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蛋看着四周，溪水，小树，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忽然，傻蛋看见了一样东西，他的眼睛盯着那样东西，凌彦风很快注意到了，他微微一笑，「风筝啊，我很少有机会玩的。 傻蛋但是我喜欢那种飞在天上，自由自在的感觉。」

傻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凌彦风忽然说道「小傻，改天我给你买个大的风筝。」

傻蛋迟疑了一下，看着天上的风筝，终于低声说了一句「我会做。」

凌彦风睁大眼睛，「小傻，这个很难做的，我去给你买一个，买过来，马上就可以玩了。」

傻蛋摇头，他从来没有玩过买来的风筝，他想起从前那些放风筝的日子，多么快乐，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

「小傻，你是不是喜欢风筝？」凌彦风小心翼翼地试探。

傻蛋看着风筝，凌彦风看着，心里也明白了。

两人回去以后没多久，傻蛋忽然看见那个房子地上，魔术般地多出了做风筝的材料，细细的竹子，漂亮的画纸，各种花色，比自己小时候做的那些好看多了，这是傻蛋最爱的事情，他不由自主地眼睛亮了。

凌彦风微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傻蛋先是小心地摸了摸那些画纸，随后慢慢地拿起几张，拿过几根小小的竹子，却又半天不动手。

凌彦风终于开口「小傻，我要看着你，做一个风筝出来。」

凌彦风的声音，让还沉在自己梦中的傻蛋立即清醒过来，他手一抖，将风筝放了下去。

凌彦风马上反应过来，心中后悔得要命，同时，也有些......受伤。

傻蛋已经到了和自己天天在一起，却依然不想听见自己声音的地步了么？

不管怎样，凌彦风都觉得很难堪、很尴尬，可是却不能在傻蛋面前发火。他现在作为凌氏企业的掌门人，已经很久不知道发火是什么滋味了，更何况，是他准备一辈子在一起的傻蛋。

生意上的冷静不等于一切都冷静，凌彦风做出这个决定非常地突然，突然得让他自己后来也吓了一跳，但是他既然做出了决定，他就不会后悔，不会更改了。

当然，自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已经狠狠地伤害过傻蛋了──尽管凌彦风在暗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差点后悔得肠子都断了，

傻蛋但是自己的悔过是没有用的，还是得让傻蛋知道，并且希望能够取得他的原谅。

凌彦风柔声说道「小傻，我现在还要去上班，你做好这个风筝，等我回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傻蛋低着头，不回答。

凌彦风又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傻蛋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屋子，慢慢地捡起了地上的竹子和画纸。

当凌彦风回来的时候，果然看见傻蛋手上拿着一只做好的风筝，怔怔地站在窗前。

凌彦风走过去，拿过那只风筝，做得实在太漂亮了，凌彦风本来以为傻蛋只是对这个有兴趣，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手绝活！

难道自己一直觉得傻蛋是个小孩子，错了？

傻蛋看见凌彦风在仔细看他的风筝，脸上多少有了些表情变化，毕竟小时候自己给别人做好了风筝，总是想啊想，想别人能够喜欢。

虽然眼前这个人是凌彦风这个魔鬼，傻蛋还是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凌彦风实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那个风筝，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真的好啊！比我好一万倍！不不，我根本不会做，和你一比，实在是蠢得和什么一样！」

傻蛋一听见他开口说话，恶魔的记忆又慢慢涌上心头，他转过脸。

恶魔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出去玩，出去放风筝！」

傻蛋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慢慢黯淡下来。

「走吧走吧。」

凌彦风说到做到，拉着傻蛋就走出去，傻蛋身不由己，就这么被他拖下了楼。凌彦风抓着那个风筝，两人下楼的时候，风筝的飘带也轻快地飞了起来。

自从和傻蛋在一起，凌彦风开车的时间少了许多，不过也好，以前那种天天坐在车里，除了上下电梯需要走几步路，其余时间，脚基本都是不动的，然后为了锻炼身体再去健身房。

凌彦风自己也对那种处处冷气、处处封闭，连路都不要走的机械化生活有些厌烦了！所以当他一手牵着傻蛋，一手拿着风筝的时候，他的心情，的确是轻快无比。

外面的天空异常的蓝，还有几朵白云在浮动着。

竹子绿树带来绿意，空气也分外地清新。

凌彦风带着傻蛋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凌彦风拿起风筝，开始放线，一边放一边跑了起来，风筝果然越飞越高，凌彦风大叫起来「这个风筝真的很好，小傻你实在太厉害啦！」

傻蛋没有跟上去，他只是看着那个飞在天空里的风筝，那是自己做出来的风筝啊，好久没有放过了，现在又能放风筝了，真想、真想自己能够像那个风筝，无拘无束地飞在天空里......

「小傻，过来和我一起玩啊！」

傻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凌彦风依然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傻蛋看见他那个风筝始终飞不高，他下意识地走到凌彦风旁边，也不说话，拿过风筝线，开始时而拉一下，时而放一下。

那风筝越飞越高，傻蛋的手在轻微颤抖，他太久没有这么轻松而又自由了，真希望这一刻能够长久一些，所以尽管凌彦风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想起把风筝给凌彦风。

凌彦风一直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傻蛋的脸上还会有这种表情，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一时间，他惊呆了。

傻蛋根本没有发现凌彦风在看着他，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风筝，风筝飞在天上，似乎可以带着不自由的心，也一起飞到天上。

凌彦风一直看着傻蛋，嘴角有微笑，眼睛里也是笑意，他看着那个风筝，的确，傻蛋很有水平，他放的风筝比自己高多了，他不是小孩子，他不是......

那飞在天上的风筝，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沉沦在事业、在欲望中的心，也得到偶尔的休憩？

那个小傻，他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啊。

他现在肯定很不快乐，他的不快乐，自己可以感觉到；不过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会刻意地忽视，但是现在，这种想法却让凌彦风的心揪了起来。

一早说过要弥补，但是自己似乎没有找到方法，所谓弥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虐待和囚禁。凌彦风苦笑，他发现，怎么自己这类人锦衣玉食的，但就是不知道怎样才叫爱上一个人呢？更不要说如何去爱了。

凌彦风看着傻蛋的笑脸，陷入了沉思。

傻蛋依然在高高兴兴地玩着，脸上露出了认识了凌彦风之后，再也没有展现过的笑脸。

「小傻，我有个打算。」这天晚上，凌彦风和傻蛋一起吃饭的时候，凌彦风小心翼翼地开口。

傻蛋低头吃饭，没有答话。

凌彦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傻蛋的床，当然他也没有上过其它人的床，他现在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每天上班、下班，然后陪傻蛋吃饭，然后上床──单纯意义上的睡觉。

凌彦风有几晚也有些忍耐不住，但是刚刚起了心思，就遭到傻蛋的厌恶，也只得罢手。

但是他的忍耐还是有效果的，傻蛋虽然对他没有好感，但是戒心已经没那么重了。凌彦风现在为了傻蛋，压制这点欲望不算什么。

他终究是希望傻蛋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能够接受他，他凌彦风认真起来，还是非常认真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别说转机了，连原谅的可能性都没有。傻蛋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并不蠢，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凌彦风每天和他在一起，却没法亲近，多少有些唉声叹气。但是放弃？不可能！

「小傻，我有个打算。」看见傻蛋没有回答，凌彦风有些尴尬地重复了一遍。

看见傻蛋大概没有回答的可能性，凌彦风咳嗽一声，尴尬开口「小傻，你不是挺喜欢做风筝的吗？我打算给你一个小公司，你来做做风筝就好。」

傻蛋似乎有些意外，但是依然没有答话。

「你觉得怎么样？」凌彦风有些忐忑不安，也怕他拒绝。一转念「小傻，要是你觉得做那种事情太累，你就在家歇着，我都随便你。」

傻蛋终于慢慢开口「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很坏的。」

凌彦风看见傻蛋说得很认真，心里像扎了针。

的确，在这之前，在舒若望那个程咬金出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慢慢开始喜欢傻蛋了，那个时候不赶紧及时表白，反而像个疯子一样地折磨他，后来一错再错，改悔都来不及了。

凌彦风不再说这件事，开始吃饭，脸上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傻蛋并不知道凌彦风在公司里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凌彦风的转变，所以他并不相信凌彦风对他的好。

而且凌彦风之前实在对他太糟糕了，凌彦风只要对他态度稍微好一点，傻蛋就会恐惧，怕他是不是会来折磨自己。

其实凌彦风本质不坏，但是实在太高傲了，太自以为是了！

当初造成的伤害，又怎么会是现在一句、两句的道歉，一次、两次的温柔可以弥补？凌彦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至于傻蛋，想都不用想，他反正是不会原谅凌彦风的。

第七章

凌彦风的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傻蛋的答复，但是凌彦风也不会这么快就没了信心，小风筝公司依然办了起来，反正他凌彦风有的是钱，这点是小意思，只要傻蛋高兴。

那天，凌彦风装作漫不经心地带傻蛋去看公司。

小公司环境很幽静，只有几个员工，穿着都很朴素，也不多话，看上去令人非常舒服。

凌彦风直接带着他去了里面房间。

傻蛋看到的第一眼几乎说不出话来。到处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画纸，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工具。这些东西傻蛋虽然有些不认识，但是他对于这个却很有天分，随手拿过工具，居然就知道怎么使用。

凌彦风看着他，只觉得越来越惊奇，他和傻蛋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现在才发现，他对傻蛋真的有很多从前不了解之处。

傻蛋却根本不会在意凌彦风的想法，他只做自己喜欢的。

凌彦风抓紧机会，「小傻，你以后没事，就可以到这里来做风筝。」

傻蛋心一动，不管凌彦风有多么坏，这个建议傻蛋还是愿意接受的，他其实就是希望凌彦风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讨厌听见凌彦风的声音，讨厌凌彦风的面孔，讨厌凌彦风的一切，即使他不再逼着自己上床。

现在，他终于答应不再天天见面了。傻蛋觉得心里一松。

「小傻，你答应的话，就点头。」凌彦风知道他不喜欢说话，退而求其次，要他点个头。

傻蛋犹豫了一下，没有看凌彦风，终于点了点头。

凌彦风却有些莫名其妙地高兴，因为傻蛋在认识了他的恶劣之后，再也没有点过头，此刻，凌彦风虽然心知肚明他是为了想离开自己，不和自己说话，不和自己接触才这么说的，但是已经让他高兴得很了。

「小傻，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你没事做了，不用担心你无聊了，这个公司，是我送给你的，随便你怎么样，我不会管你的，你放心好了。」凌彦风真心诚意地说着。

「不过，小傻，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每天在这里工作，吃饭是回家还是在这里，都随便，但晚上还是要回去睡。」凌彦风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傻蛋刚刚欢快起来的心，很快又沉到了谷底。

凌彦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说道「你别多想了，唉，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反正你晚上回来就好。你放心。」

傻蛋苦笑，就算自己不答应，又能怎样？

凌彦风又交代了一番，这才上车离去。

傻蛋坐在舒服的房子里，仔细地做着风筝，员工也在一起做，时不时来询问傻蛋怎么做好，傻蛋自然说得清清楚楚。这些员工对他客客气气，傻蛋觉得这种态度，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不知道此刻在哪里的大哥。

这样的日子和从前一比，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吧？只是在做活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凌彦风说的，晚上还是要回去睡，心情就会沉重下来。

中午吃盒饭，员工替他买了回来，傻蛋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吃饭。

平时都是和凌彦风在一起吃，自然是难受；小时候要在家里吃，爹娘管得严；唯一的例外是和舒若望在一起吃，但也是战战兢兢，总而言之，傻蛋很少有自己单独吃顿饭的时候。

单独吃饭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边吃，一边可以胡思乱想，回忆值得回忆的，而痛苦的记忆，也在饭菜的香气中蒸发，虽然是暂时性地蒸发。

傻蛋一边吃，一边想起舒若望，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没有流下来。

自从傻蛋经过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以后，他就变得比从前坚强多了。除非是极度的屈辱和痛苦，平时他很少自怜自伤掉什么眼泪。

对于那次舒若望的离开，傻蛋从来没有怪过他，他觉得他是被凌彦风逼迫的，就算他不走，傻蛋自己也会要他走，他不想连累他。

但是说实话，内心深处，不是不伤心的。

可是伤心又有什么用处呢？自己的伤心永远是没人看见的，而且没人理会的，自己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了。

当然，傻蛋不会想到遗弃这个词，他只觉得这世界上没人关心自己。

好想念爹娘啊，可是就算自己在家乡，爹娘也是不疼的，就算自己离开了，爹娘也最多掉几滴眼泪吧？傻蛋已经习惯别人对自己的冷淡了。

偏偏那个唯一「关心」自己的人，那个魔鬼，又对自己死死纠缠。

傻蛋想起那个魔鬼，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觉得难受，他不明白老天爷怎么会造出那么一个可怕的人，不，他哪里算是人。

可是那个魔鬼说，晚上还要回去睡......傻蛋手一抖，放下筷子，好怕。

唉，要是有个人能够救出去自己就好了，但是傻蛋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这个人出现的。

吃完饭又开始赶工。这家小公司有个小主管，帮助傻蛋制定计划，这人不多话，很温和，但是很会做事，他一步步教傻蛋如何制定一个销售计划，如何尽快地培养制作风筝的新手。

这个人是凌彦风的一个手下，才华很好，人很善良，有些厌倦凌家那几个大企业的紧张流水工作制，现在把他安排到这个小公司，给他不错的薪水，任务就是带带傻蛋，他觉得非常轻松。

最轻松的当然是这个公司的性质，不需要盈利，不需要负很大的责任，其实也是凌氏集团的产业，当然主要是傻蛋休息的场所。

整整一天，几个员工学习交流，加上傻蛋自己做得津津有味，一共做出了十几个风筝。也是下班的时候了，凌彦风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这几座小平房的外面。

员工都毕恭毕敬，毕竟是头号掌门人啊，难得有机会到这里来，只是不知道那个看上去稍稍有些土气的男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呢？凌总裁竟然对他这么好？

唯一觉得不好的，只有傻蛋。

当他发现凌彦风的车子已经来到这里时，他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非常不情愿的被凌彦风笑咪咪地请进车子里去。

凌彦风并没有在车子里聒噪，他没有开冷气，他把窗子打开，让自然风吹进来，凌彦风经常笑自己，自从认识了傻蛋，他整个人又开始向自然体系转化了。

车子悄无声息地奔驰着，向那幢郊外别墅开去。

很快的到了家门，傻蛋站在门口，竟然不愿意进去。

凌彦风笑道「恶狼在你旁边，没在里面，放心。」

一番拉拉扯扯，终于走了进去，到了饭厅里，只见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傻蛋和凌彦风坐好。当然傻蛋是被迫坐好。

凌彦风笑道「是我做的，你尝尝。」

傻蛋本来还愿意吃一点东西，听了这句话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是永远不会和人疾言厉色的，他只是默默地站起来，不愿意继续和凌彦风一起吃饭。

凌彦风后悔得要命，怎么也没想到傻蛋在这么久之后，依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究竟如何是好？

其实凌彦风也知道，自己对傻蛋那些伤害，根本不是为他做几顿饭，给他买点好吃的，甚至也不是为他开个风筝店子就能弥补的。要让傻蛋开心，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