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好奇地抬眸与章如凤对视，接着在一个耸肩之后、启口无辜地问：「那又如何？」

「呃......」章如凤没想到白歆会做此响应，因而讶然睁大了水眸，无言愕视着白歆，望着他那双隐然带着一抹示意的浅浅褐眼，再度轻声启唇。

「在我国看来，男人与女人都是一样平等的；所以在我国，男人与男人也是被认同的。」白歆笑答，一边瞥着章如凤那般不知为何惊慌的模样而微然攲首，问：「而，『你是男人』的这一点对我或是我国来说就更加无所谓了......」瞧白歆说得一派轻松与自然，章如凤当下便开始满腹疑问堆积。

怪了，知道我是男人之后，这白歆怎么还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啊？

难道......

一边听着的章如凤从白歆的话里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般的，瞬间诧异地跟着拢起眉、瞪大眼来，面上的那抹神色看来似乎夹杂着很多莫名的情绪，心情也在一时间忽然感到复杂得难以打理，只好抬眸迎视着白歆：「......换句话说，你早就知道了我是男人的事情！？」不会吧......难道他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正待章如凤猛然低头，一边神色狐疑地想要找出自己身上那股不言而喻、害他被识破伪装的点的时候，白歆却当着章如凤的面忽地哈哈大笑，而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教章如凤皱着眉地鼓起双颊、不服气地抬起头来瞪住他。

「你是在笑什么啦！？」

白歆因为章如凤这句怒声的质问而稍微止住了笑意，轻笑：「一开始吧！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男人了。」白歆把这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章如凤却开始怀疑起来。

「一开始！？」瞪眸的章如凤闻言惊声，之后却将音调降了两阶，「怎么可能！」转而否定的章如凤撇撇唇，神色带点坚决的否定，说：「连皇帝一开始都没有发现我是男的呢！」自傲地昂首。

白歆为章如凤的不服输而失笑，「那是因为皇帝觉得没必要戳破你吧？再不然就是他别有心机......」喃喃着。

仍旧是不服气的章如凤转头轻哼，「那你又是凭哪点说你一开始就看出我是男人了？」

白歆被堵，但是他并不以为忤地笑了笑，蓦然举起了手朝自己的脸颊与颈部比了比，「这里跟这里......」

「咦！？你是说......喉结跟......？」不敢置信地瞪眸，但是在随后又质疑道：「你说喉结的话，我还可以同意；但是你说......脸的理由？」

瞥了眼章如凤，白歆淡道：「因为你那张脸比一般女人还要漂亮，太过漂亮的东西......当然非妖即邪罗！」

「喂、喂！什么非妖即邪啊！？这种说法还真没礼貌......」章如凤抛了个白眼给白歆、一边咕哝；白歆听了哈哈笑了，因此笑了好半晌才结束，最后回过神来的白歆忽地撇头发问了。

「不过，你既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又为何会成了贵妃娘娘呢！？」

这下子，白歆可问到重点了，这个问句使得章如凤于一时间的神色变得复杂不堪，「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当然，因为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没关系......」白歆笑得一脸无谓，耸肩。

「好吧！其实是......」章如凤望瞭望白歆，然后点头。

第八章

隔日。

章如凤在午时时候用着由宫女容华吩咐上桌的丰盛午膳，理都不理那个正坐在自己对面椅上的君无为，径自拿着筷子就四处夹着各盘子里头的美味，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但是君无为却在这种难得的时候绷着一张脸色，不悦地拢起眉头；原以为章如凤应该会觉得好奇而自己自动开口问他的，没料到章如凤只顾着吃东西，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因此，脸色又更黑了。

边吃着午饭的章如凤一边瞥着君无为脸上那抹极度不快的神情，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瓷碗，好奇地问出口：「你干嘛绷着一张脸？是饭不好吃吗？」

「......」君无为沉默、继续臭脸，所以章如凤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了，只好往下猜测。

「如果是饭不好吃，那你顶多叫人来换下去而已嘛！干嘛臭着脸吃饭？会消化不良的喔！」章如凤好心地说着，没料见君无为竟缓缓地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明日傍晚为了欢迎无垠国的殿下，宫里举办了一场宫宴，你记得一起参与；而且在宴上会让皇子殿下选择一名宫里的女子，好让他迎回国去。」

「......原来是这样啊......」章如凤一脸诧异，因为这件事没有谁对他提过，所以现在由君无为的口中听见是有点吃惊，但是这种情绪却马上被他压了下来，问：「但是......我也要参加喔！？」人家娶亲，他去干什么啊？何况皇帝的老婆们那么多，应该也不差他一个吧？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男人，一直穿著女人的衣服能看吗！？

所以他觉得没事还是不要去比较好，但是转眸望着君无为似乎不这么认为地撇撇唇，回眸瞥他一眼。

「......别忘了，你是朕的贵妃娘娘！」君无为没好气地提醒。

闻言，章如凤的水漾双眸瞬间溜了溜，瑰丽的唇畔扯出一抹堪称牵强的笑，响应：「好象是......」

君无为望着章如凤那张有点心虚的笑脸回过头去，便跟着没几下地扯扯唇，沉默了。

「喂，我能不去吗？......」问得低声下气的章如凤一脸小心翼翼；对坐的君无为却抛给他一枚白眼。

「为什么不去？你是相爷之女、朕亲封的新贵妃，身份算是后宫之长......」

章如凤听了便苦着一张脸，我惨！

君无为的话尾还未收起，惨笑还挂在章如凤唇边，听得君无为续说道：「还是说你有什么私人理由不想去！？」望住章如凤，君无为的脸色更加臭了，黑得章如凤觉得很莫名其妙。

「我需要什么私人理由？」懵懂。

瞅着章如凤好半天之后的君无为硬着声音道：「......比如说：皇子殿下、白歆。」

「呃？」章如凤诧异。

君无为臭着脸地望着章如凤那张讶异的神情好半天后才又低下头去动箸，继续用着碗里的食物；等到章如凤因为君无为说出的那句话而感到震惊、缓慢地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睁着一双怀疑的眼瞳像是看着什么令他惊奇的事物般的瞪住君无为不放。

「......」

一阵沈默之后，章如凤才勉强张口，有点讶然地望住君无为那专心低首吃饭的神情，「......皇帝，你难道......是在吃醋吗？」疑惑，忽地就这么跃上章如凤的小脸上头；这句话也将君无为刚才的那抹黑灰脸色给当场换了下去，改而泛上一抹可疑的红瞬间窜上面颊。

「......」君无为仍旧是低着头、一阵的沉默。

「喂？」没听见皇帝的回答，章如凤狐疑地出声。

「......」君无为被这个问句一惊，连忙装得若无其事地继续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菜，伪装吃得一复很专心的模样；只可惜他依旧无法顺利地逃过章如凤的疑问句。

「......皇帝？」见君无为不睬，章如凤沉下了脸，声调也跟着下沉了，威胁道：「你不把话说出来，我哪里会知道啊？」气闷地鼓起颊来的章如凤还是见君无为没有多大的反应，一气之下便举手挥开了皇帝手里的瓷碗，接着是瓷碗投奔地上的碎裂声音。

随侍的宫女们一阵惊吓，急呼：「娘、娘娘！皇上──」

但是，章如凤与君无为对吓得发抖的宫女们的呼唤却没有任何的响应。

只见君无为一脸愕然地抬起头来望向章如凤那张突地朝他挪近的小脸，神情大大震愕、并且望了地上碎了的碗与饭菜，转眸与章如凤对视了半天：「......凤妃，你──」

「我到底是需要什么私人理由！？你又为什么会提到白歆！？」章如凤张着眼瞳，大声地质问；反观君无为却收起刚才的黑脸，陡然一怔之后便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要旁边的宫女去收拾地上的饭菜残渣。

他不能说出凤妃与那白歆在晚上的屋檐上头的那番谈话他都听见了的事......要不然事情只会愈弄愈糟。

因此，选择暂时沉默的君无为仍然没有吭声，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意这件事。

而是相当地介意！

不知为何的，那一晚他睡不着，本想偷偷上皇宫的屋檐上去透透气，没想到让他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让他当夜下了去之后还一直思考着，脑海里都是他们和谐的画面，跟着更让他整夜没有睡好。

神色复杂地抿唇的君无为忽地感到心头涌起一股嫉妒；他妒白歆可以大剌剌接近凤妃，凤妃却是连跟他用个膳都不太愿意。

「没什么，凤妃你慢慢用吧......」被一抹失落的情绪包围着的君无为淡淡地撇唇、忽地起身往外走，留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脸愕然的章如凤。

皇帝......脸色看来似乎不太好哎？还有，他去不去宫宴到底与白歆有什么关系啊！？

仍旧摸不着头绪的章如凤瞪住皇帝远走的背影，猛地挠头。

隔日的一早，衔凤殿里外堆满了几个被打开盖子的大箱子，里头不外是些闪亮亮的女子用来装饰头发、额、耳珠，颈部与四肢的一些小饰物，还有两大箱的华丽衣物，看来似乎所费不赀。

章如凤一早就被小宫女怀儿给猛然摇醒，说什么皇帝派人送来了好多礼物当做是昨日两人用膳不欢快的赔罪礼，还口沫横飞地说着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多么地珍贵、华美什么的......。

好梦被扰醒的章如凤一阵不悦，这种小事只要她们几个宫女代收下来就好了呀，干啥把他和周公那番的恬适对奕中给叫起啊！？

臭着一张绝丽脸蛋的章如凤简单地梳洗之后再穿上宫女婉儿替他准备好的女装，接着步出自己的房门外头；长宫女说什么都要让他出去看一看，外加打赏什么东西给皇帝派来抬箱子的公公们。

当章如凤一走到殿上，他便跟着讶异地瞪大了双眼；视线不停地来回梭巡着那几大箱子里头全数装满了女子用的东西，那些饰物教章如凤忽地想起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因而教他瞬间黑了脸色：「......」

长宫女看着主子那张脸色不太对劲地灰了去，急忙地以眼色示意紧跟在章如凤身后的宫女怀儿，让她把一些碎银子塞入了殿里那几位涎着神色、巴望着自己的主子唤人打赏的公公们的怀里，最后再打发他们出了殿门。

章如凤望着那些奢华的东西，忽地一个抿唇，胸口跟着闷了起来的他旋开脚尖，就这样几步地踩着直到殿门口的时候却被长宫女满脸纳闷地开口唤住。

「娘娘......您去哪里？」

「我......本宫要出去透透气，你们一样把这些东西收好。」

「可是，娘娘你......」怀儿正欲说话，却遭长宫女给一个眼色制止了，这才因此堵住了她的嘴，语尾终究消失在她那缓缓阖上的唇瓣里。

望了眼不懂事的小宫女，虽然不懂为什么主子收到皇帝送的这些礼物却没给好脸色的原因，但是自家主子的话仍旧得听；于是，长宫女在章如凤的背后点点头，应道：「......是，娘娘。」

「嗯......」章如凤淡淡地轻哼了一声，便一副精神萎靡地跟着放缓的脚步，踏出了殿外。

看见这情景的长宫女容华与怀儿不解地互视了一眼；她们自进了这座衔凤殿之后就从来没摸清楚过她们这位主子的脾气。

章如凤闷着一抹胸口的怒气经过偌大的御花园，此时正值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繁茂时节，但是一股难以被抒发出来的气就这样卡在胸口挥散不去，一并使得章如凤的那张美丽小脸瞬间蒙上一层的灰。

用力踩着长长的廊道石板，章如凤鼓颊努嘴，一副欲找人打架的模样，独自一个人地走在回廊上头的他偶尔会招来路经他身侧的那些宫女与太监们抛来的疑问眼神。

老实说，这样踩着气忿的步伐没有多久，章如凤的气便消了一半，因为他出殿门的时候还没用早膳，肚皮正饿得咕噜叫；因此，他最后没力地停在一扇大门前方叹着气。

原本仅是想要出来发泄给皇帝气得咽不下的这口气的，没想到还是得屈居于自己的民生问题下啊......

泄气地一个垂首的章如凤有点没辙地闭上眼。

老实说，都怪那个臭皇帝不好，昨日跟他一起用膳的时候还一脸臭烘烘地指责他打算不参加宫宴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皇子殿下──白歆，天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好不好啊！？

他断然否定自己不去参加宫宴也只是因为他实在是讨厌自己就像只奇异的动物般地要被人观赏、而且还没有人身自由而已，根本就不关那白歆的事情；只是那专权独霸的皇帝硬是要认为是这样，他章如凤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小小贵妃、而且还是个代嫁的冒名贵妃，他哪敢对他怎么样啊！？

况且，要跟他道歉的话，也要诚意点嘛！他以为派人送了那些东西来贿赂他，他就会对他不计前嫌了吗！？

免想了！

呿~~这个任性皇帝摆明了就是要找他麻烦嘛！当初真不该答应他留下来扮演这个角色的......

愈想愈后悔的章如凤的心情愈来愈不好，低着头的他不免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正当章如凤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多舛而感到难过之时，登时从门板里头冒出一句低沉但不失威严的语句来，而这道很熟悉的男声也教章如凤一个抬眼、瞪眸，诧异地张大嘴。

但是，除了这句话熟悉之外的章如凤一抬头就发现了门上方挂着一长方牌扁，吓得他当场连退了几大步，接着便仔细听得门板之后似乎因为猜测到他此刻的反应而爆出一串刻意压低的笑声的章如凤顿时灰了脸。

哇哩咧......

他刚才根本没注意他走的路到底是通到哪里去的，没想到这里竟是──

「御书房！？」诧异地因此瞪大了双眸的章如凤霎时讶异叫道；御书房？那么这里就是皇帝办公的地方了嘛.....

糟~~他现在并不想见到那个自大又傲慢的皇帝......

章如凤正想起脚逃跑之时，跟着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小喜子，去把门外的贵妃娘娘请进门来......」

「是，皇上......」小喜子在门内十分恭敬地回答完毕，接着便踱着稳健的脚步往门板的方向直直而来，结果，就当他要快脚地闪进一旁的石廊的时候，却已见小喜子开了门、那双锐利的视线就这么朝他望来。

「秦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呜，只差那么一步──我怨！

于是，领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贵妃踏进御书房里的小喜子一边摇头。

待章如凤踏进御书房里、在皇帝遣走了小喜子、那故意暗示他的一抹眼神底下找了个靠近案前的位子落坐之后，双眸便转呀转的没敢望向君无为那探询似的眸光，一次次避过了与君无为的视线相交。

君无为倒也不恼，只是暗地命令自己必须好脾气地微笑着；现下是凤妃自己找来的，他也可听听他想对他说些什么。

眼瞳底部的光点随着脑里的思索旋了几旋，君无为抿唇、视线望着他案前堆积的奏折们，苦笑地问：「凤妃，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这个时刻来找朕说清楚吗？」这个时候可是他忙着批阅奏章的时间，如果没在小喜子规定的一刻内批完固定的量，小喜子便会将这个数字告知皇爷爷，而，到时他就会很惨......。

这一串话又瞬间激起了章如凤刚才消灭无踪的怒火，只见他坐在原位地轻地扬眉，一脸风雨欲来地转眸瞥向君无为：「你那是什么意思！？」

君无为疑惑地歪首，给章如凤这一句问句给问得一头雾水：「凤妃，......什么是『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瞪着君无为满脸疑问的章如凤以为他装着不懂，因此沉下了脸色，咬牙冷道：「......我是说......那几个大箱子是怎么一回事！？」

君无为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微笑地点着头：「喔！你是说那些箱子啊！」怪了，那些箱子们不是都装了一些美衣华服或是珠宝首饰什么的吗？怎么凤妃收了却还是拱着一张臭脸来面对他呢？他以为小喜子提供出来可以赠予凤妃的建议和好礼物会发挥它们的用处，让凤妃不再不搭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