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可能要让你回北羌战场哪!"
永阳王笑道"这有什么,我早就想回去了!"皇后听了脸都气白了,怒道"你跟衡儿真是我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还早就想回去,你知不知道去了就是个死,你,你要让姨母急死吗?"说着,已掉下泪来。永阳王忙跪倒在地,在他心里,皇后就跟他的母妃没什么两样。皇后连忙把他拉起来,哭道"你要是有什么,我还有什么颜面见我的妹妹啊?"永阳王听了也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皇后哀伤道"现下已比不得从前,你上了战场就不会让你活着回来了!"
永阳王也不敢再提,答道"孩儿知道了。"
皇后这才强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太子的事你也不要管他了,随他去吧,他当不当太子都由他,反正不能为他一个牵连这一大家子的人。"
沈长遗叹道"姨母都知道了?"
皇后气得浑身轻颤,怒道"再不要提这个畜牲,居然跟个戏子....,还是男子,罢了,只当我没生养过他!"
沈长遗忙劝道"姨母万万不要动气,这事儿蹊跷的很,想法子弄清楚才是真的。"
皇后说道"你不知道,我开始也是以为他不想当太子做戏给咱们看哪,谁想到他是认了真的,连太子妃都为这与他闹翻了。"
永阳王有点儿发愁,太子是最听太子妃的话的,他原指望太子妃能帮上忙的,这下,好像也不用了。
皇后又恨恨道"随他去吧,有他后悔的时候!"
永阳王道"姨母说得是气话,真要那样,不说别人,姨母就先心疼死了。"
皇后说道"那又能怎么好哪?"
永阳王说道"一刀杀了那个福官,一了百了。"
皇后摇头道"不行,他知道了还不闹死!"永阳王翻手竖起三根手指,笑道"是三皇子做的,与我们何干?"
皇后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成。犯不上为这个冒这么大的险,我亲去向皇上请旨把那什么官儿哄得远远的就得了。"
永阳王只好应道"全凭姨母安排!"
皇后叹道"孩子,宫中的事牵连太广了,咱们已站在刀尖儿上了不能再冒丁点儿的风险。"
永阳王也知道事已不好了。皇后笑道"瞧我,光拉着你说话却忘了正事,赶紧回府吧,恒娥那孩子都要急死了,跟我这儿哭了好几天说他哥哥丢了!"
永阳王听了忙起身行礼辞别皇后奔回府去。
25(下)
永阳王匆匆忙忙赶回府,可还没进大门就差点儿被气晕过去,只见锦衣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平南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人想进去,连苍蝇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永阳王大怒,拽过一名锦衣军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锦衣军并不识得永阳王,也吼道"臭小子,你是谁?"
沈长遗怒道"瞎了你的眼,本王是永阳王!"
锦衣军哈哈笑道"永阳王不回永阳王府,上这儿来干什么?"
沈长遗勃然大怒,骂道"混帐东西,把你们指挥使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的胆子?"
"吱"地一声,王府的门开了,里面的人叫道"是小王爷的声音,小王爷回来了,你们快让开。锦衣军这才让开了一条道,永阳王快步冲进去,问道"徐真,这是怎么回事?"
徐真苦笑道"小王爷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永阳王穿过回廊一进大厅,就见三皇子刘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坐在堂上,永阳王心里一怵一不小心就绊在了门坎上跌倒在地,摔得那叫一个脆,疼得他半天也没爬起来。沈长遗心里真的很服气了,暗道"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真没错!"
刘昭冷冷地看着永阳王,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长遗暗叫不妙,忙笑道"三哥怎么有空来小弟府上。"又骂徐真"没眼色的奴才,还不给殿下沏茶。"
刘昭眼中仿佛结了一层冰,显然是对沈长遗愤怒已极,半天才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去。"
永阳王好生为难,他不想回昭云宫可又不敢顶撞刘昭,只好期期艾艾地拖着。
刘昭也不听沈长遗啰唆,一把把他拽过来,打横抱起就向外走去。沈长遗大叫大喊,拼命地挣扎,刘昭轻轻地说"再闹,我就娶你妹妹恒娥做妃子。"
沈长遗听了马上就安静下来,心中却破口大骂。
刘昭笑道"在心里骂也不行。"
沈长遗笑道"三哥说哪里话,小弟怎敢对三哥不敬!"
刘昭但笑不语,直接把沈长遗抱上了轿子,吩咐道"回昭云宫。"
沈长遗叹了口气,道"三哥这是何必啊?"
刘昭紧紧扣住沈长遗腰际,笑道"遗儿又是何必啊?皇上已下了旨让你在昭云宫好好养病,难道你要抗旨吗?"
沈长遗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什么养病,根本就是软禁!"
刘昭点点头,正色道"你这样说也没错。"
沈长遗气得七窍生烟,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刘昭看着沈长遗怒气冲天的样子,心情大好,轻轻亲亲他的脸庞,笑道"傻孩子,昭云宫有什么不好?"
沈长遗嘟着嘴,气道"昭云宫有什么好?"
刘昭佯怒,一拉一拽把他摁在腿上,道"再说昭云宫不好就打你一顿。"
沈长遗忙大叫道"昭云宫好得很,我在里面住一辈子也情愿。"
刘昭大笑,重把沈长遗拉起来,让他坐在身旁。沈长遗无奈道"三哥要小弟回宫说一声就是了,做什么派那么些锦衣军,我还以为我要被满门抄斩了哪!"
刘昭笑道"瞎说什么,那是在帮你换府。"
沈长遗一惊,问道"换什么府?"
刘昭笑道"你是永阳王自然也该有自己的永阳王府,平南王府就等父皇下旨封谁当平南王再让他住吧!"
沈长遗听了,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好一招兵不血刃,我沈家死了多少人才换来的平南王的封号就这么没了!太子也别再想借平南王府的威望了。好啊,这回你在朝中可就没有对手了。" 想到这儿,永阳王不由心中冷笑"刘昭啊,刘昭,我就是再狠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你好深的心机,好毒辣的手段!"
26(上)
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了昭云宫。
沈长遗懒洋洋地躺在靠着窗边的长藤椅上,悠游地看着窗外的落日及多了三倍不止的侍卫,叹了口气,心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跑哪!白白留下坏印象。下次再想跑,难呕,除非我能生出一对翅膀!"
坐在案前看公文的刘昭听他叹气,微皱长眉,放下手中的奏折,叹道"长遗因何愁,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沈长遗幽幽叹了口气,眼波流转,哀怨道"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不在。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三皇子伏案捂嘴闷笑,沈长遗皱皱鼻子,恼道"笑什么?"
刘昭笑道"上次说喜欢热闹,这次又要见旧友,你呀,花样忒多了些!你那些旧友躲你还来不及哪,还会想见你?"
哀怨的模样立刻没影儿,沈长遗横眉立目地叫道"你也太恶毒点了吧!"
"彼此彼此!"
沈长遗气得呼呼喘,两眼直冒火光,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坐起身叫道"你是老天爷派下来克我的吗?"
刘昭走到窗前,把他抱起来放到软榻上,笑道"你才是老天爷派下来克我的。"
沈长遗哼了一声,背转过身不去理他,刘昭也躺在他身旁,戳戳他"又闹什么脾气。"沈长遗还是不理他。刘昭没办法,道"好了,好了,我知你为什么不开心,可丢了封号总比丢了命强吧!"
沈长遗听了大哭道"你还说不是满门抄斩,先削封号再抄家,我见得多了,呜呜,不用哄我,要杀就杀我一个,不干我妹妹和侄儿的事,呜呜。"
刘昭哭笑不得,忙坐起身把他拉起来,道"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谁敢削你的权抄你的家,本宫第一个要他的命!"
"那你说丢了封号总比丢了命强!"
"听我说完啊,北羌的和亲使者十日后就会到建康城来,我手下的影卫军打听到他们这次来和亲是假要刺杀你才是真,所以我就把你留在宫中,把你府上的人移到我宫外的府邸。你想想你们一直是打着平南王府的旗号作战,他们这回还不头一个就要杀向平南王府。这样我才说你要丢了封号总比丢了命强。"
"这些北夷人怎么又玩起了和亲的花样儿?"
刘昭笑道"这就得问你的廷骑都尉了,他们打了一场大胜仗,自然北羌人就要求和了!"
沈长遗气急败坏地抓住刘昭袖子"他们进攻彭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彭城怎样了?"
刘昭忙安抚道"别急、别急,咱们赢了,北羌人没讨到半点儿偏宜不说还折损了一万精锐!"
沈长遗听了就要跳下地往外冲,刘昭忙拦腰抱住,问道"干吗去啊?"
"干吗去,自然是回彭城,这帮夷人竟敢乘我不在就打主意,我非要他们尝到厉害不可!"
刘昭笑道"他们已然尝到厉害了,你选的人没有错,乘风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再说,他们短期内不会再有动作了,因为北羌领兵作战的南安单于亲自要来建康城了!"
沈长遗绝世无双的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冷冷道"他敢来就别指望能回去!"
刘昭从未见过沈长遗这样寒彻心骨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痛,把他抱得更紧些,说道"你要杀他为你大王兄报仇,我帮你!"
沈长遗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哽咽道"杀了他又能怎样哪,王兄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杀了他你心里会好过些,杀了他南陈就不用再与北羌争战不休,杀了他别人家就不会失去兄长、儿子、父亲。"
沈长遗把脸埋在了刘昭的怀中,轻轻道"你说的对,杀了他别人家就不会失去兄长、儿子、父亲。"
刘昭轻轻擦了沈长遗脸上的泪珠,哄道"好了,别哭了。"
沈长遗大怒,推开刘昭,吼道"谁哭了,不过是水喝多了,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刘昭大笑不已。沈长遗恼羞成怒,怒斥道"管好你的锦衣军,让他们老实些,别趁机私藏我平南王府的财物,那是要给我的恒娥作嫁妆的!喂,喂,别这样看我,恒娥不会嫁给你的,她是最听我这个哥哥的话的。"
刘昭笑道"放心吧,你的嫁妆一样也不会少的,我也不会娶恒娥,还有啊,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吗?我怎么好像看见我母妃的古董在你的厅里呀?还有那么些南海珍珠也是你的?"
永阳王涨红了脸,再也不说话了。
26(下)
刘昭见永阳王默不作声,继续笑道"怎么了,没话说了?"
沈长遗翻身趴在榻上反唇相讥"说什么?药效到了,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难道要说眠绵的滋味很好受吗?堂堂的三皇子居然下药,传出去可真够体面的?"
三皇子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不过是安神的药,吃了对你也没坏处。"
永阳王点头道"是啊,是啊,再加上用银针封上经脉,我想从昭云宫跑也只能从后墙的洞中跑,丢人啊!"
刘昭不以为然,道"你不想跑也就没这些麻烦了!我又不是要害你,再说,你以为调动锦衣军很方便吗?"
永阳王大笑"三哥说的是,三哥要真想害我就该下一日三痛。话说回来,想必三哥也知道,小弟与北羌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所以这兵符之事,还请三哥多多费心。"心中念道"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千万不能发火,不然心血就白费了。"
"兵符?"刘昭微微笑道"杀了南安单于,你还要兵符干吗,战场上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送命,那可不是顽的!"
这一句话能呛你一溜跟头,真真能窝屈死你。沈长遗再也忍不住了,骂道"人说卸磨杀驴,好啊,你这还没卸磨就想..........."沈长遗想想不对,这不是在骂自己吗,又咬牙切齿道"好了,我不想跟你兜着圈子绕着玩,没什么意思也没意思透了,我觉着我忍你够久了,趁此机会咱们说开了吧!你与太子的事我不管了,这兵符你给我,我带着我的黑衣军走得远远的,不管是北羌也好,南彝也罢,总之是再不会回来找你的麻烦。怎么样?"
"你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你方才都能装哭示弱骗取信任也不难保你先握住兵权再扶太子登位!"
沈长遗听了目瞪口呆,指着刘昭,半天才道"那你还告诉我北羌的事?"
刘昭微微一笑,优雅地抖抖长袖"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的武功也被封住了,不会惹出祸来。反倒是你,我可真弄不明白,待在昭云宫有什么不好?你这样心心念念的要出去?"
沈长遗冷冷笑道"受制于人有什么好?你借着北羌人来削我的兵权,又借着削弱我家的势力来削弱太子,来了个一石三鸟,我会不知道?现在不过是你哄哄我,我骗骗你,你还真当是君臣情深了不成?"
刘昭挑眉,俊美的脸上罩上了阴影,问道"你真这么想。"
沈长遗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闹翻,只好叹道"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三哥到底想怎么样哪!"
刘昭神色一黯,垂下眼帘掩住了神情。沈长遗起身靠在榻上,肃然道"不管三哥信与不信,我还是要说一句,我这一生并不想逐名追利虚耗光阴,有些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三哥应比我更清楚才对。我想要的不过是作个闲人,对一长琴,一壶酒,一溪云。"
刘昭看了永阳王一眼并不作声,永阳王闭目自嘲笑道"我知道你不信,假话说的多了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还想让别人相信,那才是在做梦。"
刘昭问道"真心藏得太久了,连自己也找不到了吗?"
永阳王仰天笑道"应该说是真心丢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小块了!"
刘昭心道"一小块吗?一小块就够了!"
27(上)
说了些不象真心话的真心话, 沈长遗自己都觉着浑身不舒畅起来了,心道"难不成是假话说的多了,说句真话反倒不自在了,真真是见了活鬼了。"
刘昭见他满脸的懊恼,心中也是有些微的触动。永阳王是什么人?他稍见刘昭态度松动些,忙打蛇棍似缠上,说道"三哥,争来斗去的又有什么用哪!就是你赢了,到头来换来的也不过就是三迟枯骨,一抔黄土!"
刘昭蹙着眉,神色有些黯淡,叹道"遗儿说我该怎么办哪?"
沈长遗支手托腮,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如三哥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其他的咱们再慢慢商量,可好?"
刘昭微微一笑,晶莹剔透的脸上流光泻玉,顾盼生辉,说道"你说来绕去,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吗?我就偏偏的不叫你称心如意!"
永阳王的小小心思被揪了个正着,不由怒斥道"刘昭,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三皇子抿唇笑道"好啊,我等着你!"说完转身出了内殿,沈长遗气得又吼又叫,大骂不已。
外殿当值的宫女们一个个的捂嘴偷笑道"这个小王爷长得是仙人下凡似的,怎么却是个阎王脾气,天天的不是要打就是要骂!没有一天能安生的,殿下也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