐隐露出笑意,口中却说"你的事我怎好插手。"

沈长遗扑到三皇子怀中哭道"三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乖乖听话。"

三皇子亲亲他的面颊,笑道"我的元宝儿也有怕的时候。好了,这次的事过了就不能再提,你以后也不许朝秦暮楚的,伤了别人的心不算也害苦了自己。风流薄幸是最招人厌的!你收敛些!"

沈长遗垂头捂脸一时无语。

刘昭轻轻掰开沈长遗的手,叹道"傻孩子,这世上最脆弱的就是人心,你的心要是伤了可就没得救了。你好好的把心思都放在练兵上,不许再和女孩子夹缠不清!要是再有一回......你就等着挨打!..."

沈长遗低声道"再不敢了。"

三皇子点点头,招来宫人点上梦甜香,又给沈长遗解了衣裳,笑道"睡吧!"

永阳王暗下决心"再不能这样拖下去,成则得定天下,....不成则泛舟绝迹,登峨嵋之岭,罢罢罢我且赌赌天命所归!"

40(上)

五月初二,宫中上下一片欢欣,全都在为端阳节忙乱。可是有人却大吼大叫,糟蹋了这一团的喜气。"你说什么,南安单于带着人回北羌了?"永阳王脸上的表情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狰狞可怖。

安平世子刘普见永阳王像是要一口把他活吞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哀叫道"是啦,是啦,他们今日一大早就逃了。长遗,越是在这种危难时机就更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怒海啸于侧而不变声,这样才能以你过人的胆识,超卓的智慧,指挥若定,出手反击,终至大获全胜....."

"放屁。"永阳王捶着回廊的柱子破口大骂。"你,你是要气死我吗?你为什么不找人盯着他?"

"是你昨日说‘别的先不要理了,一定要除掉那福官。'"安平世子把当日沈长遗的口气学了个十足十。

永阳王当时就差点儿背过气去,他一把揪住安平世子,冷笑道"真是好得很!我交待一句你就听一句。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吗?去他见鬼的福官。别在管他!"沈长遗还要再骂,忽转了个念头,丢开安平世子,问道"他们是几时跑的。"

安平世子苦着脸道"听驿馆人说是城门一开就溜了。"

永阳王想了想,忽然抚掌大笑。

安平世子见永阳王笑了,心里一下子就毛了,怯怯道"那个,长遗,我知你是为寒玉的事才不能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我能体谅,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闭嘴!"沈长遗冷冰冰道"你去跟铁衣卫说南安单于一行人一个也不许活着离开我南陈!"

安平世子摸着下巴,问道"在他们回北羌的必经之路--彭城设伏怎么样?"

"不好,彭城乃是我南陈兵家重地,...嗯,要做得像遇到了强盗之类的......还是在金城设下埋伏的好!反正现在金城让北羌人占着,出了事也赖不着咱们!"

安平世子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掩着耳朵偷铃铛,哪个强盗敢劫带着两队死士的北羌单于?"

永阳王哼了一声,道"你会不会说点儿好听的?"

"好,好,就照你说的办!不过咱们没有圣上旨意,真要出了麻烦....."

永阳王啐道"尔胆量不及老妪!"

安平世子的脸红了。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唱道"天命大陈,载育群生。於穆上德,随时化成。自祖配命,皇皇后辟。继天创业,宣、文之绩。主丕显宣、文,先知稼穑。克恭克俭,足教足食。既教食之,弘济艰难。上天是祐,下民所安。古天祐圣皇,万邦来贺。虽安勿安........光宅天下......"

"你听,是在唱你写的庙歌。咱们去瞧瞧。" 安平世子来了兴头。

"你快去给我传话,看什么热闹?"

安平世子悻悻转身要走。永阳王叫住他,闷了半晌才问道"寒玉她,她的身后事是你办的吗?"

安平世子吃了一惊,奇道"没人与你说吗?是三皇子命人将她厚葬,肯定不会亏待她的,你要去看看吗?"

永阳王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哀伤之色。

安平世子拍拍永阳王,叹口气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徒增伤怀。" 说完拉着他穿过回廊,走上羊肠小道。

安平世子笑道"你看这两旁翠竹、苍苔,若下雨时能在此地观竹听雨,哎,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惬意啊!"话音未落,狂风骤起,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闷雷滚滚,瓢泼大雨"哗哗"倾斜而下。不一会儿,永阳王与安平世子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永阳王大叫一声,恨不能立刻缝上安平世子的嘴。

安平世子干干笑道"咳,不是还没下冰雹嘛!"这次他一说完,吡哩啪啦居然真的下起冰雹来了,豆大的冰珠子打得永阳王全身发痛。

沈长遗仰天大叫"小普"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凄厉的叫声和着雷声传了很远很远.........

40(中)

"元宝儿,你怎么弄成这样,天上是在下雨还是在下泥?你袍子上全是黄泥哪!"颖王悠闲地靠在梨花椅中顺手拈起一颗棋子,凉快无比地说着风凉话。

沈长遗抽搐着嘴角,秀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是强行挤出微笑,打岔道"五哥好雅兴,来昭云宫找三哥对弈啊。"

三皇子也问道"怎么出去一会儿就弄成这样?"

"怎么弄成这样?还不是小普 。"永阳王恨恨地想。

原来,安平世子见说什么就来什么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心道"早知道我说下金子就好了。"再瞅瞅永阳王怒气冲天的样子不由连忙捂住嘴巴,笑了笑,又不信邪地松开手道"我再说话就让老天爷一个惊雷劈死我!"只听"轰隆"一声,一个惊雷在他们头顶炸起,劈得斜对面的竹子拦腰而折,面目焦黑还冒着烟。永阳王定定地望着安平世子,愣在原地半响没敢吭声。

安平世子见了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笑道"老天爷,我说个笑话,可千千万万别当真啊!长遗,咱们怎么办啊?"雨愈下愈大,雨水顺着两人身上流到地面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永阳王再也受不了了,骂道"还商量什么?还不快跑!" 又一串雷声响起,永阳王心里一惊生怕安平世子一语成真,谁知一不留神,脚下踩在苍苔上一滑就摔成了这个样子......

永阳王越想越气,偏过头不再答理颖王。

三皇子站起身向宫人道"快给永阳王打水!"

"你不说我也能猜着,下这样大的雨脚下一滑摔个跟头也是难免的嘛!" 颖王拍着大腿笑得幸灾乐祸。"不过这雨下得还真是时候,正好解解伏中的暑气。"

沈长遗气得直抖,一脚踹向颖王。

三皇子拉着沈长遗,笑道"别闹了,我还是有事跟你说哪!"

沈长遗气呼呼地换衣裳去了。

三皇子重又坐下,向颖王笑道"你这劝人的法子还真是新鲜。"

颖王哈哈一笑"总比让他哭丧着脸或是强颜欢笑要好得多了。"

三皇子点点头,低声道"也好,省得他为寒玉伤心!"

不一会儿,沈长遗换了衣服出来了,问道"三哥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颖王抢道"南安单于跑了!"

永阳王白了他一眼,哼道"很新鲜吗?我早就知道了!"

"你那个好妹夫告诉你的?"颖王笑呵呵的。

"别再提他。"永阳王咬牙切齿。

三皇子与颖王互看一眼,心中齐笑道"看来他摔的这个跟头与小普是脱不了干系的。"

"好了,有什么就直说,绕来绕去的很好玩吗?" 永阳王不高兴了。

三皇子笑道"他突然就跑了,看来是后院起火。"

永阳王"嗯"了一声,道"我说倒不如试他一试。三哥你下道旨,让乘风全力攻打金城,看北羌有什么反应,若北羌无事必会派兵增援........"

颖王笑道"到时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挥军北上,若北羌有事,你正好伺机夺回金城!元宝儿,你算盘打得响啊!可要是三哥不下旨哪?"

沈长遗冷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永阳王,你好大的口气啊!"颖王刘恪戏谑地看着沈长遗。

沈长遗一惊,忙看刘昭。三皇子安抚笑道"我一会儿就下令牌。"

沈长遗讨好地紧挨着刘昭坐下,躲得颖王远远的。

三皇子笑了笑"端阳节过了你才能回彭城,不然太后会生气!"

颖王大笑指着沈长遗道"不说太后我还想不起来哪,他今儿一早上了太后那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儿的,说什么天命大陈,载育群生。於穆上德,随时化成。自祖配命,皇皇后辟。继天创业,宣、文之绩。还说要效仿先帝,千军辟易。又说北羌未灭,何以为家?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他就说了这一套鬼话,把皇奶奶哄得是又哭又笑,最后也不逼着他娶妃了。三哥,你说明明是他自己怕被管着还说了这一套官话,最希罕的还是太后、太妃没一个不信的,还特意让我把端阳节的进品给他送来,嘿,真是....."

三皇子"咳"了两声不予置评。

永阳王恼羞成怒,暴跳道"你不是也推了亲事吗?还说我?"

颖王哼了一声"搭个顺风船,瞧你小气的。三哥,你要不想成亲也赶紧着哭去,没准也来得及........

永阳王使劲吸了口气,终于能说话了"五哥,你不是给我送进品来的吗,东西哪?"

颖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东西啊,哈,都搬到我的嘉德宫去了,你是借住在三哥这儿,难不成还要搬到这来不成,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啊........."永阳王连蹦带跳"我活不了了..................."

40(下)

永阳王被怄得捶胸顿足,偏偏颖王又笑道"元宝儿是仁、勇、信、廉,样样不备!只有一个贪字了!"

沈长遗不屑地"呿"了声,"仁者可夺也,勇者可诱也,信者可欺也,廉者易可谋也。由此观之,则兵以出奇不易制胜,而不以人才之贤,亦自明矣。而五哥恰无自明也!"

三皇子也饶有兴味地问道"如何能自明?"

"麋鹿者,以箭射之;为鱼鳖者,则可以网取也;唯无形者,无可奈也。是故圣人藏于无形,故其情不可得而观; 运于无形,故其陈不可得而经。无法无仪,来而为之宜;无名无状,变而为之象。可见太有规矩不是件好事,让人猜不透心思才好哪!最好来无影去无踪。"永阳王侃侃而谈。

三皇子赞道"说得好!"

"你的心思我却知道,就是攒东西。"说着,颖王叹了口气"你要那么些东西干什么?恒娥成天跟我怨恨你那些琉璃杯、翡翠瓶儿、玛瑙碗、...放都没地儿放了!还说要都给你扔出去!我好心给你收着,你还不知感激......"

三皇子一直微笑的瞧着沈长遗,听到这儿,也不禁莞尔。

"我高兴成不成?" 沈长遗面上的表情可是一点儿也不高兴。

"成,怎么不成,只愿你别落下攒东西的毛病才好。"颖王摇摇头。

永阳王哼了一声"你会嫌东西多吗?"

颖王忽然拍手大笑道"三哥,你知道他小名为什么会叫元宝儿吗,就是因为他抓周时抓了锭金........"三皇子哈哈笑道"元宝儿?"俩人哄声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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