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实力才智皆
为一绝,又岂能就此……”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因为想起二弟化名踏入江湖的决定。
打一开始,他就没有替“白冽予”三字“洗刷污名”的意思。
他打算让“白冽予”这个人一辈子活在暗处。
眸光对上眼前澄幽的眸子,坚定的意志深处,有着难以察觉的阴影。
太深,也太重。
呼吸因而一窒。“冽,你还……!”
“时间不早了。”
淡淡一句打断了兄长未竟的话语,深眸瞬间再也瞧不出分毫破绽。白冽予技巧挣开了兄长
的手,径自朝
父亲的居所走去。
前行的背影仍旧带着那份蛊惑人心的出尘,却又更添了分孤傲。
白飒予一阵苦笑。
是他错了……他不该以为经过八年,冽心里那份自责便会有所减退。恨仍然持续,自责又
怎有可能就此
消失?冽的责任感,一向是他们四兄弟中最强的。
冽……从来就不曾原谅自己。
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挫折感因而涌升,可他终究是什么也干不了的……当下不再多想,加快脚步追上前方的弟
弟。
此时的白冽予早已站定于父亲居所门前,有意无意地等着匆忙赶上的兄长。
倒不是动气什么的,只是清楚话题一旦持续下去,也不过是围绕在他原不原谅自己上头。
可是非对错他
心中自有认定,又岂是因为兄长的三言两语而有所改变?
多说无益,自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见兄长跟了上,白冽予淡淡启唇:“以后别再提那些了。一起进去吧。”
“好。”
因而一阵苦笑,却终究是应了声后,和弟弟一起进入了父亲居住的院落。
四周下人早已被摒退。整个园子里除了他二人之外,便只剩屋舍中两道缓长的气息。
两人因而一个对望。
父亲召二人来此本是为了冷月堂之事。由此推想而下,屋中另一人只怕便是冷月堂的重要
角色了。更甚
者,或许就是他们一直不得而知的、那个建立了整个山庄的情报网并一手掌控的人。
虽未言语,彼此心下却已有了同样的念头――当下由白飒予为首推门入屋,可随之入眼的
身影却让二人
同时一怔。
那是名相貌风采皆不逊白毅杰的中年文士,一身气息温雅,举手投足间却另透着几分游戏
人间的潇洒不
羁。
他正是八大护卫之一,以过人才智闻名天下的“玉笛公子”莫九音。
二人对父亲这位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拜把之交自然十分熟悉――可也正因为这份熟悉,让
二人对眼前的
情景更觉吃惊。
难道……莫叔便是那位他们始终不得而知的“冷月堂主”?
白飒予的愕然是清楚写在脸上;而白冽予则是微微睁大了眸子,脑中瞬间已是万千思绪闪
过。
莫九音本是天下有名的才子,即使才学冠绝、门生无数的当朝权相卓常峰都要敬他三分。
二十年前,只
要提到“莫九音”,便会引来天下无数女子的关注。他英俊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
作书画更价比
千金。当他开始追求才女兰少桦时,不但伤透了天下无数女子的心,也令无数企图追求兰
少桦的男性知
难而退。
兰少桦的众多追求者中,唯一能在相貌、名声和品德上和他相比的,也只有日后夺得兰少
桦芳心的白毅
杰了。
一直到二人成亲之前,莫九音都仍是将白毅杰视为竞争敌手。
之后他虽情场失意,却也自此与白毅杰化敌为友,而终成为擎云山庄闻名天下的八大护卫
之一。
他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翻遍整个江南只怕也无人能敌。擎云山庄不少制度便是靠着他,
才能由白毅杰
的一时构想化为条理规章。即使已经身在江湖,他还是个风雅的文人,时常于闲暇时吟风
弄月,甚或出
庄与邻近士子交游相谈。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武功不行。相反的,八大护卫之中武学造诣最高的,正是这个一身书卷
气“玉笛公
子”,与白毅杰只在伯仲之间。
以其身分才学而言,这“冷月堂主”自可当得称职。白冽予虽不是不曾怀疑过,却终究仍
是为其镇日吟
风弄月、埋首诗句古籍之中的生活所蒙蔽。
毕竟,他记忆中的莫叔一直都是那个与“情报”二字扯不上边的文人。
思及至此,他一方面暗叹自己思虑识见都仍太过浅薄,致受表相所欺;一方面也再次对这
位长辈做了番
估量。
见二子虽程度不一,却都实实在在的愣在那儿,白毅杰难得笑了下:“都坐吧,早膳可要
凉了。”
“是。”
两人这才回神,朝两位长辈行了礼后,各自坐到下首处。
桌上搁的不过是极为平常的清粥小菜,与一般小康之家所食无异――或许是白毅杰出身贫
寒之故,平时
饮食用度倒也不见有何奢侈。
倒是看着这一桌清粥小菜,此时又无外人在场,白飒予当下笑着开了口:
“冽说他这几年东北学艺,连厨艺也一并精进了。不知便找一天让他掌厨,也好让爹以及
众位叔伯一饱
口服。”
“喔?冽儿既会主动提起,想必是有相当的自信了。”
一旁的莫九音闻言笑道,神情间潇洒自若如旧,并不因两个晚辈先前的呆然而受分毫影响
――打一入屋
便留心对方的白冽予自也注意到了这点。心下几分交杂因而升起。
面前的“莫九音”仍然他认识的那个莫叔,却也不仅是如此。
不让自己的思绪影响到谈话,他唇角浅扬,淡淡道:
“冽予确实有把握,只是好坏与否……”
语句未尽,却是眸光一转,转而瞧向与己对坐的父亲。
在座的皆非愚人,又怎会不清楚他这个动作的意思?白飒予因而有些好奇的朝父亲望去;
莫九音则是干
脆一个挑眉:“什么时候饱了口服也不说一声……毅杰,你也太不够兄弟了吧?”
“冽儿当时仍在东北,我便是说了,难道你还真千里迢迢的出关……”
“此言差矣!去不去自然另当别论。咱刻下谈的,是冽儿手艺好不好,和你够不够朋友而
已。”
这话用的是一派书生论理的口吻,再搭上莫九音手中不知何时取出的折扇和他那摇头晃脑
的模样,怎么
瞧都像个只会高谈阔论的腐儒――一旁白飒予因而有些按捺不住的笑出了声,忙捂住了自
己的嘴;白冽
予则是明白了什么般,眸中锐芒一闪而逝。
倒是被质问的白毅杰有些无辜地苦笑了下,才道:
“说得像是我多不讲义气似的……不过冽儿的厨艺确实堪称一绝。”
顿了顿,“这样吧,咱们就选后天中午办个家宴,由冽儿亲自下厨,省得有人嫌我不够兄
弟……冽儿,
你说呢?”
最后的话自然是征询次子的意思了。后者闻言一个颔首:“冽予自当尽力而为。”
言罢,眸光重抬、拉回。澄幽眸子似是无意的扫过身旁勾起他万千思绪的长辈,可望见的
,却是一抹过
于温和的笑容。
同样温和的双眸直直望向自己……那眸中有着他所熟悉的亲切与关怀,但亲切关怀之外,
那眼眸深处,
却存着一抹令人难以揣度的幽沉。
合该令人心暖的笑,此刻竟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
白冽予瞧得一惊。些许挫折感因而升起,却也同时明白了些什么。
阴影一度染上心头,而随着心底的明了豁然开朗。
“谢莫叔指点。”
以着相当恭维的语调如此传音后,少年不再多想,收回目光执筷用膳。方才一瞬间的惊诧
仿佛不曾存
在。专注于案上菜肴的眸子,是如旧的澄幽无波。
而这一切自然全入了莫九音眼底。
忆起先前与自己短暂相交的澄幽双眸,即便是他莫九音,也不禁为那眸中所存着的幽深难
测所惊――差
别,只在于他的历练远比白冽予来得丰富,在掩饰应对之上自然也更为稳妥。
所以那份惊讶并未被发现,而在瞧见少年眸间由吃惊挫折以至于豁然开朗、恢复平静等种
种变化时,惊
讶转为忧喜参半。
冽予确实极为出色。可这样的出色,太过让人心疼。
那样深沉的眼眸、那样冷静得体的应对,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身上。像他这
样年纪的孩
子,应当更为血性、更为活泼才是。
只是冽予的心障只有自己能解……身为长辈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指引冽予而已
。
思绪于此告了个段落。瞧了眼正忙着给两个孩子添菜的白毅杰后,莫九音悠闲笑意如旧,
这也才开始用
那已有些糊了的粥。
其间众人又自几番闲聊……待到用完早膳,白毅杰才终于将话引到了正题之上。
“瞧你二人方才的样子,想必已清楚莫叔的身分了。”
“是……莫叔便是冷月堂主吧。”
白飒予是长兄,故由他为主答了话……只是这口一开,先前一直深埋于心的疑问便再难按
捺:“爹,您
当真要让冽就这么一辈子隐在台面下――”
“这事儿待会再谈。”
心下虽对长子如此关切弟弟感动十分安慰,可白毅杰仍是一个抬手,制止了长子近乎急切
的提问。
“爹召你来此的用意,也知道了?”
“……孩儿同冽谈过,您的用意,是打算趁此令孩儿见识冷月堂的运作。”
“不错,爹也不瞒你,整个山庄的统筹运作今后会开始逐步交到你手中。爹退位后,你便
是一庄之长,
自然有必要了解冷月堂的运作。”
虽未直言,可话中的退隐之意却相当明显。此言一出,二子又是一惊,白飒予更是急急开
口:“爹要退
位?您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正当龙虎之年,怎会突然――”
“是因为两年后那一战?”
打断兄长急问的,是白冽予依旧无甚起伏的一句。
军都关前与西门暮云的一会他也在现场,只要略做细想,自然便清楚了其间因果。
可白飒予却不知道此事,连莫九音都是神色一变:“毅杰,那两年后一战是怎么回事?”
“我在军都关前与西门暮云相约,两年后中秋,淮阴南安寺一战。”
这事儿白毅杰仍未同他人说过,流影谷方面也尚未有消息传出,故除了白冽予,其余二人
都还是首次得
知此事。
江湖上比斗争胜本是寻常之事。可一旦比斗双方是当代着名的两位高手,更是四大势力之
中的东庄北谷
之长,这比斗自然不再寻常。
姑且不论这对两方势力之争有何影响。两人相斗不论输赢,都不可能有一方全身而退。且
白毅杰是整个
擎云山庄的精神领袖,即使胜了,他一旦受伤,对擎云山庄也会有相当程度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便是先稳住擎云山庄的运作。否则万一白毅杰伤势严重,群龙无
首之下,难保
不会出什么乱子。
在场的都非愚人,只略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旦山庄事务逐渐移交到白飒予手中
便是南安寺一
战有何岔子,对山庄运作上的影响也能降到最低。
见众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白毅杰啜了口茶后,续道:“你们四兄弟感情融洽,又各有所
好、各有所
长,兄弟阋墙、争权夺利之事爹是不担心了……冽儿有自己的目标,这冷月堂也算是合了
你的才智及性
子。只是本身在明在暗倒无须太过拘泥。瞧着你莫叔,心下多少也该有所领悟了吧?”
后头的话,既是答了长子先前未完的问题,也算是开导有些固执于此的次子一番。白冽予
如何不知?胸
口微微一酸,已是一声应过:“是。”
这些年来父亲为他作了多少,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为了他,父亲甚至得忍下大仇不报,
等待他亲自动
手……
可目前不该是伤感的时候。与其伤感,还不如尽快增加自己的实力,在父亲有生之年摘下
青龙的头颅。
当下敛了思绪。也在此时,白毅杰将目光移向自方才就一直陷入沉思的友人:“九音,接
下来的说明就
交给你了。”
“自然。不过南安寺之事你我还需详谈,可别避重就轻的带过。”
由于此事兹事体大,之前又给蒙在鼓里,莫九音难得的双眉微蹙,在白毅杰起身离开前如
此叮咛道。
后者像是被察觉了什么似的微露苦笑:“好歹也在两个儿子面前给我这做爹的留点面子…
…便听你的
吧。”
言罢,白毅杰摆摆手后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莫九音同两个儿子讲述冷月堂的运作情况。
冷月堂乃是自山庄初始便由莫九音一手创建、独立于山庄之外的体系。情报网的核心是莫
九音手下的二
十八探,可以说,整个情报网便是由这二十八人所一步步构筑起来的。当然,结构规章乃
至于训练完全
是出自于莫九音的订立,可之所以能成为一个遍及大江南北的情报网,靠的便是这个二十
八个探子。
这二十八个探子正是冷月堂的骨干核心,也是能否成功掌握冷月堂的关键。
将冷月堂的组织构造及运作情形大概介绍给二人――说是介绍给二人,实则主要是说给白
飒予听――
后,莫九音让白冽予将那本载有冷月堂规章结构的册子交给白飒予。
“拿回去好好参研,切记不可泄漏分毫。即使是其它几位叔伯及两位幼弟也不行。”
“飒予明白。”
“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同你二弟谈谈。你先回去吧。”
“是。”
珍而重之的将册子收入怀中,白飒予一声应过,却仍是在有些忧心的瞧了眼始终没怎么开
口的弟弟后,
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身离去。
耳听兄长足音渐远,本自微垂的容颜这才抬起……深眸,亦随之迎向了眼前的长者、迎向
那曾一度令他感到挫折的双眸。
用的,是与眸间的幽深难测迥异的……过于笔直的视线。
莫九音因而一笑。
与之相望的眼眸半点未动,神情间却已带上了几分柔和与怀念。
“这些日子以来……我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这般好好看你。”
先一步开了口,用的,是多少有些出乎少年意料的、近乎闲聊的口吻:“咱们边走边聊聊
?”
“……嗯。”
虽一时对眼前长辈的举动感到有些难以捉摸,可白冽予又岂是一无法掌握情况便战战兢兢
、裹足不前的人?平抚思绪澹然一应后,少年神情略缓,跟在莫九音身后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