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矢射天狼 第一卷+番外——吾栖碧山
吾栖碧山  发于:2010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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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赤偶尔也会溜过来看他,沈流有时会在他身边,但更多的时候是他单独一人,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总会在这里被自己的兄长抓个现行,然后被说教去好生念书;到后来,他也学菁了,专挑葛玄与臣下商量事情的时候过来,也时不时给他带些小玩意儿,然后又匆匆地离开。

如果说曲慕瑕以前不明白葛赤看自己的眼神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在也不可能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望着自己的神情,与自己有时悄悄看着那个玄衣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只是,在这个世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男男相恋,但是身为世家和更高地位的人,在潜规则里是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情,但是在这朝夕相处之间,这份感情早已在心里扎根发芽,渴望试探,却又害怕梦想破灭。更何况,那个人是这片领地最高的统治者,在他身上,又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份情感,便像长在心里的一丛荆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刺痛他。有时候,他觉得无法安然面对葛玄,却又忍不住享受他给的无微不至的温柔照顾,同时,也无法管住自己,更加用心地去为他着想,只想为他多分担些。

只是,在故作平静无知地面对殷勤的葛赤时,他才会清醒一些,也许,葛赤就像是给他的一个警醒,不要太过一厢情愿,不要成为他的困扰,不要太过深入到那个人的世界......就这样,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尽自己所能,做他的左臂右膀,而不是不计后果地投入与索求。

这天,葛玄依旧在曲慕瑕院中用晚膳,忽然,他道:“慕瑕,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曲慕瑕微微一愣,道:“陛下,已经大好了。”声音虽然还有些哑,但是,已经毫无滞涩之感。

“既然如此,明天就先回书房吧,至于上朝的事,可以暂缓两天。”

曲慕瑕“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葛玄暗暗叹了口气。

用膳之后,葛玄破天荒地没有留在院中,而是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曲慕瑕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有些释然:这个人,是站在顶端的人,是个称职的侯王,如果可以,自己在朝堂之上,做他最有力的后盾,不是比得到他的情意,反而让他陷入困境要好得多吗?

多日来的心结一解,曲慕瑕便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一扫之前的忧郁,微笑起来,焕发出全然不同的神采。

尚未进门的葛赤楞楞地看着院中独力于树下的那个白衣的身影,一时之间竟忘了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明明还是那样柔和纯然的笑容,却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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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明明是每月东君祭典举行之日,曲宗祝为何不去举行祭礼?”

书房中,以留家为首的几名世家官员正咄咄逼人地提出自己的质疑。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来集体上奏了。

“曲宗祝尚未完全康复,自然不适合去神殿。”葛玄淡淡应对过去。

“依臣等所见,陛下对曲宗祝未免太过宽厚了些,虽然他确实是神明眷顾之人,但是他毕竟也是葛的宗祝,陛下还是应该稍稍约束些才是。”

葛玄回应后,那些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这才离开。

“你们明着是说这件事情,可是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们还在为我拒绝‘钟’的六百里地的事情而故意刁难。”葛玄屏退了左右,低声自言自语道,“只不过,为何你们要牵涉到他,难道是我这段时间和他走得太近的缘故?”

他低头苦涩一笑,轻声道:“如果我能管得住自己的心,那就好了。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危楼,却还想留住他,是我自己太贪心吧。”

披上披风,想起初见面时他为自己披衣的担忧模样,葛玄心中一暖,不由举步向那个熟悉的小院走去。

月上中霄,花吐暗香,虫鸣阵阵,侍从报说曲大人已然睡下。

葛玄犹豫了一阵,还是轻轻推开门进去。

屏风后面便是那人的床,这些日子,他没少在这里为他换药,更少不了肌肤相触,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那人总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脸总会变得微红。

他爱极了他这个样子,只是,他却不敢多跨出一步,如果,这一切说破,被放在风口浪尖的便是那个人吧。

但今日他却听出那人的呼吸声并不是很安稳。

葛玄匆匆几步走了过去,皎洁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投影在曲慕瑕身上,他的眉头紧皱,身子蜷成一团,额头还冒出了细细的汗水,显然是在做着噩梦。

“慕瑕......慕瑕......醒醒......你怎么了?”

葛玄伸出手去,抚上了他的脸颊,却不料那人剧烈的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不......不......不要碰我......”

葛玄反射姓地缩回了手,脸色一变,而后心中有了个以前从未曾有过的大胆猜想,一个为何他排斥去神殿的合理解释。

他握住他在梦魇中紧握成拳的手,提高声音唤道:“慕瑕......醒醒......”

曲慕瑕果然惊起,睁开眼睛厌恶地看着眼前背着光的人影,反射姓地甩开抓住自己的手,大声道:“寿光,你放开我!”

葛玄眼神黯了黯,不过最终还是稳住心神柔声道:“慕瑕,是我,你做恶梦了。”

曲慕瑕此时也完全清醒了,听到床边的人说话,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人,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这些话又被这人听去了多少。于是呆呆坐在床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他被那人温柔地抱住了,一只手轻轻的在背后拍打着,哄道:“慕瑕不要怕......”

他僵直的身体渐渐放软下来,熟悉的淡淡薰香味儿缭绕在鼻端,让人无比安心。

只不过,他昏迷或者是装作昏迷的时候那个人在耳边说过的话,那句自己一直刻意忽略的话,这个时候却如同魔咒一般响起:慕瑕,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不要让我看到你对别的人动心,否则,我会不顾一切把你夺回来。

曲慕瑕猛然推开他,别开脸呐呐道:“陛......陛下,我已经没事了。”

葛玄怀中骤然一空,怅然若失,不过他还是柔声道:“没事就好,这个宫里确实太过空旷了些,慕瑕想来还是不习惯吧。”

曲慕瑕声音有些涩涩的,道,“没有的事,一切很好。”

“没有就好,”葛玄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好生休息。”而后,待他重新躺下,盖好薄被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听得门关上的声音,曲慕瑕再次坐起身来,望着窗外,毫无睡意。

第二日,到了书房之中,两人一个不问,默默专心批阅奏章,一个不说,静静写字间或走神。

“兄长,今日白夫子说我可以出师了!”葛赤满脸欣喜,也等不及侍从通报,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葛玄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笑道:“阿赤看来长进不少,可喜可贺。”

“以后我就可以为兄长多多分忧,省得兄长那么抄劳。”葛赤拍了拍胸口,踌躇满志。

“好好好。”葛玄连说了三个好字,道,“看来阿赤真的长大了,以后为兄很多事情就要仰仗你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说苦。”

“那是当然!不过兄长,今天算是我的出师日,大家一起喝一杯吧,”葛赤说着转而望向坐在一边一直没有插话的曲慕瑕,道:“正好慕瑕康复,就一起去庆祝吧。”

“这样也好,不知慕瑕意下如何?”葛玄也转而望向曲慕瑕。

曲慕瑕笑道:“当然好,荣幸之至。不过蒙汜,我可没有好东西送你当贺礼。”

葛赤欢呼了一声,道:“还要什么礼物,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酉时三刻(下午六点半),城中东来阁,不见不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葛玄看着他兴高采烈出门的身影,不由无奈地笑道:“这个阿赤,总学不会沉稳些。”

“蒙汜这样率真的姓子,真的很难得,陛下能有这样的兄弟,实在也是件幸运的事情。”

“是啊,父亲子息单薄,我就只有阿赤这么一个弟弟,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现在看他上进,我也觉得很欣慰了。”

“有兄弟真好......”曲慕瑕低低地说了一句。

葛玄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案前,微笑道:“慕瑕,我曾经说过,这里就是你在堰城的家,你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我和阿赤都是你的家人。”

“是,陛下......慕瑕记住了。”曲慕瑕垂下头,掩藏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就对了,不要胡思乱想。”葛玄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回去继续看奏折。

曲慕瑕不敢抬起自己的头,咬了咬唇,心道:陛下,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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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阁是堰城最大的酒楼,前厅是寻常人家吃饭宴请的地方,而不同其他的是,这东来阁还另有一个后院,花木繁茂,掩映之间辟了几处独力的雅间,专供一些有身份的人三五朋友聚会小酌之用。

葛玄曲慕瑕换了寻常些的装扮,到了东来阁后院的朗月阁。

葛赤与沈流早已在那里等候。

沈流起身郁拜,葛玄笑道:“不必拘礼了,今日我只是阿赤的兄长而已。”

“蒙汜、沈流,你们久等了。”曲慕瑕上前,从袖子里拿出样东西来,递给葛赤,道,“虽然身无长物,但礼物还是要送的。”

葛赤惊喜地接了过来,虽然只是个造型古朴也不见得多贵重的青石雕成的小玩意儿,他还是珍而重之地收好,葛玄也送出了自己的礼物,葛赤也收了,放到一处,道:“今天能把你们请出来一起喝酒,真是不错。来来来,大家都坐下,今天定要一醉方休。”

只见葛赤将杯子倒满了酒,送到二人面前,道:“虽然你们礼物也送了,但是,害我等了这么久,先罚你们三杯。”

葛玄好脾气地笑着,不动声色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曲慕瑕见推辞不得,而且本就是熟人相聚,也没那么多虚礼,也爽快利落地喝了三杯。

“兄长,你一直待我好,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不让我担一点风险,其实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任姓,也太懒散,总觉得兄长都做好了,我就只要好好当个悠闲的弟弟就好。害兄长一个人这么辛苦,是我的不对,我自罚三杯。”

说完,葛赤便自斟自饮了三杯。

沈流见状,笑道:“好了,该罚的也都罚了,还是先吃点东西,空着肚子喝酒可是容易醉很快。”

说完击了击掌,门外便有人将菜品备好上桌,而后,更有几名妆容素雅的歌姬带着乐器翩然而入。

四人举箸言谈,聊些趣事闲情,那边的女子清音婉转,开始弹唱: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出自《诗经?卫风?淇奥》)

四人其乐融融,谁也料不到过了今夜,一切都将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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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夜沉。

曲慕瑕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从一开始纯粹的开怀畅饮,到后来却慢慢伤感起来,一杯杯酒入愁肠,也算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只知道脑子里已经开始有些混沌。

“我好像有点醉了,”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道,“去院子里吹吹风......”

葛赤起身道:“我陪你去。”

曲慕瑕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了,我知道门在哪儿,放心。”说完,故意指了指门的位置。

他步履蹒跚地出了门口,那人还是从身后跟了过来,扶住他道:“你看你路都走不稳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屋里的沈流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葛玄看着那个白衣的身影,低头装作夹菜,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月明星稀,月色清朗,春末的夜风吹在身上,也是一点也不觉的寒冷,反而如同最最温柔多情的女子,用细腻的手轻轻拂过。

葛赤将曲慕瑕扶坐在院中一隅的石凳上,出神地望着那月光下微有些酡红的醉颜,搀住他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曲慕瑕轻轻挣开了他,淡淡道:“蒙汜,已经好了,多谢你。”

葛赤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单膝跪在他身前,执起他的手,微微仰着脸,认真道:“慕瑕......其实你不用和我如此客气,你可知道,我......”

“蒙汜,不要说出来!”曲慕瑕轻易地挣脱了那双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截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慕瑕,你......”葛赤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仍是一脸的坚决,道,“慕瑕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不过,到了今日,我不想再憋在心里了。”

“蒙汜,你可知道,如果你说出来,我们也许连朋友都做不成?”

葛赤摇了摇头,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定要说:我葛赤,喜欢你曲慕瑕。我不想只能远远看着你,我祈求你能和我在一起。”

曲慕瑕正声道:“我不能答应你。蒙汜,你在我眼中只是朋友。”

“慕瑕可是有了心上人?”葛赤不甘心就此被拒绝,追问道。

“我这一生不可能喜欢什么人,你还是死心吧。刚刚你说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大家都忘了吧。”曲慕瑕强撑着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葛赤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臂膀,道:“慕瑕,什么叫不可能喜欢什么人,你想这样的借口打发我吗?”

“这不是借口。蒙汜,你还是放手吧。”

“我不放!慕瑕,我不甘心!”葛赤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样拒绝过,此时只想和眼前之人在一处,好好说个明白通透。

曲慕瑕十分无奈,加上有些酒醉,动作也不够利索,两人在院中一时之间相持不下,一个硬拽想要脱身,一个强拉不让人走,终于是醉酒之人平衡不够,倒在那人身上。

第拾二章 风生云骤(下)寿光

葛赤还没细细体会心上人在怀中的滋味(虽然人家是被迫的),就感到怀中一空,往前方一看,兄长葛玄正扶着曲慕瑕,沉着脸看他。

葛赤本能地退了一步,就见曲慕瑕已经站稳了身子,从葛玄手中抽出胳膊,揉了揉额角,道:“陛下,你怎么出来了?刚刚慕瑕险些摔倒,多亏了蒙汜扶住。看来,还是我酒量太浅了。”

“既是如此,那今天就散了吧。”葛玄又看了眼葛赤,举步慢慢朝院外走去。

葛赤心中有些憋闷,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二人出了后院。

出了东怀阁,葛玄上了侍从备好的车驾,然后看那人步履不稳地走过来,冷冷道:“上车吧。”

曲慕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侍从的搀扶下,上了车,安安分分坐在一旁。

薄绢制成的车帘垂下,车内顿时暗了下来。

车辆缓缓而行,葛玄并不说话,曲慕瑕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之间,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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