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睡房——离渡
离渡  发于:201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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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我摇了摇头,‘要是一年前的梁致,大概会做这种无聊事。现在的他不会。他是要让我难受,让我难受得越久,他会越痛快,这是他的心理。如果是这样,那他很有可能并不是在布置好一切才打电话来。对,就是这样,他是在提前通知我,他有足够的自信,这一次就算我怎么防备也没有用,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击垮我。他不会那么强大,不是他,又足以对付我……’我不由得冷笑起来。

许平缓缓的站起,轻声说,‘难道是梁家国给了他调动资金的权利?’

‘那老头真是糊涂了!’我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PDA查找通讯录,‘居然要扔下几千万来把我斗垮,而且最后只能得到一个伤痕累累,没半点用处的程氏。梁家国,他以为在我资金紧缺的时候,一个梁致就足以推我下台,他也未免太小看我程愿了!’9A9581041B天:)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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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的确投了太多的钱在那座桥上。以梁氏的财力,和现在的时机,要是他们执意做这种两败俱伤的蠢事,我们是有些危险。’

‘我们不会有半点的危险,’我一下下的按着电话的号码键,‘本市最大的提款机正等着我们输密码。’

电话里我简单的说了目前的情况,但并没提到我的对手是梁氏。我猜到钱文政会乐于见我,但我没猜到他会邀我去他家里详谈,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来试试看,程愿,这可是87年份的CONTI。’钱文政将水晶酒杯递过来,示意我尝一下。

我抿了一小口,礼貌性的赞赏几声,接着直奔主题。‘钱伯伯,您和我父亲也算是老交情了,您不会忍心看程氏最后七零八落的易主吧!更何况程氏现在发展势头正好,我们今后还有很多机会合作,这一次请您一定支持。’

‘世侄真是直率!’钱文政把酒杯放到一边,满脸带笑的看着我,‘可据我所知第一个借程氏混乱,让它易主的人好像就是你吧!’

我一笑刚要说点什么,就被他摆了摆手制止。

‘我是个生意人,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但是在商言商,直说好了,我这次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程氏今后四十年的独家贷款代理权。’我敛起笑容,‘单单跨海大桥一项,贷款就是几千万。一旦建成,我们声名在外,相信发展的机会一定更多。’

‘很有吸引力,不过份量始终差了一点。你应该清楚,我这次帮你就等于是在和梁氏对抗,’看到我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情形就是这样。可你还有机会,甚至不需要签下四十年的契约。程愿,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他打开门,引领着我走到长长的走廊尽头,接着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

‘琳琳,’钱文政轻唤一声就径自走了进去,他抱了一下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的少女,随即将她的身子向我扳过来,‘爸爸今天介绍个新朋友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叫钱雪琳,是钱文政的独生女。她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非常的美丽迷人。自然卷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际,
      睫毛又密又长,一双美目的瞳仁竟是海蓝色的,据说那是来自她母亲,一个出身高贵的德国女人。只是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也太过苍白,就连嘴唇都没什么颜色。偏偏她还穿着纯白色的衣裙,看起来更加的脆弱冰冷。

那天钱文政和我在钱雪琳的房间里待了大概一个小时,可我却没听到钱雪琳说一个字,不管坐在哪里,也不管在做什么,她都会固执的望向窗外。

‘她怀孕了。’钱文政拂着女儿的头发,突兀的说,‘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三个月,如果做手术会危及到琳琳的生命。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可能把她送去国外,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可留在这里,到孩子出世那天,一定会被人发现。这种不名誉的事,我绝不允许。’

钱雪琳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或者她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反而是我觉得很不舒服,忍不住开口,‘这样好吗?在钱小姐面前这么说。’

‘没关系,她根本听不到。’钱文正搂住钱雪琳的肩,微笑着。就如她是个没有生命任人摆布的洋娃娃,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可怕得像个怪物。

‘琳琳很乖,很听话。’他轻声说,‘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最纯洁,最美丽。我的心愿就是可以找到一个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人,你来帮我实现如何?这是个等价交换,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没答应,也没有拒绝。没有答应的理由很简单,和她结婚会让梁远难过。而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不想去正视,那是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是那个晚上梁远抱着我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要抛弃的地方。可我
      ,始终没能做到。

‘梁远,你爱我吗?’我坐在桌子上,任性的将他的图纸推到一边。

‘爱啊。’他敷衍的答着,拖着椅子挪到桌子的另一边继续研究。

‘不许应付我!’我不依不饶的随着他移动,伸出手扳过他的脸,‘你说到底有多爱?’

‘愿愿,别闹了!’他笑着拉下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个今天一定要整理出来,不然明天桥就得停工。’

‘那你要是不说,现在我就停工。’我抽出手,脚尖一下下的踢着他的膝盖,‘你从这一刻开始,不许碰我,不许亲我,不许睡在我旁边。’

‘真是怕了你,我说行了吧!’他站起来和我并肩坐在桌上,‘我爱你就像爱这座桥。’

‘太过分了!’我握起拳头给了他一下,‘你成天泡在图纸堆里不理我还没和你算帐呢,现在又拿我和那个死东西比。’

‘可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他搂住我的肩,对着我瞪得圆圆的眼睛笑了笑,‘你看,我做桥梁整体设计的时候,从没考虑过将来用它成名或是赚钱,只是纯粹发自心底的喜欢。它的每一个部分都是我亲手设计考证,倾注了所有的心力。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它,可我想要它完美,至少在我眼里,它会是完美的。因为这座桥,是我的理想。’

我有些不知所措,很想说这座桥,是我的信仰。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快点做事,要不然回家吃饭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人说情人之间会追问是不是爱彼此这样的问题,基本上有两种情况。第一,是甜蜜期的撒娇手段。就是说,明知答案是什么,也明知对方会怎么回答,可就是想要听这种无限次的无聊重复。第二种则是危机期的安抚手段。提问的一方感到了某种失去的慌乱,他需要一个确实的答案来安慰自己,或者说寻找一个借口来欺骗自己。

我觉得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当我开口时,我想要得到的是他当时的表情。我想要看看他的脸是不是和那天午后与梁致,王鹏坐在一起喝茶时一样的坦然。我得说结果还算让我满意。他对我的爱,和对我敌人的和善一样的真诚。

他没有变,他还是梁远,一个无法远离拼杀争斗的男人。而我,也没有变。

 

39.

‘你们先看看这个。’我把李强从证交所刚刚传过来的资料递给梁远和许平。

许平简单的翻阅了几下,就抬起头望着我说,‘跟我想得差不多,真是大手笔,这样不正常的高价位,那些散户应该经不起诱惑选择出仓。’

‘我们手里有23个percent,赵芷茵那里还有接近10个percent。’梁远将那叠资料扔在桌上,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太担心,目前不会有危险。’

‘说的对,目前!’许平也跟着站起,看也不看梁远,只对着我说,‘赵芷茵根本就是吃透你这个人。你如果不被逼到绝路上,怎么会把证据交出来,让程柔坐牢?她就是利用这一点,现在还在观望。只要我们气势稍弱,她就会立刻倒向梁致,那时候你能做的可不是要她的股份,是求她不要让你死得太难看!程愿,到那步就晚了,现在马上打电话约赵芷茵,用那段录音把她手里股份换过来。’

‘别傻了,她要是不肯呢?’我对许平笑了笑,按着他坐回椅子上。

‘她不肯就把证据交给警察!’许平没好气地说。

‘然后呢?让警察带走程柔?’我手搭在许平肩上,站在他身后,眼睛却在望着梁远。

‘那不会是个好主意。’他点了点头接口,‘那么做只会惹火梁致和赵芷茵,他们的手段会更坚决狠辣。而且,不单在商场上。’梁远目光深沉的注视着许平,‘我只能保下愿愿一个人,你最好别冒这种风险。’

我下意识的抓紧许平的肩,知道自己就算是损失再大,也不可以失去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赵芷茵那边就先放一下。’我轻声说。

许平安慰的拍了拍我的手,淡淡地说,‘对,一定有其他的法子。这样好了,桥梁工程先缓一缓,抽出些资金稳住股市后再说。’

‘不行,那样节约的资金也会被贷款利息吃到连渣都不剩。’我皱了下眉,随即对他们两个笑了笑,‘我们有点杞人忧天了,梁远说的对,现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先吃饭,大家一起。前几天我和梁远去了一家小店,那里的陈皮牛肉还有苋菜鲜笋汤真的好吃到可以把舌头吞下去。许平,你有福气了!’

那之后的一个晚上我独自去Reborn喝酒,沈君清前几天和朋友去了中非作义工,吧台前只有邢远之。

‘你怎么不陪着去啊?医疗队的条件很艰苦的,你也不怕沈君清身体受不了?’我点了杯dirty Cosmo,笑着观察他的表情。

‘没事,和他一起去的朋友比我还紧张他,一定不会有问题。’他只抬头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就接着忙手边的工作。

‘比你还紧张?那不是更要担心?’我继续逼问。

他放下调酒杯,第一次深深的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目光非常的凌厉敏锐,只是这样的注视就好像可以洞穿我所有的心思。‘我和沈君清都不需要为彼此担心,从几年前开始就不需要了。’他缓缓地说。

我觉得有些悲哀,为提出问题的自己。可我不甘心,于是拒绝相信世界上真的可以出现那种完全信任的关系,于是想要寻找完美关系的破绽。‘邢远之,你是林氏的继承人吧!’81C6连看:)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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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玩味的笑着点了点头说,‘五年前是。程愿,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也难怪梁远那么喜欢你?’

我挑了下眉毛,不甘示弱,‘沈君清也很喜欢我。’

‘对,他很喜欢你。’邢远之不住地笑着,‘既然他这么喜欢你,我就多说几句给你听。程愿,如果你没办法信任梁远,或者说他没办法让你信任,就离开他。离开一段足够长的时间,给彼此一个彻底冷静的时间。如果可以继续,如果确定只有停留在他身边才可以让你最幸福,就抛开一切的继续。别在去算计究竟为这段感情牺牲了多少,别再去比较是谁付出的更多,更别再去考虑什么渺茫的未来。只要相信对方,相信自己的继续就好了。相爱是快乐的事,如果不能带来快乐,那一定不是爱,或者说那种爱里少了些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我和沈君清现在可以如此的原因,懂了吗?’

‘我不懂。’我说。为什么做不到那一步就不可以是爱?我不懂。我不能离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我,一下下也不可以。

那天晚上,邢远之泡了杯热柠檬茶给我,他的声音和茶水一样的温暖,他说,‘要是做不到,就退一步。退让至少还可以留住一部分的幸福。’

我没有退,虽然我确实动摇,可我还是没有退。

公司的情况不容我有半点的犹豫,我停下了除跨海桥之外所有的工程,只是为了筹集一点点的资金,以求在股市上和梁致作些微弱的抵抗。可这不过是在拖延罢了,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许平一天下午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将一个信封递给我。

‘怎么,辞职信?公司还没垮呢,这就想跳槽了。’我从电脑前探过头问。

‘出来出来!’他绕到我面前,毫不客气的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赶紧活动活动,要不然就给我回家睡觉。那些个报表你看上一千遍也生不出钱来。再这么天天不休息,死盯着屏幕,不瞎也得疯掉。’

他脸上真切的恼怒让我的精神松弛下来,笑着拉着他的手臂逗他玩儿,‘许平,你要是离开我,我一定又瞎又疯。你别怕没有薪水拿,我就是出去卖,也赚钱养你。’

‘看来我是白操心,你小子早就没救了!’许平大笑着抓下我的手,又把那个信封塞到我手里。‘别闹了,我看到梁远刚刚去了工地现场,才过来想让你趁这个空子看看这些。’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碧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上,梁家国和梁远拿着球杆走动交谈。我冷笑了几声,接着在许平面前将它们塞进了碎纸机。

‘别再做这种事。’我面无表情的望着许平,‘梁远的事我知道,而且他那天说的并不是在吓你。我现在已经够累了,你别再给我找麻烦。’

‘程愿!’他激动的走到我面前,‘这样不行!梁远对我们的底一清二楚,他要是真的帮梁家……’

‘他不会。’我平和的打断许平,看他想要反驳,对他摆了摆手。‘我这么说不是感情用事。梁远不会帮着别人害我,可他是不是会看着别人害我那就说不定了。而他这么做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信,在最后的一刻能全盘挽回。他就是这么个人,什么都要牢牢的控制在手里才安心。可我,偏偏最讨厌这一套。’

‘我以为你们和好以后,就应该会更珍惜对方一点。至少,不会再有什么瞒着对方了。’许平垂下眼睛低声说。

‘我们是更珍惜,珍惜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如果不是这样,他那么个天生的领导者,怎么会进程氏工作,听命于我。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到了这一步,也不肯动那座桥一下。’我轻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上次的冲突那么快结束是好还是坏。我们不是电脑作出的虚拟人物,个性中有讨厌的部分可以一个命令删除。我不可以对他坦白,因为坦白也没有用。对他没用,他可能会哄哄我,但他想要的决不会放弃。他也不会对我坦白,同样的道理。他知道我只会假装大方的应允,可只要我们存在任何的利益冲突,我依旧无法做到信任。就是这样,我们都看得很明白,却还是要缠在一起,半分冷静的空隙也不想保留。’

‘是吗?还真是缠绵悱恻的爱情!’许平毫不掩饰厌恶的神情,‘你们就这么等到被对方杀了的一天吧!’

‘你错了,许平。’我望向窗外灰白的天空,‘那不是爱情,爱情只会让人快乐,那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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