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的牢笼(出书版) BY 罗莲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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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线之后,他拽着楼聿堂往外走,后者眼尖地看到铁币毫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来,并且掏出刀子朝他们冲来,吓得他大叫一声:「永琨小心!」

邵永琨的反应比闪电还快,一把将楼聿堂揽到身后,刀锋擦过他的小臂,邵永琨眉毛都没动一下,抬脚踢飞铁币,上前夺过他的匕首,掏出手铐把人锁在栏杆上。

他的手下小黄已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现场,把地上七倒八歪的小混混全部带走,没一个漏网。楼聿堂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警车鸣笛而去,直到邵永琨没好气地在他面前挥挥手,说:「发什么呆?舍不得你那些曾经的好弟兄?」

「我……我……」楼聿堂目光呆滞、张口结舌,突然低叫一声:「你受伤了!?」

他刚才都没注意到邵永琨的警服被划破了一道,殷红的血液染透了深色布料。

「皮肉伤而已。」邵永琨一脸「你没见过世面吗」的鄙夷神色,脱掉制服,卷起衬衫袖口,楼聿堂心惊肉跳地凑上去一看,稍微松了口气。

刀口不深,确实只是皮肉伤,但是伤口长七、八公分,所以血还是流得不少。他有些愧疚,抬眼看看邵永琨的脸,说:「去……去医院吧……」

「这种小伤去什么医院?」邵永琨嗤之以鼻,还推了他一把:「上车,回家自己消毒包扎。」

「啊?啊?」楼聿堂被他塞上车,仍试图劝说这个固执的男人,「医院比较保险一点,你为什么不去?」

邵永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说:「我讨厌那里的药水味,闻到会头晕。」

这个理由实在太任性了,这男人看起来英武挺拔,怎么个性比孩子还难缠?楼聿堂头疼不已,妥协地叹了口气又说:「那我来开车好不好?」

这家伙血还没止住呢!一想起这些血是为谁而流的,楼聿堂心中就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思绪又乱成一锅粥。

「不好。」邵永琨干脆利落地、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会把方向盘交给你这种冲动的家伙。」

楼聿堂甚觉丢脸,可是毕竟犯错的是他,自知理亏只好乖乖地闭嘴,一路上屁也不敢放一个。

由于途中横生变故,前往医院寻人的计划被迫夭折。在很短的时间内他承受了太多的冲击,再加上邵永琨受伤的事,让楼聿堂的脑袋再也装不下其他事情。暂时把侄子的事抛到脑后,回家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为邵永琨的手臂消毒包扎。

过程中男人一言未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得楼聿堂浑身发毛,头也不敢抬,全没了平时的别扭劲儿。他把纱布固定好,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今天对不起了……」

「道歉要有诚意。」邵永琨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火气渐消,故意刁难他:「重新来。」

楼聿堂不敢看他的眼,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跑出来?」

邵永琨冷哼一声说:「管理员在叫救护车的时候顺便打电话向我报备,我只好立刻从警署往回赶,没想到半路看到你被人家围殴。」

这真是他一生的耻辱,竟然被条子看到自家内讧。楼聿堂颜面扫地,神情有些黯然,心绪翻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邵永琨看出他的心思,用没受伤的手摸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就不要再执着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想反咬你一口再正常不过,你还跟他们讲兄弟义气?混黑道的哪能这么天真?」

楼聿堂被念得无法回嘴,一脸郁闷的表情低声说:「我没那么傻,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有点惆怅……」

邵永琨对他这种伤春悲秋的咏叹调报以无情的嘲笑:「笨蛋,我早就说过你错就错在管得太多。又没什么能力,只凭一点小聪明和亲戚关系爬上高位,有几个人服你?骨头又轻,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楼展戎在的时候还罩得住你,现在他失踪了,没人借机生事才怪!聿堂,不要再好了伤疤忘了疼,同样的错误你敢犯第二次,我就把你拖去换个猪脑。」

楼聿堂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骂得这么难听,而且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委屈地抱怨:「姓邵的,你不要说得这么过分。」

他真悔恨自己一时不慎马失前蹄,不仅欠了死条子的人情,还被他揪着小辫子连嘲带讽,训得无地自容。

邵永琨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知道再骂下去他铁定抓狂,于是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搅到身前,低声说:「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楼聿堂不争气地红了脸,偷偷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地问:「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跟你只是炮友而已。」

「笨蛋。」邵永琨眼神中流露一丝宠溺,声音温柔得醉人,又骂了一句:「笨蛋。」

被骂笨蛋还觉得暗爽,他真是没救了,楼聿堂靠在男人怀里心跳加速,想问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警告自己要沉得住气,别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只有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分儿。

身体不受控制已经够让他懊恼了,楼聿堂不想连感情都全面沦陷。

「对了,」邵永琨没好气地说:「明天我带你下去向管理员道歉,顺便赔人家医药费。」

楼聿堂心虚地应了一声,问:「他还好吧?」

「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邵永琨瞪了他一眼,说:「人家好心帮你叫救护车,你却把人家打晕,那可怜的家伙如果早知道被救护车载走的是他自己,肯定任你哀嚎至死也不会搭理你。」

废话,狼来了的戏码演多了就不灵光了,他才不会那么没创意,来来回回地炒着冷饭。楼聿堂讪笑两声,摸摸他手臂上的纱布,神情有些忧虑地说:「换药的时候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自己弄的话说不定会留疤。」

「有疤比较有男人味,你们混黑道的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三条疤吗?」邵永琨不正经地开着玩笑,手伸进他衣服里乱摸,「你身上好像没有?来让我检查一下。」

「妈的,现在是白天!」楼聿堂抓住他的咸猪手,挣扎着想从沙发上起身。

邵永琨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说:「我回警署了,晚上把自己洗干净等着,我会好好地惩罚你。」

楼聿堂打了个哆嗦,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嘴硬道:「来就来,谁怕谁?」

邵永琨拉他起身,低下头吻住他,像是急着确认他的存在似地,狂热地吞没了他的唇舌,亲到楼聿堂嘴唇红肿发痛、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他。「我去上班了,不要太想念我。」

楼聿堂懒得搭理这个自恋狂,跟到门口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医院?」

不管怎么说邵永琨都是为自己而受伤,他有那么一点点义务帮助伤口痊愈,最好不要留疤,否则岂不是随时提醒自己欠过这死条子的人情?

「不去。」邵永琨斩钉截铁地拒绝,在他面前关上房门。

楼聿堂「啧」了一声,坐回沙发上看电视,满脑袋装的是邵永琨的伤,一时间没有深入思考:他为什么那么坚决地不肯去医院?

是不想看医生?还是不想在那里遇到什么人?讨厌药水味这个理由牵强得要死,一戳就破。没人会相信这个神经比电线杆还粗的刑警先生会对药水味那么敏感纤细,只是楼聿堂心神不宁,根本没想到那一层去。

第八章

风雨交加的一夜过后,清晨醒来邵永琨还睡在旁边,楼聿堂歪头看了看表,离男人平时的起床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自己怎么醒得这么早?

他又躺了回去,尽量放松身体,可是依旧没有睡意。邵永琨梦呓了一句,伸手把他捞了过去,温热结实的躯体紧贴着他,手臂霸道地圈在他腰上,两条腿缠住他的腿,楼聿堂被牢牢锁在男人怀里,动弹不得。他低咒了一声:「混蛋,怕老子跑掉的话你就放低身段求我啊,只会这么鸭霸!」

睡梦中的邵永琨当然听不到他的抱怨,唇角噙着傻傻的笑容,像抱着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用长出胡渣的下巴磨蹭他的脸,楼聿堂被蹭得脸痒心更痒,胸口一阵阵骚动,浑身发酥。他把脑袋拱到男人颈窝处,避开他的胡渣攻势,心中不禁想道:难道老子就这么鬼迷心窍地臣服在男人身下,后半辈子也这么窝窝囊囊地混过去?

就像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然而这年头救人出苦海的唐僧越来越少,想翻身还得靠自己。

闭上眼睛,楼聿堂开始重温在驭风堂里那段风光无限的日子,他虽然不是称王称霸的料,但是太傅之道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前半生从韬光养晦到厚积勃发,好不容易混到大权在握,还没享受够权力的美妙滋味就被当头一棒打下来。不仅前功尽弃还被人追着砍,一想到后半辈子可能真的要像个小市民一样平平淡淡、默默无闻地终老,楼聿堂就觉得十分不甘心。

若能找到展戎,叔侄齐心重振驭风堂的声威,那是多么让人神往的事!

不过到时候八成又要与邵永琨为敌了,楼聿堂磨磨牙,突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猛地下沉,闷闷的疼痛弥漫开来。

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有为一个人感到心痛的时候,楼聿堂抬头凝视邵永琨安详平静的睡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愧疚感?

当时那点小伤已经痊愈,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如果他重返驭风堂的话,竟然会觉得对于邵永琨是一种背叛。

见鬼了,他们只是炮友而已,各取所需,从来没有许过什么承诺。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邵永琨在他身上不知道满足了多少回,绝对不吃亏,他为什么还会觉得过意不去?

楼聿堂暗骂自己犯贱,不过是一个在他落魄之际趁火打劫、顺便抚慰他寂寞身心的炮友罢了。邵永琨还没提出要求,他干嘛急着往上贴?还画地为牢,主动给自己增添了一条可笑的羁绊,连肖想一下混黑道的光辉岁月都要这么战战兢兢、绑手绑脚。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一定是他这段日子太无聊了才会胡思乱想。楼聿堂叹了口气,自从被带到这里,他几乎与世隔绝,生命中再没有那些冗繁的事,只剩下这个男人,一定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特别在意他。

说日久生情也可以,反正他在控制下半身欲望方面实在是表现不佳,屡战屡败。

只要他从这牢笼里走出去,到时候天高地阔,邵永琨这座此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山岳也不过是座小山丘罢了,还会为他意乱情迷才有鬼。

不过,这男人真是生了一副好长相,俊帅不输明星,当刑警还真有点可惜。如果他能转行的话,楼聿堂说不定会考虑继续和他当炮友下去。

「怎么,迷上我了?」邵永琨睁开眼晴,脸上绽开勾魂笑容,撑起上身将他罩在下面,哑声说:「这么帅的裸男躺在你面前,你看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不做,未免太窝囊了一点。」

哈!这家伙的自恋和厚脸皮已是天下无双,楼聿堂嫌恶地推了他一把,说:「那么想献身的话自己掰开菊花说一声『求楼大爷来上我』,老子说不定勉为其难地插你一回。」

邵永琨看看时间,觉得时间还很充裕。他笑意更深、身体下沉,重重地压住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借用了早上的时间,让楼聿堂深刻认识到出言不逊的后果。

挑衅这个衣冠禽兽是不理智的行为,可是楼聿堂总是控制不住想刺激对方的冲动,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学生,当然他也没力气运转自己的大脑,只剩一口气穿衣洗漱,瘫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吃早饭。

吃饱喝足后楼聿堂回过魂来讽道:「只有鸭才只会靠下半身解决问题,你还真是既禽又兽啊!」

邵永琨当成赞美收下,脸不红气不喘,楼聿堂对他的廉耻心早就绝望了,问:「我什么时候能从这见鬼的地方出去?」

「现在外头不安全,再等等。」邵永琨用这一千零一个答案搪塞他,「你急着出门做什么?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风雨无阻地跑美容院。」

楼聿堂沉着脸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很想我把杀蟑螂药放到你茶杯里?」

「开个玩笑而已嘛,别介意别介意。」邵永琨在他对面跷起二郎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上次袭击你的那伙人,他们的同党好像也在寻找楼展戎。」

楼聿堂竖起耳朵警觉地问:「他们找展戎做什么?」

「做什么?给大王请安。」邵永琨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的脑浆都射掉了吗?他们都敢对你下手了,还会放过楼展戎吗?」

楼展戎到现在音讯全无,只剩下晨麒花园里那个虚有其表的冒牌货。楼聿堂坐立难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邵永琨坐了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不动声色地煽动他。「据悉他们和楼逢春仍有联系,楼展戎失踪之后,铁币的人还去监狱探视过。聿堂,他们不是不忠,只是一直没有忠于你们而已,混江湖总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有今生没来世,你现在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

「我……我还能干什么?」楼聿堂心烦意乱,垂头丧气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说:「我这三十几年都跟驭风堂拴在一起,哪能说断就断?再说我虽然念过大学,但是从来没有工作过,年纪也不小了,离开了驭风堂要靠什么养活自己,卖身吗?」

「卖身你有点老了……唔!」邵永琨被打了一下,收起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搂住他,说:「我养你,只要你别再和黑道扯上关系。聿堂,洗手上岸吧!现在还不晚。」

「你……别开玩笑了。」楼聿堂心中一动,怨怼地看了他一眼,死命地坚定住立场。「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倒是有普渡众生的精神!」

姓邵的不要再搅乱他了,这些半真半假的承诺已经弄得他筋疲力尽,越来越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甚至产生了即使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想法,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的雄心壮志哪去了!?

「我只想渡你一个人而已。」邵永琨把他放倒在沙发上,身体密合地压住他,问:「你信不过我?」

「信不过。」楼聿堂不假思索地摇头。老狐狸的嗅觉不是盖的,何况他们立场相悖,这男人就算演得再入戏也让他觉得靠不住。

邵永琨露出受伤的神情,与他耳鬓厮磨亲密起来,楼聿堂被他挑逗得气喘吁吁,两只手搭在他肩上,像是推拒又像是迎合,低声说:「别……早上不是刚做过?你……你上班会迟到的……」

邵永琨抓住他的手腕抬到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聿堂,我想保护你,这是真心话。」

楼聿堂一时语塞,心跳得像擂鼓一样,脸颊泛起红晕,羞臊中透着狐疑,轻声问:「为什么?」

这男人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来解读,而且不能轻易相信,但是这个问题已经纠结楼聿堂许久:为什么条件这么好的邵永琨会如此专注地缠着自己不放?

「因为……」邵永琨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柔情款款,「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轰得他原形毕露,一切伪装都灰飞烟灭,楼聿堂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胡说吧?你喜欢我哪一点?」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邵永琨这样口味刁钻又自恋的家伙向他表白,让楼聿堂一千个不相信,暗忖这家伙是不是又想出新的鬼点子来折磨自己。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心里还是雀跃着期待答案,楼聿堂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

邵永琨的手指沿着他的额头往下滑,着迷地说:「我喜欢你这张斯文又禁欲的脸充满羞愤和屈辱的表情,喜欢你细瘦的腰发情扭动的样子,喜欢你火热的屁股夹着我不放的滋味,还有这双会圈在我腰上的腿……唔!」

一拳打歪了他的脸,楼聿堂面红耳赤,怒道:「你、你、你这个精虫入脑的混球!」

邵永琨不怒反笑,伸手按住他接着说:「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种别别扭扭、吃软不吃硬、爱耍小聪明却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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