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儿传 下——冬日暖阳
冬日暖阳  发于:2010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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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哥儿大喜,顿时又将多日的郁闷之情尽都撂在了一边,坐在欧阳英悍腿上缠绵了一会儿,方走出去,命人布置酒菜,众小厮服侍王爷饮酒用餐。

明哥儿拿出白玉箫吹奏,佩儿瑞儿两个换上宫妆,随着箫音翩翩起舞。那瑞儿相貌比起明哥儿虽略差一些,却也清俊不俗。欧阳英悍见他腰肢纤细,身形稚嫩,也不由得心上一动。一曲舞罢,佩儿鼓琴、瑞儿捧笙,雨石吹箫相合,其它小厮一旁斟酒伺候。明哥儿换了装束,随着乐曲献上一出《后羿射日》。

那明哥儿闲暇之时为王爷献舞,向来扮演的都是仙子美人,如今儿这般武生打扮,竟还是第一次!欧阳英悍细看他剑眉斜飞,星目荡漾,宽肩削腰,窄臀长腿,面目英俊,身姿挺拔,颇具英姿岚爽之气;而劈腿扭腰,张弓搭箭,出拳擦掌,更有一股矫健敏捷之风!不由得越看越乐,越看越爱!

一曲舞罢,明哥儿额上密密的渗出汗珠来。欧阳英悍爱惜之际,命他下去稍作歇息,明哥儿去偏房略作洗梳,仍作武生装扮回入堂上,欧阳英悍赏他一杯葡萄酒饮了,命撤去酒席,待众小厮退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不住亲吻他嘴,道:"乖宝贝,你啥时候学的这本事,竟有几分真架势呢!"明哥儿嬉笑道:"爷不肯教小的武功,可是小的闲在家里也发闷,所以求着环儿雨石教了几招,雨石还笑我只会些花拳绣腿,当不得真呢!"欧阳英悍笑道:"够难为你的了!"

于是抱入帐中,一晚恩爱不提。到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欧阳英悍让明哥儿在床上多躺一躺,自有其它小厮进来服侍梳洗一番,然后进去内院。

再说头天晚间进来书房问话的老女人,原是王妃从靖王府带过来的奶妈。因王妃嫁进来之后,最恨明哥儿的翠儿及李嬷嬷两个,见王爷与王妃如胶似漆,恩爱极深,她们不知王妃性子,不敢妄进谗言,便私下里撺掇王奶妈。

王奶妈听了两人的话,心里很为他们金枝玉叶的公主娘娘不值,这日见王爷久不回来,便悄悄过来书房查探,不想竟被王爷撵了回来,不由得又羞又气,便找个机会私下里对王妃道:"王爷早就回府里来了,就是躲在书房里不进院儿里来!我才刚过那边去,见几个小厮守在门外,里间的门栓得紧紧的,看见我去了,领头儿的小厮赶紧往里边递声,王爷倒隔着门发话说是今儿晚就在书房里歇,不进院儿里来了。公主,瞧这情形,只怕外边传说的那个妖精书童的事竟是真的呢!"

王妃一听这话,顿时红了脸,回过头来,又羞又恼的指住了奶妈道:"妈妈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老这样没分寸的?在哪儿听了人胡说,不说当面打回去,倒有脸跑来说给我听,这话是我们女人家的能说得听得的么?况且王爷做事自己能没有个分寸,倒要我们瞎操心?你私自跑到外院去打听,王爷心里是骂你呢骂我呢?我倒成了个无事生非、泼酸倒醋的泼妇了!何苦呢?我一向尊重你,你不说替我想着些,倒来害我!"一边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

羞得王奶妈满脸通红,连连的自打嘴巴,只道:"叫你这烂嘴瞎说!叫你听了人胡说瞎操心的!"

王妃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只得收了泪,反而安慰她两句,命她退了下去。

到第二日中午,才见欧阳英悍进屋坐下,王妃亲手献了茶。欧阳英悍闷闷的道:"你有什么话要说,这就说吧!"王妃笑问:"什么?"欧阳英悍道:"你昨儿不是赶着叫人去外边催我进来,说有话跟我说的吗?"王妃"哧"的一声,掩口笑道:"你就为了这个心里不爽快?"欧阳英悍闷闷不语。王妃道:"昨儿见你一直没进来,我不过随口问了一声,不成想奶妈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出去打听,回来跟我一说,我倒说了她两句,说她为老不尊!如今她还在那儿怄气呢!王爷若为了这点子小事心里不顺当,倒不是我们女人家心眼小,倒是王爷心里容不下事了!"

欧阳英悍一听,方转颜作喜,道:"这就是了,我原知你不是那一等小肚鸡肠的女人!"王妃道:"我也不用你赞,只求以后事情没弄清白,少发脾气才好!"欧阳英悍笑道:"我怎么舍得对你发脾气!"王妃脸一红,掩口笑道:"你不舍得的人也多了,只怕不是我呢!"欧阳英悍一听,不知她意所何指,只抬眼瞅着她。王妃抿嘴笑道:"我听说,王爷从前放了一个小奴才出府,后来因为不舍得,又接了回来,还为他打了场官司,真不真呢?"

欧阳英悍听说,难免脸上大没意思,默然良久方道:"不怕跟你直说,我的确是很疼他,你莫要也像那一起小心眼的女人一样纠缠不清!"王妃红着脸"啐"了一口,道:"呸!什么纠缠不清?我才懒得理会这些个闲事呢!况且也轮不到我理会!我不过有些奇怪,那样一个小奴才,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待他?"欧阳英悍眯起眼睛瞅着她,道:"你真的......不放在心上?"王妃起身道:"罢了,我本来不该提这些事,王爷稍坐,我要去赵姐姐那儿看看花样子!"

欧阳英悍大喜,心上一阵感激,忙拉着她手扶她重新坐下。王妃绯红了脸,甩脱了他手嗔道:"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大白天的被人看见了笑话!"欧阳英悍笑道:"夫妻之间正该拉拉扯扯的,谁笑呢?"便在她身边坐下,想了一想,道:"即是这样,我跟你实话实说!那孩儿其实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不会的蠢人,性子又软弱,对谁都没有一点儿心眼儿的,我所以疼他些,原是怕他被人欺负!他又吹得一口好箫,闲时听他吹奏一曲,倒也爽快!他又有孝心,每日早起采摘花芯制作花茶给我喝......"王妃"卟哧"一笑,打断他话道:"罢了罢了,你将他说得这样好,竟是个世间少有的,连我们都不如呢!"欧阳英悍面皮一热,讪讪笑道:"你若不信,叫人取一些他制作的花茶进来你尝一尝!"王妃"啐"道:"快别说这些疯话!这些男人做的东西,我们女人家能沾的么?"想了一想,眨眨眼睛笑道:"你把他说得这样好,我倒想见见他呢!"欧阳英悍忙道:"见他做什么?毕竟是个男娃儿,十八九岁的人了,你们女人家的,如何好见他!"王妃笑道:"我倒忘了,原来他是个男人!"说着嫣然一笑,起身领着丫头侍女去偏房找赵妃去了。

欧阳英悍听她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不由得脸皮发烧,暂且撂开了不去想它。

又过半个来月,欧阳英悍同王妃情爱渐淡,一众姬妾才又或多或少偶得他云雨关爱。独明哥儿实是他心之所系,所得宠爱仍是与众不同,每十个晚上,倒有三五个晚上是在书房里搂着这个宝贝睡。

一日,明哥儿跟王爷提起袁家小姐之事来,求王爷设法退婚,欧阳英悍自然依他。于是另差人做媒,将袁小姐另许给了一个守备家的大公子。那守备公子原是续弦,今有王爷做主,也不敢不依。袁家原是高攀不上守备府的,又是王府做媒,便满心欢喜。只袁小姐日日以泪洗面,几番欲要寻死,却被家里人看紧了,竟不能成全名节!直到嫁入守备府,拜过天地入了洞房,见那守备公子相貌堂堂,颇具男儿之气,这才回心转意。守备公子见袁小姐容貌姣好,楚楚动人,也是心满意足,遂成一段良缘。

谁知苏老娘一心盼着等着幼子娶亲成家,不想心愿成空,说定了的儿媳妇竟尔嫁到了别家,不免几番心事上来,虽知明哥儿如今在王府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然以后大了老了失了宠了怎么办?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此思来想去,竟而生起病来。家里人知道她得的纯是心病,忙着人入王府报信儿。明哥儿听说,顿时心急如焚,回过王爷,忙带了从人回家探亲。

他这时的排场比起先前又已不同:两个车夫赶着两驾华丽大车,一驾他自个儿坐了,一驾专门拉着带回家里的东西,两个小厮再加上小吉三个人骑着马随在马车左右服侍,另有八个带刀侍卫四前四后护卫。

苏家如今也是非比寻常,在老屋旁边另买了一大块地皮,已用围墙圈了起来,正要扩建房舍。反观范家,不久前被人告发,说他家仗势欺人,强横霸道,被官府一半家产充了公,如今已大不如前,渐显败落之像。

马车到得门前,苏家人齐出门迎接,各人衣着打扮自与从前不同,颇显富贵之气。苏老娘也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出来,明哥儿跳下马车,跪下拜见了父母,亲手搀着苏老娘入内,另有家丁帮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去,苏晓曦一一查收。

明哥儿见老娘病势不轻,只得命马车护卫们先回,只留下三个小厮随身伺候,每日里自然守着老娘宽言安慰。

却说欧阳英悍回到府里,进书房坐下,左右一瞅,道:"明儿呢?"环儿笑道:"明哥儿母亲病重,昨儿不是请示过王爷家去探亲了吗?听说病得不轻,一日两日的未必回得来!"欧阳英悍道:"我倒忘了!"便拿起一本书来看,又看不进去,见瑞儿在身边轻轻打扇,不由得瞅了他两眼睛,想了一想,对环儿等人道:"爷进里边歇一会儿,留瑞儿在这儿服侍就行,你们都下去吧,别吵了爷!"环儿等人忙都应了,躬身退了下去。欧阳英悍便起身走向内室,瑞儿忙随后跟上。

环儿出到外边,将小厮们都遣散了开去,一个人守在门口。过了良久,忽见瑞儿慌慌张张奔了出来,抬头见环儿在门口,忽然满脸绯红,也没跟环儿打声招呼,就低着头噙着嘴匆匆忙忙的奔进他住的耳房去了。

环儿心里明白,又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方听见王爷叫人,忙打了一盆清水送进去。欧阳英悍从内室里走出来,就盆略洗了洗手,就进内院去了。环儿忙进去将床铺收拾收拾。

却说瑞儿进到屋里,瞅着无人之时,偷偷用清水将后股伤处洗了一洗,找了些药膏抹上,心上有愧,便觉一众小厮看他时的眼光都古古怪怪的,连着两日,都躲在屋里不出来。等到心思安定,渐渐的得意心喜之情占到上风!虽然被王爷淫辱之时痛的剩不下半条命,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同王爷如此亲密,自己能被王爷看上,实是大有福气!料想从今往后,王爷待他就算不比明哥儿那般百般溺爱,比起环儿佩儿等一干小厮来,一定远为亲厚爱惜,只怕日后光宗耀祖都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每日里细心穿戴打扮,一等王爷回府,便抢着迎上去贴身服侍,只盼王爷再多看他几眼。不料王爷每回见他,脸上平平淡淡的并无一丝异状,虽然赏了他一件贵重玉器,却不见得就比对待其它小厮亲厚,更再没有让他服侍一回。瑞儿大失所望,背地里不免自怨自艾,无数次的猜想王爷心里到底当他怎么回事。

一连过了六七日,明哥儿仍未回府,欧阳英悍不耐起来,说道:"请个好大夫好好看看就罢了,他守在家里有什么用?别要也熬出病来!快着人去把他叫回来!"环儿等人听说,忙去通知管家派马车去苏家接人。

那苏老娘有爱儿在身边宽心,身上已渐渐好转,听说王府里马车来接,忙催着明哥儿起身,明哥儿也只得拜别父母,带了小吉等从人回转王府。

进府见了王爷,欧阳英悍多日不曾见他,本来心里想得慌,又有些惭愧之情,当晚又是一整晚的折腾。

瑞儿见王爷对他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一直不曾流露过一丝一毫亲密爱惜之意。只有对待明哥儿,才是一天更比一天溺爱珍宠,百般娇惯。至此方知王爷当日一时起兴,不过是拿他当个玩物淫辱发泄而已!失望之余,又倍感羞耻,将先几日的少许得意之情竟都隐藏起来,背地无人之时,大哭一场!从此将此事深埋心底,至死也不跟人提起!

三十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过去了二十年。

天刚蒙蒙亮,西城门外一处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几个家院已开始忙活起来,扫地的扫地,拎水的拎水,两个婆子在厨房里做饭。

"吱呀"一声,东厢一间大屋的门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公子闪身出来,回头轻轻掩上了门,左右一望,见右边一间房屋里透出光亮来,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里边应声道:"进来!"

少年公子推门进去,叫道:"妈!你怎么又起来这么早?"那女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容颜姣好,此时正在铜镜前用梳子抿着鬓角。见那少年公子进来,微笑着放下梳子,回头道:"给你叔请过安没有?"少年公子挤眉动眼的一笑,道:"爹爹昨儿晚在叔房里歇,我不好这么早去打搅他们!"一边说着,在桌边坐下来,顺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就啃。那女人忙道:"一早起来吃水果闹肚子,我已经熬好了粥,叫丫头盛一碗过来先吃!"一边说着,边走出去,轻声叫道:"春香,盛一碗粥过来给大少爷!"那边丫头的声音答应了一声,那女人重新走回来。

少年公子道:"妈,家里丫头婆子恁多,你让她们熬粥就罢了,哪用得着你亲自下厨,这么些年了,你每天一早起来熬粥,也不怕辛苦!"那女人笑道:"你叔喜欢吃我熬的粥,我又做不来别的事,况且也轮不上我来做,若连这点子事都搁下了,我不成个废物了!"少年公子笑道:"妈对叔比对爹爹还好!"那女人笑道:"说的什么话?"

正说着,丫头捧了一碗粥进来,轻轻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少年公子拿起小勺舀起一勺就口吹了一吹,张口吃下,含含混混的道:"妈熬的粥就是好吃,难怪叔几十年吃不厌!"那女人笑起来,亦在桌边坐下,望着爱子,眼中流露出又是满足又是欢喜之意,忽然悠悠一叹,道:"当年家乡遭灾,我和你舅舅逃到京城,你舅舅狠心要把我卖入窑子,我宁死不从,被你舅舅沿街追着毒打......"说到这里由不得又想起往事,一时说不下去。少年公子忙递了一张手帕上去,道:"妈,每回说这事就伤心,还老喜欢提!"那女人结果帕子抹了抹眼睛,抬脸一笑,又叹了口气,续道:"......多亏你叔路过街口看见,见我被你舅打得可怜,上去喝住了你舅,掏钱将我买了回来,我满心的感激原本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叔的恩情!不料回到家里,你叔一点不小看我,满口‘姐姐'的叫我,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下人看!后来还逼着你爹爹娶我,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因了他断了聂家的香火!你爹爹本不肯娶,说是这辈子只愿守着他过,还是你叔发了脾气,要跟你爹爹分开过,你爹爹才不得不依他!--你说我对你叔比对你爹爹还好,那没错!若不是你叔,我也活不到今天!就是你爹爹,人人说他脾气倔,可是在你叔面前却千依百顺的,实在没有你叔,连你爹爹也早不知道是死是活是疯是傻呢!你叔对我们一家人的大恩大德真是天高地厚,无从报答!所以你爹爹给你取名恩宝,给你兄弟取名敬宝,原是要你们兄弟记住你叔的恩德,好好孝顺他的意思!况且你叔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也操碎了心,你们兄弟日后万万不能有一丁点对不住你叔!"

少年公子笑起来,道:"这些事妈从小到大念叨的多了,我早记在心里了!况且叔对我们比爹娘对我们还更加疼爱些,从小到大,叔从来连骂也没舍得骂过我们一句,每回我们兄弟俩闯了祸,爹爹要打,也是叔拦着不让打!所以呀,根本不用妈说,我们也会好好孝顺叔的!"

那女人瞪他一眼睛,道:"也是你叔从小惯的,你们这两个小鬼才这样淘气!都成大人了,还跟人打架!"一边责骂着,脸上却满是慈爱之情,用手轻抚少年公子后脑,问道:"伤好了没有?还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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