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方琰工作的地方,他居然一次也没有来过。而那男人,在交往期间,却每天开上半小时的车到他厂子里找人,愧疚和甜蜜,涌上心头。
他真的对不起那个男人啊,希望还有偿还和弥补的机会。
秘书将他带进办公室,方琰正低着头伏案工作,“Aida,你先出去,不用准备咖啡了,龚先生很快就回去了。”
龚维叶心头一震。秘书转过身带上门,他突然心跳加速起来,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怯怯的一声,“方琰……”
方琰抬起头,“龚先生,好久不见啊!”
“方琰……”他的声音很低,他再次见到了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有一百句,一千句抱歉要说给他听,为什么到最后只会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好像这样他就会懂,就会懂。
方琰低笑一声,转动手中笔杆,“想必龚先生不是来这里叙旧的吧,如果有事找我,是不是该叫一声方总会比较合适。”
“方琰……”他已经听不清方琰究竟在说些什么,他的眼中只有男人越来越模糊的脸庞,深深浅浅与往昔的温柔重叠。
----“维叶,晚上想吃什么。”----
----“行了吧你,就你那种让人吃了直犯呕的手艺,我可没兴趣再去尝。别在这帮倒忙了,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吃了,把碗筷摆好。我可不想待会闻到你满身油烟味。”----
----“噢,对了,你不是说要跟我平分吗?我是一次性付款,我想想, 一半就是两百五十多万,就收你两百五十万好了,记着,这几天打到我帐户里。”----
方琰,方琰,回来,把一切都带回来,真的,求你回来……
他感觉自己多长出一双手臂,长在他身上,长到男人身上,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拉进怀里,什么都阻隔不了,一辈子身躯相粘,眼泪相粘,快乐相粘,方琰,我不想再孤独两年。两个人的孤独,请成全一对的幸福。
方琰瞅他一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身子靠向办公桌,双手抱胸,“叙旧是吗?我们的确是有些旧需要好好来叙一叙。那么,从哪里先开始呢?”
龚维叶一下扑上前,紧紧抓着他肩膀,紧紧贴着他胸膛,紧紧蹭着他脸颊。这个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有淡淡的烟草味,他割舍了太久的味道突然蹿进鼻中,激动得人快要流下泪来。他努力将男人按进怀中,他想贴得没有一丝缝隙,方琰=龚维叶。
“方琰,方琰……我想你……想你……方琰……方琰……我要你……方琰……我要你……”
想你,想你每一天的爱,每一分的好;要你,要你和我一起回家,要你一直爱我。
“龚先生,你的旧叙完了吗?”
方琰的声音很冰冷,却已经冻不伤他的心。他不在乎什么尊严,什么羞耻,就算方琰已不再爱他,不再要他,他也会贴上自己的身子乞求他原谅,“方琰……方琰……我爱你……我爱你……方琰……你想骂我吗……想打我吗……没关系……对我不理不睬也行……让我跟你在一起……方琰……这一次……这一次我绝不放你走……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方琰……我太想你了……方琰……”
不知不觉中闭上双眼,方琰任他激动的揉压,熟悉的药味带着回忆冲进大脑,他才知道他该清醒了。
“龚先生,要我叫保安吗?”
龚维叶浑浑噩噩地拉开一点距离,“方琰……我……”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出去!唔……”
嘴唇迎上火热的软物,深深的饥渴,深深的欲望,一探到底。
他想睁着双眼,他想看清那人的丑陋,他想摆脱这曾经的诱惑,他想----
却不得不陷入其中。
回应,连自己也觉得羞耻,却是他无法抗拒的伤。
从在教堂看到他的第一眼,方琰就知道自己还是会败给他,伪装的坚强全在他消瘦的脸庞呈现那一刻,彻底瓦解。他漠视,他走开,他拼命地逃远----
为何在伤到如此深的今天,还会对他只有两个字----心疼。
怎么可以变成这种模样,没有了自己的纠缠,他不应该过得开心、幸福吗!
为什么瘦得只剩包着骨头的一层皮,他都害怕如果戳破了这层皮,他所揪心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化成一副白骨,与他永隔。
龚维叶!
身体还是太过熟悉这个人,立刻就起了反应。
真是悲哀,即使被他伤透的今天,还是忘不了那种激情的味道。
忘不了,什么都忘不了!
----“我告诉你怎么办,方琰,你来杀了我啊,你来杀了我,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的尸体,你尽管拿去,哈哈……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你、休、想!”----
猛然惊醒,这场面他每天过在脑里十遍,百遍。
拉起龚维叶的头发,满意地听到他痛呼,“龚维叶,你真让我恶心!”
“方琰……方琰……”
“你他妈给我闭嘴!”方琰不可抑制地吼道,“这个名字已不是你能叫的了。”
“你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方琰,对不起,方琰……”
皱紧眉,方琰给他肚子送上结结实实的一拳,顺带一脚踢倒在地。“原谅?哼,龚维叶,你把我当什么,我方琰从不是个善人,别人惹我一分,我会要他用一百分来补偿,搞清楚这一点,就马上给我滚出去!”
“方琰,”龚维叶捂着肚子半跪在地,“我错了,方琰,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方琰,我撑不下去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肯原谅我,方琰,方琰,求你,求你,和我一起,要我做什么都行,方琰……”
“给我滚!”
过了有效期的爱情逐渐腐烂,希望一天天走向憎恨,终有一天,绝望的清醒,等不来你的回头。那么,故事只能终结。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龚维叶,你手里还有什么筹码,来跟我谈条件。哈哈……和你在一起?我疯了我!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任你耍弄的笨蛋吗?哼,如果还要脸,就马上给我滚出去,对我来说,你已经一文不值,毫无意义!”
“方琰……”
龚维叶颤颤巍巍地爬到他身前,抱着他双腿,他用两年的时间明白了撕扯的心有多痛,当年的方琰是不是比他更痛,当年的心是不是全在那一天死光了,那他就要更拼命更拼命的去把它给拉回来,拉回那个男人身上,拉回自己身上。
“方琰,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可以忘掉你,我想过给你幸福,我也想过放手,我这样的人不配,我不配。我知道你有个配得上你的女孩,我真的想过要放手让你去幸福,正常的幸福。方琰……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了。方琰,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真的做不到了。我不能让别人夺走你,方琰,方琰,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在存钱,你知道吗,我努力存钱,我想把你卖掉的我们的房子重新买回来。方琰,那个时候,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跟我回家吧,方琰……”
“半辈子也好,一辈子也好,我会买下它,方琰,那是属于我们的家啊!”
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方琰抓紧红木方桌,听他傻气地诉说,“笨蛋,你以为凭你的能力,一辈子就能买得到吗?哼!笑话!”
“笑话也好,这一生,有一个念想,有一个希望,我就能撑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方琰……”
方琰闭了闭眼,伸手抚弄他的短发,“维叶,可是,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以后会爱上,会爱上的。”
“你还真是有自信啊!”方琰睁开眼,突然加重手上力度,“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们,就来做吧!”
龚维叶迷蒙着双眼注视他,似乎不明白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后悔了?”方琰的表情和语气都带了明显的嘲弄。
龚维叶愣了三秒,慢慢露出笑脸,一行泪滑下脸庞,他站起身,解开了身上衣扣。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用嘴帮我弄出来。”他说得轻巧至极,身子斜倚在木桌边,一派潇洒。熠熠闪烁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人。
男人低下头,一步步走上前,半跪在地,拉开他裤子的拉链。
他知道什么是羞辱,他知道什么是怨恨,他知道他所做的解不了方琰心中百万分之一的气,可他,乐于这么做。
不管是憎恶还是厌弃,总之,他和方琰拉近了一步。
他奢望多一步,再多一步……
如果心灵真的有共鸣,方琰,你能听到吗……
当双手隔着□碰触到他的分身时,方琰猛地抬脚将他踢倒在一旁,喘着气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两年不见,你变得肮脏不少啊。可惜,我对下贱的人没什么兴趣,穿好衣服给我滚出去,别让我派人请你出去。”整好衣裤,他大步走向门边,临出门时撂下一句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龚维叶,我说过,我失去的我一定会夺回来。除非,是我不要的。”
第6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方琰的办公室。
好像有一根绳在拴着自己,拉着自己一步步走出屋内,走出电梯,走出大厅。
车水马龙的大街,行行色色的路人,街边酒店外喧哗声起,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一对新人和家人、朋友围在一起照相,那种温馨的场面让人嫉妒得想落泪。
想一想,很悲哀,他永远没有那一天,没有家人,连爱人也丢了,更别说朋友的祝福。
他想下贱一回,下贱的求那个男人,只要能把他追回来。
可他还是失败了,换不回什么。
温情是上个世纪的事,爱情其实也溜走了,只有他在死死紧抓不放。
男人的爱情一向短暂,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放手,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想着他的孤单。
机场有流泪的恋人,车站有相拥的一对,街道有牵手的际遇,就连拥挤的地铁站也有因缘的开始。
曾经,他也有一个人,陪他走遍大街小巷的一个人,口口声声骂他笨蛋的同时伸出手,要与他相握一生。
人的贪心可以毁掉一个世界,他贪的不多,可还是毁掉了两个人的世界。
有一天,如果连回忆也记不住了,那就是真正幸福了吧!
方琰,我们都是傻瓜,两个傻气透顶的人,围着一份虚无转换角色地追逐,不停地彼此伤害,伤到筋疲力竭,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从来,就没有,相守的可能……
“哥……”龚维雪抱着一大堆食材,气喘吁吁地追上魂不守舍的男人,“哥,你在想什么啊!”
“维雪,”龚维叶扯出笑容,“没什么。你又买东西了,哥都说你多少次了,想吃什么哥来买,你怎么不听啊!”
龚维雪噘噘嘴,将装满食物的大纸袋扔到他哥身上,“指望你啊,我非饿成非洲难民不可!”
龚维叶笑着摇摇头,微笑轻轻吹散忧郁的心情,阳光种下一地梧桐树荫,他默不作声陪着维雪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回到不足二十平方米有着袖珍厨房袖珍卫生间,卧室兼客厅的租住屋,龚维雪不满地嘟囔,“哥,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啊,屋子里乱死了啦,脏袜子乱扔一气,臭死了,真搞不懂你是怎么独立生活这么多年的。”
“噢,对,对不起。”尴尬地笑笑,他慌忙收起扔在床上的脏衣服,捡起散落地上的袜子,尽量腾出空,“维雪,你先坐。”
“坐哪啊,哪有可以坐的地方啊!”龚维雪白他一眼,便自顾自走进厨房。
龚维叶关紧卫生间的门,站在只能容下一人的厨房门口,“维雪,我来弄吧!”
“你做的能吃吗?”
熟悉的话语让他扎心的痛,曾经也有人毫不客气地如此批评,毫不客气地如此宠溺,让他再也学不会做饭这种事。
洗米、煮饭、剥葱、洗青菜、打鸡蛋,贫家出身的女孩样样做的熟练,“哥,你帮忙擦桌子,摆碗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
“好。”接过维雪递来的碗筷,龚维叶摆到桌上后,顺便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果汁,维雪忙活半天,一定热坏了,可怜他这里除了一台只会吱吱作响的老式摇头扇,什么都没有。
“端菜啊,哥。”
“好。”
蒜苗鸡蛋,香菇青菜,两碗白米饭,龚维雪吃得喷香,倒是龚维叶只扒拉了几口。
“哥,你多吃点啊,我做得很难吃吗?”
“不是,维雪,以后别给我盛那么多,我吃不完。”
龚维雪低下头,“哥,我一个星期只能来一次,只能给你盛几次饭。哥,周末的两天,你就算为了我,别再虐待你自己好不好。”
“维雪……”如玉额头有几丝凌乱的额发,微风吹过,飘飘扬扬。他不知道细心的女孩几时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哥,”女孩的声音温婉动听,深深悲哀扣响心脏。“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你自己。可是,哥,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是最笨最笨的方法了。哥,你拖垮了自己,你所伤害的人就能回来吗?你失去了那个人,你也要失去我吗?哥,我对你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不是的,维雪……”
“哥,”女孩抬起头,聚在眼眶中的片片水雾模糊了琥珀眼瞳。“方大哥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很爱很爱你的方大哥了。他的出现你还不明白吗,哥,他恨你,他恨透你了。哥……”
“维雪,”坚定的信心不愿再动摇,龚维叶仰高了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就算恨我一辈子,我也要追他一辈子。再放一次手,我就真的不是人了。维雪……”
“哥……方大哥,他也许,也许已经----”
“就算他结婚,就算他生子,就算他白发苍苍,也绝不放弃得到他的信念。维雪,哥不想再做一个只懂享受的人,哥应该勇敢一次了,是不是。”
莹莹泪光闪烁,龚维雪微笑着说:“哥,我为你骄傲。哥,你要加油,你一定要加油,帮我把方大哥追回来。他还欠我好多好多的草莓。有一个有钱的大哥,哇,我是不是可以出国留学了呢!还可以坐飞机,我也要方大哥送我一辆宝马,有没有红色的啊……”
凝望妹妹满脸笑容和泪水地叨念个不停,龚维叶感染着她的喜悦,欣慰、感激地笑出声来。
谢谢你,维雪,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