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偌大的寝殿里头却没有半个人来给他问一下现在到底要做些什么的，害他跟着在床边呆呆地坐了好久都没敢动作一分一毫，还真是浪费时间啊......

不过......该不会是皇帝还在忙吧！？还是说......他在把他纳进宫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把他打入冷宫啦！？

他抬眸胡乱觑着四处，开始在原地站起、一边扭扭脚跟；如果真是如他所想的这样的话......那很好哇！他或许可以就这么打混过去，直到他见到小弟为止了。

因为传闻中的皇帝很难得宠幸后宫的嫔妃们的，所以当今的太上皇才要一直劝说当今皇帝把后宫给好好充实了，多点美女来宠幸个几日几夜的，看看能否为无极皇朝诞生几个王储或是公主殿下。

所以，他们宰相府的两位小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强迫打包给皇帝和那个劳啥子的平安王爷，害得他与小弟章如玉必须被迫分开；虽然大部分都是相爷那爱与丞相大人一较高下的个性的错。

章如凤的双眸因为忆及了小弟章如玉那张于分离前苦苦哀求他的楚楚小脸，一抹心痛再度攫住了章如凤的心头，让他那张绝美的脸蛋上覆上一抹灰抹抹的颜色，眼神处于微微失焦的状态。

其实这桩『代嫁』的戏码是他提出来的，因为他实在不忍见着主子们整天唉声叹气的神情，所以他想了这个办法来李代桃僵，只可惜却因此牺牲了他与小弟章如玉的人身自由，可是他并不后悔。

宰相与两位主子对他们就好象是自家人一样的亲切，当初如果不是小姐们极力向相爷争取他们留在相府的机会，他们说不定早就死了......

章如凤一个咬唇，面色一时间凝肃着；所以他才要趁这个机会来报恩，虽然这样子做会让小弟怨恨他一辈子，他也认了。

抿了抿唇的章如凤这样想着，没料到下一秒的时候，自己的肚子竟然当场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来提醒他快要饿坏了的这个事实，让章如凤不禁苦笑地低头、伸手抚抚自己那不安分的肚皮，一边微微叹息。

「果然，民以食为天啊！就连这种时刻都不能免除......」喃喃着的章如凤没法子可想，于是抬头在他的四周望瞭望，果不期然地给他发现了房中的案上那些搁置好的菜肴，于是欢喜地露出了一抹微笑，没有多想地就跟着起脚奔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头。

「啊，正好，我肚子饿了就拿你们填肚子吧！」见猎心喜的章如凤于是伸出手在桌边摸上一双用玉石做成的筷子，然后拿起它之后就开始往各个盘子里头的美味佳肴进攻，直到把各盘中的食物给扫了差不多才停下来。

「唔......这些东西真是不错，比相府的食物更高级、更加美味哎！看来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嘛......」唇畔露出一丝满足的甜笑，章如凤动手轻抚自己已经鼓起的肚皮摩挲着，像只餍足的猫儿般的眯起双眸、舔舔唇；眼角瞄向一旁还未被动过的玉壶，心下一怔。

这应该......是装着美酒吧！？

章如凤一边在心底怀疑着，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朝着那玉壶伸出了纤手......

沿着长长延伸的九曲回廊上头走着几名宫中的下人；走在最前方的人就是由皇帝随身的太监──小喜子领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个身穿宫人服的宫女，众人面色沉稳、脚步飞快地正要前往秦才人的衔凤殿里去。

对于皇上亲口吩咐的命令，小喜子不敢懈怠，在皇帝于午时暂且放下了御书房里的奏章批阅事情之后、前往了练功房的这个小空档，小喜子便带着几名伶俐的宫女，准备前往探视刚不久才进了宫的秦才人。

『秦才人才刚进宫，一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我看你就替朕多多关照着她点......』

小喜子的耳畔还萦绕着皇上适才不久前说过的这句话，也就是这一句的叮嘱让小喜子不敢怠慢，在找了几个人手之后就上衔凤殿了；看着小喜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色、再看他把圣旨当成天意般的实行，就可以知晓小喜子对君无为是多么地忠心了。

绕过了宫中开发的人工湖泊和假山、经过了后宫嫔妃们的各个居处时候，小喜子还见着了后宫里几处嫔妃们的宫殿里的宫女或是太监们于见到自己时候纷纷的行礼，只是，更多人是在他匆匆离去之后还把眼角偷偷地往他的背后一瞄来，小声地同自己的人悄悄地交谈着。

「小喜子公公不知道要上哪里去，脚步似乎很匆忙......」某殿的大公公这么疑惑着。

「该不会是上冷宫去吧？」小公公歪首。

「不太像......」大公公摇头。

「那应该是去衔凤殿里替圣上抚慰那新进宫的秦娘娘了！」小公公猜想道。

「啊！你不说我都给忘记了呢！」大公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哎，朝野许多人都在谣传圣上新纳的这位秦娘娘的性情可古灵精怪的了，怕是进宫之后便会让圣上打入冷宫了！」

「欸，那可不一定呢！圣意是不可妄自猜测的。」小公公撇唇。

「喂，这种事在这里也不好说！我看，我们还是快点把水打回殿里去吧！慢了的话......娘娘会发火的啊！」大公公赶忙提醒。

「也是......」

语毕，大、小公公于是各自端着一盆水、脚步有些急促地往回走了，只留下微风轻抚树梢的沙沙声响。

另一方面，小喜子带着宫女们踩进衔凤殿里时候不见一人的沉寂样子，忍不住因此皱了皱眉头，转头望着身侧的长宫女容华，一声轻问逸出唇边：「......这里怎地都没半个人！？上头没有任何女官被分派到这里来吗！？」

见小喜子似乎有些龃龉，容华一边小心翼翼地垂首，淡道：「回公公，奴婢们也不清楚，这种事该是由宫中的内务府负责的，奴婢人微言轻，也无法揽管这事儿......」

小喜子听闻之后连连蹙眉，「算了，等会儿我再把这件事情呈报给皇上，你们来到这里就要机灵点，你们可是皇上特别派来侍候秦娘娘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都要第一个呈报于皇上或是公公咱家......」

容华领着另外两名小宫女点点头，「我们知道了，小喜子公公......」

「好，我们进去吧！娘娘应该还在房里等待候旨......」小喜子甩了甩手里的麈尘，便引着众人踏进内室；只是，当他们一打开贴有大红喜字的门板时候，只见一身红衣的秦娘娘已经趴在桌沿边上、不胜酒力地晕了过去了。

众人面色怔然地一愕，望着桌边已经醉倒的新娘娘，顿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容华先行回过神来之后便望向身前一脸不悦之色的小喜子公公，心情有些吊诡地问：「......公公，这情形......」

「你们一个人先下去吩咐御膳房做杯醒酒茶来，另两个就替娘娘宽衣罢。」小喜子虽然十分诧异秦娘娘会以这副样子来迎接他们，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公公，因此便神色镇定地用一个命令就解决了目前所有的问题。

「是......」

于是，一名小宫女按照命令地前往御膳房里去煮茶了，而容华与另名宫女就在小喜子离开衔凤殿之后便准备开始替秦娘娘宽衣；孰知，这新任的秦娘娘十分难缠，就算醉了之后却也不放松心防，硬是眯着醉眸一一赏了她们好几拳，打得她们一时失了主意地伴着尖叫声、胡乱在寝殿里头奔走四窜着。

「咯......你们......你们......都不要过来！咯！......」章如凤微眯着眼儿，身形踉跄地立起，一边还抡起了拳头胡乱地往四周挥打，容华与小宫女害怕地躲到屏风后头看着，不敢出声音。

「呜......娘娘......她好可怕喔......」小宫女扁着嘴，哽咽道；没想被章如凤听见了声音来源处是在屏风后头，于是嘿嘿一笑之后便跟着醉步走了过来，把两人吓得是心碎胆寒，看着她动手掀翻了屏风，一边微笑。

「呵呵呵......找到了！」

容华与小宫女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纤细身影，震愕地一愣......

第二章

正当两人愕视着朝她们扑来的秦才人之时，以为自己会给秦娘娘给殴得不像原形的两个宫女纷纷瞬间睁大了眼、想要逃跑都没有力气，只能瞧着面前的黑影朝她们快速地覆盖下来──

「哇啊啊啊────」两个宫女忍不住心底的惧怕，连忙各自使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地惨叫出声，希望能够自外头来个人前拯救即将陷于水、火的她们，没想到就在两人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叫声音底下，两人并没有感到一股预期的疼痛跟着产生。

因此，两人瞬间停止了大叫，跟着缓慢地把眼睛打开了一条细缝探看，没料见一眯眼之际，望见的却是躺卧在冰凉地上的一具身穿刺眼的红嫁衣的纤细女体，她正一动也不动地侧首趴着，毫无声息。

两个宫女忍不住一个惊愕，在瞬间撇首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这下子终于完全地把双眸给睁了开来，原来刚才的秦娘娘扑上来之后便又醉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长、长宫女......这个......」小宫女面色惊惧地望着躺卧在自己鞋尖的前方、此刻已经昏迷的秦娘娘，怯生生地嗫嚅着；没想见长宫女容华竟然比她还要先行于地上站起来，然后佯装着一脸的面无表情。

「婉儿，快过来帮我搀扶娘娘上床去，娘娘躺在这儿是会染上风寒的......」长宫女这么说着，虽然她要自己力持镇定，但是她其实很害怕没睡着的秦娘娘忽地又一个挥拳过来，把狠硬的拳头砸上自己的这张脸面上，因而不得不提心吊胆。

早就听闻过了宰相之女秦如月的野蛮个性了的容华没有料到事实上的秦如月野起来竟是此种模样，简直是丢了她的亲爹宰相的颜面，这才想到了似乎不太听说过过去曾经有什么贵族公子上宰相府提亲说媒。

也是！如果她是男人，也不会要这样一个野蛮的女子为妻的。

容华边想边在暗地里叹着气。

婉儿硬着头皮地应了一声：「喔......」老实说，婉儿自己也很害怕，虽然与自己的心意相反，但是她还是得听长宫女的话；于是，婉儿忙不迭地跟着起身之后，摊开了双臂准备去搀起躺在地上的主子。

「既然......娘娘不爱我们替她宽衣，那么我们就别动她身上的衣服了吧！等醒酒茶熬好了再说......」合力把秦娘娘抱上了床榻的长宫女容华边说、边冒着冷汗；眼角觑望着身边的小宫女婉儿也跟着同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长宫女，我去看看怀而那边如何了......」小宫女一边擦着额际边上冒出的细细冷汗，一边轻声地说着；末了，长宫女也只好点点头，允诺。

「好吧！你去催一下......」长宫女说着，一边低头望着榻上沈睡的秦娘娘，轻地呼了口气。

「是......」这样应着的婉儿如同获得大赦般的转过了身子、旋开了脚跟就往外殿外走去，背影没入了前院的红花绿丛里头；没多久之后，婉儿便与前不久到御膳房里端醒酒茶的怀儿一起踩上回廊、转而回到了衔凤殿的门外。

「长宫女，我们回来了！」

容华被两名小宫女一唤，回过头来的她的面上带着一抹庆幸，接着便快速地挪开了脚步踏往两人的方向，喜道：「太好了，茶呢！？」一抹疑问窜出口的时候，容华便见小宫女怀儿把茶杯端至她面前，待容华一手接了过去就往床边移动。

「长宫女，娘娘她......」婉儿小心地缩着肩，眸底掺了抹害怕，问着正把茶搁在榻边的一张几子上头的长宫女：「......还没醒来吗！？」

「是啊！看这样子，原本今夜该由秦娘娘侍候的皇上于晚上过来的时候大概看不到醒着的秦娘娘了！」微微轻地叹息着的容华没辙地盯着床上阖眼的娘娘，一边摇首，「我看你们还是去通知一下小喜子公公吧！让他给皇上安排另外一位娘娘侍寝......」

「是的，奴婢这就去了......」婉儿轻轻点头，一边对着身旁的怀儿使着眼色要她也跟着一起来，孰料怀儿不懂地歪着首回眸望着她；闷着气的婉儿这才只手扯过怀儿的衣袖，就这么退出了殿门，只留下容华一人。

耳边听着那两道远去的足音，容华的目光却在榻上的美人身上定定地来回梭巡，按照秦娘娘的这种个性其实是难以取悦君王的，看来这位秦娘娘大概又是后宫的一个牺牲品了......

御书房。

一身金黄色锦衣绣上几条栩栩如生的飞龙、一头银冠的俊秀男子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前方定定地提着朱笔审视着案上的那堆多到快把他给淹没的奏章出神，只是不一会儿地就跟着叹了一口气地搁下朱笔，觉得无趣地撇撇唇。

这个男子便是当今天子──君无为。

再度低眸敛眉地以眼角觑着案沿的那些苦活儿瞧的君无为一脸灰暗，哪知道他才休息了几日没上朝而已，奏章竟然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要他的命啊......

辗转托腮、不悦地转着眼瞳的他忽然一个直起身来，伸手推开了案沿的奏章们，任奏折『啪啦啦』地倒了一桌，望着倾倒的那些本子，君无为难得泄气地一边努嘴抱怨着：「......这小喜子真是好样的！只顾着太上皇的话，却是把朕给忽然了，是吧！？」君无为十分懊恼地咒了一声、抿唇。

他本来是想要到练功房里去玩玩几个时辰兼打发无聊的时间的，没想到当小喜子带了几个人手去过了秦才人那儿回来之后就又亲自到练功房来逮他，说是御书房里还有很多他这个皇帝该尽的义务等待着他......

真是......够了......

君无为随着唇边喃着的这句轻微到无法听辨的话，脸色因此而像是即将下雨的阴灰穹苍般的可怕与骇人，下一秒却是扬声听唤着正在御书房门外站岗的随侍公公小喜子。

「小喜子！」君无为这声不大不小的呼唤竟然可以传到门外头的小喜子公公的耳边绕了个几圈再消逝，就可以知道其实君无为并非是个文弱的文皇帝了；而门外的小喜子一听见之后，脚步连个逗留都不敢地就跟着急忙踏进了御书房，一进门里就见着皇帝那张不怒而威的龙颜，小喜子便暗地知晓了皇帝目前的心思为何。

小喜子垂首，忍不住地抖了抖肩；似乎......是在责怪太上皇和他这个公公未免也盯他盯得太紧了吧。

只是，他小喜子也只是奉太上皇的命令行事罢了，况且，他也希望自己的皇主子能够是个明君！

想毕，小喜子一边跪倒在地、一边回答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君无为低眸望着小喜子的头顶，无声地轻轻撇高了唇角，一丝笑意从容地自他的唇畔与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沉默了一下子才轻缓地问道：「......小喜子，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已到午时了......」小喜子仍旧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与皇帝眼对眼，深怕皇帝找自己的麻烦。

「那么，叫人回到干龙殿去传膳，朕要用膳了！」君无为摆摆衣袖，面无表情地旋开了脚跟就要往外走。

「是，皇上！」乍听之下的小喜子有如获了大赦般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地立起来；没想到从御书房外头走进两个小宫女，睁大了双眸仔细瞧的小喜子发现了那两个宫女竟是秦才人殿里的，于是十分诧异地走上前去，「你们不好好侍候秦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君无为离他们只有几步距离，再加上他的内力深厚到连一些耳语都听得见，所以他已经把小喜子与宫女的悄声对谈都给听得一字不漏了；因此，君无为的唇线再度轻轻扬起。

「你们下去吧......」当小喜子与两个宫女说毕之后便转身朝着君无为深深一福，「奴才这就去命人传膳。」

「小喜子，刚才发生什么事？」君无为突然唤住了即将退下去的小喜子，看他因为他的这个问句而讶异地蹙起眉来，但是还是恭敬地响应他了。

「回皇上，据说是秦娘娘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这样啊......」君无为转转眼瞳，笑意浅浅荡在颊畔，「等会儿你再替朕跑趟衔凤殿慰问，顺便送点补品过去......」

「奴才遵旨。」

君无为笑了笑，秦如星是吗......！？

衔凤殿。

床上躺着的秦如星(其实是章如凤)于进宫之日的午时前喝了满满一壶的酒，接着便满身醉醺醺地朝着自家宫女们挥舞着拳头、拳打脚踢地吓阻；但是他并没有得逞，最后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之后，就由长宫女容华与小宫女婉儿合力扛上床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