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自无心水自闲——阿弥野
阿弥野  发于:2010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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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少爷,小小姐安全送到老太太那里的。”

“小山,你见到老太太就告诉她我很好,我很快就会回去看她的。如果——我赶不及回去尽孝,小山,请你务必陪在老太太身边。”

“少爷。”小山热泪盈眶当场跪倒。

“好了,动身吧。”

这边厢在计划着撤离,那边厢横山英吉也意外的接到镇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送来的电报,原来关东军又派了一队兵士前来孟古镇。

“还要派兵?派多少?”横山英吉双眉微敛地问。

“大概500人。所以我还要赶紧去请示孟镇长去为皇军安排住所。”

“那你先去吧。”横山英吉一边说一边思索着,自己这边已经带了500兵士,再加上关东军的500人,一个小镇就驻扎了差不多1000人的兵力,难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抓自己眼中的嫌疑犯而来的吗?可是他却有些不相信关东军派兵前来是为了围剿嫌疑犯,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山本正治。

难道那500名兵士是为了保护山本正治而来?想到在此之前关东军总司令本庄繁亲自打电话为山本正治求情,横山英吉越发想不透山本正治的身世竟是如此的诡秘。

“横山君,我可以自己独立睡一间房吗?你放心,我保证不会逃走。”山本正治看着他淡然一笑道。

横山英吉注视着山本正治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大不了是一死吧。”

山本正治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横山英吉,他脸色微沉冷冷道:“你出卖自己的国家居然一点悔意也没有吗?难道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会有人为你掩饰吗?”

山本正治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那厚厚的雪上写出汉语‘出卖’两个字微微笑道:“出卖?按字义解释应该是指一个人从屋子里拿着东西出来卖给屋外的人吧?如果从屋子里拿出来的是女人的肉体,就叫出卖肉体。如果那屋子里拿出来的是灵魂,就叫出卖灵魂。如果那屋子里拿出来的就是自己的国家,那么就叫出卖国家。可是我们的大日本帝国远在海的那一边。这一片土地,有那一朵花,有那一棵草是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呢?这一片土地,不久之前还叫做大清王朝,后来又称之为中华民国,现在则称之为‘满洲国’,我这个日本人来到别人的家里当主人一样住着,把人家大哥的东西左手交右手的交到人家二弟手上有何不可?左不过都是别人的地方,别人的东西,给谁不是给啊?”

横山英吉气闷无语,这样的话如何能反驳呢?明摆着就是抢别人的土地,抢别人的资源,傻子也知道啊,但是做归做,说可是不能这样说的啊!在国内,在私底下的场合下,横山英吉没少听到那些狂妄得意的话语。那话里的透着的意思直白的很:就是要占领中国,中国那么大,中国那么富有,不抢它,不占领它才是傻瓜!

但是正所谓窃珠者贼,窃国者候。堂堂一国王候,出兵窃他人的国,当然要有个好听的理由!

大东亚共荣,多好听的幌子!

“你知道吗?我们大日本帝国这四百年来都在想着如何吞并中国,对于世居海岛的我们来说,对于一直学习中华文化的我们来说,中国这块富饶的内陆是一个极大的诱惑,我敢说如果我们能够再强大一些,能够不在乎其他国家的势力的话,中国东北这块地方根本不会有什么‘满洲国’,而会直接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海外领土。你以为我们的明治维新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岛国强大吗?一个四面环海的国家能强大到哪里去?强盛的最终目的是要开疆辟土,而中国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理想的疆土。既然蒙古人曾经占领过这片土地,既然满洲人也曾经占领过这片土地,我们伟大的明治天皇也认为终有一天,大和民族也能占领这块土地,并且永久的统治这块土地。”山本正治说着说着,脸色也变得严肃。

横山英吉奇怪的看着山本正治,此时的山本正治又好像变成了一个连横山英吉都反感的极端军国主义者。

“可是你有没有反思过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占领过这片土地的民族,远的且不说了,就说蒙古人和满洲人吧,开始好像都是他们占领了中国,可是到了最后却是蒙古人和满洲人双手将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奉送给中国,成为了中国的一部分。而那些不能融入这块土地的民族,比如说中国汉朝时候的南北匈奴,南匈奴因为归顺汉朝得以发展,还出现了‘后赵’‘后汉’这样的政权,但长久下来也是被中国同化了,不论是土地还是人民都成为中国的一部分。而北匈奴由于反对汉朝甚至不得不举族外迁前往欧洲地区,结果造就了‘阿提拉’这样一个被欧洲人号称‘上帝的鞭子’的匈奴王,但是很快这支北匈奴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山本正治此时又变成了一个令横山英吉听得入神的历史老师和分析学者。

“这些话都是我在德国学习的时候一个朋友对我说的。他还说我们的天皇如果真聪明的话,就不要出兵攻占中国,因为出兵的下场就是有一天你会惊觉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大和民族,而多了一个中国的四国岛。”

山本正治的脸上慢慢涌起甜蜜的笑意,此时的他,又像一个末经世事的听话小孩。

“那家伙歪理很多,可是听着听着就驳不过他,他还说我帮他不叫帮他,叫曲线救国,中国人常说积阴德,他说我帮他就是在为大日本帝国积阴德。”

此时的山本正治一如热恋中失去理智的青年。

“呸!胡言乱语,你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真不知道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知道你这样想会不会气死!”横山英吉狠啐了山本正治一声。

“我那个父亲?其实我父亲早就死了。”

“嗯?”横山英吉一愣。

“我小的时候是在中国,在朝鲜,在琉球长大,母亲死后才得以回到日本,没过几年又去了德国,然后再来到‘满洲国’。日本,日本,我的祖国啊——”山本正治发出一声似讽还凄的长吟。

横山英吉听着这一声长吟,内心竟莫名一颤,不期然的想到自己的母亲。母亲,母亲,横山英吉从小锦衣玉食,身边围绕着无数的奶妈,仆从,侍女,可是唯一没有的就是母亲。狠心抛弃自己的母亲,是他一生的痛。

对于山本正治而言,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回,也是他内心深处最痛,最痛的吧?

山本正治抬头望着飘雪的长空微笑着喃喃道:“君寒,君寒,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你可不要负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陷入迷思,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他们掩埋。

这天的雪下得真是很大很大,横山英吉也只能耐心的等待自己的部队到来。中午的时候孟君寒踏着雪过来为他们送上精美可口的日式饭菜。

看到孟君寒,山本正治的情绪明显得好了许多,但是横山英吉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面对自己要抓的嫌疑犯如此淡定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心里都觉得有些郁闷。

“太君,饭菜不合你的味口吗?我是专门请人为太君做的日本菜呢,酒也是日本的清酒。”孟君寒看到横山英吉似有不悦的样子问道。

横山英吉冷冷的瞧了瞧桌上的菜,确实是很正宗的日本菜,可是正因为如此令他心里对孟君寒更加的嫌恶,他放下筷子直视对方说:“孟君寒,皇军有一批物资在你们孟古镇上丢失,你对此有何解释?”

“太君,此事君寒也无从解释,其实我们也知道皇军这批物资是被东北抗日联军所劫走。”

“什么?”

“太君息怒,孟古镇虽小,却正好是皇军和东北抗日联军拉据之地,我们两边都不好帮。如果我帮了皇军,就有可能被东北抗日联军以汉奸的罪名处死,皇军又不能时时刻刻的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如果我帮了抗日联军呢,皇军又会认为我是反日战士而将我问罪。太君,您知道吗?我做人很难的。”

“那昨夜你在何处?”

“关门放狗睡觉。”孟君寒一本正经的说。

山本正治正举筷夹起一块鱼生,听孟君寒这样一说,卟哧一笑,鱼生就掉在了地上。横山英吉恼怒的看了孟君寒一眼,想要发作却又如梗在喉说不出话来。

“横山君,人是铁,饭是钢,有何不悦用过饭后再说好吗?”山本正治轻声细语的劝道。

“太君初来乍到一定觉得有点闷,不如这样吧,我给太君唱首歌,边吃边听心情会不错的。”

山本正治微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孟君寒:“你会唱什么歌?”

“唱一首日本歌怎么样?我会唱很多日本歌。”

“够了,我没必要听一个支那人唱日本歌。”横山英吉断斥一声。

山本正治有些紧张的望着孟君寒,孟君寒面不改色微笑道:“太君不愿意听我唱日本歌,那我就唱一首中国歌吧,这首歌的歌名叫做:萝卜头,倭倭兵。”

“孟君寒,你敢对皇军无礼?”横山英吉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怒喝道。

“太君,我有说错什么吗?我们东北这边萝卜头和窝窝头是常吃的东西呢。”

横山英吉拂袖而去。直到他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山本正治才悠然笑道:“他已经被你破了气门,你用得着这样寒碜他吗?”

孟君寒淡淡一笑:“过几天我会叫人带你走。”

“走不了了。”

“怎么?”

“关东军加派了500士兵到孟古镇。”

“为了保护你?”

“说保护也行,说监视也行,无所谓。”

“那你有什么打算?”

山本正治突然把眼瞪着孟君寒说:“为什么你对横山英吉这么殷勤?”

“啊?”

“为什么你对横山英吉这么殷勤?”山本正治再次重复。

“你不觉得他长得很漂亮吗?而且又穿着军服,感觉更棒。”

山本正治冷笑:“莫非你想上他?”

“有你就够了。”

“啊?”

“有你就够了。”孟君寒淡定的说。

山本正治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忽然皱眉道:“我穿军服不好看吗?”

“我很少看你穿日本军服,不过以前你穿着德国军服的时候就很漂亮。”

“德国军服?可惜我们不可能再回德国了。”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你说什么?”

“以横山英吉的性格,来到这里就不会空手而归,我和他之间必有一搏,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我打算怎么办?如果我不会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我就扛着你的尸体回日本。”

“你认为我必死吗?”

“面对1000名日本士兵,你认为你能活吗?”

“以一敌一千,我会在全中国人心中,甚至在日本人心中永垂不朽,寿与天齐。”孟君寒哈哈笑道。

“你——”山本正治恼火的看着孟君寒,忽然把手一握坚定地说:“我不能让你死,我一定要挽救你。”

“正治,你真是好人,爱上你是不是我的幸运?”

山本正治眼光一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的幸运之神。”

“前面一句。”

“你真是好人。”

“不是,是你真是好人和幸运之神中间的话。”

孟君寒嘻嘻一笑凝视着山本正治:“你想听我说那句话?”

“对。”

“我可以说,但是你必须应承我一件事。”

“这也要条件交换?”

“不错。”

“好吧,我答应你,你说。”

“正治,我爱你,请你好好的活下去。”

“正治,I Love you,我要你长命百岁。”

“正治,Sarang heyo,我要你有新的幸福。”

“正治,Ich liebe dich,我要你忘记我。”

“正治,a i shi te ru,我要你忘记我!!!”

“你休想!”山本正治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孟君寒没再说话微微一笑站起来,把横山英吉的饭几捧起来说:“正治,你先吃吧,我把这个送到里面去。”

山本正治没有再挖苦君寒,自个儿低下头吃鱼生去了。孟君寒把饭几捧入后院,就在院子里,他看到静静站在卧室窗口的横山英吉。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互相对望着。

“太君,吃饭吧,要不就不好吃了。”孟君寒说。

横山英吉凝视着他缓缓道:“你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嗯。”

“像个与雪融合在一起的雪妖。”

孟君寒笑了笑。

“我知道这三年来令关东军头痛不已的人一定是你。”

孟君寒依旧只是笑了笑。

“我的那些士兵呢?”

“都在镇上的医院里。”

“没有伤亡吗?”横山英吉敛眉问道。

“有伤没有亡。”

横山英吉深吸一口气眼光骤然一冷:“孟君寒,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难道太君不觉得那个人有好生之德吗?”

“呸!很多人都以为两军交战打死敌人是最好的打击手段。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死了的人只要丢下,活着的人就可以继续往前冲锋,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同伴的死激发他的斗志。可是如果只是把对手的同伴打伤,那么对手就不得不带着同伴一起走,不论是前进还是撤离都会拖累对手的行动和计划,若果在这当中还有人觉得伤者是个累赘而打算丢弃或者打死,必然会引发敌人内部的道德铐问,以至于令军心涣散。而在这个时刻再痛下杀手,对手是必败无疑。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把三兵卫的车队逼到这里来的吧?”

“太君果然是帝都大学的高材生,分析得头头是道。真的不吃这个鱼生了吗?”

“为什么不逃走?你原本可以跟着那些劫车的人一起逃走。”

“既然太君认定我就是那个人,为什么还敢独自一人跟随我来到镇上?”

横山英吉扫了孟君寒一眼没再说话,孟君寒反倒抬起头望着不停飘落的雪花轻轻的说:“太君,这雪和你们日本京都的雪没有什么不同吧?”

横山英吉不明所以。

“太君,我的母亲病重在床,本来我确实是要走的,可是因为有一件事情想做,所以没有走。太君,您想念您的母亲吗?”

横山英吉脸一沉:“孟君寒,我的家事与你何干?”

“人人都有母亲啊,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看来太君和自己的母亲关系不好。”

‘啪。’横山英吉卧室的窗子关上了。

“脾气怎么这么犟啊?”孟君寒喃喃道。话音刚落,横山英吉已经走出来了:“我要去医院。”

“先吃饭吧,你不饿吗?”

‘啪。’横山英吉抬手把饭几打到地上大步走了。孟君寒轻叹息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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