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一心还在鹦鹉身上,吃了两口,一抬头见欧阳英悍坐在那儿含着笑定定的瞅着他,不由得红了脸,忙又低头吃饭,悄悄抬眼一瞄,觉着欧阳英悍的眼光一动不动一直还在他身上,愈发的不自在起来,心慌慌的想抬头说话又忘了该说什么,一时乍惊乍喜,连香喷喷的饭菜吃在嘴里也没了味道。
欧阳英悍伸手过来在他额头上一探,道:"脸上这会儿怎么忽然红成了这样,莫不是昨晚闹了一闹,身上的病又有了反复么?"明哥儿红着脸道:"没事!"一扭头看见环儿还在屋里站着伺候,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跳起身来道:"爷!你......你在里边吃过早饭了没有?"欧阳英悍道:"没呢!"明哥儿喜道:"那正好,小的吃不了这么多,爷你也吃一些好不好?"一边说着忙转身去找碗,环儿早拿了个碗递过来,明哥儿红着脸讷讷的谢了一声,环儿一笑,便退了出去。
明哥儿舀了一碗粥递上,欧阳英悍且不吃粥,只瞅着他左看右看,道:"真的没事?怎么脸上倒越发红了!"明哥儿嬉笑道:"真没事,爷你快吃吗!"欧阳英悍又瞅了他两眼睛,笑道:"没事儿红的什么脸!"方端起碗吃粥。明哥儿心不在焉,不住拿眼偷瞥王爷,见王爷没再盯着他瞧,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又想起架子上的鹦鹉来,一边吃一边不住地仰着脖子看鹦鹉,一大半的饭菜都进了欧阳英悍的肚子。
环儿等人进来收拾了出去,欧阳英悍便又忍不住将明哥儿抱进怀里,道:"不许再想着鹦鹉,有爷在跟前儿,只许想着爷!"说着便又凑上去亲嘴。
不久中饭送上,欧阳英悍命明哥儿也坐下来,一同吃过了饭。一放下碗,明哥儿便站到窗下去玩鹦鹉,欧阳英悍也无奈,便站起身来,贴身到他身后,一手向前搂住他瘦瘦的细腰,同着他一块儿逗弄鹦鹉。
环儿佩儿尚在屋里收拾饭桌,不由得相互一望,佩儿撇撇嘴,端起手上的几只碗先退了下去,环儿轻手轻脚将桌上收拾干净,这才退下。
明哥儿忽然仰起脸,笑道:"爷,小的想到了,他这么漂亮这么稀罕,咱们叫它蓝宝儿吧!或者干脆就叫它蓝鹦哥儿,反正它就是一只蓝色鹦哥儿,何苦费心另取呢?"
欧阳英悍"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道:"很是很是!你真是爷的乖宝贝!"明哥儿偷偷做个鬼脸,嘻嘻一笑,又揪着嘴唇叫鹦鹉学说话。教了一下午,那鸟儿居然真的学会了叫一声"爷!"把个明哥儿喜欢得什么似的,又开心了好一阵子!
到得晚上,欧阳英悍悄悄问明哥儿道:"昨儿晚闹得凶,伤得可厉害?今儿晚能不能服侍?"明哥儿红着脸嘻笑道:"爷太厉害了,只怕伤得不轻呢!"欧阳英悍挑眉一笑,寻思:"这宝贝儿初经人事,若一味硬来,落下个病根儿来,那就悔之莫及!少不得只好今晚忍一忍,让他歇歇再说!"
便亲一亲抱一抱,虽然十分的舍不得,仍丢开了手,起身进内院儿去了。
先进到晴儿的房间,原因她长相与明哥儿略相仿佛所以才收的,谁知这会儿看着,哪里有明哥儿一分半分的那么娇憨可爱,心上反觉没意思起来,复起身出来,进到嫣红的房间。因他自收了晴儿,连嫣红也是少得亲密,见他忽然进来,嫣红自然喜从天降,忙上前迎接,当晚就在嫣红处歇下,一夜颠鸾倒凤,不消细述。
谁知到了第二日,莲花悄悄走去跟周妃说道:"娘娘最喜欢养鸟雀的,上次不是吩咐管院子的张妈时常去集市上的时候,留心寻一些名贵的鸟儿买进来吗?"周妃喜道:"张妈来了吗?买了什么鸟?快叫她进来!"莲花道:"张妈用心寻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昨儿在市集上瞅到一只极名贵的蓝毛凤尾鹦鹉,因那卖鸟的价钱要得太贵,所以张妈只好带了他婆娘进院子来请娘娘定夺,谁知刚进院子就遇上了王爷,见那鹦鹉实在漂亮,喜得价钱都没还,当场几百两银子买了下来。张妈还以为王爷是买给娘娘的呢!今儿早上遇到我说起来,才知道王爷并没有拿给娘娘!"
周妃一听,良久方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莫非......拿去给了......或是......"想了一想沉吟不语。莲花左右一瞅,悄声道:"王爷根本就没有拿进院子里边来,他拿到外边书房给了他身边那个叫明哥儿的不要脸的书僮了!"周妃微微一怔,冷冷的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莲花道:"我干妈有个孩子是在书房听使唤的,今儿早上我去厨房给娘娘吩咐饭菜的时候,正赶上他在那儿跟我干妈说这事。婢子听着倒替娘娘有些不值,王爷明知道娘娘最爱养鸟,况且张妈也说了这只凤尾鹦鹉是娘娘特意要的,王爷花这么多钱买下来,自然应该先送来给娘娘,不想居然拿给了一个不要脸的下贱书僮,这个小不要脸的只怕真是有些魇魔法术的,娘娘倒真是要提防些才好!"
周妃听着她说,脸色渐渐阴沉,心上愈来愈没意思,耳听她兀自絮絮叨叨的没个完,忍不住冷冷的道:"说这些没油盐的话做什么?一个小书僮,能有多大能耐?王爷喜欢他,自有王爷的道理,也是你能说得的?快出去!"莲花听了,也只得闭上嘴,委委屈屈的出去了。
周妃怔怔的在椅上坐了良久,直到小王爷欧阳少华嘻嘻哈哈跑进来要水喝,方站起身,命丫头们倒了茶,亲自端过来吹一吹,用嘴试试温度,方端给小王爷喝。
十三
却说那并肩王欧阳英悍,初试男色,个中趣味儿竟是玄妙无穷。只因怕明哥儿承受不起,只得每隔几日方到书房歇息一晚,如此这般反不至腻味。每在书房歇息,必要一晚数次的折腾,对待明哥儿,自然更百般的溺爱起来!
进入十月中旬,送寿礼的更是络绎不绝。欧阳英悍身为一家之长,也是格外的忙碌起来。礼部奉旨:钦赐玉如意一柄,金寿星一尊,加皇帝亲笔题写的"寿"字一幅,另有金杯玉杯各八个,苏州彩缎十二匹;皇后高娘娘又命太监送出高丽进贡的千年人参一只,迦南朝珠一串,百年沉香拐一柄,金锭银锭各八对。贵妃何娘娘因是欧阳太君姨表侄女,亦有重礼送上。其余各宫娘娘、公主、亲王、驸马及大小官员,都有礼到。
至冬月初一日,王府将军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如门楣、隔屏、窗花、椅披、门帘、床罩全部换新,所有家下仆从,也都穿了新装。两府中笙箫鼓乐之声,通街越巷。王府中宴请官客,将军府中宴请堂客。初一日,单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等;初二日乃是阁老大臣督抚督镇及诰命夫人等;初三日是诸官员及属下门生;初四日是远近亲朋及其堂客;初五日是正日子,乃是王府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
当今圣上因与欧阳英悍乃是八拜之交,算是太君的晚辈,冬月初一日,两个大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手捧圣旨,代圣上向太君拜寿。慌得一众宾客、合府人丁赶忙跪拜接旨。只欧阳英悍爵封并肩,见了皇帝亲面也可不跪的,只躬身接了圣旨,将几个太监让到上席就座。
一连几日,欧阳英悍忙着招待客人,更是不可开交,白天晚上,竟无余暇往书房走一走坐一坐。
至冬月初四日,这一日招待的因是亲戚朋友,少了许多规矩客套,反倒略轻松了些。
再说那几个小厮,早就排练好了几出戏的,这几日穿插在戏班子里边,每日唱个一两出,果然宾客们个个赞叹,得了许多赏赐,倒将京城第一大班"玉锦班"、第一红相公尤三的风头也都盖了过去。惹得一众小厮纷纷羡慕不已。小吉心上不服,私下对明哥儿道:"明哥儿你唱得比他们好多了,怎么你不上去唱呢?白白的尽让别人得了好儿去!"明哥儿道:"爷又没让我唱,我能自己跑上台去么?"
话虽这么说,只是他天生的就喜欢做这些事情,每日偷偷同小吉两个,躲在背人角落处观看台上戏班演出,尤其那第一红相公尤三的花旦扮相,果然是风流婉转无双无对!把个明哥儿艳羡不已,细细揣摩,暗暗效仿,把从前的怨仇早就忘了。
谁知这一日亲友中有见过佩儿环儿青茗演《西厢》的,纷纷吵嚷着要看这出戏。欧阳英悍不好太过拒绝,只得等楼上太君带着姊妹女宾下楼进了内院,方令佩儿环儿青茗等人加演一出《西厢》。
明哥儿素知王爷不喜他多与人接交,他自己天生的也并不会与生人攀谈,所以每日只躲在背地无人处看一会儿戏就回书房的。因这一出《西厢》乃是加演的,外边请来的戏班相公们都已卸了妆去到前边吃酒领赏奉承去了,这时后台只有佩儿环儿等人。明哥儿便也忍不住跑到后台凑热闹,帮这个扶扶珠冠,帮那个紧紧腰围。
那《西厢》一出戏,本是几个小厮极拿手的,佩儿演的红娘,戏份最重;环儿就演张生,青茗饰演的莺莺小姐,侍剑演的相国夫人。偏是青茗一向肠胃不好,昨儿晚得了赏多吃了一杯酒,先还好好的,刚演了两场下来,忽然又闹起了肚子痛。佩儿在台上正演到精彩处,引得一众宾客轰然叫"好!"把个环儿急得直搓手,对雨石道:"这会儿事情紧急,莺莺的下段戏,只好你先上了!"雨石一撇嘴道:"我才不演娘们儿,我也不会演!况且他已演过两出,我再上去演,演得好没人见好,演得不好了倒惹人笑话,我不讨这个嫌!"
正急得没法,小吉嘴快,道:"让明哥儿上!"环儿便望着明哥儿,道:"你行吗?"明哥儿见他们一个个穿着戏服,妆扮得十分好看,心上正羡慕,听见环儿问,虽明知王爷不喜他抛头露面,仍忍不住跃跃欲试,便道:"我从前在家的时候,跟一个好朋友也学过这出戏!"环儿暗想:"王爷正宠着他,就演砸了,也不会怎么责罚!"便一咬牙,道:"只能这样了,我也要上场了,你们快帮他妆扮起来,我一下场,就该他上!"一边说着,听见监台的人催,忙上台去了。众小厮手忙脚乱的赶着替明哥儿妆扮。
且说欧阳英悍陪着众宾客在台前看戏,红娘张生退下,旁白交待了两句,台上略静了一静,众人正屏声静气要看莺莺小姐再次出场如何,忽听得里边幽幽一声长叹,众人吃了一惊,均想:"这声叹息怎么如此情致缠绵,跟方才莺莺唱腔大不一样!"
正感惊讶,一句软软绵绵甜甜靡靡的嗓音传出,唱道:"恹恹瘦损,早是多愁,哪更残春;罗衣一件,能消几个黄昏!"
便这一声清唱,一句说词,已令在座众宾客俱都怦然心动,正嗑瓜子的不嗑了,正谈谈说说的不说了,纷纷侧目盯着舞台出场口,要看那莺莺再次出场究竟生得怎生模样!
却见舞衣轻动,一个丽人行了出来:莲步细碎,腰肢娇软。两弯难描难画敛愁眉,一双欲语不语含情眼,晕生两靥羞花色,艳袭一身袅娜姿。水袖轻扬,如同红拂献艺;旋身一转,恰是飞燕曼舞!
众宾客大吃一惊,纷纷心道:"天下竟有如此绝色人才!倘若真有一个莺莺,只怕最多也不过如此了!"
欧阳英杰此时正陪着客人们看戏,尤三卸了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人堆儿里奉承陪酒。猛见明哥儿如此扮相,不由得一呆。欧阳英杰也是看得一愣,他本是个下流胚子,与尤三也曾有过交接的,便喜得一推尤三,笑道:"比下去了吧?你常埋怨我大哥不解风情,他屋里现藏着这样一个宝贝儿,他如何还能解得你的风情?换了是我,我也不在外胡混了,也日日只守着他!"说得尤三更愈发的自惭起来。
忽有人疑惑道:"这孩子是谁?怎能生得如此娇嫩绝色,竟看不出半点儿男儿气质,莫非真是个女孩儿装扮?"这话一说,一众宾客竟是均有同感,连在座的何云彪心上也疑惑起来,走过来悄声问欧阳英杰道:"这孩子是谁?究竟是男孩儿女孩儿?我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绝色人物!"
欧阳英杰嘻的一笑,道:"他是谁我可不敢说,我大哥会捶我的,你去问他吧!"何云彪十分诧异,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王爷屋里的?王爷从来不沾这个调调儿的,莫非真是一个女孩儿?"正嘀咕着,可巧陆成林凑过来,偏又听见了,忙问:"王爷什么时候收了这么美貌的一位姬妾在屋里的?这才真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只是王爷怎么竟舍得让这位美貌绝色的小姨娘出来抛头露面呢?"欧阳英杰忍不住的只想乐,故作一本正经,道:"什么缘故我也不知道,想必有这样一位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宝贝儿,若只收在屋里,岂不有‘明珠暗投'之憾,或者我大哥故意要在众人面前显现显现也说不定呢!"
陆成林恍然大悟,点头道:"这话有些道理!若我得了这样一位并世无双的大美人,也会想着要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炫耀!怎么王爷什么时候娶的这位小姨娘,怎么也不请我跟何老大喝喜酒呢?是不是何老大?"欧阳英杰"哈"的笑得忍不住,只道:"很是很是!他很不该不请你们喝喜酒,你快去问他吧!"
何云彪瞪他一眼睛,道:"你笑的什么鬼!"当下不再理会他们两个,自回座位坐下,两眼盯着台上的莺莺小姐,不由得想道:"这自然是个男娃儿妆扮的!只是这世上怎能有如此娇嫩绝色的男娃儿?只怕连我那秦炯表弟也不如他!"想着不由得往英雄楼上一瞄。原来秦炯向来在女孩儿堆里厮混惯了的,近日随着何老太君一同过来拜寿,先吃酒筵的时候还跟在何云彪身边,吃完就跑到英雄楼上去同老太君一块儿坐着看戏,这会儿已随着进内院儿去了。
不想欧阳英悍一见莺莺出场,也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走近台前细看,但见他一身妆扮,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身量苗条,腰肢纤细,体格风骚。开口唱处,声声缠绵,字字珠玑;碎步行来,弱腰款摆,仪态曼妙。
把个欧阳英悍看得出了神,恍惚台上一个莺莺小姐,台下自个儿就是张生,几要随着唱腔接出下一句来,终于硬生生的忍住,回头一看,不由得大皱眉头:只见一众宾客竟都离了座,纷纷围到台前,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颠倒不已。
偏是陆成林真个走过来,悄声笑道:"王爷,这是你新收的小姨娘么?实在标致极了!怎么你得了这样一位并世无双的大美人,也不请我喝喜酒呢?"欧阳英悍心上大是不耐,冷笑道:"你倒痴心妄想,我的姬妾,也能让你看见!"陆成林一怔,喃喃道:"其难道......这竟也是一位男娃儿妆扮?这怎么可能?"一边说着,忙睁大眼睛再凑近些细看,果然真看出些男儿的形景来,心中不由得愈发的颠倒不已,暗想:"这竟真是个男娃儿!生得这般俊俏美貌,我若能得与他有个一宿半宿的缘分,死也甘心了!"
欧阳英悍见他失魂落魄的盯着戏台上的明哥儿呆看,真正是垂涎欲滴,不由得大起厌恶之意,便由得他在那儿发痴,自回身坐下。众宾客见他归座,忙也各自回来坐下,一个个看得如痴如迷,丑态百出,直到明哥儿一场戏唱毕下台,竟都忘了鼓掌喝彩,过了好一会儿,才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一个说:"莺莺小姐若真能生得这样,我倒也宁愿做张生!"一个说:"张生这小子穷归穷,却是艳福不浅,我若得能与这位莺莺小姐同床共枕,哪怕只得一宿半宿,穷死也不枉了!"一边说,一边色迷迷的笑。
欧阳英悍听着心中愈发的恼怒起来,便唤了身边一个站着伺候的小厮道:"去!叫他给我安安生生的在书房里呆着,不许再出来唱了!"
那小厮得令,忙走去后台。此时明哥儿一场戏毕刚下台,小厮们围上来,纷纷赞他唱得好,反而明哥儿自己先听佩儿唱的时候,台下宾客叫好声不绝,怎么他唱的时候竟连一个鼓掌的都没有,心上倒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唱得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