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番外——紫煌
紫煌  发于:2010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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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在身边。
“没心情。”嗓子哑哑的。
“回家还要心情?”
我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我啊!身为院长,是不可以把好朋友一个人落在医院里的。”他靠在我身边的墙上,用无关痛痒的口气说着。
我侧目,竟发现他的脸有些红。
怪人!!
我笑了。他白了我一眼。这时,我突然觉得我们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那段年少轻狂。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问。
“我不想看到hyde现在的样子。想他也不想让我看到。”
“你在意我下午说的那些话?”他低头“叮”地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小小的火苗贪婪地舔着他叼在口中的烟。
“呼”的一声,烟雾弥漫。
“你别告诉我那是假的。”
“如果你不早些拿到心脏的话,他真的会死。”ken说,“他的状况你也不是不清楚。”
“我会救他的。”我坚定了口气。
“哦?”
“不是你说我会为他创造奇迹的么?”
ken难得地笑了,我呼出一口气。
“我们去喝几杯吧。”
不去看ken疑惑的眼神,我扯住了他的手臂:“看你抽烟后, 我觉得在这里干这种事实在是太恶劣了!你应该讲点公德心,亏你是医院的院长。”
“你是担心烟味会飘进hyde的房间吧。”
回头瞪他一眼,他正奸笑着。
“知道了就别说!省点唾沫有助消化!”

于是,我们在医院对面那家名为RaRa的酒吧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夜晚。
我们喝酒,叙旧。也许那并不算是叙旧,可曾经不顾一切的轻狂年代里,总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我们大笑着,笑那时跑到教堂去祈祷明日的考试,左手拿着《唯物论》,右手举着《灵异解说》在学校里大摇大晃。从来没有人固定说我们是唯物还是唯心,一切都是看风掌舵。于是,慢慢品味出人生是矛盾着的,手掌手背长一块儿。
这矛盾造就了人生的境遇不同,所以,回忆就会变质。
当初伴随着它的是阳光和绿叶,而现在则是一场迷朦寒冷的夜和晶莹透明呈琥珀色的威士忌——回忆是这等颓废呛人,是当年的我们绝对没有想到的。
同理,很多事我们都预测不到。好事坏事,因为料不到,人生才有了刺激,才有了七情六欲。
就像胭脂堆里打滚的我,从没有有一天会栽在一个病弱又倔强的小鬼手里,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想到……
威士忌很呛,对……生活在这个世上,本就是一件很呛人的事。偏偏有时……你却还醉得不省人事……


10

第二天阳光明媚,我慢慢走进医院,摇着那颗宿睡的头。
昨夜和ken喝得太猛了。回忆就像酒一样烈,冲昏了人脑,就那样两个人在酒吧里横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才被店主叫醒。
天气开始变冷,冷得连阳光都失了温度。我拉起领子,啃着汉堡算是早餐。热气腾起来,暖了被风吹冷的脸。
“sakura!!”
熟悉的叫声惊醒了我余下未清醒的另一半脑子。
早晨雾气缭绕的阳光里,站着那单薄细弱的身影,站在那样的寒风中,呼唤我的名字。
hyde?!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站在他身边,用大衣裹住他的身体。这混小子是不懂这天气的寒冷还是存心整我?!明知自己虚弱竟然还穿着一件病服就站在冷天的晨风里——他的嘴唇本就苍白,现在更添一抹青紫。该死的!昨天才送进加护病房的人,怎么给他跑出来的!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我还未来得及开口骂人,就为这小家伙占了先机,封住了我的嘴——他往我怀里钻,拼命地钻,用细小的胳膊把我搂得死紧。
“怎么了,hyde?”怒气最终化为满腔的关心不安,溢出无奈的嘴角。
他不理我,只是死命地将我抱住,一刻也不愿松手。
这时,护士才从远处跑来,看见hyde在我身边,连忙上前,一脸已经准备迎接迎头痛骂的表情。
“sakura先生!!抱歉!!一早查房时hyde突然不见了,我……”
“你溜出来了?”我没有接护士的话,而是直接问怀里的小东西,抚着他仍在渗血的手背,“自己拔了点滴,偷跑出来的?”看到这细小手背上的血痕,我心都疼了。他怎么老是这样折腾自己呢?
他干脆把脸都埋了下去,仿佛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心虚了。
我打发走了护士,想扶他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可他执意要抱着我,死也不放手。当我把手放在他肩头准备拉开他的手臂时,我感到他僵直的颤抖,心中一痛,我收手了,只是用大衣把他收在我的怀里,任他抱住。
“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大家会担心的。”
“……我不想醒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有护士么?”
他沉默了,捏紧了我的衣服,小手微微地抖。我知道他不愿听我这么说。
“你才刚刚醒过来,经不住这么冻的,回房间去吧。”
“我才不在乎生死……”
“hyde!”我有些生气了。
最气他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那么多人重视如珍宝的生命,唯独在他眼中不值一钱!我不能理解他的思想:难不成只是担心tetsu复明后抛弃他么?!我这么重视他的生命,而他却将之看得一文不值,脱口就是“才不在乎”!
看我似乎动怒了,他别开怯怯的目光,似乎想从我怀里缩出去。 他怕我么?
我不放手,更加用力地拥住他的娇小。
“真拿你没办法……”白旗高举。
舍不得呵……他那种将一切都看得平淡无奇,却唯独想拼尽一命去维护别人梦想的生命,就在我怀中。
tetsu如果复明了,是他该绝望,还是我该绝望?
那幅《石榴》写着所有看不见的未来。一颗暗色斑斓的果子,黑色破坏了它鲜红的完整——为什么你一口认定自己就不会幸福呢?hyde啊……
ken说越早拿到器官越早动手术越好,因为不知道hyde的心脏什么时候就会猝停。也许会是在梦里,也可能是在和别人谈笑的瞬间——抢救,从死神那里夺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死神的怜悯也是有限的。
我要向kaoru寻问器官的事情,于是很不甘心地第二次拨了他的宅电。
电话响了很久,单调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这时,电话接通了。
“喂?”
对方的声音是陌生的,完全陌生。我以为就算不是kaoru接的,至少也会是曾和我见过一面的toshiya,可这两者都不是。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我以为打错了,愣在原地。
“是找kaoru先生的吗?”
出乎我的意料,对方居然能猜出来者的意图。也许这个电话只会为kaoru而响吧。
“kaoru先生现在不在家,抱歉。”
我立刻挂断了电话,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详预感,迫使我不及对方再开口就挂了电话,因为这个接电话的陌生人。他是谁?为什么从没在kaoru身边听到这种声音?
我的心开始浮躁不安。抽出口袋里的烟,却找不到打火机。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找不到。
“sakura先生,九楼的病人有状况!”
护士在这个时候也来插一脚。我懊恼地把烟插回口袋,满腹莫名怨气地走上了电梯。
搞什么?不过就是个绷带松开造成的疼痛,居然也痛个血压升高,面色惨白的!!我不爽地离开了病房,正好遇上ken从对面的病房出来。
“他们在榨光我可怜的同情心。”
走在楼道里,我对ken说。
“我以为你的同情心全耗在hyde身上了。”
我白了他一眼:“总比你压根没有要好。”他笑了,但好象有些苦涩。
“sakura,很多病人的痛苦我们是无法体会的。比如你刚才那个病人,整块胸大肌被揭去,直接影响呼吸的疼痛,并不是我们这些无病无痛的人能够理解的。”
感觉他似乎有些在指责我的前言,我只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掏出口袋中原来要抽的烟,可它却已经折了,像截断了的喉管。
我只有厌恶地把它扔进了垃圾筒。
“能够冷漠一点固然是好的”,ken突然又说,“既然我们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那也不必因为他们而影响自己的生活。可是……有的时候……上帝赐予人这颗多事的心仍然会想努力地去体会理解别人的伤痛,结果造成的只有自己痛苦而已……”
“你是说我对hyde的关心是多事喽?”我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曾经我以为,无论这世上有多少人笑我无聊可悲,至少ken是能理解的。可现在……他却对我说这种话!!我有些气,气他,也气我自己。
“多事不多事只有你清楚,外人不会懂。”ken回眸看着我, “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抛弃,无法割舍的情感和羁绊。就像你对hyde,hyde对tetsu一样。”
“……”
“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别陷得太深了。其实事情结束后什么都不会改变。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你无法体会hyde对tetsu的感情,一如我无法了解你,而你无法体会病人的痛苦一样。”
“……别陷太深……”我苦笑,“ken,没有用了,我的心,早烂了……”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将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指尖感到了它的一跳三搏。它跳得强劲,它是健康的,却也是腐烂的——就像那颗石榴。
“遇到hyde的第一天,他杀了我的上司,我帮着他毁了杀人现场。从那时,我的心就开始腐烂。直到我向kaoru去收买器官时,它就已经无药可医了。ken,你说的没错,其实什么都不会有改变。包括我和hyde的感情。”我笑着,可心却觉得很痛。别人永远体会不了的痛,连hyde也无法体会的痛。
“他为了tetsu去杀人,而我则为了他杀人。一切都是因为上帝给了我们的心,注定要为了某样东西而腐烂。”
“sakura……”
“ken……我注定要跟着他沦陷。”我看向他,心中无限凄婉:“心,早烂了……”
对,心这种东西,其实是种很抽象,只有拥有者自己才懂的东西。
它并不完全所指胸腔中的活物,而是存在于每个细胞之中,蔓延全身。当心痛的时候,浑身的神经都会牵着难受,然后逼人流下凄凉的泪水。
它会随着你的心智而生长,渐渐懂得这世上七情六欲。它可以是思想,可以是思维,可以是欲望,也可以是感情。
它可以概括为人的一切。“心”是“人”的唯一,“人”因“心”而存在。
可我的“心”,已经烂了,一个阴暗斑斓的石榴,被强酸腐蚀后的心,它斑斑痕痕地留在我体内,上面的伤痕永远难消。
tetsu画的石榴,或许,就是他当时被名利腐蚀后的心了。
可他失明后,却仿佛得到了新生。眼可观心,眼中一派空明清澈的他,心会怎么样呢?他被hyde拯救了,那谁来拯救我呢?我这颗腐烂的心。
“sakura先生,hyde的身体好了吗?”
“是的。”我看着tetsu无焦距的眼睛,回答了他。阳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他的眼睛亮得仿佛是玻璃珠,透明清澈。
他笑了,似乎是放下了心,可下一秒,愁云却又回到了他脸上。
“sakura先生……hyde他……真的是因为疲劳过度而倒下的么?”
“恩?”我一愣,看着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浮起怀疑的表情。
“也许你觉得我这是多事,可我……却一直无法安心……”
他也不会懂,hyde对感情的怪意曲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tetsu的复明和他的生存似乎已是只能择其一。为什么他就相信tetsu复明后就一定会爱上别人?
hyde是个奇怪的孩子,而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tetsu ,如果你复明了,看见了比hyde更美的人,那你会抛弃他么?”
我的问题让tetsu有些瞠目结舌。他愣愣地,面对我的方向。
“会吗?tetsu?”
他笑了,笑得很奇怪。
“hyde是那么想的吗?”
“不是。”我立刻否认,移开了目光。即使明白tetsu根本看不到我的尴尬和心虚掩饰,但我还是不自然地别开视线。tetsu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目光仍然灼得我很痛。
仿佛一种无言的谴责,谴责我这个伪装善良的第三者和那颗难掩卑劣的私心。
“只要hyde不这么想就行了。”tetsu说着,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hyde在我心中是最美的,永远都不会有人比他更美。”
“是么?”我低声地自言自语。Hyde有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是我最爱的眼睛。
“他是我的赫尔梅斯。”
tetsu的笑容是那么幸福,是找到自己人生后的满足——他的赫尔梅斯停留于他的身边,在他的脑海中搭起美丽未来的景象。别人眼中,我是多么可悲。
而这别人眼中的可悲,对我而言却也许是种幸福。不是为了tetsu,而是为了hyde,为了他,我可以仁慈,也可残忍。
如果事后tetsu因为喜新厌旧抛弃hyde,我会让他再也无法看见明日的光明。
嘴角渐渐浮起的残酷,tetsu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已经烂了,从第一次见到hyde,它就被一种与他同名的毒素慢慢侵蚀了。
“tetsu?!”
hyde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心中开始升起了不满的怒气,看向门口那个瘦小的男孩。
hyde一见我也在,立刻愣住了脸,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还昏倒的人跑来跑去干什么?!”我冲上前,瞪着他的小脸。
这小家伙!今天早上好容易把他哄回病房,要他好好休养,现在才下午,他怎么又跑出来了!!?他不知道这很危险吗?!!万一……万一……
也许我的脸因为不安和心痛而显得有些狰狞,hyde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还想跑!?
我一把拉住他细瘦的手臂,一弯腰把就把他横抱了起来。那时,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红晕,但我不知是否是我看走了眼。
“想看tetsu,可以和我说啊,干嘛一个人跑来跑去?”我轻声斥责,看他一双深黑的眼睛在浏海和睫毛后闪烁不定,躲避我的目光。怎么了?他以前不是最擅长用眼睛瞪我的吗?
还是担心一旁的tetsu?
怀中瘦瘦的身体在白色的病服中微微有些抖。算了,hyde,就趁tetsu还是个瞎子的时候,让我再回味一下你的气味吧。
等tetsu复明,而你康复的时候,我就会明白我应该怎么做。
现在……已经没几天了……让我幸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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