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左颊火辣辣的疼，听见爸爸克制着情绪的话响在了耳边，“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说服
他的。”
“好，那我先走了。”
想要起步追赶的身体被爸爸拉回后重重地推倒在了沙发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被气得还不
够，想要气死我们才甘心。”
“爸，不是这样。你不知道……”
“你小子要自毁前途，还说我不知道。我是你爸爸这事你就得听我的！”
“爸，真的不行……真的……”
“小雨，就听你爸爸的好不好，你不要犟了，你不要……”
谁都没有听到母亲柔弱的声音越来越轻，在捂住胸口的那一刻甚至没有人看向她那张被痛苦
扭曲的苍白面孔。
“我不想在这个学校再看见你，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如若不然我可不保证之后会牵扯什么
无辜的人进来。”
“好。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们明明都说好了，一切都到此为止。可……
退学告示出现在布告栏的第二天，王雨去学校办理了正式的退学手续。故意选在了学校课中
的时间，他并不想看见任何熟悉的人甚至思念的人他也不想看见。既然要离开就该这样不着
一点痕迹。可走出校门的时候还是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高玲，在下意识地轻笑点头之后想脱身
走开却被女孩的话牵住了步子。
“王雨，你等等。你……真的不想去看小洁了？”
“我……还要去医院看我妈。”
“你母亲的情况我听子恒跟我说了，现在还好吧。”
“嗯，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是要住院多观察几天。”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昨天布告栏贴出那张告示之后，小洁都快疯了。要不是我拉着他，说
不定他立刻就会跑到校长室也去要求退学。”高玲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似乎对昨天的情景
不堪回首。
“那他现在……”
“被我反锁在那间租屋里了。他一定要见你，他想知道为什么在学校已经决定息事宁人的时
候你还要这么做。不过……我知道你的顾虑而且我也知道那个原因不能告诉小洁。但我真的
搞不懂方筱宇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不可能因为小洁而迁怒于你的。”
“的确和孙洁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起来也没什么必要。”
“好，不想说出来我也不勉强。但我想求你一件事，去看看小洁好不好。”
盯着高玲的眼睛第一次不自然地游离开了，即使去看了又能怎样除了累积伤痕以外似乎再没
了任何意义。
“高玲，你应该明白的。现在……”
“我明白，你也明白，但小洁他不明白……我真的狠不下心来，要是从一开始知道他的性向
的时候我就极力阻止的话，或许现在也不会……王雨你知道吗，你是小洁的初恋。那次和你
偶遇之后，他跑来开心地跟我说‘玲玲，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他那时欣喜的神情，我一
辈子都忘不了……”
看着女孩难过地捂住了嘴，王雨紧紧咬住的嘴唇渗出了一丝血线，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
漫着，喉间被灼得滚烫。
第31章
树木被日显寒意的秋风吹得沙沙直响，路上的行人大多裹紧了还来不及换下的夏装疾步在大
街小巷中穿行。医院里的护士早已习惯了他站在病房外的身影，通常在允许探病的时间里王
雨都会在妈妈的病房外站上好几个小时。爸爸来医院送饭或陪夜的时候他要么回到家里稍作
休息要么就站在医院外来回徘徊着。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小心谨慎但有一次还是被正送完饭
走出医院的爸爸撞了个正着。
“畜生，你到这里来干嘛。”
“爸，我来看妈……”
“她都被你气到医院来了，你还不放过她么。我那天就告诉过你要是去退学的话就给我从家
里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爸……”
“不要再叫我了！”王雨看着爸爸愤怒离去的背影突然停住了，庆幸地还以为爸爸终于开始
原谅他时却听见父亲依旧冰冷的声音对着他说道：“你妈马上就要出院了，医生说她已经不
能再受刺激了。所以我希望她回来的时候你不要再留在家里气她了。知道了吗？”
“好，我知道了。”
至亲需要多久才能原谅一个孽子的所作所为，王雨无力去考证那样的期限。
其实在遇见爸爸之前他已经从当班护士那里得知妈妈即将出院的消息。欣喜之余同样也夹杂
了异常痛苦的挣扎。这几天他也在想究竟应该继续留下还是离开，无疑爸爸早已帮他作了抉
择。回到家里拿出行李箱一件件地往里面放着衣服，脑子里想着离开家他所能去的地方。学
校，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围绕着学校无论是租屋还是那个小旅馆他们统统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
。似乎爸爸也预料到他几乎两点一线的生活里，能去的也只有那几个地方，如果不能回家的
话那他的儿子就会乖乖地回学校去。
但爸爸却不知道，他是不可能回学校的。除了家王雨已经无处可去。
还没将行李全收拾完，就听见门外敲门的声音。打开门看见陈子恒站在门外一脸的严肃。
“今天公司里又早放了？”
“王雨，你真是让我说你点什么才好。”
“干嘛……”
陈子恒朝王雨身后的房间张望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房门。
“你们家除了你没人在吗？”
“对，他们……都还在医院。”
“那正好，有些话我正要单独跟你说。”陈子恒的第二只脚跟着踏了进来，熟练地换完拖鞋
后一下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王雨被他过分执着的目光盯得竟有些心虚，不自然地避开后问道：“要不要帮你倒杯水什么
的……”
“不用，哎呀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快在那边坐好了。”陈子恒指了指斜对面的座位示意王雨
赶快坐下。王雨被他难得认真的样子唬住了，乖乖地过去正襟危坐在沙发座上。
“嗯，很好。我开始说了啊……”
“哦……”
“嗯……嗯……”陈子恒坐在沙发上看看他又抓抓自己的头接着又看了眼王雨“其实也没什
么好说的……”
“啊？”
“啊呀！都怪那个臭小子，这几天搞得我头都大了。整天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玲玲担心得
要命，昨天居然把酱油当可乐喝了一大口还无知无觉的，他这是成心想让我发火。”
“那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不就是让他多喝点水冲冲淡么。唉你这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那里看看。”
“我……”
“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反对你跟那小子……就是现在我也一样反对，可看那小子整天浑浑噩
噩的样子心里就……就……我知道你是为了他而选择退学的，玲玲告诉我你要和那小子分手
，真的吗？”
“嗯，大概吧。”
“哈？大概？”陈子恒抓狂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肯定点行不行，只要你说句‘是’兄弟
立马帮你介绍一车女朋友，保证比那小子好保证不会让你难过保证……保证……能让你的父
母接受她……在你身边守你一辈子。”
“子恒……”正因为那是陈子恒那是总在笑着向阳生长着的陈子恒，所以看见在他眼角坠着
的泪珠才会让王雨那么震惊，那样抽搐着的肩膀好像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一直怪玲玲为什么要支持你和那臭小子在一起，但她告诉我……她说同性之间的感情很
脆弱就算得到家里人的支持依旧会走得很辛苦，她只是想让你们能稍稍轻松点至少能让那小
子知道还有个家人是支持他的……她……她还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那小子……真的愿意
为了那小子而牺牲自己。王雨要是你真的那么喜欢他，那……那怎么……要和他分手，为什
么要让自己那么难过……”
子恒……谢谢你……感谢的话终究还是被王雨梗在了喉间随着那里逐渐灼热的温度一起蒸腾
然后消失在空气里，伸手抚向那个依旧颤抖的肩膀，耳朵里仿佛听见自己的心也随着面前的
男孩一起哭得停都无法停下来。
第32章
在窗口边一直看到陈子恒走出了公寓楼，看见他在公寓楼前停了停之后高玲从另一处迎了上
来，子恒朝着她摇了摇头然后两个人便慢慢地离开了。王雨没再继续看那两人是如何渐渐走
出自己的视线，回头的时候望见正摊在床上行李箱，周围是还没来得及放进去的衣服。王雨
靠着床坐在了地板上，将头搁在膝盖上很长时间。
我……究竟该去哪里……
知道爸爸会在这个时间回来，所以王雨早早地出了门在街道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等爸爸
睡着了以后再回家去。当然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自己的去处。街道很宽，行人大多
疾步着似乎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去处，即使偶尔有些停在路口东张西望地也很快和相继而来的
人一起离开了那个曾经徘徊的路口朝着明确的目的地走去。
街上的人渐渐稀少，夜色浓重秋日的寒意从上而下地欺近身体。王雨裹紧了外套钻进临近的
一家便利店里，店内的人很少，大多都只是在柜台边的热饮箱里拿瓶饮料就走了。王雨在店
里踱了一圈在书报架前停了停，最后转到了卖热饮的地方选了一瓶饮料放在收银台前伸手在
兜里掏着所剩无几的硬币。
“这两瓶一起算。”
耳朵里一闪而过的熟悉的声音，面前挡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王雨看着那个身影慢慢地侧转
，转出一张本该遗忘了的脸，那张脸早已褪尽了曾经熟悉的青涩如今写满了超乎年龄的成熟
，那张脸浅浅地笑着递过来一瓶饮料。
“董浩？你，你回来了？”
“嗯，前几天刚回来的。”
走出便利店，街上的人更少了，两个人在逐渐肆虐地秋风中走着，手里握着还尚存一丝暖意
的饮料瓶。
“你还是那么喜欢红茶。”
“嗯。”低头走着，不多一会儿突然一头撞上了前面的东西，布料与布料摩擦间发出细琐的
声音，王雨捂住额头抬眼看见董浩满是关切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该我问你，你挡我面前干嘛。”
“我一回来就去找你了，可你家好像老是没人。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么晚你还在外面干什么
。”
“你不是也在外面？”
“你……好像瘦了……”躲开伸长到眼前的手，王雨干干地笑了两声，“有么，我怎么不觉
得。”
“方筱宇对你做过什么吗？”突然而至的话，一直切进王雨心里最不想提及的地方，惊异地
看了眼董浩却在下一秒又将目光移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回来以后才知道她真的考到你们学校去了。王雨你要当心她尽量不要让她靠近你，你不
知道，她真的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王雨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晚了……这忠告就跟那天春雨中的告白一样总是来得那么不及时，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让忠告和告白都过了保质期，最终腐烂成心里愈合不了的创口。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应该担心你自己怎么倒担心起我来了？”王雨尽量
装作开玩笑的语气，僵着一脸不自然的笑容。
“她知道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就算到现在也……的确她也为我做了很多，那个出国的名额
原本是她的，可她硬是把那个机会让给了我。她家里很有钱原来她打算自费和我一起去的，
几乎所有的手续都办齐了。可是……”
路灯橙色的光将董浩的脸裹住，头发和鼻梁的阴影几乎没住了半张脸，王雨摇了摇手里的饮
料瓶，空了的瓶子早就没了温度一时找不到垃圾桶便拿在手里随意的捏着，偶尔发出清脆地
“咯哒，咯哒”的声响。
“其实，那次同学会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始终还是放不下你，而且在那个名额出来前我已经向
她提出分手了，但没想到的是她会把自己的名额给我以为这样做我就能回心转意，因为他知
道我做梦都想得到那个名额，做梦都想……”
王雨不想再听董浩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异常惨烈的方法才让方筱宇死
了心，不！应该说方筱宇并没有死心。其实细想过后王雨才明白她曾试图用另一种方法来报
复自己，而且当初她所接近的对象也并不是自己，她想让自己尝到同样被抛弃的痛苦，但在
孙洁的痴情面前她失败了。可方筱宇却又何曾想到过，当初董浩离开他去她身边的时候那种
彻心彻肺的痛，他王雨尝得不比她方筱宇少，一点都不少。
“出国之后，她的电话一直没间断过，我真的希望她能对我死心。所以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
差然后我索性就不接她的电话。假期的时候她曾经找过我，那时我一看见她立刻就赶她回国
了，我拉着她去机场的一路上，她说过要让我后悔一辈子。当时并没太在意可之后细想起来
记得她告诉我考了你们学校的研究生，所以我想可能她会对你……希望还来得及。”
嘴角始终的笑意有了一丝断裂的痕迹，或许正是在那之后，在方筱宇被愤怒和悲伤充溢到无
法再承受下去的时候才会那样决绝地去伤害别人。
王雨看向董浩身后逐渐没有了万家灯火的街道，将手里的空瓶子扔在了路口的垃圾箱里。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从这里很快就能到我家。你也回去吧。”
“我……能不能……我以后能不能再见你？”
“什么？”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出来见见…………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