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一年前曾在操场上帮他捡了颗球，他很有礼貌地向我道谢，而且笑起来很好看，我就再

也忘不了了。」政宇用手指玩弄着饮料杯侧冒出的冷汗。「后来就常常去偷看他练习，没

想到……真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地说话……」
啊！看起来好幸福的脸啊！却不是因为我！
圣宏心生感叹，顿时酸涩横生，苦闷得很。
「那你……一定对他说了很多心事吧？」圣宏问。
「没有，」政宇摇摇头。「我们全都在谈他的事。我不想对他谈我自己的事，怕他会觉得

我很糟糕。」
「怎么会？你明明很优秀。」
「都说过我不是资优生了。」政宇收起笑容，又皱起了眉。「那张第一名的奖状，是我用

身体换来的！」
忽然间收到这样的讯息，圣宏瞪大了眼，只发得出一声：「啊？」
「我过去都是第一名没错，但这次模拟考考完后，几乎所有成绩也都是我搏得头筹，唯独

生物，以一分之差输给隔壁班的王聪明，我被挤到第二名。」
「所、所以？」直觉即将听到一个内幕秘密，圣宏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我趁名次还没公布之前，去找生物老师谈，求他帮我更改分数。」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若拿着第二名的奖状回去，定会被我家的人打死，而且，他们已经够讨厌我的了

，我不希望再被他们冷落。」
「所以陈嘉彬真的帮你改了分数？你才会拿到第一名？」
「嗯，」政宇低下头，轻声道：「条件是……我要和他上床。」
「什么？」圣宏惊得站起身来，全然无法接受这种对他来说是狗屁倒灶的事，他直接着政

宇，大声骂道：「你这白痴！蠢猪！笨蛋！竟然为了分数、名次，和那种下贱东西上床？

」
没料到圣宏竟有如此大的反应，政宇怔了半晌，却有着莫名的委屈。「你不会了解当个好

儿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怎么可以这样骂我？」
「我管你当什么好儿子！陈嘉彬是个大烂人！我以前曾在酒店里打工，亲眼目睹他带三个

未成年的男孩来店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裤子干那三个男孩！」圣宏愤怒地拍着桌子。

「那种人！你竟然让那种人占有你的身体！上次不小心撞见你们做爱，还揣测着你是不是

受到威胁，没想到却是这般无聊的理由！」
「一点都不无聊！成绩对我来说很重要，那表示我是个完美的人，是个值得被家人重视与

关爱的人！」豆大的泪珠无预警地自政宇脸上滑下。「我从小做什么都比大哥、大姐差，

样样都被拿来与他们比较，爸爸、妈妈偏爱他们，我以为只要自己做得够好、够完美，就

也能像兄姐一样，被父母关爱！所以你视为粪土的成绩对我来说，远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
「那你得到你要的结果了吗？如果你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寻死？」
「因为，我……」政宇顿了一会儿，更多眼泪淌下，他抱着头，缩在床边，语气里带着满

满的哀伤。「我觉得自己好脏！」
圣宏无言以对，仅能看着政宇不停流泪。
「我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拿到奖状就没事了，却没想到……陈老师之后就常常藉此要胁

我与他做爱，我……我好怕被学校、被家人发现，我没想到这样做，反而更让我感觉自己

是个烂人，是个有缺陷的人！」
「你不是烂人。」听政宇又开始批评自己，圣宏心软了下来，跪到他旁边安慰。「你只是

一时做错了一些抉择，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我……」
政宇抬起头来，泪水打转的双眸澄澈得叫人心醉不已，圣宏忍不住，一把将他拥进怀里，

不停轻拍他的背。
「你想哭就哭吧！哭个痛快，把难过都哭出来。」
「对不起。」
哭了许久之后，政宇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他推开圣宏，红着脸道歉。
「不要紧。」圣宏递上面纸给他。「你还好吗？」
「嗯，哭一哭，好多了。」政宇抹着眼泪，破涕为笑。「谢谢你，骂得让我哭出来。」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惹你难过。」
「没关系，我就知道来找你是对的。」
「怎么说？」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今天和钟子俊吃完饭后，突然觉得很谢谢你这样帮忙我，

也突然觉得，或许我能把一些事情说给你听……」
原来，自己变成了倾诉的对象啊？
圣宏淡淡地笑着，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你如果想说，我一定会听的

。但是像陈嘉彬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这应该不是找我说说，就会没事的问题吧？」
「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办，目前也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否则万一他真的把我更改分数的事告

知学校与家长，我就完蛋了。」
「这样不行，问题还是存在。」圣宏带着不认同的表情。「一定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再说吧！」政宇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喂，别这样嘛！」
「高圣宏，请你答应我，别把这些事告诉钟子俊，我不希望他知道。」政宇面带忧心地请

求：「我怕他若晓得我不是处男，还跟老师做那种事，会厌恶我。」
「我不会对他说的。」圣宏摇着头保证，心上却是百般无奈。「你放心吧！」
「谢谢你。」
「不客气。」
送走政宇后，圣宏望着桌上的晚餐，一点儿食欲也没。
他觉得林政宇好蠢、好蠢，竟为了成绩而和老师上床；但于此同时，他也觉得林政宇过得

好痛苦，为了获得家人的关爱，得做那么多的牺牲。
值得吗？值得吗？
【答案】 011
为了政宇的事，圣宏彻夜未眠。
整晚，缭绕于脑海的全是那双哭红的眼，还有那张无助的脸。
所有难过的，都让他给见着了；但所有幸福愉快的，全给了钟子俊。
那么林政宇是把他当什么？好心的垃圾桶？
本不想去吃这种醋，思考这种无聊问题的，偏偏他心里对林政宇就是有那么丝丝点点的感

情，所以才介意，才计较。
有够矛盾的！
自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人家，然后又一股脑儿地把人家推进其他男人怀里，最后才在这儿

哀声叹气地埋怨为什么人家不喜欢自己？
喜欢，干嘛不追？干嘛一定要顺人家的意，完成人家想与意中人见面的愿望啊？
还说林政宇蠢咧！
想了一整晚，反倒觉得真正蠢的是自己，而且还是个宇宙无敌蠢的大猪头！
可是做了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叫他现在出手去跟钟子俊抢吧？
用什么立场抢？
林政宇摆明了对他一点逾越友情的意思都没有，虽然对他倾诉了心事，却又希望他对钟子

俊保密，免得引起钟子俊反感。
混蛋！原本还以为拥有了林政宇的秘密，会造就些许优越感，像是可以在心里对钟子俊说

些「怎么样？我知道、你不知道！」之类的阿Q式宣言；结果却截然不同，一想到林政宇

心里只担心失去钟子俊的好感，就气得快吐血。
「啊！可恶！可恶！」在床上毫无目的地空踢了好几下，忿忿地拧着枕头，气自己的呆傻

，气自己撮合林政宇和钟子俊，最气的是他没本事让林政宇爱上他！
情绪渲泄后——尽管不是全都抛开，但至少去除了少部份的压力，政宇感觉轻松许多，连

走路时，脚步也轻快起来。
没想到，不过是把压抑很久的事情说出来，流了些眼泪，竟会有如此奇效。
但也多亏高圣宏骂得凶，才会让他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淌下，否则他还以为自己的泪早流干

了，早就哭不出来了。
带着愉快的心情踏进家门，便见到父亲与母亲又坐在客厅里。父亲呼呼地边抽雪茄边看报

纸，母亲则泡着花茶、看电视。
「我回来了。」政宇笑着报告。
静、默。
一切照旧，父亲抽着雪茄看报纸，母亲拿起倒好的花茶喝。
没有人搭理他！
好不容易上岸晒了半干的心又被踢进海里，没救地往下沉。
政宇闷闷地拎着背包，往楼梯口走。不死心，又回头对父母道：「我上楼去了。」
「哦。」父亲总算有了反应，却是冷冰冰的语调。「快去念书，出去鬼混那么久，今晚不

准睡！」
「我只是跟朋友去吃个饭罢了，而且现在才九点……」
「闭嘴！跟朋友吃饭？为了这种理由你丢开书本跑出去？」父亲放下报纸，严厉地瞪着政

宇。「朋友比课业还重要吗？朋友可以让你考第一名吗？朋友可以让你上台大医科吗？朋

友是干什么吃的？要朋友这种无聊的东西做什么？谁给你这种观念的？」
「爸，我没有忘记要念书，我只是……」
「政宇，你爸爸是为你好。」母亲又插嘴，仍是站在父亲那阵线上。「怕你太常出门会学

坏，又影响课业，等于影响你的未来，这样是不对的。反正朋友这种东西，又不急着现在

交，等你上了大学或进了职场再交就好。」
「没错，你要是没考上台大医科，我根本不敢跟我的同事说有你这个儿子。」父亲用力吸

了几口雪茄，然后吐出白浊的烟。「多加把劲吧！就快联考了，等你上了台大医科，我就

能再四处炫耀自己又教出成功的儿子了。」
「是啊！政宇，做些让我们以你为荣的事吧！」母亲啜着茶。「好孩子就该听父母的话，

懂吗？我们不会害你的。」
「知道了。」政宇低着头，拖着背包爬上楼梯。
第一名。
台大医科。
课业。
未来。
好孩子。
成功的儿子。
听父母的话。
许许多多期望又开始在政宇脑海里盘旋，他想当能够被父母拿出去炫耀的儿子，他想当能

够让父母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想当个受父母疼爱与重视的儿子。
每次看着父母对哥哥、姐姐疼爱有加，重重关怀，就觉得好羡慕，好希望自己也能得到那

种被宠爱的幸福，被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的温暖。
所以，他必需达到那些期望，完成那些目标。
即使不择手段也没关系，即使得让老师无限蹂躏他的身体也无所谓，如果这些都能换来父

母对他的爱，过程再痛苦，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比起钟子俊的爱，他更希望父母的关心，因为那是他从小一直希冀拥有却得不到的。
换句话说，如果要当一个完美无瑕的好儿子，是不是该放弃对钟子俊的眷恋？
可是好不容易与对方见面、谈话了，难道要就此放弃吗？
要是放弃了，不就也有些对不起从中帮忙的高圣宏？毕竟他这么热心地帮着牵线……
怀着千头万绪坐到床边，瞥见高圣宏送他的橘子，表皮已有点乾皱，笑脸却依然存在，背

后的字也未曾消褪。
打起精神来！
眼前像是浮现高圣宏正在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模样，心情又稍微平静下来，不自觉地也跟着

发笑，对着橘子道：「谢谢。」
将橘子拿到枕边，他遗忘了父母的冷落，遗忘了该达成的目标，遗忘了所有的无奈与痛苦

，也遗忘了钟子俊的微笑；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高圣宏画这颗橘子给他时所蕴藏其中的温

暖与关怀，伴着他安稳入睡。
【答案】 012
圣宏带着彻夜未眠而充满血丝的双眼来到学校，一踏进教室，便听得钟子俊唤他。
「阿宏！」钟子俊兴奋地跑到他面前。「你来啦？」
瞧出对方眼里的幸福与欢喜，圣宏的心脏被打翻的醋给酸蚀得坑坑洞洞，又疼又苦。
「有什么事吗？」他提不起劲地回应钟子俊。
「没什么，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安排林政宇和我约会啊！他还真是可爱，害羞得跟个小女孩儿没两样，没有外表

那么不容易亲近。」
「哦，那你们相处得还愉快吧？」
「嗯，挺不错的。」钟子俊全然没察觉圣宏那爱理不理的态度，依然得意地摸着下巴做盘

算。「我打算这星期六再邀他出门，这次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远一点哦？他家管甚严，不晓得出不出得了门。」圣宏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瞄了钟子

俊一眼。「你打算带他去哪儿玩？」
「呵呵，去偏僻点的地方罗！」
直觉钟子俊似乎别有企图，圣宏瞬间提高了警觉心，以告诫的语气对他道：「你可别对他

乱来，会害死他的！」
「哎呀！你别这么多疑，就算要上床，我也一定会尊重他的决定啦！」钟子俊笑嘻嘻地拍

着圣宏的肩膀。「真可惜他不喜欢你，否则他实在是道好菜。」
「少装模作样！」不知为何，圣宏对钟子俊的这番话心生厌恶，立时拍开他的手。「你最

好对他好一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是是是，好可怕哦！」钟子俊轻浮地笑着避开圣宏的瞪视，溜出了教室。
冒着惹来高中部奇异眼光的烦闷感，钟子俊直直来到政宇的教室，看见坐在窗边的林政宇

正拿着一付针筒，在对一颗微皱的橘子注射不知名液体。
「嗨！」钟子俊从窗外拍了他一下。
政宇大为震惊，连忙想收起脸上的厚框眼镜，可拿下后，大近视眼看啥都不清楚，连钟子

俊的脸也变得模模糊糊，只好尴尬地再戴上。
「嗨、嗨……你怎么会来？」
「我想你啊！」钟子俊好奇地打量政宇手上的东西。「你在做什么？给橘子打针？」
「呃，不是，只是想替它注射防腐剂……」政宇有点慌张地想把橘子收起来，却被钟子俊

一把抢走。
「哟，上面还画了笑脸耶！」钟子俊笑闹地拿着橘子左甩右扔，政宇忍不住冲出教室，想

将橘子抢回来，深怕他把橘子给弄烂。
「还、还给我！」
政宇扑上前去抢，钟子俊一退，顺手将他拉过来，搂进怀里，故意在他唇上吻了一吻。
周遭同学惊见男男相吻，都不禁发出极大的惊叹声。
政宇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掩着嘴，怒视着钟子俊。「你做什么？」
「我是专程来邀请你，周末一块儿出去玩的呀！」钟子俊不在意政宇的尴尬，仍学马戏团

小丑似地丢着橘子。
昨个儿还觉得是个温柔的人，怎今日变得轻佻无礼？
对钟子俊的态度，政宇强烈地感到不舒服，加上他才想过，若要当个好儿子，他绝对不能

步上成为同性恋的路，因为道德上并不允许此种异端情感的存在。
「对不起，我不会跟你出去的。」他朝钟子俊伸出手，神情严肃地道：「请把橘子还给我

！」
钟子俊有点儿被政宇突如其来的冷淡吓着，连忙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正经八百地向政宇

鞠了个躬，将橘子递还给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亲你，请你别生气，好吗？」
「你太过份了！」政宇气还未消。「这儿这么多人，想让人闲言闲语不成？万一传进我家

人耳朵里，你要害死我？」
「对不起！」钟子俊换上赔罪的脸与充满抱歉的神情。「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看到你

很开心，想逗逗你。」
政宇眉头深锁，心却开始软下。
钟子俊是高职部的，竟肯为他而不顾鄙夷的眼光，走到高中部来，他应该要感动才是。
反正橘子也还回来了，就原谅他吧！
「我不生气了，但是我不会再跟你出去玩。」政宇斩钉截铁地道：「很抱歉，我想我不能

跟你交往。」
「为什么？」钟子俊有些傻眼。「我们昨天谈得好好的，不是吗？」
「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政宇叹了口气：「我们家的人很保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