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第五、六集 阴阳路 死亡旅(出书版)BY 璇儿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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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割断股动脉,才会出现田悦的现场那种情况?」程启思问。

锺辰轩却回答说:「可能是可能,但是,田悦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而且在现场发现的血量,恐怕已经等同于一个人身体里的血量了,这太夸张了。」

文桓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锺辰轩瞅了瞅他,说:「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也许是有人把她的血全部抽了出来,然后四处乱喷的?」

「辰轩!」程启思变了脸色,打断了他。文桓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锺辰轩偏过了头,过了好一阵才说:「好吧,对不起,我道歉。我也只能想出这个可能性了,下次我会表述得委婉一点的。」

「我没怪你,辰轩。」文桓又把眼镜拿了下来,重新擦了擦。

「不管怎么说,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办好小悦的后事。你们法医的工作做完,能够下葬的时候,请尽快通知我,案子有什么进展,也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站了起来。

程启思也站起了身。

锺辰轩说:「我送你出去吧。」

程启思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自己也向法医部走了去。

从昨天午夜到达现场开始,陈了和杜山乔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在工作。

程启思运气不错,一走过去,就撞上了才从里面出来的杜山乔。

杜山乔只说了句:「报告尽快给你。」就黑着一张脸走开了。

陈了也出来了,一边摘手套一边说:「报告老杜会写,我可以先把情况给你简单的说一下。这只是初步的检查结果,详细情况还要再等两天。」

「你说。」

陈了的脸色阴暗了下来,「启思,田悦身上的血,确实被抽干了,她身体里几乎没有剩余的血液了,这也是她死亡的原因,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大出血。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伤口,我跟杜山乔找遍了她全身,也没找到可能的伤口。」

程启思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陈了阴沉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我没有开玩笑,启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我们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伤口。何况,这种伤口不可能是细小的,必然是个面积相当大的伤口。我们都不明白……」

「那现场的血确实是她的血了?」程启思大声问。

陈了说:「血是人血,是B型血,而田悦的档案上也记载着她是B型血。按出血量来计算,现场里发现的血,大概正好是她体内的血。

「我们会进行DNA比对,确定是否是她的血液。这需要时间,我们会尽快给你回复的。」

他又取出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小块血红的纸片。「这就是她手里握着的……纸钱,我正打算送到化验科去,也许你有兴趣先看看。」

程启思拧亮了桌上的台灯,对着那纸钱细看。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张纸钱的一角,只不过被血浸透了而已。他把袋子还给陈了,「让他们还原一下纸钱本来的样子,我想找出它的产地。」

陈了说:「恐怕不容易,纸钱这东西,常常都会是些小作坊生产的,没有营业执照。要找到,很困难。」

「我知道,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程启思说。他又问:「田悦是因为出血过多而死?」

「目前没有找到别的可能致死的原因。」陈了回答,「不过,她之前注射过镇静剂,也注射过麻药、止痛剂,但我想那应该是她在医院作剖腹产的时候,医生帮她注射的,你可以去求证一下。」

「我知道了。」程启思不再多说,返身向外走,正好锺辰轩走了回来。

程启思把陈了所说的情况向他复述了一遍,锺辰轩也听得很是诧异。

「根本没有出血的伤口,她却因为大出血而死亡?这不可能。」

程启思说:「但是确实发生了。」他拿起了车钥匙,「我要去医院,你去不去?」

「好。」

「你认为文桓真的不知道吗?」程启思一面开车,一面问。

锺辰轩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困惑的神情。「他说的有理有据,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过……」

「不过什么?」程启思追问。

锺辰轩迟疑了好一阵才说:「他的妻子,孟采桦,也正好住在这家医院里。你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为什么会把这两者联想到一起?」程启思有点错愕。「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啊。」

钟辰轩迟疑了好一阵才说:「我总觉得文桓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似的。」他看了看程启思,又说:「你对那天在病房看到的那个……老妇人,怎么想?」

程启思笑了一声。「辰轩,你想说什么?你不会真相信有那个所谓的接阴婆的存在吧?」

锺辰轩反驳说:「你跟我都亲眼所见,不是吗?」

程启思窒了一下,说:「我们只是见到一个人而已。」

锺辰轩冷笑说:「你还说得真轻松,只是见到一个人而已?那当时你反应那么大,跑那么快,是为了什么?」

程启思猛地一下子剎住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你是想说,那个接阴婆把田悦和她的儿子都带走了?都带到了阴间?荒唐!」

锺辰轩皱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几件事之间可能有什么关联。」他吁了一口气,望着窗外说:「开车吧。」

程启思也长长吐了一口气,等到情绪平静些,才再次发动了车。

青田医院看起来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跟昨天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事情发生在深夜,而出事的那栋楼本来住的病人就不多,知道的人非常少。

程启思与锺辰轩直接找到了副院长室,接待他的还是于静。

于静显然也没有睡好,一脸疲倦的样子,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端着一杯浓茶。

「我希望妳能给我们提供所有妳知道的情况。」程启思开门见山地说。

「当然。」于静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田悦第一次来,大概是半年前的事了,她的病历档案,我都找出来了,你们可以带去看。

「她是一个人来的,我替她做了检查,她的妊娠反应强烈,吃什么吐什么,但胎儿的情况相当良好。我给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她就回去了,之后她每个月都会来检查一次。」

程启思虽然听田悦说过,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跟于静再次求证:「她在这里用羊膜穿刺术检查过胎儿的性别?」

于静略微有点尴尬。「是的,虽然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是……有些孕妇会有这个要求,有时候我们也……」

锺辰轩问:「她知道是个男孩的时候,高兴吗?」

于静想了一下,「很高兴,不管怎么说,现在很多人还是更想生男孩的,田悦也是,她听了之后很高兴,谢了我之后就走了。」

她望着程启思,「最后一次,就是你送她来了,不过,当时情形很慌乱,大概你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注意到妳了。」程启思回答,「但我只是当妳是位主治医师,没想到是副院长。我想知道,为什么妳会亲自去关注田悦的情况?」

于静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为难的神情。「我只能告诉你们,是我一位朋友拜托我关照她的,一位同行。」

程启思脱口而出:「文桓?!」

于静一愣:「文桓?不,不是他,」她顿了一顿,「他跟我不是一辈。不,我早已跟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没什么往来,我年纪也大了,出席学术会议的时间都很少了。」

程启思又说:「于副院长,妳要知道,妳隐瞒这些关键的事实,对我们破案是很有阻碍的。」

于静突然笑了一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这个朋友,是绝对跟田悦怀孕的事没有关系的。所以,你们大可以不再从这个方面考虑了。」

她说话虽然柔和,但态度却相当坚决,程启思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问下去也是枉然,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请妳把田悦入院后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于静又停顿了一会才说话,她似乎凡是开口之前,都得考虑一下。

「其实我是建议田悦提前来住院的,因为她是单独一个人在家,怕她会有闪失。但她坚持说没关系,我也没办法。你送她来之后,我们给她作了剖腹产,总体来说,手术很顺利。」

她看着两个男人,又笑了。

「你们大概都还没当过父亲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吃不住那个罪,宁肯剖腹产也不要自然产。丈夫呢,往往只要妻子觉得能省点力、少吃点苦就好了,其实,我们还是鼓励自然产的。」

程启思禁不住问:「于副院长,妳知道我不是她丈夫?」

「你根本连她男朋友都不是。」于静好像觉得有点好笑,「要当父亲,特别是第一次当父亲的男人我见得太多了,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个样,一眼就知道了。你分明是硬着头皮在那里熬的,难道瞒得过我?」

程启思尴尬得说不出话来,锺辰轩却在旁边笑。

程启思狠狠瞪了锺辰轩一眼,又问:「剖腹产会造成大出血吗?」

「可能会,」于静说,「不管是正常的生产过程,还是剖腹产,都有可能造成大出血。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绝不可能发生在田悦身上。

「她的手术是顺利的,是我亲自替她主刀,相信伤口也能够愈合得很好很快。在手术结束后,一直有护士在照顾她,她的情况也很稳定。」

她蹙了一下眉,「但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她一醒过来,就吵着要找你,但这时候她的身体很虚弱,我们只得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让杜珊珊通知了你。」

锺辰轩说:「妳看到现场的情况了,于副院长。」

于静默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就算是她的情况突发,出现了产后大出血的状况,也绝不可能会把血溅到床对面的墙壁上去,这一点,相信你们都能够明白。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完全排除医疗方面的意外情况。」

「我不是有关于医疗方面的怀疑。」锺辰轩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于副院长,我想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我也想不通。」于静疑惑地说,「从医学角度上来看,大概只有突然割断股动脉,血才会喷出那么远。」

她这种说法跟锺辰轩如出一辙。

程启思心里一动,问了一句:「难道妳以前遇上过这种情况吗?」

于静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那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选择了这种方式自杀。我们看到的时候,都呆住了……」

锺辰轩问:「妳说的是孟华,孟教授?」

于静一呆。「你认识?」

之前都是由程启思和她谈这件案子,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特别注意锺辰轩。

锺辰轩点了点头。「他是我大学时的导师,孟教授一向很受学生尊重,在学术界也相当有名气。」

「你是老孟的学生啊……」于静眼中怀念之色更浓了,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你叫什么名字?」

锺辰轩回答:「我姓锺,锺辰轩。」

于静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个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

「我听老孟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我在国外待了好些年,连他的得意门生也没见过。」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大家都是同行,我也不瞒你们了,拜托我关照田悦的人是文致越。」

砰地一声,锺辰轩手里端着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程启思愕然地看看锺辰轩,又看看于静。

「是……他?」锺辰轩喃喃地说,「怎么会是他?」

程启思问:「这个人是谁?」

锺辰轩侧过头,他脸上的笑容是近于哀伤的。他望着程启思。

「文致越就是文若兰的父亲,也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岳父。」

程启思脱口而出:「你岳父这么不检点?!」

于静马上说:「当然不,致越疼爱妻子是出了名的,绝不会是那种人。他告诉我,田悦是他远房的外甥女,遇上了这种事,所以让她到我在的医院,让我关照关照她。」

她又看了一眼锺辰轩,「你也算是我的晚辈,我也有一句说一句了。你跟文家这种关系,当然该知道老孟的事。」

锺辰轩微微叹气。「启思,孟教授就是孟采桦的父亲,也是文桓的岳父。」

程启思张大了眼睛,这复杂的关系让他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于静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田悦的手术结束后,我又去看了看那孩子,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了。

「我上了年纪,不像以前那么能熬了。当时安排的值班护士是杜珊珊,你们也知道的,一会你们可以再去问问她。」

锺辰轩突然问:「于副院长,妳听说过接阴婆吗?」

这次轮到于静手中的茶杯跌落到地上了,也摔了个粉碎。她瞪着锺辰轩,提高了声音问:「接阴婆?你说的是接阴婆?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从杜珊珊那里。」程启思把他从杜珊珊和另一个护士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又把他跟锺辰轩在那天晚上见到的黑衣老妇人描述了一番。

他最后说:「我们确实是看到她进电梯了,可我们下楼的时候,电梯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于静的面色非常沉重,她一字一顿地问:「你们确定看到了那个穿黑衣的老妇人?」

锺辰轩跟程启思同时点头。

于静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程启思忍不住打断她,说:「于副院长,如果妳知道什么,请告诉我们好吗?」

于静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你们说的接阴婆,我也遇见过。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样的话,出自于一名具有深厚医学知识和经验的医院副院长口中,实在是匪夷所思。

于静也看出了他们两人的想法,苦笑地说:「这么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从来都没有一个答案。」

「请妳讲一讲好吗,于副院长?」程启思说。

于静点了点头。「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

她的眼神,向窗外瞟了过去。「那时候,正好是知青下放的时候,我们被下放到了一个农村里。

「我们……有我,有老孟,有致越,还有月仪─致越现在的妻子。我们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了,因为就下放在本地的乡下,离家不算是太远,还可以回去看看,所以我们也并没觉得怎么的,带上行李就去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动听,是属于那种典型的有教养的知识女性的声音。光听她的声音,几乎无法想象她已经是一个年近六十的人了。

但这时候,她的声音里,竟然也带着一丝阴恻恻的味道。

「我们那时是住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山上有一座古庙,村民们常常上去烧香,香火还不算冷落。

「我们四个人,就住在一座农家小院,院子里有一口水缸,很古老,上面刻着很多斑驳的花纹,花纹之间都是青苔,后来回想起来,这口水缸大概还是件文物吧,只可惜我们那时候都没有去留意这些。

「那里有一条河,我们都要去河里挑水喝。

「锺……辰轩,我也这么叫你吧,你的孟教授,那时候是最顽皮的,有一天轮到他挑水了,他把水打回来,往水缸里倒的时候,却发出了一声怪叫。他说,那水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水倒进去的时候有奇怪的声音。

「致越,他一向老成稳重,这时候就叫老孟不要乱动,因为在我们来的时候,村民就警告过我们,不准我们动那个水缸。但我们实在找不到别的盛水的东西,还是拿来用了。

「老孟不听,他蹲下身,把手伸进了水缸。他说水缸底下有个凹槽,就一直往里面掏,果然被他掏了东西出来。

「那是一串圆圆的珠子,珠子很大,大约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很光洁,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我们几个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山上的古庙突然响起了钟声。我们四个人都被那钟声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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