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干什么?」好吧,我承认......我胆小怕事,容易向恶势力屈服,这么大块头堵在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啊?没什么,请你吃冰啊!」
是,是吗?因为是孔武有力、一脸杀气的猩猩请客,我只好战战兢兢点了最便宜的蜜豆冰。
「我说啊......」
「嗯?」
「你和邵恭怎么了?」
「没有。」我低头挖着冰,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你们闹分手啊?」
白痴,分手这种词,是用在情侣身上的好不好,中文根本不过关嘛。
「之前不是交往得好好的吗?」
呛了一下,抬头怒视他,这种没根据的话,是谁告诉他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别以为你块头大我就怕你,「我跟他......根本就只是......兄、兄弟的关系而已!」
「咦?兄弟而已吗?你们不是早就上床了嘛。」
猩猩的嗓门,本来就响亮得足以把店里的音乐全压下去了,这一句说出来,更是震得屋子里嗡嗡的几乎有回声。
「你给我住嘴!」我今天第二次成为全场焦点,恨不得把整盘蜜豆冰都扣在他头上。
王八蛋骆邵恭!居然到处去说!这种事情......身为男生,却被当成女人来用......让我无地自容的这种事情,你居然都对别人说的吗?
你让我以后在他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就算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你也没必要......这么,毫无顾忌地四处张扬,你顾及一下我的自尊好不好?我......
「哎呀,脸红了!好可爱!」他居然呵呵笑,「不要害羞嘛,我和邵恭关系那么好,当然什么都知道,连你们做了几次都一清二楚......」
我红着眼圈,手里拿的是勺子,如果是叉子,我早就一把叉死他。
「前不久,你们不是还挺恩爱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邵恭哪里做得不对,是床上表现退步了吗?我看他体力那么好,技术也只会越练越进步,没理由因为床上功夫被你嫌弃啊......」
我又羞又恼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床上啊做啊的讲得这么大声,你怕我不够丢脸是不是!
「反正,小不点你不要这么绝情啦,邵恭这样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又这么喜欢你,就算做错事,你也看在他对你一片深情的分上,原谅他嘛。」
「什么一片深情!」虽然实话实说,会觉得自己很悲惨,我终于还是憋不住,「他根本就是只把我当成泄欲工具而已!」
「哈?泄欲?!」猩猩张大嘴巴,一副吞了个生鸡蛋的表情。
果然,他就是被骆邵恭的优等生面孔蒙蔽了,完全想象不到事情的真相,很震惊吧!
「没错,就是这样。」我含羞忍辱,「才不是在交往,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对我做那种事情,只是解决需要而已,我也只不过因为是做哥哥的,才让着他罢了,你不要误会。」
猩猩哑然,半天才喃喃地说:「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说起骆邵恭,我就几乎要哭出来。
猩猩瞪了我半天,困扰地抓抓头:「邵恭太可怜了,和你表白,你又不拒绝,还继续和他上床,他还以为你们是在恋爱,高兴了好几天......喂,小不点,我看误会的人是你吧?邵恭是真的喜欢你耶。」
「没那回事!」我没出息地抓过一边的纸巾,擤了擤鼻涕,眼睛也开始发酸。他喜欢的是那个女生啊。
「啊,好啦,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弄不清楚,还是你们俩面对面说好了。」
猩猩边说边推开椅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哥哥。」
光顾着低头忍眼泪,都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多了另一个人,大手摸上我的头,有点用力地揉了揉,「这个笨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呀。」
光是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新又温暖的味道,我眼睛就湿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拼命往嘴里挖冰。
他的手揉得更用力,弄得我头发都乱了。
「真是傻得都没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哥哥......」
再一次听到这么直接残酷的评语,眼泪差点掉出来。
「天天跟你在一起,害得我也跟着变蠢。」他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居然会错意。」
停了一会儿,他泄愤似的重重敲了一下我的头顶,「你这个白痴,谁要你让着我?我用得着你同情吗?哪有人做哥哥做到那种程度,拜托你稍微有点头脑好不好?不喜欢就直接说啊!那么随便跟人上床,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啊?!」
不抬头看他,也能感受到那种极力控制着的强烈怒气,我缩了一下。
「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到现在还当我是弟弟,就算我从来都叫你哥哥,可有我们这样的兄弟吗?你脑袋是什么做的!」他动作粗暴起来,用力拍着我的头,「我居然被你这个呆子耍得团团转,真是蠢到家!
「不喜欢男人,你就早说啊!你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没两下就主动得不得了,谁看得出来你不情愿!我够尊重你了,哪次是用蛮力强迫你的?你自己都点头了,究竟还想我怎么样?
「说什么拿你泄欲!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宁可听别人胡说八道,也不肯相信我是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卑鄙的事,你会把我想得那么下流?你有被害狂想症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息下来,声音没了刚才要燃烧起来一般的暴躁,但是听起来冷冰冰的,「平时别人说你笨,我还不觉得,现在真是发现猪都比你强。」
我呆呆坐着,盯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蜜豆冰,听见他拉开椅子站起身,又停了停,低低说了一句:「真是受够你了。」
他终于走了。
我机械式地又在冰碗里挖了两下。大概,我真的是脑筋有问题吧,他说的那些,怎么还是很多不明白?一个人呆坐着,反反复覆想了半天,也没想通。
其实,听到最后一句,脑子里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等糊里胡涂回到家,也只弄懂了一件事--这回,是彻底被他讨厌了。
Chapter 8
考试越来越近,可我温习功课的情况,却一天比一天糟,虽然已经努力到连爸爸妈妈都担心我健康状况的地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骆邵恭从那天开始,对我避而远之,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看到他的脸,就把背了半天的单词全忘光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专心用功才对的啊!为什么对著书,脑子里反而只会一片空白呢?可能......真是因为,像他说得那样,我没什么头脑吧。
录取结果出来的时候,更是证明了他对我的评价。
不要说T大,就连原本估计十拿九稳的普通本科,都没我的份,只勉强进了一个附属T大的专科院校。
而我那没神经又无知的老妈,无视我强装镇定、其实伤心到极点的表情,居然还雪上加霜地拍着我肩膀说:「小友,干得好啊,真的是上了T大耶,你比妈妈强!」
老爸也是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了然表情,挺满意地补充,「这样也好,和小恭算是一个学校。本来我还担心没有小恭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得下去。」转头,又冲着一边低头玩弄手里遥控器的骆邵恭嘱咐,「小恭啊,以后哥哥就交给你了。」
骆邵恭头也不抬,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拜托啊,老爸,你不是那种据说有着敏锐观察力的作家吗?怎么完全没觉察出来,骆邵恭他讨厌我啊?你看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一声「嗯」,根本就是勉强的敷衍而已吧,还让他照顾我,也太强人所难了。
而且,我是哥哥耶!为什么是把我交给他,而不是把他交给我?
无论是老爸、老妈对我不抱任何过高期望的宽容,还是骆邵恭无动于衷的冷漠,都让我有种伤口上被洒盐的感觉。
「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带点赌气地顶嘴。
哪知道老妈立刻哎呀了一声:「小友,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哦,而且像你这种样子的,最容易成为别人的狩猎对象,以前要不是小恭一天到晚守在你身边,替你捕杀那些四面八方飞来的毒蜜蜂,你哪里能安全地长到今天啊?」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狩猎对象?」
身为男孩子,得到这种评价,简直让人自尊全毁。再说了,骆邵恭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把我身边的朋友都驱逐干净,让我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罢了,哪有她说得那么伟大。
「呀,」老妈二八兮兮地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虽然本来是不打算挑明跟你说的,你好歹要上大学,也该是成长的时候了,总要面对现实嘛!我们家小友啊,虽然没什么女人缘,但在男牛当中可是受欢迎得很哪。」
「什、什么!」这种赞美听起来和打击没什么分别。
「从上小学开始,就有男生给你写情书,只不过都会先落到小恭手上,你完全不知情而已。」我那异于常人的老妈,说出这种叫人脸色发青的事实,居然还笑咪咪的。
「不信,你问小恭就知道了,类似的事情举不胜举啊,都是小恭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才完全没有危机感哪,以后可要多多小心才对哦。」
我额头上青筋乱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那一天到晚关在书房,不涉世事、一派纯洁的老爸,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老婆,真的是这样吗?」
「那当然了,小友是我生的耶,跟我一样有吸引男人的体质,也是很正常嘛。」她听起来很得意,似乎我虽然没遗传到她的美貌,好歹也遗传到她的魅力。
但是......拜托!我是男生哪!有吸引男人的体质,那根本就是败笔好不好?我感觉背上的冷汗在大颗大颗冒出来。「老妈,拜托你不要再说冷笑话了。」
「我是认真的哦!总之,小友,你小心不要成为同志玩弄的对象就对了,虽然妈妈很开放,如果你带一个好男人回家,我也不会太介意,但是,万一我的小友像书里面写的那样,变成奇怪男人的玩物,那妈妈就担心了......」
我后退了一步,用绝望的音调说:「妈......你读得都是些什么书啊......」
神经粗得赛电线杆的老妈,还在继续这个无营养的禁忌话题:「小恭,进了大学,要更加小心哥哥身边的人,你哥哥虽然嘴巴毒,但是心软又好骗,完全没自己的立场,搞不好别人多求他几次,他就乖乖献身了也说不定。」
我发誓,老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骆邵恭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而且呀,小友从生日以后,就变得更有味道了呢,会吸引那些野兽的目光也是正常......」
我清楚听到脑袋里,理智之线绷断的声音。
幸好在我发飘之前,骆邵恭先凉飕飕地开口了,「妈,你以后少看点奇怪的书,十八禁漫画也不要随便丢在客厅里。还有,听爸爸说,你怀我们的时候,还逛耽美网站,不看高H耽美小说就睡不着?你知不知道胎教很重要的?」
老妈缩了一下,倒是对老婆无限度捍卫、言听计从的老爸,站出来替她说话:「这个没有多大关系啦,性向就和喜欢哪种体裁的小说一样,完全是个人喜好问题,不必强行要求一致啦。」
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知道,我原来生于一个如此开放、前卫的家庭。
「好了,为了庆祝我的两个宝贝儿子都上了T大,我们今晚到酒店庆祝吧!」老妈兴高采烈。
又来了......T大......我一阵头痛。她到底懂不懂,T大附属和T大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啊?
「好啊。」老爸又推了推眼镜,「刚好我也赶完稿了。」
骆邵恭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被理解成是默许,而我一向都没什么发言权,于是自然就遂了老妈的心愿。
本来吃过晚饭就准备开车回家休息的,但是老妈一句:「老公,我们很久没在酒店放松了!」又把我们推人地狱。
「什么嘛,无缘无故又在酒店开房间,要开,你们开个标准间就好,我要回家。」
「小友,你别这么没情趣,难道我是那种自己在VIP房享受、却让宝贝儿子搭公车回家的无责任心家长吗?这是你和弟弟的房间钥匙,拿好啦。」
「为什么......」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都觉得烫手,「要、要不就再开一间好了,我和邵恭分开来......」
「什么?太奢侈了吧?而且一个人不会觉得很寂寞吗?你们兄弟俩也刚好增进一下感情嘛。」
「但是......」我话还没说完,旁边伸出-只手,抽走了我手上的卡片。
「走吧。」
没什么感情的、简单俐落的两个字,巨大的迫力,却让我只能被动地跟在他后面,乖乖朝前走。
◇ ◇ ◇
和骆邵恭共处一室的感觉有点诡异,大概也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尴尬的缘故吧。
无语言交流,无目光接触,沉闷地轮流冲过澡,好象除了上床等睡觉,也实在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两个人都醒着,面对面却找不出半点话题,实在让人神经疲乏,还不如睡着了,自然就用不着说话。
我尽量自然地躺在骆邵恭身边。床足够大,我们之间拉开的距离,足可以再塞进去两个人,但他那种清晰又强大的存在感,还是让我全身紧张得不自在起来。
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失魂落魄,和他独处的时候,又紧张得不知所措,我该不会是K书过度,导致神经衰弱吧?
我忍不住偷眼往旁边望去。
双手枕在脑后,表情冷淡地盯着天花板的骆邵恭,虽然清瘦了许多,感觉却似乎比几个月前更成熟,也难怪,在他身边会有压迫感。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外表沉静冷漠,总觉得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我关灯了。」注意到我偷偷摸摸的视线,他脸上抽动了两下。
「哦,好......」回过神来,我慌慌张张地回话。
「啪!」
陷入黑暗中的我有点不习惯,听着旁边的人不稳的呼吸声,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身上的味道真舒服......我恍惚地想着,混在酒店沐浴露惯有的香气里面的,是他独有的清新干燥的味道,上一次闻到的时候,是......
血液突然往我头顶冲去,脸瞬间又红又烫得几乎要炸开。
上一次......真要命,烂透了的回忆......也是在酒店里,被他从浴室抱回床上,强压着一遍遍侵犯,丢脸地哭叫呻吟......
妈的,为什么会想起这种东西!下面居然还开始发热,靠,真变态......太久没自己解决了,就会这样吗?早知道刚才淋浴的时候,就该顺带......
「轰!」
「哇--」正处于遐想状态,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我整个人弹起来。
「怎么?」
「没、没事。」黑暗里听到骆邵恭简短的询问,我干笑了两声。
打雷而已啦,不、不就是打雷嘛,哈......哈......
「哥哥,你是害怕雷声的吧?」他声音平平的,听不出起伏。
「没有,那是小、小时候的事了。」才不能让他看扁!我继续干笑,「现在都这么大了,当然不......怕--呀啊--」
话说到一半,窗外又是一个比刚才还震耳的响雷,我猝不及防,吓得那个「怕」字整整拔高了八度,这种唱歌剧般的效果,让骆邵恭噗哧一下笑出来。
我涨红的脸,在下一道闪电之后,紧接而来爆炸般的雷声里,迅速变得惨白。
是、是的,我怕打雷......虽然很没出息,但这只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缺点而已啦,不会影响到我整体的男子汉气概......
「轰!」
心脏又是超负荷地大大一抖。呜......混蛋,拜托不要再打了,我心脏会受不了的......我承认我超级怕打雷,最怕的就是打雷......可以了吧?
再一阵炸得人耳根发软的滚雷,我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骆邵恭的手。
「嗯?怎么了?」
你也太无情了!就算讨厌我......你也该知道我从小就怕......还装什么装......我自暴自弃地钻进他怀里,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混蛋......不用这么小气吧!小时候你就都是这样安慰我,你忘了啊!
僵持了一会儿,他才抬起温热的手掌,有力地把我的耳朵紧紧包拢住。
是嘛,就是这样才对......这样,就不会怕了嘛......鼻子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