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希望你在我面前什么样在别人面前就什么样。"
我想是的,我把自己武装得太累了,不过幸运的是正是这样的武装才让我在人生最轻浮的
时期岿然淡泊,一旦看淡看开以后,心里无比豁然。我想,回去以后我该给自己制定生活
目标了,好好的狠狠地过瘾地活着。
突然他问:"哥,啥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啊?"
我说:"我都不急你急啥?哥才二十三岁。"
他说:"可我总觉得你三十二,你看看你,从长相到谈吐,哪里象个小伙子。"
我说:"早熟不行啊?"
他说:"早熟也早婚吧,反正你又变不成女的,变了人家也不要你......"他觉得话说得重
,忙停住了,看我的脸色。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去领被子和热水瓶。
41
离开武汉之后我直接回到深圳,离假期结束还有两天时间。二巧见了我很高兴,接连问她
哥哥的情况,我就把建设小石潭的事情说了,她瞪着眼睛想了很久,后来说:"要是真行
的话我回去算了,反正在哪里都是干一样的活儿。"
我说:"你不怪你哥哥了?"
她说:"想通了,就让他做我哥哥吧,要不能怎么样呢?"
她的话正好象是我该说的,谈情说爱真的好累,无尽的相思是徒劳无益的,我沉浸于与小
哥哥的肉体缠绵厮守终生的感觉里,突然置身事外审视自己,外面的世界很大,走不出自
己的时候眼前四处壁垒,放下自己的时候应该更加珍惜生活与生命。
但是二巧好象对我特别依恋,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她仍旧象以前那样勤劳热情
,傻呵呵地跑出买菜回来做饭,不用吩咐地洗衣服擦地板,甚至有一天把我脱下的短裤给
洗了,晾在阳台上。我看着短裤在阳光下象一面旗,自己的脸都羞红了。
我说:"二巧,以后我的衣服自己洗,不是怕你洗不干净,我习惯自己洗了。"
她说:"哪有男人自己洗西服的,以前没人帮你洗你想偷懒都不行,我帮你洗是应该的。"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二巧误会了我,或者说她又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这可不好,
她都为她哥哥伤心过一次了,她这个年龄正是脆弱的时候,这不是自寻麻烦吗?
接连几天我都在寻思这件事情,后来想了一个办法,从网上捞了一个朋友来,是个每天都
谈心的热情女孩子,让她帮忙做女朋友。趁着一个星期天叫到家里一起吃饭。二巧果然警
觉了,人走后问:"从来没见你请谁呢,还是请到家里来的,很特别啊?"
我说:"恩,不错吧?"
二巧不说话了,那女孩子对她来说太强劲了,样子好学历高性格开朗工作不错,无论从任
何一个角度来讲都足够使她望而却步的。我想这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我要小心翼翼地保
护她的自尊才行。幸好二巧不是那种敏感脆弱的女孩子,她是拎着篮子叫卖着在学生丛里
从不畏缩的开朗村姑,也是千杯不倒把客人灌醉保全自己的风尘过客,我多虑了。
她蔫了两天就又出现笑容了,她说:"等下个周末我请你们吃饭?我准把她灌醉了,然后
给你抬到床上去!"
我哈哈大笑,说:"你都赶上女土匪了。"
她说:"就是得有点匪劲儿,要不然搞不定,管她是谁呢,搞定先!"
她学了两句白话的表达方式,说得不伦不类的。
于是日子过得快了起来,转眼过了年我开始考虑着跳槽的事情。同行的一家公司暗自挖我
,开出的条件使人不得不动心。我既舍不得原来的轻车熟路,又不满原公司的前路茫然,
这是个家族性的股份制企业,头头脑脑关键位置都是心腹,我是很难再有发展的了,前后
想了很久终于递交了辞呈。很快辞呈批复下来了,这就是深圳速度。因为我违约毁了劳务
合同,必须得承担相关的责任,新公司答应暗暗承担,这世间没有什么不是用钱能够铺平
的,我走马上任了。
我的变故也影响到了二巧。本来象她这样的勤杂工是无关紧要的,但出出进进的也会引起
注意。商战无所不在,他们也怕这么一个小人物是个对手安插进来的间谍,所以有一天她
撅着嘴回来了,说:"我不干了,都啥狗屁人儿那么难伺候的,废纸篓子满了不让收,扫
地时把电脑都关咯,防贼似的。"
她要强,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炒了,我笑了一下,心想给她找份新工作吧。
她说:"朋子哥,你给我哥打个电话吧,问问家里啥情况?"
上次小哥哥给我留了村公所的联系电话,但我从来没打过呢。想了想就拨通了电话。
很快对方把夏芳找来接电话,问:"谁?"
我想了想说:"高满的同学,找他有点儿事儿。"
夏芳说:"他不是进城了吗?可能是在老徐那里,你往那里打电话吧!"
我不知道她说的老徐是谁,就说:"我不知道电话,你告诉我一下吧。"
夏芳说:"那我找找看。"
过了一会我再打电话过去,夏芳告诉我一个固定电话和一个手机号码,一看号码我知道了
,这个老徐我竟然认识,原来是曾经接待过的客人,被二巧灌醉的那一个。
老徐原来就是小哥哥找的投资商,他是小哥哥同学的爸爸,属于一时走运而暴发的那种人
。但他们的合作并不愉快,原来中途出现了资金问题,小石潭工程刚打完地基,老徐那里
停止了合作,剩下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小哥哥的腿都要跑断了。
电话里小哥哥的声音很嘶哑,说自己急得打了好几天的吊针,但钱不是说来就来的,现在
村子里的人都在埋怨他,那些被拖欠了工资的村民本想做两天工挣些外快,现在天天跑到
他家里来催债,害得他连家都不敢回了。
我说:"那怎么办?想出解决的办法了没?"
他说:"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工人工资发了,要不村里人再也不信我了。"
我说:"想想贷款吧。"
他说:"难啊,没抵押的东西,现在只能催老徐了。"
我说:"那工程还搞不搞了?"
他说:"现在地基都打了,我真舍不得放下,小石潭那边刨得乱七八糟的,我看着糟心。"
我忙劝着他,说看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便没有把二巧的事儿对他讲。
后来我想,好歹我与老徐算是认识,说不定可以疏通一下。但老徐跟李总单线联系,我因
为辞职的事情已经和李总闹翻了脸,所以这层关系显然不行。这时候我才真的急了起来。
小哥哥是那样一个勇敢担当的人,责任心会把他压垮的,他一直清贫,靠那点儿工资糊口
勉勉强强的,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发工资呢?我真替他担心。
42
于是我又想起了舅舅,估计他发展到了深圳,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该能解决点
儿问题。按照外婆给的联系电话打了一下,因为常年没联系,一联系上又是要借钱真有些
不好开口。但是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舅舅这些年生意并不怎么样,刚开始在广
州倒卖服装,现在在深圳开了家餐馆,餐馆规模不大,自己还亲自下厨,听了我的讲述也
面露难色。他问:"大概得需要多少?"
我也没具体数目,想想施工也没多长时间,估计欠不了多少钱,目前只能把这个缺口先堵
上,至于那个小石潭建设的问题只能以后再说了。我想了想说:"两万吧。"
舅妈咳嗽了一声。
舅舅说:"还真让你笑话了,一下子真拿不出这些来,全做流动资金了。"
两万元不是什么大数目,可舅舅并非是想象中的老板,我为难了,看舅妈的脸色。
舅舅又说:"要不过两天再来,我给你凑凑。"
舅妈说:"朋子,不管咱们多久没见面了,那都是实在亲戚对不?你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
儿,没有不管的道理。但那个什么高满我们也不熟悉......"
舅舅打断她说:"就是高大牛那儿子,我记得,挺好的一个孩子。"
我看见舅妈从后面掐他。
不过过了两天舅舅就打电话告诉我去取钱了,他还是不好意思推辞的,我也不理会他是怎
么过了舅妈那一关的,把两万元钱包好,许诺一定尽快奉还。我说即便他暂时没钱还自己
也会还,几个月就搞定了。舅舅说:"别这样儿,家里的事人人都有份儿,我还真想那个
村子呢。"
我笑了,说:"你也想是不?那里实在太美了,能开发出来就好了。"
舅舅说:"就是远啊,经济也不发达,要是发达了谁还愿意出来。"
我想,建设家乡靠想象是想不出来的,靠得就是小哥哥那样的人,这个时候对小哥哥分明
有些敬佩了。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帐户,还能拿出一万五千元钱来,加在一起是三万五,应该够度过难关
的了。就打电话过去,看看怎么把钱给小哥哥。电话通了,我说找高满,对方问:"你哪
里?"我说:"你就说我是高朋。"对方说:"哪个高朋?"
我说:"我是前村的,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在深圳呢。你快点帮我叫一下他,我有
急事儿找他。"
对方就说:"哦,那你还不知道呢,他进去了。"
我说:"什么?进哪儿去了?"
他说:"还能进哪儿去?抓进去了。"
我说:"啥?怎么抓进去了?现在在哪儿?"
他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进去了。"
我脑子"嗡--"地一下,心想这不可能,小哥哥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他一定出什么状况了。
电话里也问不清楚什么,对方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后来挂了,我只大概听得好象是小哥
哥犯了抢劫罪,现在应该在县城,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我思忖着应该怎么办才好,最好
把先他赎出来。二巧看我样子不对,就追问:"到底咋的啦?"
我想了想,说:"你陪我回去一趟吧......你哥出事儿了。"
又请了假,新公司没有那么多照顾,明显缺少信任,但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让我郑重地
填写了事假表格。我立即定了两张当天下午的机票。二巧还是头一次坐飞机,东摸摸西看
看的很新奇的感觉,后来她说:"我以为飞机有多好呢,没想到就是破铁片子钉成的。"她
的话惹得我笑了一下,暂时冲淡了心理的焦虑不安。
这一次回小村又是为了小哥哥,我每一次回小村都是为了小哥哥,小哥哥是我永远放不下
的牵挂,我想我们这辈子就是这样互相牵挂着了。
飞机在万米高空里穿过,机舱音响里播放一首崭新的歌曲,我知道是庞龙演唱的《家在东
北》,那熟悉的旋律和粗犷的嗓音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让我心里分明有种咸咸热热的东
西在流淌翻滚,我想那歌唱的就是小哥哥,就是我曾经的生活。
我的根扎在那里,我拔不出来了,这一次我要尽我一份微薄之力去扶植我的根,挽救我最
心爱的人。
飞机遇到了气流,颠簸得二巧哇哇大吐,她咒骂着发誓再也不坐飞机了。
我也不想再坐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乘坐,我希望小哥哥平安无事,等到我来救他。
我们到了北京,然后又转机,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但我还是觉得慢。
下了飞机后我们换火车到达新城,又乘车到达县城,时间已经是第三天清晨,我和二巧只
吃了些方便面,在去向小村的路上,我们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二巧突然叫:"朋子!你的包呢?!"
我一摸,提包果然不见了!
我们没带什么东西回来,一只箱子放在座位底下,小提包我一直抱在怀里,那里面装着我
的钱呢!
可现在它不见了,我们睡着了,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没想到在这趟车上还会有贼。我
失控地大叫起来,叫司机停车,叫车上人回忆刚才的情形,打110报案,但是钱没了,救
小哥哥的希望更渺茫了!
第二次见夏芳,寻找不到对她模糊的记忆,她如同千万农村妇女一样衣装朴素神情羞涩,
抱着孩子泪眼婆娑。小哥哥就是她的天,但是现在这个天突然塌了。但是她是个小学教师
,是有文化的人,她没有哭天抢地,只是不停地对我说感谢的话,虽然我现在已经无能为
力了。
小哥哥的案情很简单,他手持木棒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住了某建材公司的会计,当时那会
计正从银行取钱回来,他勒令对方交出两万八千块钱来,对方自然不依,于是小哥哥把她
棒击在地抢了钱就跑。不过小哥哥跑了两步又回来了,把头上冒血的会计送进了医院,但
会计没有原谅他,他被警察带走了。
☆☆☆阿吉于2005-03-2721:34: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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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被判了三年徒刑,村民不再到他家里要钱,小石潭也荒凉了,四周都是碎石和混凝
土的残渣,只有小瀑布还在欢快地流淌着,瀑布底下的水帘洞里填满了泥土。据说,当年
我们搬进去的石头还在里面,因为施工时瀑布曾被改流,山洞被工人们当成了临时厕所,
小哥哥连夜把它填平了,说是有一天修好了石潭以后再清理。
我知道,我们的记忆都被埋在底下了。
我想起曾经,就在这瀑布下面我们谈到了理想,小哥哥说他是一只耳,所以要当个小偷,
我告诉他当什么也别当小偷。小哥哥最听我的话,所以他不会忘记的。
所以小哥哥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会是个抢劫犯,他是无辜的。
我和二巧去探视小哥哥,他被剔了光头,样子更削瘦了,宽大的条纹囚服穿在他身上飘飘
荡荡,他用袖口遮住了手铐,看着我满怀歉意地笑了一下。
二巧已经哭了,叫:"哥,我和朋子哥来晚了,路上把钱都丢了,那些钱一定能救你
的......"
小哥哥说:"没关系,很快就出去了,出去了再重新开始!"
我去抓小哥哥的手,但是够不着,我真想把他抱在怀里,真想永远也不离开他。这么多年
来,就没有人疼过他,他是那么孤独,一个人挺着、拼着、挣扎着,我爱他,我的小哥哥
。
我说:"小哥哥,你是无辜的,是吗?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小哥哥说:"说是也不是......当时真懵了头了。路线是老徐给的,对方拖欠的是老徐的
钱,老徐说我有办法把钱弄过来,工人就能发工资,以后建设还能继续......"
我说:"那你应该把老徐咬出来!哥呀,你咋这么傻呢?!"
他说:"咬出来也不能怎么样,现在通过这件事对方已经把老徐的帐还了。我出去以后我
们还能合作,真的。"
他是太想改变家乡了,为此他会吃任何苦,会付出任何代价,他倔强得象黄牛一样,这个
狗娘养的哥哥,死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追求,我说:"那我等你!我一定等你出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