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也不清楚。徒儿原先仅是想沉淀心思,孰知竟意外得着机缘恢复经脉
。待徒儿猛然惊觉之时,天色已黑,真气已存,却是周身一片令人舒泰的沁凉,
而非师父您所言的至寒。」
简单说出了自己练气的经过,却是将中间的详细情况略而不提。溪里的一番
经过委实神妙,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盼日后年纪长了,
能得已弄清此节,致能在修为上更添裨益。
聂昙也清楚要一个孩子巨细靡遗的弄懂那般玄微之事只怕极难,故也就这么
听着了。这时想起小徒一去便是一整日,怕是用了早膳至今仍未吃过半点东西,
当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你中午没吃东西吧?赶紧用点晚膳──你内功既复
,往后的日子只有更忙。刻下为师要教你的,可已不光医药而已。」
「徒儿明白。」
依着平时的应对答了,但白冽予心头刻下却是不由得一热。
内功已复,他欲手刃青龙再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更将得以尽习聂昙这样
一位高手毕生所学之才,正是由剥而复,否极泰来。
只是心下虽是喜不自胜,眉上眼上却仍是平平静静,由着师父牵上他小手入
饭厅用晚膳去了。
用过晚膳罢,聂昙嘱咐他需得早些歇息后便回房了。白冽予知道师父忧心他
的身子,可刻下的他全无半分疲劳之感,更别说是睡意了。故虽依言回到了房间
,他却没打算就寝,而是取出那本古籍又翻了几翻。
那前六章依旧对他无甚用处,倒是第七章越琢磨越有味。这时想起自己内功
初复,刻下全任真气自然而行,有什么密奥自己仍不清楚。正想静坐修练,目光
却不意瞥见了榻旁的月魄。
小手因而握上了剑柄。连月来总觉得沉淀淀的剑此刻却变得十分顺手轻便。
白冽予心下一喜,当下提了剑出房往屋外空地练剑去了。
此时正值初七,天边半月悄照,洒了满地银白。白冽予仰头凝月,某种情绪
在心底升起,却说不明白,只觉似是受月所感,可又似是而非。不过刻下多想无
益。眸光瞬间敛起,右手已然拔剑。
自他得剑以来,这还是第一趟有真气可灌入剑中。脑中静思旧日所学与先前
师叔所授,心思电转间,身已动,剑亦动。随着至寒真气灌入长剑,月魄已然隐
现晕芒,却不知是映着月色,又或是真在发光?
只是此节无须细究。习武练武最讲求福至心灵,刻下心头既有了武兴,剑式
便一招一招的使将出来。
此时的剑招与伤势未愈前只俱「形」的招示自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他真气竟
意外的全凭意走毋须刻意催动,白冽予当下便收了其余心思,全心专注于剑上。
月魄像是具有灵性一般,完全配合着他的心思舞动。白冽予累积了多月的领
悟此时还是头一次得以尽数施为,越舞越是起劲畅快,神清气爽。
他一遍又一遍的演,而越发体悟了剑招。虽说会否内功对习剑术并未有影响
,但如何能真正使尽剑招得剑意,却终究需得有真气相助。他每使一招,便觉得
自己又比先前更明白了几分,但也遇着了更多的疑难。不过这些疑难并未阻碍他
的精进,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可供突破以致大进的机缘。
古人多是内外功并行,又哪有人像他这般失而复得,曾有一番明剑理却使不
出的窘境?如此一先一后,让他对剑术的领略又多了一层,只需加以时日克服难
关,必能又有小成。
好半晌白冽予才收了剑。正想着进屋歇息,心头却忽地一跳。先前那种莫名
的情绪又涌了上。他停了脚步静静伫立,而在感觉到什么之时全身一震。
他目光移向屋后的林子。只见得疏落月光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当下心头
更是一阵情绪涌上,轻身功夫运起,直朝那身影奔了过去。
小小的身子,便那么样直直扑入来人怀中。
白冽予再怎么早熟,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在此之前他从未离家如此之遥,
说不思乡绝对是骗人的。只是他思念归思念,却从没想到父亲竟会就这么出现在
眼前。
父亲的神情依旧是分别前的沉郁。娘亲的死,让父亲再也回不到以往。
其实白毅杰此来探子本是打算在一旁默默看着便好,故隐了身形气息,连聂
昙都未曾惊动。他在林中看着,见次子不但顺利恢复了内功,几式剑法舞起更比
先前有了精进,心下不禁大感宽慰。只是没想到次子竟然能发现自己的存在。他
一方面大奇,一方面却也心疼孩子,当下不再隐藏将次子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抱才发现:冽儿的身子不似以往,竟微微透着一股凉意。他亦像聂昙那
般输气查探,那至寒至纯的真气让他吃了一惊,当下详细问了因由。
白毅杰能从一介无名之士一跃而为江湖上人人仰望的四大势力之一,自然有
其不凡的经历。此时听得次子遭遇,他略一沉思,半晌才道:
「你真气性质至寒,应与修练之地及行气之法有关。爹先前没留心,刻下看
来,你师父这隐居之所倒是块福地宝地──只是这长白本就是天地积寒之所,水
又属阴,你存养气的方式亦非常轨,故能得此至寒真气。幸好你年纪小,失去先
前的内功又好一阵子,不会罔用行气之法。你刻下的真气不同于凡,必须破除成
见,顺其自然,不要以过往行气之法加以催动。若有闲暇,也需得好好内视己身
,了解自己的内功究竟如何运作,好顺之存养先天气,裨能调和阴阳,以致在修
为上更有进境,明白吗?」
「孩儿知道了。」白冽予轻轻应了,眸光却是一转,问:「爹……山庄的众
人还好吗?尤其炽予堑予他们……」
「一切已悉如以往。你出发不久,爹就让你三弟挑了兵器。他又受光磊启发
升起了对机关之学的热爱,心思已是平复了不少。堑儿则让你大哥顾着了。他十
分乖巧聪慧,之后定也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只可惜你娘亲无缘见着了。」
虽是交代近况,却说着说着忍不住便忆及了亡妻。他此言一出,沉痛的回忆
勾起,父子两人之间立时化作了一片沉寂。
白冽予靠在父亲怀中,虽知父亲方才纯是感慨之语,心下却仍忍不住自责起
来。只是刻下再说什么,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足过了好一阵,白毅杰才一声叹息……「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明儿
代替爹向前辈问好,就说爹思子心切,又怕扰了他老人家,故未曾拜见,还望他
老人家见谅。」
他知道与次子的这一番相会已是露了行藏,嘱咐次子这般禀告,也是说给应
是早已醒来的聂昙听的。实则以他的身分出现在北方并不妥当,不过他的武功天
下有数,真要隐起行踪,世上还真没人能耐他如何。
白冽予闻言点头应过,心下却难免不舍。小脸抬起定定地瞧了父亲沉郁间隐
带温柔慈和的神情好一阵,才终于脱离了父亲的怀抱,回屋就寝去了。
望着次子的身影没入屋中,一直到他平稳的吐息声传来之后,白毅杰才终于
抬足扬长而去。
天上半月依然高挂。晚风抚过林稍,带来了些许飒然秋意。曾经风风雨雨的
春日如今已完全失了踪迹,可所有的一切才正要开始。
这年,白冽予九岁。[墨]
☆☆☆tiw于2004-04-02 20:20: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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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长剑迎空,截落片片飞花。流光之下晕芒轻颤,闪落一剑璀璨。
一抹白影纵横于满林青翠之间。身形流转,丝毫不因满山林木而有一丝窒碍
。浅阳掩映倾泄,长剑旋舞灵动,却是动中有静,一种闲定的静。
身影忽止,素手静垂而立。林间清风悄过,吹翻衣袂翩翩。长及背心的黑发
飘扬,在一身素白之外更添出尘气息。
四年的时光飞逝,当年的孩童如今已是十三岁的少年。抽高了不少的身形以
一个十三岁少年而言算得上是十分修长了。纵然给白衣包得紧密,优美挺拔的体
态却仍是能让人一眼瞧出。
而当年精致的小脸如今亦已添了属于男子的利落,却是俊美之外隐含端丽,
足称绝世。一双眼眸澄明幽彻,彷佛足以洞悉一切。
他的周身透露着一种清冷淡远的气息,无双的容颜之上神情澹然沉静,带给
人一种幽深难测之感。
白冽予还剑入鞘提气前行,身形飞快的朝居所疾驰而去。
奔驰的速度虽快,可畅如行云流水的动作却看不出分毫急促,而是十分从容
自适的。多年来生长于山中林间,他的轻功早已到达收发自如,几乎可无视障碍
任意穿梭的境界。单是如此轻功,便足以使他晋身高手之林。
此外,他那几乎可说是一半参照古籍,一半源于自创的内功更是不容小觑。
他的真气虽藉由先天气的调和而阴阳俱长,但或许是行气之法又或长白这盈
聚天地灵气之所使然,他的真气始终偏向阴寒。以阳为体,以阴为用,这样的内
功可说十分少见。而在经过长期的观察适应之后,他发觉己身真气不但具有疗伤
奇效,对于在对抗毒性上头更是十分不凡,即使再骇人的奇毒他也可以轻易化解
。只是这真气固然颇具奇效,但由于性仍属至寒,若欲为他人治伤解毒,就怕他
人难以承受那般奇寒。
四年的时间,让他在医武双道上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这四年间,他就这么在长白山上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除了医道略有小成之
后偶尔会和师父下山为邻近村人看诊之外,他的脚几乎没离开过长白山。但他并
未因此而与世间脱节。
每两个月他都会收到来自山庄的消息──不论是家人的事、江湖上的事,还
是青龙的事。江湖上的纷扰从没有休止的一刻,擎云山庄的情报网则几乎可说是
掌握了这众多纷扰的真相。
而白冽予收到的消息除了事情的进展与始末,还有白毅杰对此事的看法与分
析──这才是对白冽予而言最为重要的。他一方面判读这些事件,一方面也博览
群经。兵法阵式术数甚至帝王驭下将帅统兵之术无一不备,连佛道典籍亦多有涉
猎。而一篇由父亲亲手抄录的「阴符七术」更成了他修养心性的依凭。
无论何时,白冽予给人的感觉都是「静」。
一种波澜不惊,彷佛任何事都无法动摇其心志的「静」。
──即使是那改变了他生命的血海深仇,也已无法在静如止水、澄如明镜的
心中激起涛澜。
步伐忽止。
师父的医庐已在前方不远。今天早晨聂昙下山采买一些用品顺道探探消息,
算算大概要两天后才会回来。可他却感觉到了医庐附近有人。
白冽予的感觉自来极为敏锐。确定自己感觉应该无误后,他心中一凛,当即
功聚双目凝神细视。
而入眼的,赫然是睽违已久的聂扬与一个衣衫褴褛,形貌有些落魄的孩子。
随着步伐的走近,那个孩子的身影亦更加清晰。他身形瘦小,瞧来约莫六、
七岁年纪,一张小脸满是脏污,眼眸却十分清亮有神。
而刻下,聂扬正怒目瞪视着那个孩子;那孩子也以着那双清亮的眼眸不甘示
弱的回瞪。脏兮兮的小脸搭上一双清亮而吸引人的眸子,予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一大一小互相瞪眼的模样瞧来委实好笑--------白冽予无波的双眸因而柔和了
些许,也不打扰他们,只是径自回房取来医书在那一大一小旁-----------坐了。
师叔的性子他早已摸得透彻。他在气头上时是怎么也说不听的。心下虽对他
二人会这般大眼瞪小眼的原因感到好奇,但这些年来的修为让白冽予的定心工夫
大有增进,情绪少有起伏。故心下虽是好奇,却也不甚急着去探究。倒是这个孩
子──
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符合年纪的澄澈纯真,却又带着几分过于沧桑的坚毅。
沾染着尘土的小脸乍看之下教人不敢恭维,可仔细一瞧,那五官却是十分匀称的
搭在脸上,算得上是张清秀的小脸。
因而忆起了多年前自己初拜师的情形。时光荏苒。四年竟然便这么过去了。
收起了思绪,目光移回书上。正待开始翻阅,却听聂扬宏亮的语音乍然划破
寂静──--
「臭小子!快磕头拜师!」
「我不要!」
「想求我当师父的可多了,我愿意收你为徒,是你这小子的荣幸!」
「老子才不吃这一套!厉害就了不起吗?竟这般任意欺侮人!」
「我何时欺侮你了?」
「怎么没有?你也没问我愿不愿意就把我带来这种偏远的荒郊野外,这不是
欺侮是什么!我要回荆州!我还要去等景哥啊!」
「臭小子,我哪没问过你了?我那时问你说『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你
自己也没反对,怎么就说了我欺侮你?更何况我替你在整个荆州城里找你那个什
么『景哥』的找了足足两天,你付点报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别人想请我『黄
泉剑』聂扬还请不动呢!更何况你要拜师,吃亏的还是我呢!」
「你又没找到!吃亏就别收徒呀!我才不想拜你为师。而且你当初说『去一
个地方』,谁会晓得竟然跑到这种深山里?」
「……我再说一遍,磕三个响头,然后叫我一声师父!」
「不要!」
「……臭小子,竟不识好歹这般顽固?好!我也不管你了!不肯叫我师父,
我就不给你饭吃也不给你床睡!」
「不给就不给!」
面对聂扬的威胁,那小孩仍旧是一派坚毅的拒绝了。即使聂扬已有些恼羞成
怒,那双清亮的眸子仍是定定的回瞪。他的反应十分有骨气,可聂扬在气头上只
觉得这小子分外难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气冲冲的转身离去──而在经过
白冽予身边时顿了一下。
白冽予知道是时候了,登即收起书起身行礼:「冽予见过师叔。」
「小冽儿修为大有精进哩!你真是越大越俊,师叔若有女儿,定要拉你做女
婿。」
一瞧见白冽予一身的气定神闲雍容自适,聂扬方才的气立时消失无踪,极为
兴奋的懒住他的肩头哈哈一笑,「来,到屋里说话,师叔有好东西要给你!」
「是。」
毕竟是师长,白冽予恭敬的一声应过,当下便让聂扬带着他往屋里去了──
可目光却在离去前又瞥了那个孩子一眼。
那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想起远在江南的弟弟们……
* * *
入了屋中,白冽予依礼请聂扬先坐了,并替彼此泡了壶茶。多年来在山上离
群索居,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来,这让他变得比以前更为独立自主。而自从他泡茶
的技术凌驾过聂昙之后,这个工作便成了他的。
熟练的烧水、泡茶。清冽的香气盈满,予人一种高雅祥和之感。
白冽予幼时生活优渥,对这些东西的讲究自非一般。
沏好了茶,将之端到了桌上并取来瓷杯斟满。正待开口请聂扬用茶,却见他
笑嘻嘻的自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布包递到了自个儿手中:「打开来看看吧!」
见他一脸喜色,白冽予遂依言接过了布包,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排金针。
那金针乃是大夫施针所用,依用途不同共有九支,磨制得极为精细,尖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