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斯的灵眼’可以观察活人，却看不到死者，即使想帮助孟斐士，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天性开朗的宾坦塔这段时间很郁闷，废后风波、活死人……全都是麻烦事……
她是伊西斯女神的祭司，不是会起死回生魔法的女神，否则她第一个复活孟斐士的叔祖——前任大长老。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困难，我们也不能放任大王这样下去。”宾坦塔干脆利落地拍板总结。
“先把孟斐士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陛下的御床那里，人来人往很热闹，实在是太显眼啦。”老太太有些无奈地说。
听到她透出苦味的调侃却没有人笑出来，五道锐利的眼神齐刷刷地集中到爱西丝郡主身上。
宾坦塔温柔地一笑：“爱西丝，这件事交给你，你去劝说一下陛下好吗？至少给你哥哥换个隐蔽点的地方。”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直接说交给我不就行了。】
会议中一直没说话的爱西丝满头黑线地想，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最适合出面劝解美尼斯。
带着亲友团的重要托付，经过重重警卫，爱西丝进入主殿的王寝，几名女官为她掀开纱帐，这才见到坐在御床上的美尼斯王和他怀中穿着寝衣的人。
“陛下日安。”
“爱西丝，你来了。”看到她来，美尼斯一笑。
孟斐士不在尼赫布特的日子里，爱西丝都是由他照拂，他始终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爱护她长大。
“有什么事情吗？”
美尼斯一边问一边用象牙雕刻的梳子为侧躺在怀中的人梳头。
怀中人的长发垂落到铺着毡毯的地面，黑亮顺滑，光可鉴人。
一个多月前美尼斯大病一场，气色并不好，加上这段时间只要有空就守在孟斐士身边，缺乏锻炼，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美尼斯的表情平静无波，爱西丝却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也不赞成这两人在一起。可是看到这么悲伤的情景，她还能说什么。
“陛下……请不要这样，陛下……”爱西丝泪流满面。
自从看到不知生死的孟斐士，美尼斯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不要哭，爱西丝。我总是觉得你哥哥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是睡得沉了，醒不过来。”
美尼斯淡淡一句话就勾出了爱西丝的伤心。
看着仿佛沉睡在国王怀中的哥哥，一向聪明伶俐的爱西丝除了流泪，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劝说任务自然是失败了。
“这些人啊……”
爱西丝离开后，美尼斯摇头叹息。
他了解某些人，如果把孟斐士放到别的地方，说不定很快就因为各种‘意外’或‘事故’变成骨头渣，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宝贝，快醒醒、快醒醒。”
美尼斯低头亲吻孟斐士的脸颊和嘴唇，在他的耳畔低语。
过于用力地亲他，他会不满地扭头抗议；亲热时弄疼了他，他会皱着眉趁你不备偷偷咬回来；情浓时让他摇动腰肢，他会羞得浑身粉红紧闭眼睛趴在你的怀里，悄悄地动一动……
像初生的太阳一样热情、率真，像深红的玉髓一样浓烈、纯粹……
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从儿童成长为少年，从少年蜕化为青年，每一声笑语都觉得好听，每一个神态都觉得可爱，每一个亲吻都觉得甜美，时常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就是如此热烈地爱着他、宠着他、护着他……
只要他想要，恨不得把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如果他醒来，再也不打算放手。
爱西丝流着泪铩羽而归。
“陛下说‘他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睡得沉了，醒不过来。’？”
重复完这句话，副首相大人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那么，我去试试。让他们多受点刺激，看他能不能醒。”
于是亲友团众人看着副首相大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主殿去了。
“这个……不会有事吧？”
纳赛尔战战兢兢地问。帕夏做过他的老师，是他的天敌。
“……再坏还能比现在更坏吗？好了，大家先散了吧，明天再说。”
宾坦塔直接解散了会议。
“你们都退下。”
帕夏一进寝殿直接挥退了所有女官。
“帕夏?”
美尼斯正要带豆芽菜去洗澡，就看到副首相冲了进来。
帕夏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进来就问：“你是不是觉得孟斐士只是睡得沉了，醒不过来？”
美尼斯点点头。
帕夏一把按住他，激烈地吻了起来。
美尼斯刚刚挣开他的手，帕夏却手抚嘴唇，似笑非笑地说：“是不是还不够刺激，那好……”
他一下撕开身上的礼服，披散了顺滑的银色发丝，露出成熟优美的身体，那双金绿色的眼睛一改严谨，竟然透出挑逗的诱惑。
“美尼斯……”
他优雅的嗓音仿佛有勾人心神的力量。
美尼斯头痛地抚额：“帕夏，求你别添乱了。”
第七十七章
闻言，副首相大人冷笑松手，看了旁边的孟斐士一眼，正色说：
“这不是添乱。”
“哦……原来你不是在添乱。”憨厚地点点头，美尼斯急忙拿起被单把服饰单薄的孟斐士包裹好。
帕夏这家伙生气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通传。
如果豆芽菜着凉怎么办。
见他这个样子，副首相大人再次怒火升腾，那双色彩美丽的眼睛仿佛透亮的金绿宝石显得越发锐利夺目。
“美尼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美尼斯轻声说。
“帕夏，我很清楚。”
他爱怜地把玩孟斐士乌黑的长发，用手指挑起细细的一缕放在唇上轻吻。
“我要唤醒孟斐士，杀了蛇王乌尔什，统一上下埃及，建立梦想中的王国。”
美尼斯王平静的表面下是活火山般的伤心和愤怒，一旦爆发，天地都会为之失色。
别人流血流泪，他体内流动的是炽热的火山熔岩。
“你……”
从美尼斯的手指和那缕发丝上慢慢地移开视线，帕夏抬手整理自己的服装和头发，片刻后恢复了端整的仪态。
“你还记得就好。”副首相冷酷地说。
“可是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难道你想一辈子抱着一具尸体睡觉？”
把心爱的人藏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可以随意地爱抚他、打扮他、占有他……这种囚禁凌I辱听起来很有趣，可以唤起阴暗施虐的快感，其实只是爱无能者的呓语。
爱他，是要看他挺直地站在飓风中对自己微笑，是要看他有尊严地活着，像尼赫布特的象征——隼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地之间。
坚强独立、自信迷人的豆芽菜——上埃及的狮王不能用人类的枷锁和囚笼来对待。
美尼斯王坚定地摇摇头。
“不，如果真的没办法救醒他，他一直醒不过来。”
他继续轻声说。
“我会亲手割下他的头，厚葬他，然后用蛇王乌尔什和整个下埃及为他殉葬。”
他是如此的爱他，正因为爱，所以才要在没有办法救活他时杀了他，让他有尊严地死。
副首相宝石般的瞳孔为之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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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有一件有趣的事。”
蛇王趴在自己位于蛇神庙阴暗房间的御榻上，看着新任首相在身边的书案旁忙碌。
他失踪这段时间，登和斐丽丝公主守住了他的玉座，因此返回布陀了解情况后，他撤换了属于父亲时代的老首相，让登成为新首相，然而对于可爱的妹妹，蛇王却采取了不同的做法。
他把妹妹送到奥诺城，交给双生的姐姐怀医生抚养管教。这是一种警戒，更是一种保护。
“大王请说。”登没有停下手中的芦苇笔。
他身前的调色盘里放着几种用天然矿物研磨制成的鲜艳颜色，用来书写象形文字，此外堆积了许多纸草纸和泥板文书。
历险归来蛇王的身体大好，有时候会要求首相到神庙来办公。
时间一长，登也习惯一心二用，一边和无聊的蛇王闲聊，一边处理繁重公务。
“曼丁舍赫说那个孟斐士没有死。”
手停顿了一下，登转头问道：“是那一位吗？”
蛇王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分析。
“门德斯的克努姆神庙那边传来消息说孟斐士在神庙，最近还接受了信徒的朝拜，然而上埃及王宫那边说美尼斯最近活动可疑。
他不召任何宫妃侍寝，不像过去那样游泳练剑锻炼身体，上完朝就返回寝殿不出，而且那里比过去更加戒备森严无法靠近。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想曼丁的话或许是真的。美尼斯王把孟斐士放在寝殿里，克努姆那边是个替身。”
“大王准备怎么办？”登毫不动摇，继续神圣的书写工作。
蛇王惬意地翻个身，把双手枕到头下。
小金蛇埃乌斯不满地从他身下挤出来，重新盘绕到他的手臂上。
“提尼斯王族在安王一代统一了上埃及诸州，安王雄才大略，手段却阴狠了些，有些王族和自治州并不顺服。
如果人们都说孟斐士王子已经被美尼斯王杀害，提尼斯王族还在克努姆神庙放了个替身蒙骗大家，你觉得会如何？
“一旦查实，乌族会叛乱，别的王族诸州会起异心。”登回答。
他反问一句：“可是世人都知道美尼斯王非常宠爱这位王子，他们怎么会相信他杀了他？”
“用怀疑做肥料的土壤，会结出可悲的果实。”
蛇王低沉地笑了几声，他一向在不动声色间布置棋子，待敌人发现时，往往就是毙命之时。
早在曼丁到布陀之前，得知有个孟斐士在克努姆神庙，他就命人在尼赫布特和乌克苏尔等地放出各种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的传播是不可控制的，现在甚至有美尼斯王迷恋王子，逼奸不成，愤而杀害了王子的版本。
“登，愚昧的人类，只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蛇王阴冷地说。
人类往往先入为主，一旦对什么人和事有了疑惑，就会越发猜疑，被奉为神明的上埃及王族出现八卦绯闻更是小民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孟斐士出来作证，看美尼斯如何安抚乌族，如何向本来就充满了猜疑之心的诸州和臣民们解释这件事。
一旦处理不好，这是会动摇王位的危机。
在他整理完下埃及腾出手之前，让上埃及自己乱一乱比较有趣。
至于孟斐士究竟是死是活，很快也能通过这件事得到答案。蛇王再次想起了那个黄昏的落日，和那个日轮中的美少年。
他，真的没有死吗？
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既有谋划出现差错的不悦，又有淡淡的喜悦……
“大王。”
登的呼唤打断了他的遐想。
“比起上埃及的趣事，臣更关心眼前的一件事。”
“什么事？”
“大王何时立妃。”
过去蛇王身体不好，因此拒绝册立王妃。
如今他身体好了，重臣们又提起这件事，他们热切地盼着蛇王的子女降生，那是王国根基稳固的基础。
“以后再说。”
蛇王很不快地说。
他烦什么提什么，登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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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蔑，可耻的污蔑。”
一向威严沉稳的副首相大人“啪”地一声摔碎了手中的泥板文书。
随侍的书记官们惊异地抬头看他们的领袖。
“大人？”一名亲信凑了过来。
“把近三个月里所有关于乌族和克努姆神庙的情报都拿过来。”
亲信连声应诺，书记官们立即捧来大量情报。
看完这些情报，脑海中有了大致的框架，在书房中踱了几步仔细思索，帕夏暗道一声不好。
有人意图通过孟斐士攻击上埃及提尼斯王族。
此时已经是美尼斯王第三年，播种季第四个月。
孟斐士假死两个多月。
自从那次随同爱西丝到神庙探望兄长，被美尼斯留在克努姆神庙，至今都由赛斯留在那里假扮孟斐士。
这件事原本是严格保密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连孟斐士的母亲、舅舅和将军们也不了解详情。
过去三年孟斐士都在清修，也有长时间听不到他消息的情况，所以人们还没有感到异常。
不知为何，如今尼赫布特却谣言四起，流传出许多不堪的流言蜚语。传说美尼斯王已经杀死孟斐士，却用个假货蒙骗世人，其心叵测，而美尼斯王翻脸的原因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帕夏何等聪明，他立即想到了外姓王族和诸州自治区的问题，因此匆匆地进宫和美尼斯商量。
一个月前他那次不成功的色诱刺激之后，美尼斯表明了真实态度，他便不再纠缠孟斐士这件事，反而帮助美尼斯劝服其他人。
“如今只能先把赛斯以孟斐士的身份召回尼赫布特，然后公布孟斐士因病去世的消息。
虽然现在公布孟斐士去世的消息有些晚了，不过如果我们公布消息，同时邀请乌族之人一同公开地厚葬他，至少可以禁绝那些不实的谣言继续攻击王族和你的荣誉。
陛下，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帕夏没说完，美尼斯也听懂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设局的人是谁，这个人一定清楚没有活生生地孟斐士出面，那么这些谣言就是很难打破的，除非确切地证实孟斐士的死亡。
美尼斯沉默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立即召回赛斯，向乌族派出使者称孟斐士重病，向国内渗透孟斐士生病在王宫修养的消息，请西莉克丝公主、特尔将军和乌族的重要人物前来首都探病。”
他无比艰难地说出了一系列命令。
帕夏一走，美尼斯便抱起宛如沉睡中的孟斐士，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为何你还不醒来……”
使者和西莉克丝公主的往返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
虽然为了打消帕夏等人的顾虑，他对帕夏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亲手斩断心爱之人的生命，这种事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美尼斯并不想背负上那种绝望的罪孽。
“豆芽菜，毒蘑菇只能再等你两个月了。”他伤心地悄声说。
两个月之后。
西莉克丝公主一行人赶到尼赫布特的王宫。
“孟斐士……”
公主双手颤抖地抚摸儿子的脸颊，她彻底看不到了，然而凭着母亲的本能她能确认，这个人的确是她三年不见的爱子。
孟斐士的亲信特尔将军在安王大败，上埃及急需军力的时候，被孟斐士派往基纳要塞协同驻守。
没想到当时一别，如今竟成死别，他直接跪在御塌前垂泪。
美尼斯把卡莲和埃尔都放了出来，并让他们讲诉事情经过。
听完经过，乌族之人震惊、愤怒、仇恨，又有深深的无奈。
西莉克丝夫人听说儿子是因为想要治疗自己的眼睛而遇难，当场昏了过去。
被人用薄荷等香草救醒后，她喊着爱子的名字，一直哭到泣血，无法劝阻，爱西丝、贝丝、赛斯等人只能陪着她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