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可悲的财迷个性,才不会舍得花那么多钱,买一颗小得找不到的宝石。
要不是骆邵恭那条从这里购买的手链被扯坏,送来保修,没有女朋友从而无需花钱在首饰上的我,才不会进这种名贵珠宝店。
不大平衡地说一句,虽然一样是靠家里供给学费的在校学生,弟弟可以支配的零用钱,却比我多得多。
因为,我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兼职,打工赚钱来得又少又慢,而我那比一般偶像艺人都要来得俊美的弟弟,却可以轻松接到不少杂志内页、和平面广告的拍摄委托。
他虽然没有继承到,老妈对模特儿演艺事业的热忱,起码继承了美貌和天赋,就算跟我在街上拍大头贴,都会被一些星探模样的人搭讪。
真让我呕气,尤其为自己已经成年,却还是没有太大进展的身高......。
「哥哥,这一对怎么样?」
「嗯?」我望着那两颗红得要滴出血似的小巧宝石,「唔,好漂亮......」
「很有眼光哟!你看他皮肤这么白,衬上这个,一定很迷人哦。」店员小姐笑咪咪地说。
「帮我包起来吧。」
「喂,等一下,骆邵恭!」我惊慌失措,「那个很贵的!」他不会是看错了价格,漏看一个零吧?开玩笑,简直是诈欺嘛,那种价钱......
「哦,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啦。」
可恶......什么叫这「点」钱......分明是刺激我这个只能靠老妈每月给的固定生活费过日子的没用哥哥......
「需要帮忙打耳洞吗?我们可以免费提供相关服务的。」
「不用了,」弟弟笑得迷人,「我回去自己动手。」
「你会吗?」我好奇地问。
「用烧热的针扎一下就可以了。」他还是笑得那么坦然。
「不要......」我惨叫着护住耳朵,被弟弟拖了出去。
什么嘛!真的非要在我耳朵上弄个洞的话,专业的手法比较可靠吧?用缝衣针把耳垂硬生生扎穿,这种想象起来就会起鸡皮疙瘩的事情,我才不要经历!
「我不要......」一路上我都在挣扎,「好可怕!」
「没关系啦,不会很痛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很快就没感觉哟。」
你们这种做医生的,最擅长这么骗人了!
「不要不要,干嘛不让店里的小姐帮忙?她那个,只要『砰』的一声就打穿了,比用针扎好很多啊......」
「那怎么行?」弟弟的脸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在哥哥的身上留下永恒印记,这种事,当然只有我能做。」
「呜......」我在他手里拼命扭动身体。
「回去就帮你穿,然后我们一人戴一个,说明我们是一对的哟!因为戴戒指的话太张扬了,你肯定不要,耳钉就隐秘一点,而且这样的话,以后在亲你耳垂的时候,会更兴奋呢......」
你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什么呀!「我不要,呜......」用一根针把你扎穿......真是让人发毛的想象。
「好啦,相信我,不会很痛。如果觉得痛的话,你帮我扎的时候可以狠一点,报复我啊。」
「唔......」让我扎穿他......更毛骨悚然。
「不要不要不要。」我胡乱挣扎着,不小心打中他的左手,手上丝绒的小盒子凌空飞起,划了个不大不小的弧线,摔落在马路中间。
「呃......」隐约看到他错愕的表情之后,有些恼怒的迹象,我忙心虚地低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捡回来。」
「喂,哥哥,小心点,不用了......」没来得及拉住我,他在后面惶急地喊。
大惊小怪,我当然不会蠢到冲进车流里去献身啊,现在虽然不是绿灯,路上却也刚好没什么车,这么一小段路,不会有问题的。
很容易就捡到那个小盒子,但是......居然摔开了,里面的红宝石耳钉只剩一个!怎么会这样?我满头汗,这是骆邵恭刚买来,要作为我们在一起的证明,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了......这么宽的路,要怎么找啊?
正懊恼得想哭,眼角突然瞥到一个红色的亮点,真lucky,没有掉得太远!
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松了一大口气,三步并成两步跑过去,捏起它放进盒子里。
「哥哥!」
咦?
「哥哥--」骆邵恭的声音听起来接近惨叫了。
几乎同时,我也看到那辆来不及刹住的车迎面而来,惊吓之余,本能地后退两步,胳膊被什么重重扯了一下,身体一痛--猛烈的冲击让我有种腾空的错觉,而后就是措手不及的无边黑暗。
◇ ◇ ◇
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个鲜明的感觉就是......痛!
好痛好痛......头也痛,腿也痛,似乎全身没有哪里不痛的。其悲惨,我是做错了什么吗?迷糊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出了车祸。会这么痛,应该是还没死吧?
好难闻的消毒水味道......那我是在......医院里咯?我打了个哆嗦,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小友,你醒了?」一只手立刻伸过来抓住我,「太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医生,医生......」
这么吵的人,想当然是我老妈。
「他有没有什么问题啊?应该没事了吧?」
医生在帮我检查的时候,老妈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放心,只是失血过多,还有几处擦伤,轻微脑震荡,现在已经不要紧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小友,你是不是想吓死妈妈啊?」
「噗嗤......」转成幕后企划的老妈,应该是从摄影棚直接过来的,脸上的妆已经被眼泪洗得惨不忍睹,我很没良心地直接爆笑出来。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我是担心你耶!」老妈红着眼睛控诉,「小恭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差点吓死!怎么会有你这种傻瓜啊?捡个东西都会出车祸,以后就算是黄金万两掉在路中间,也不许跑过去捡,知不知道?」
「知道--」我尽量让语气轻松,好让她不要再担心,「下次不会了啦,你看我现在这么有精神。」
「你啊,」她还在心有余忌地掉眼泪,「不看紧你,我就不放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妈妈怎么办啊?」
「我没事啦,妈......」有家人疼爱的感觉真幸福,身上好象也没那么痛了。
「咦,弟弟呢?」东张西望了半天,都没看到骆邵恭,有点失落。
「他和爸爸在外面说话,应该快进来了。」
妈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露出担忧的神情。
「哦......」
我正微微疑惑,门就打开了。
走进来的果然是爸爸和骆邵恭!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灰暗,看到我张大的眼睛,才放下心来地露出点笑容。
「你吓坏我了,哥哥。」
骆邵恭摸着我脸颊的手真温暖,害我傻笑起来,尽管他语气里带着抱怨。
「你真是要害我心脏停止啊,在我面前那样出事......」
「嘿嘿......小事故而已啦,现在已经一切恢复正常了嘛,没关系的......」
「差点就不是小事啦......」老爸冒着青筋,「听小恭说,你刚送过来的时候,需要大量输血,医院里今天几起大手术,刚好血液储备不足,动员全医院的人,才好不容易找到血型相配的人愿意供血,你以为那么简单!」
哇,原来这么惊险,我的血型很稀有吗?!我连自己是什么血型都不清楚,反正应该和骆邵恭是一样的就对了,等等......我心里动了一下,抬眼望着坐在旁边表情温柔的弟弟。
「呃......为什么搞得那么复杂哟,骆邵恭的血不能给我吗?」我尽量用轻松的、完全没有谴责意味的口气说话,但还是清楚看到弟弟身体震了一下。
「啊,这个......」
「讨厌,你这么强壮,还舍不得送点血给我吗?」我开着玩笑,胸口却有点痛了起来。
「嗯......」骆邵恭为难似的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求助地看着沉默的另外两个人。
随口问的这么一个简单问题,居然让大家都这么尴尬,我也意识到自己选错话题了,忙笑着:「啊呀,开玩笑的啦,不要当真嘛,谁的都一样啊!我肚子好饿哟,妈,我想吃水果慕思。」
「怎么可以,要乖乖吃医院的病人营养餐啦。」
「一点点都不可以吗?」
和老妈胡搅蛮缠着,我突然不大想看弟弟心虚似的沈静着的脸。
怎么会一样呢?当然不一样了......我以为应该是你输血给我才对。
我不是你最喜欢、最重要的人吗?连那一点血,也舍不得给我?大概你觉得,你的血液......比我要宝贵吧,骆邵恭,你真的喜欢我吗?
换成我的话,就算为了你要给出一个肾脏,我也会毫不犹豫。
我们俩本来不就是一体的吗?有什么舍不得给对方的呢?
你真的喜欢我吗?!或者......你那种喜欢,和我以为的......并不一样吧。
啊,当然,我不会为这样的小事情怪他啦,弟弟比我聪明英俊那么多,就算是完全相同的DNA做成的,我们俩的价值也天差地别啊,他的血比我珍贵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再说,要我最疼爱的宝贝弟弟流血,我才舍不得呢。
骆邵恭对我还是那么好,我很快就把那件事忘记了。
历尽浩劫的红宝石耳钉,戴在我耳朵上真的不错哟,虽然挨扎的时候是有点疼,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疼啦,骆邵恭的手法还是很俐落的。
骆邵恭也把另一只戴在左耳,笑咪咪地说,这算是秘密的订婚戒指。
虽然我觉得他大概是脑壳坏去了:我们明明是亲兄弟,亲兄弟可以结婚的吗?但还是很高兴,这样起码证明他有在喜欢我呀。
可我又想不出,自己除了这具少年形态的可爱身体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
Chapter 18
「哥哥,到时候我们先去京都好不好?」
「这么热的天,我不要泡温泉啦。」
「好不好嘛......两个人一起泡温泉很棒的......」
美好暑假的开始,我坐在客厅地板上翻着旅游杂志,弟弟如大型牧羊犬一样,趴在我怀里撒娇,挺拔修长的身躯要摆出这种姿势,还真是困难重重,害我要靠着沙发,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哪里棒?唔--」冷不防被他在嘴角偷吻了一下,我忙用手捂着嘴四处张望,幸好老妈正在接电话,没发现我们的小动作。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来。」我凶恶地小声教训着乖乖抬头冲我笑的弟弟,「被发现怎么办?真是不懂事!」
「知道啦......」弟弟笑眯了眼睛,继续把那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体缩起来,赖在我怀里。
「开什么玩笑啊!」老妈突然冲着话筒吼叫,「要我们现在过去?我们一家人都有行程安排的好不好......喂!你给我等等,喂!」她丢下电话又开始骂,「死老头,什么!急着找继承人的人是你,我就这么两个儿子,你爱要不要,你看中,我还不一定肯给呢!」
一听,就知道老妈又在跟外公吵架。许久未联络的外公,突然说要见我们兄弟俩,为他手下庞大的企业找未来接班人。断绝关系都有二十多年了,现在来伸手跟人家要儿子,老妈自然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个我们该叫他外公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学历主义者,像老妈这样无论怎么请家庭教师,成绩都差得一塌糊涂的女儿,从小就不受欢迎。
尤其身在望族,在那种所有亲戚都是头脑一流的精英分子的严酷环境下,身为异类的老妈,遭遇比我现在还要惨得多,完全是个多余的存在。自从离家出走当艺人开始,家里就彻底终止和她的联系了。
「那,妈妈,我们这次是不去比较好吗?」
「什么话?去,当然要去!找他理论!免得他以为我是在怕他,哼!」
骆邵恭一声惨叫:「妈,你答应了,让我和哥哥单独出去旅行的!」
我也苦苦哀求:「老妈,我不是高材生,在那里一定会被讨厌,我不要去......」
「住嘴!」
「呜......」
我们家虽然男人多,可是三个人加起来的地位,也比不上老妈一个人。
◇ ◇ ◇
在门外看外公的家,感觉很像日本流氓组织那些组长的府邸,一眼望去,只觉得森严,戒备森严,等级也森严。等大门敞开让我们进去,我又张大嘴。
「哇啊......」
通往主屋的小道两边蔷薇盛开,屋前是起码几百坪的奢靡草地。
超级有钱人跟普通有钱人之间的差距,大概就跟聪明人跟白痴之间的差距,一样大。要我在这种地方住上半个月,还真是不大适应。
下人先把我们的行李,带去安排好的房间。
外公接见我们这一行人的地方,是个完全按照十八世纪英国古典风格设计的客厅,华美得严谨的气氛,让我有点紧张起来,忍不住轻轻抓住骆邵恭的手指,他立刻就把我的也反握在手心里。
外公和我想象的形象几乎一致,严肃古板的面孔,话不多,眼神凌厉,脸板得紧紧的,好象根本不知道笑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RPG游戏里,隐藏的大魔王角色。外婆已经过世了,另外的亲人还有舅舅邵钧,和他的儿子邵希。
舅舅沈稳内敛,一副温文的君子模样。
邵希比我们大一岁,看起来比我成熟,又比骆邵恭轻浮,典型的豪门少爷,表情总是似笑非笑,让我想起以欺负我为乐的医生男,背上有点发凉。
这三人的明显共同特征就是,他们都有点像我老妈,或者说我老妈像他们。这个家族的基因力量果然强大,几乎每个人都带点那种特殊美貌的印记,只除了我。
所以,我还是乖乖闭上嘴,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比较好。
绷紧着神经在听大人们交谈,却突然听到有人轻笑一声:「两个长得好象。」
咦?说我和骆邵恭吗?
突然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一低头,就对上一只小狗努力抬高的脸。
它的尾巴卷得好可爱,看起来很幼稚的狗脸,两只眼睛又大又黑,湿漉漉的鼻子在卖力地蹭着我,哇......哪里来的小狗?可爱到爆。
「果然是很像。」又一声喷笑。
等我意识到邵希指的长得很像的,是我和它的时候,绷紧的神经线立刻断裂。
开、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跟一只狗像!
「去,去!」我小声恐吓它,边抖着脚想把它赶开,哪知道它一脸期盼的神情,紧黏着我的裤管。
「物以类聚的缘故吗?」邵希还在不留情地拿我和它做比较。
而原本正在进行严肃对话的大人们,也转过头呆呆看着一人一狗。
「真的好象......」喃喃这么附和着的,居然是我老妈,我立刻涨红了脸。
「过来。」邵希微笑着朝这只短短的小狗伸出手,它迟疑了一下,转身跑过去,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团毛球在滚。
原来那家伙是它的主人啊......可是两个完全没有相似点嘛。
◇ ◇ ◇
晚饭时间还没到,接着我们分别被带去安排好的房间,只有骆邵恭留下来,因为外公有要跟他深谈的意思。
天才就是天才,就算一脸无聊地发着呆,半声不吭,也能被有慧眼的人,从人群里发掘出来,不过这时候,我是一点也不羡慕骆邵恭,跟那隐藏大魔王独处的荣耀,我还是不要得好。
回到安排在骆邵恭隔壁的卧室,打开箱子,开始将衣服和杂志一样样拿出来,还有我的宝贝笔记型计算机。我们社团模仿成品制作了一个新游戏,因为技术太烂,简直漏洞百出,我的暑假空闲,就用来慢慢修整它。
正在专心致志,脚边又是那毛茸茸的触感。我低头望着那只不知道怎么又跟过来的咖啡色小狗。「走开啦。」
它抬头瞧着我。
「喂......我不想陪你玩哟。」
又继续瞧着我。
「好吧,陪你玩一会儿,只有一会儿啊!」
一只手就把它托起来,好小、好轻,真的很可爱。把它放在腿上,它就乖乖蹲坐着,也努力仰着头看跳动的计算机屏幕,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撒娇似的声音。
「喂!」
正入神,被人从后一拍肩膀,我整个人犹如装了弹簧的玩具青蛙一般,「呱」地一声惊跳起来,狗也滚了下去,偷袭我的人顿时爆笑出声。
不用看我也知道,肯定是邵希,他又是那种「我要逗你玩哟」的笑容,我往旁边挪了挪椅子,想跟他拉开距离。
「你有哪一点像我们邵家的人啊?」他反复慢悠悠地打量我,「以我们家的基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