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裳跟晴儿眞配,可惜就是旧了点。」婶婆在裙尾做最后的改良,遗憾没法给晴芳作件新的衣裳。
「这样就很好了,婶婆。」,扶起时常照顾自己的老婆婆,晴芳感念道:「这衣裳还是婆婆你坚持一针一线帮我改的,晴芳能穿着它下嫁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呀!」说着晴芳的眼框里泛起了泪光,能在异乡的土地上体会到如同亲情般的温暖,是多么令人感动、万分庆幸的事啊!
「傻晴儿哭什么!婶婆只是感叹时间太赶,来不及织块上好的红纱,作件新的嫁衣送你。」粗糙布满厚茧的手抹去晴芳欲滴落的泪珠,老婆婆笑的慈祥地安慰晴芳。
「婆婆!晴儿能认识你是晴儿的福气!」晴芳身一软贴着婶婆,感动这份难以言语的舐犊情谊。
唐突的开门声惊动了晴芳和婶婆,从开启的门缝里窜进两条贼头贼脑的影子。
龙童和玅臻趁着屋外的村民一个分神溜了进来偷看新娘子,不请自来的两人自动自发的进屋、关门。
「水澢澢哟!眞给廖哥赚到了!」一进屋龙童便发出很没水准的赞叹。
一句地氓流痞才会说、俗到家的话,将方才屋内感人肺腑的气氛驱的烟消云散,浸淫在赚人热泪气氛中的晴芳和婶婆一时还反应不过,就这样愣了一下。
「是啊!是啊!晴姐姐好漂亮哟!」原本就天身丽质,再妆点些胭脂不就赛貂蝉了,玅臻绕着晴芳欣赏,拍着手也赞美道。
被龙童和玅臻这么一搅和,晴芳笑了,笑的像初春绽放的花朵,美丽动人。
收起过于激动的情绪,晴芳笑着走过去,戳了戳龙童的额头打趣道:「新娘第一位要见的是新郎,你怎么先来闹场!」
龙童装傻地转移视线彷佛没听到晴芳说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却愈见狡猾。
龙童不答腔,晴芳转向玅臻,唬小孩的板起样子严肃地说:「人家来闹,你怎也跟来!」
「是龙童硬拖我来的......」怕晴芳责骂,玅臻马上辩解。
习俗是新娘婚礼前不见客,死秃驴说什么偷看不算硬拉人进来,现在好了!晴姐姐都怪我了啦!戴面具的死秃驴都是你害的!你欠我的帐又多一笔了。
「晴姐姐,这样打扰到你了吗?」轻抓晴芳两只纤手,玅臻垫起脚尖更靠近晴芳,一脸担心就怕眞的违了风俗,造成晴芳的不便。
瞧玅臻紧张的模样,晴芳还有些感伤情绪消散的无踪,「唬你的,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眞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晴姐姐没生气,玅臻高兴的揽住晴芳的腰投进怀抱里。
这不知走过怎样艰辛岁月独立成长的孩子,个性虽谨慎、稳重但也意外的喜欢向人撒娇,晴芳微笑的摸摸玅臻的头,想自己要是也生个孩子定要像玅臻这般爱撒娇又讨人喜爱。
在一旁的龙童瞧晴芳摸摸玅臻的嫩脸蛋又捏捏玅臻的小胳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的邪恶又欠打,「晴姐,你这样好像猪哥在卡油哟!」
「你说什么呀!这样说晴姐姐!」玅臻一听立刻松开手离开晴芳的怀抱,说什么卡油、占便宜,死秃驴乱说话!
「我只是说好像啦!」说笑而已,晴姐听了也就会心一笑,你这位被卡油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一位男孩被新娘吃豆腐,死秃驴脑袋在想什么?玅臻羞的脸都红了,抓着衣摆嘴都瘪起来,一句话顶不回去。
死秃驴就只会欺负我、给我难堪,让我在晴姐姐面前出糗,你不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是需要面子的吗?越想越气,脸就越红,脸越红玅臻就越不知如何是好、手舞足措。
窘迫、害羞的表情,逗得屋里的老人家都发笑了,玅臻却还在那钻牛角尖害羞的很。
「我错过了什么吗?」几声敲门声过后,身穿红装头上插着一枝白羽毛的廖哥走了进来。
没想到屋内这么热闹,玅臻和龙童不知何时偷溜进来的和里面的人闹的正快乐呢!想自己错过了好戏,廖哥有些遗憾。
「时辰到了吗?」安心地将纤纤小手放上伸过来的厚实大手,晴芳问道。
「是啊!村长要我来迎你出去。」抬起另一只手覆在手心的小手上,廖哥对晴芳说的每句话都轻轻柔柔充满疼惜。
「那你们就快出去!误了时辰可不好!」郎才女貌正浓情密意,婶婆连忙出声。
推着情意缠绵的新人就要出去,婶婆回头不忘对屋里的调皮活宝儿说:「你们也快出来吧!可别错过了你晴姐儿的大事呀!」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婶婆可慌张了,像这婚事是给她办的一样赶人出屋,就怕错了时辰,而晴芳和廖哥这对今晚的主角见老人家比自己还心急不禁相视而笑。
晒谷场中央的营火燃烧的熊熊烈烈,照亮宽阔的广场如白日,闲聊的村民突然安静了下来,自然地退让出一个缺口迎接一对璧人步入广场。
......
穿着红色礼服的新人,手连手、心连心地迈进人群中,走向坐在营火前的村长面前,微微欠身。
年老的村长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但深陷在皱纹里的小眼睛依旧绽放着智慧的光芒,举起挂了颗大葫芦的手杖,村长念念有词向上天祈福,祝福这对新人能祸福与共、长长久久,下辈子还有因缘结百世夫妻。
念完祝词,村长将手杖上绑着的大葫芦取下递给新人,新人两双四手的拿着大葫芦依照习俗对苍天摇三下,以示彼此的决心天地可证。
再度从新人手上接过葫芦,村长在葫芦口吹了口气,拔开盖子,将葫芦里的佳酿倒入琉璃碗中,请新人共饮。
在廖哥和晴芳分别饮下琉璃碗中的酒后,观礼的村民鼓噪起来,纷纷拍手、吆喝恭喜,一对璧人又在上天的见证下完成终身大事。
刚行完结婚大礼的新人被请上了主座,人群围着营火坐成了一圈,庆宴开始了。
一名正值妙龄绑着两条辫子的少女站了起来,拉开嗓子便是一曲,为宴会揭开序幕。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合着弹筝、吹呐、鸣鼓的配乐,少女虽没有歌姬抑扬顿挫般唱的好,但声音宏亮、清脆到有另一股风味。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未唱完,村里年轻的男子便趁机力邀心仪的女孩到广场,手牵着手跳起传统的舞蹈。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跳舞的跳舞、灌酒的灌酒嘻闹不断,在渊底小小的村落响辙欢乐、愉快的笑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坐在一角伴着还在生气的玅臻,龙童五音不全地跟着哼唱,小村的民谣不是艳词美藻的华曲但平易、脱俗、简单的总让人也想哼上几句。
快受不了龙童糟糕的破嗓子,玅臻正想阻止龙童继续制造噪音时,一名戴着花冠的女孩有些腼腆的来传达村长的话,请两位小贵客到前面一谈。
领路时,戴花冠的小女孩还不时回头瞧龙童几眼,摆明了对戴面具的酷男孩有意思,而玅臻只是那么一点儿火大,不懂这村里的小女孩眼光有没有问题,文质彬彬的白面男孩不要,偏喜欢带面具的破相秃驴,这是什么审美观啊?
村长就坐在新郎的对面,他的智慧就如同脸上的纹路一样深,漫长的岁月累积了丰富经验和知识,老者的智慧让村民遇到一般的小问题也会直觉的找村长请教。
年迈的村长手一挥,带路的小女孩便退下了,陷进皮肤里的小眼睛目光灼灼地打量起前几天不慎误入的小宾客。
「你们的事,晴芳给我说了......」老者的声音也如老迈的身体受到时光的洗礼,变的沙哑、低沉,「上回你问我的问题,我也打听了......」
「看守北边林场的李伯知道出去的路,不过地点有些隐密,所以明早李伯会到村里来领你们。」乾枯如树枝的手端起摆上地上的酒碗低头吸了一口,村长没剩几颗牙乾瘪的嘴弯成了开口笑,目光祥和地看着龙童和玅臻,「行囊婶婆会替你们备好,今晚就好好的玩吧!」
说完,皮贴骨的手臂微晃,意示龙童和玅臻可以退下了,而村长也在子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接下来的庆典是属于年轻人的,老人家该歇息了。
目送村长离去,龙童和玅臻感激长者的帮忙,对着踽偻的背影恭敬的行礼。
年长者离席,村里的年轻人便少了拘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整新郎闹新娘、高声谈笑,平常不敢在长辈面前做的事、说的话全没了禁忌,一场结婚宴谈笑风生、杯光交错,热闹的气氛捧到了顶点。
龙童也很难得听老人家之言享受这场庆典,先和方才领路的小女孩跳了一支舞,陆续又有女孩儿邀约,再跳了几曲,民俗的舞步简单、易学,龙童没跳多久,便跳的如在这儿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好,勘称风靡不少稚龄女孩的孩子王呢!
而玅臻小小的脑袋瓜里却不知在想什么,带着羡幕的表情混着淡淡的失落感坐在角落,偶尔才随着音乐哼上几曲,喜宴热闹的气氛似乎感染不到他。
「你这是怎么了?」又跳完一曲的龙童拒绝了下一人的邀请回到位子上,拿起纯酿的麦茶就是猛灌。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喝不得酒只能茶当酒的猛喝,迷倒一群乳臭味干的小女孩有何用?偷酌一小口上好的小米酿酒,玅臻心里升起小小的优越感,嘴角含笑不语。
「怎不说话?」不会还在闹憋扭吧!情绪比女孩子家还大......剥了只羊腿来啃,这肉质老硬定不是羊咩咩的,龙童放心的大口嚼。
「我希望我也能娶个像晴姐姐这般漂亮的新娘,也举办个热热闹闹的宴会。」这一定是很幸福的事......不知是酒气上来了还是炙烈的营火烤的,玅臻的脸泛起微微的红云朵,头有些微晕,胆子一来想什么说什么。
「那我不就得当新娘了......」龙童低声碎念。
「你在碎念什么?」不会是嫌我想的太天真,在说我坏话吧!
「没什么!去跳舞吧!你还没跳过呢。」丢下吃一半的羊腿,龙童抹抹手跳了起来,做出邀请的姿势。
一把挥开龙童伸过来的手,「两个男孩能跳什么!」不会是要我当女生吧!堂堂男子汉怎能跳女生的舞步,我才不要呢!
本来玅臻也有冲动想邀女孩子跳舞的,谁知道可爱的小女生全眼睛脱窗地排队等着跟死秃驴共舞,而有眼光的全是村里的男孩,玅臻心里可气了!死秃驴把他的女人缘全抢走了!
龙童无视玅臻拒绝的举动,「我跳女生不就好了!来啦!我教你。」拉起玅臻便往广场走。
一开始两人跳的十分不顺利......玅臻不熟稔脚步踏错就算了,龙童到像是故意的,拉裙摆、挥手巾等舞姿做的粗鲁又滑稽,加上有高度差,每当玅臻举起手要让龙童绕臂弯过去,龙童总故意不弯腰让自己卡在那里,一节下来两人反而不像在跳舞,像跳梁小丑。
曲子的第二节,玅臻记熟了步伐,龙童便收起玩心,虽也没跳的多优美,但一步一点跳的恰到好处和玅臻俐落的舞姿互相呼应,两人配合的完美无缺,随着音乐的节奏跳愈显默契。
在龙童和玅臻离去多日后,渊里的小村也迎来了梅雨季,雨季来临时,村子会像被黑团所拢罩昏暗不明,白天就需要点灯,但也不会有雨滴落下,只是注入蓄水池的水柱变的如瀑布般壮观。
在将明未明、要暗不暗的世界里呆久了,难免会感到莫名的烦躁,龙童和玅臻从西南边山壁的裂缝中离开多日,少了能解闷、谈心的孩子晴芳总觉心上少了一块,因此闲来无事便常往婶婆家走走、串门子,一是陪陪老人家,二可纾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这一天,中午该是最明亮的时刻却意外的没什么光线,四周的景物都失了色彩,灰蒙一片,到了下午视线更差,只能勉强辨识方圆五尺内的事物,所以晴芳一早便去了婶婆家帮忙打麻线,直至下午。
昏暗的光线不利伐木,廖哥也只能早早收工,从北边的林场捡了些煮饭用的材火,背着木材就回村。
近日梅雨季廖哥就时常被迫提早收工,通常这种时候廖哥便会绕道先去婶婆家接回晴芳,两人在恩恩爱爱的漫步回家,今天廖哥倒反常的走捷径回到新落成的小屋。
推开门,屋内摆放着新制的家具和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具,但冷冷清清的空气,听不见晴芳下厨忙碌的声音,想是还在婶婆家磕闲牙。
廖哥轻手轻脚的合上门,解下木架,将新捡的材火放进厨房,再走出厨房时廖哥确定晴芳眞的还未归回。
小心翼翼的搬了张凳子,廖哥踩着凳子在两人甜蜜睡房里的厨柜上翻找。
记的当初见晴芳把画收到了橱柜上,怎么没看到呢?廖哥愈翻愈急,每一盒放在橱子上的竹编篮都被廖哥粗鲁的掀开、搜索的一团乱。
不是说晴芳附着柔软、弹性肌肤的身体满足不了自己,每次她总也让自己做到尽兴,但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某样不停蠢动的情绪被堵塞在身体里出不来,就像有几万条毛虫在心上爬,扰的心痒难耐。
打开收在最里面的木盒,一卷用上等的丝锦表框的墨画垫着红婴布安稳的放在里面,可找到了!!
急不可耐的将木盒抛在一边,摊开画卷,站在荷花池畔充满文人气息的优雅的男子再次展现于廖哥面前。
这画中男子不知是什么邪魔妖道,让人看着他自淫比抱香软女子还令人性奋,要是能上他一回,就是做鬼也甘愿吧!
想像男子被压在身下任自己予取予求,廖哥心中憋的慌的一股气立刻得到了纾解,每天得到良好满足的小兄弟也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夫君......」晴芳回到家瞧见了放在厅里的背材木架知道廖哥回来了,便往睡房里寻人,没料到又撞见夫君看画意淫。
「......」晴芳今儿没等自个去接先行回来,是计算外的失策。
晴芳气愤难当的一把抢过画卷,每夜夫君在床上的要求,她都没胆拒绝就是怕这种情形再度发生,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输给了仇人的一幅画。
「这画烧了也罢!!」既然忘却了过往的仇恨,就别再让他出来兴风作浪,就是画也不行,她要扞卫自己的幸福。
趁着廖哥还停留在错愕的阶段,晴芳快步进入厨房,划了火材点燃画的一角,便将画整幅扔进炉灶里。
不停的添新木材进炉子让火烧更旺,晴芳下了决心,今晚要用烧画的火焰煮一顿丰富的晚餐。
「你要做什么!」反应过来,廖哥立刻冲入厨房,推开蹲在灶口的晴芳,抢救画卷。
徒手将一块块烧红的木头从炉灶里挖出来,廖哥可担心那幅书生画是否烧的全无,能救得最后一块画片也好。
「我不准你在碰到那幅画。」我就是要把它烧掉,不让他再危害我的生活......晴芳奋力的扑向廖哥,阻止他继续翻找。
「你给我滚开!」愤恨的赏了晴芳一巴掌,打的晴芳晕头转向,廖哥不在意对自己的新婚妻子出手有多重,一心只悬挂着火里的画。
拨开烫手的木材,廖哥抽出了塞进灶里深处的画卷,等把画上的火灭了,画也烧的半汰,画中的荷花池变成了能看到对面景物的大窟窿,书卷气的男子也面目全毁。
瞧着廖哥不畏灼伤救下的东西,晴芳笑了,笑的既凄凉又悲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你这婆娘!!」还我画来!一股难宣泄的怒气冲上心头,廖哥压倒晴芳,气红眼的朝她白皙、纤细的脖子就是一勒。
愈掐愈用力,怒气越高涨,廖哥两手冒出了条条青经,晴芳呼吸困难的小嘴大张,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美目也越睁越大,眼球凸出。
当年你逼的我家小姐上吊,如今你逼我夫君如此对我,没想到我主仆二人都逃不过你的迫害,水气涌上晴芳激凸的双眼,流下的是伤心欲绝的泪水。
恨呀!好恨呀!吸不到空气的小嘴张的更大了,嘴角都裂了开来,一滴滴滑下脸庞的泪水是恨与怨的结合,恨画中的男子轻易夺走夫君的爱,怨廖哥所说的句句情话都是欺骗、哄人的;恨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时,为何要紧握这幅画,怨自己端庄贤淑,却依旧抓不住心爱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