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颇善于交际的性子,又怎会老沉着脸呢?」
「那只是装给别人看的而已......真正的霍大哥难搞得跟个乌龟似的,让人想动手都无处
下嘴,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让他勉强探出头来。」
毕竟是对着最最亲近的师兄,凌冱羽也没隐瞒便将他的乌龟理论说了出来。一旁的两人虽
没见过霍景,可听着这样生动的比喻仍是不由得失笑出了声。
「可不论如何,你终究还是成功了不是?听季允说你和他颇为交好......让师兄听着都有
些吃味了。」
笑声方缓,紧接着响起的便是白冽予似笑非笑、若有深意的一句,凝向师弟的幽眸隐透着
一丝兴味。如此态度让凌冱羽赶忙用力的摇了摇头,同时心中暗自腹诽起某个『口无遮拦
』的人。
「交好归交好,霍大哥也的确是同辈人里除了师兄外最让我尊敬的人,可和师兄自然是不
同的嘛......要我说怎么个不同我也说不上,反正不同就是了。」
他急急辩解道,凝视着师兄的明眸透着无比的认真。
瞧着如此,白冽予微微一笑,抬手轻摸了摸他的头--凌冱羽虽长高了不少,却仍比他略矮
几分,这个动作倒倒不大突兀--道:「只是同你开开玩笑而已,莫要往心里去了。不请师
兄和你东方大哥坐下吗?我还想多听听那位『霍大哥』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能让你推崇若
此呢!」
「啊!对不起,师兄,一时太过兴奋就忘了......」
这才注意到大伙儿都还站着,凌冱羽赶忙请两人先行入座,同时拉来屏风挡在门前区隔出
一个内室。如此细心的举动让对他还不是那么熟悉的东方煜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冱
羽性子活泼,行事却颇为谨慎得体呢!」
「东方大哥过誉了。我是师兄带大的,这点小事自是理所当然。」
凌冱羽有些腼腆地回应了他的赞语,而后转头望向一旁端坐着,神态悠然闲适的白冽予:
「师兄是以李列的身分来此,想来不方便饮酒吧?我屋里只有些粗茶,只能请师兄迁就了
。」
「不要紧......有茶具么?」
「嗯,不过有好一段时间没用了,之前老是和炽拼酒,我手艺又只是一般,所以不常泡茶
。」
说着,他自橱柜中取出染满灰尘的茶具便要到外头清洗,却又在离开前想起了什么,脚步
略顿,有些迟疑地一唤:「师兄......」
「怎么?」
「上回听谢大哥说炽给卷入了一些事件......他还好吧?」
「嗯,他刻下已到了京城,正继续协助光磊查案。」
「嗯......那我先出去一会儿,还请师兄和东方大哥在此稍候了。」
听友人日前仍然无恙,凌冱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拿着茶具出了屋子。
此时,屋外的情况仍『清静』一如先前,让青年放心了不少--但这心才刚放,便在望见数
十丈外明显以自个儿屋子为目标积聚成团观望着的人群后,唇畔苦笑扬起。
犹豫片刻后,他终于还是提步上了前,问带头的田义道:「怎么了,田大哥?」
「冱羽,李列和柳方宇怎么会突然来岭南找你?你们认识么?」
「嗯......当初南来岭南时曾经同行过一段时间。」
「可会前来相寻,就表示你们还颇为熟识吧?」
「算是吧......田大哥,你到底想问什么?为何一直拐弯抹角的?」
「也没什么啦......只是......」
见凌冱羽都问得这样直接了,田义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兜圈子,有些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李列和你义姐桑净......当真已经互相私订终身了么?」
「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凌冱羽完全愣了住,「私定终身?」
「江湖上都这么传的啊......李列和桑净情投意合,却为桑净之父、湘南剑门门主門主所
阻挠而被迫分别。之后江湖上一度傅出擎云山庄有意让桑净嫁给白冽予的消息,却因桑净
心系李列抵死不嫁,才让白毅杰心软收她做了义女......事情到现在也有四、五年了,桑
净却始终未嫁,李列也未再和其它女子往来,只是镇日同挚友柳方宇四处闯荡,所以咱们
都在猜这对苦命鸳鸯是否早已私定终身,一个非卿莫娶、一个非君不嫁哩!」
「......田大哥,我还不晓得原来你这么喜欢这些江湖谣传。」
「怎么会是谣传呢,哪个男人会老跟着好朋友到处乱窜而对女人全不在意?又不是好那道
儿的!自然是心里有人了才会这样。李列的行事虽不咋的,专情这点却颇让人赞赏......
小冱,你倒说说,他和你义姐到底发展得如何了?」
「这事儿我哪会知道?田大哥,我还得招呼客人,就先不奉陪了。」
见田义已经完全陶醉在那明显不是事实的江湖谣传中,凌冱羽心下无语,终是放弃和他继
续谈论这些,转身回去洗他的茶具了......如此反应让田义有些沮丧,却又在思及李列让
人费解的来访后明白了什么--
「对了!他们一定是打算私奔了,所以才打算透过小冱传消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自认猜中李列来访目的的田义心下大喜,却不知他的这么一句让此刻仍在凌冱羽屋内的两
名客人憋笑憋得差点内伤......
◇ ◇ ◇
两个时辰后,壶中粗茶已给换了几回,而凌冱羽也终于将这些年--尤其事实两年--来的事
大概告诉了两人。其中也包括了一些连谢季允都不曾说的事,像锅巴一看到霍景就猛啄,
还有霍景赠酒当晚、他疲惫睡去却因找不到枕头而躺上了对方大腿的糗事。颇为生动的描
述让白冽予唇畔始终带着笑意,东方煜更是不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三人这么聊着,倒
也渡过了颇为愉悦的一段时光。
又为白冽予和东方煜各倒了杯茶后,凌冱羽笑了笑,道:「霍大哥虽然老是一派深不可测
又无情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相当关心我的。就如建设机关的那段时间,在施工进行到紧要
关头时,泉州的水师却传出要翻修军营而征召了不少工匠过去。我正担心一切没法如期完
工的时候,是霍大哥察觉我心神不宁加以探问,然后动用关系请来一批工匠才得以顺利解
决。经商之事也是他给了我不少启发和指导,才能有今日的成果......能遇上霍大哥,对
我来说不仅是一个机缘,更是一个天大的好运呢!」
提及自个儿最近越发深刻的感受时,清俊面容之上雀跃之色愈浓,音调亦显得有些激
动......兴奋的模样让瞧着的白冽予不由莞尔,戏谑道:「如此盛赞对方,看来你是真不
担心师兄吃味了?」
「师兄心胸宽广,又岂会在意这么些芝麻蒜皮大的小事儿?」
打最初的谈话后便已清楚师兄对此并不介怀,是以凌冱羽也不再着急,嘻笑着回应道,「
要说吃味,看师兄和东方大哥如此情谊,才真教冱羽吃味呢!」
如此一句让一旁东方煜方入口茶险些喷出,虽勉强忍了住,却还是给呛得一阵急咳。知道
是自己那句玩笑话惹的祸,凌冱羽才要上前关切,便已见着师兄先一步起身拍了拍他的背
给他顺气,同时递过手巾让他拭去唇畔残留的茶水。待气息顺畅些后,师兄又拿了杯茶--
用的还是师兄白自个儿的杯子--让他润润咳得有些疼的嗓了。如此细心的照料让凌冱羽还
真有些应了先前的那句吃味,心头都有此发酸了......可于此之外,几分疑惑亦随之升起
。
虽说几年前他就知道师兄对待东方煜的态度已经是少有的好了,可几年不见,进展到如此
也实在太过惊人了些。要是让田大哥瞧着,只怕他不仅『苦命鸳鸯』梦碎,还要怀疑起师
兄相东方大哥间是否--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旁重新入座的白冽予便已先一步开了口:「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想问
吧,冱羽?」
「咦?嗯......」
这才想起了自个儿盼着与师兄相见的真正理由,凌冱羽连忙搁了无谓的遐想点头应道:「
我听说这些日子来流影谷和擎云山庄的冲突愈发激烈,接着又有炽被卷入之事,所以有些
担心。本想看看能否帮得上忙,可谢大哥却让我先专注于行云寨的事就好......
师兄,真的没有能让我为你尽一份心地方吗?」
「你既已同季允谈过,就该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比起准备不全便贸然冲锋陷
阵,结果徒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我更希望你能好好静心积蓄实力以待可用之时。」
「师兄......」
虽然早知道了结果,可又一次给婉拒的事实却仍让凌冱羽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脸......瞧着
如此,白冽予神色转柔,抬掌轻按上他肩头。
「比起这些,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这几年来你做得很好,但也千万不要因一切顺
利便掉以轻心,知道吗?」
「嗯......我加道。」
凌冱羽反手按上那搁于肩头的掌点头应道,却因那与记忆中隐有些不同的温凉而微微愣了
下......但他终究没继续深究下去。眼看外头已然隐隐添上一丝暮色,他忙将话题带向了
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惑 「另外......师兄,听谢大哥说你和东方大哥近两年来一直在追
查一股神秘势力,能告诉我大概是怎么样的情况么?」
「......也好,如今的你,也是时候知道一些了。」
收回了按于师弟肩头的掌,向东方煜一个对望后,白冽予沉吟半晌、终是略带深意地开了
口「傲天堡和漠清阁的事,你多少知道一些吧?」
「嗯。」
「这两个组织看似毫无牵连,可其实都与多年前一个名叫『暗青门』的门派有关--更正确
的来说,当初之所以会找上漠清阁,就是顺着傲天堡事件时寻到的线索一路顺藤摸瓜而得
。」
他提杯轻啜了口茶,「当时,我在遭受傲天堡主『暗算』后化明为暗乘夜潜入傲天堡,并
由傲天堡主和其心腹的对话得知一件事:他们表面上是受流影谷驱使,实际上却都隶属于
一个神秘而势力庞大的组织,听命于他们所谓的『门主門主』。这位『门主門主』在组织
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其威严不容侵犯质疑,故尽管仍未『回归』,对他们又处处限制
却不给予任何帮助,几人也依然不敢有任何反叛之心......出于对这个『门主門主』的好
奇,找对傲天堡的前身--汗青寨做了一番调查,而后由他们所用的一种特殊毒药『青藤』
追查到了暗青门。暗青门是昔年江湖上一个以使毒用药著称的门派,曾经盛极一时,却于
几十年前便完全销声匿迹......可即便如此,暗青门的秘药却仍数度于江湖上出现过。而
其中用得最频繁的,便是『漠血』--漠清阁的杀手组织。」
「那么......那个『门主門主』,就是指暗青门的......掌门?」
因暗青『门』和那『门主門主』而有了如此联想,凌冱羽有些迟疑地出声问道,「会不会
是这个暗青门刻意转入暗中操控汗青寨和漠清阁等势力?既然是以使毒用药著称,应该有
能控制人的方法吧?」
「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推测。可比起『暗中策划操控』这样的角色,以暗青门过往所表现
出来的实力,更可能是作为一个辅佐的角色而存在--便如擎云山庄也有专门研制药物的部
门,暗青阁的表现,主要还在于以其专门对『门主門主』旗下的其它组织提供药毒......
后来的天方事件也是一个例子。」
回想起当时完全超出预期的发展,白冽予眸光微凝,低幽音色亦随之沉了少许。
「也不知该说是横生枝节还是意外的收获?潜入天方时,景玄--也就是天方四鬼之一的『
玄武』--引起了我的注意。此人约二十八、九岁,颇有莫叔昔年的丰采,武学造诣亦极为
不凡,却甘愿屈居于『天方』旗下,隐有几分敛其光华以便于暗中行事的意味。仔细调查
他加入天方以来的种种行踪后,发现他于执行任务之外亦时常于各地行走,行踪颇为隐蔽
,而他所踏足之处,便包括了傲天堡及漠清阁。」
「景玄杀人鲜少以毒为手段,与暗青门昔年与人冲突时的行事方式极不相符。
可他因故设计试探我之时,却用上了近年来比『青藤』更少出现于江湖上的『转香
散』......」
说到这,白冽予微微一顿,幽眸瞥了眼,旁的东方煜。后者街是第一次听到上回让自己中
招的药名,让见识颇为渊博的他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僵,凌冱羽则因这个听来十分熟悉却有
些记不起来的名字皱起了眉,足足苦思了好半晌后方恍然大悟,讶道:「那不是师伯曾提
过的一种极为歹毒的迷药兼春药么?难道那家伙为师兄的容姿所迷,所以意图不轨?可就
算是转香散,以师兄的寒玄真气,应付起来想必也是易如反掌吧?」
他一向对自己的师兄颇为自豪,更清楚那张足称绝世的容颜究竟有多么强的威力,自然很
快便朝这方面联想了......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东方煜本就有些僵硬的神色立时更显
尴尬。幸好白冽予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澄清师弟那个有明显破绽的误会
便接着道:「当时,景玄踏入江湖已有十二年。可十二年来,不论是擎云山庄『冷月堂』
,还是碧风楼方面的情报网,都对景玄此人暗藏的能耐一无所知,只单纯将他当做了个行
事诡秘、功夫勉强能构得上一流的杀手......」
「那么,景玄真正的实力如何呢?」
「没有意外的话,和煜不相上下。」
「和东方大哥?」
入耳的答案让凌冱羽为之一惊--东方煜化名的柳方宇可是当今江湖上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
高手,他自己也曾向对方讨教过,深知其实力之高......可眼下师兄却说景玄能与东方煜
不相上下,自然让他颇为震惊。
对『柳方宇』这样的高手,不论是否有利害关系,各方势力都会尽可能的关注、分析;可
换成了『玄武』?虽然多少还是会留意他的行踪,却更多是集中在他将要犯的案子上,而
非其人,更不会在意他的行踪是否有其它的涵义......如此推想而下,凌冱羽自然也明白
师兄之所以会起疑心的理由了。
见他已然想通,白冽予赞许地笑了笑后,续道:「更别提此人的才识学养同样能与煜一拼
,又颇有心计......这样的高手,又岂是轻易便能培养出来的?再加上先前提及的种种,
如此推测而下,景玄不但与暗青门有关,更可能是那位『门主門主』所培养出来的弟子或
使者,负责在门主門主回归前联系分散各地的残留势力。也因此,这两年来我和煜四处奔
走寻访,就是想从景玄往日曾踏足之处找出线索,从而拼凑出这个组织的情况。」
「原来如此......那景玄呢?这两年来还有他的行踪吗?那个门主門主又怎么样了呢?」
连漠清阁都只是『残余势力』,又能让他师兄关注若此,这个隐藏于暗中的组织之庞大自
然十分惊人......凌冱羽已非昔日初入江湖的少年,自然明白这样一个势力可能带来的影
响,神情间不禁染上了几分忧色。
可这么一问换来的,却是白冽予突如其来的沉默。过于复杂的色彩瞬间溢满幽眸,双唇微
张似想说些什么,却终还是低低叹息了声,垂首不语。
隐隐浮现于端丽容颜之上的,是名为哀伤的情绪。
如此不寻常的反应让凌冱羽瞧得一惊,回想起昔日师兄忆及亡母的模样,青年心下一急正
待起身安慰探问,怎枓旁边的东方煜却已先一步起身,双掌轻握上了情人肩头。
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安慰与支持,白冽予微微抬首望向那张正满载着忧心与疼惜的面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