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邑琛半推半拒地抓著梁思到处乱摸手,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说道:“先不要捣乱,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刚才还嫌折腾得不够吗!”
梁思肩头一痛,半真半假地“哎哟”一声,停止手上的动作。申邑琛反过来安抚地亲吻他肩头自己咬下的牙印儿,道:“照你的说法,被那个冒险者这麽一闹,事情差不多就算是失败了。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梁思道:“我当时虽然没有易容,却改变了能量频率,更且封住两成内力。那小龙再聪明,再次见面时,也不敢肯定就是我。这边再有我的亲信和殿下证明我没有离开过王都,就算是雪叶岩也没有话说。倒是圣贤集团方面,还要殿下多费点心。”
申邑琛道:“我已经跟他们谈过。当时忘忧之地的变异那麽多龙看到了,哪到他们不信。惠只是为他们办事的众多龙之一,清风居的事既办砸了,自身也不知所踪,圣贤岂会为他而失去我们的助力?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惠横生枝节、觊觎翼龙的美貌引起的。”
梁思清醒过来时,两个龙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更不必说食物药品,梁思自问没把握平安走出忘忧之地。带上个奄奄一息的梁惠,更是根本不可能。何况他也怕梁惠醒来想起自己对他干的事。若非以梁惠当时的情形,很少存活的可能,且梁思心中有愧,更不想留下痕迹,离开前定会再给他补上一拳或一掌,永绝後患。
梁思从忘忧之地出来,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弄到所需的衣物钱财、溜回雅达克。对於梁惠没有和他一起这件事,梁思声称梁惠为了把梅菲斯特弄上手而潜入忘忧酒场,自己在外把风,然後就发生那件异事……这说法完全把梁惠失踪的责任从梁思身上脱去,除非以後梁惠再出现,做出指证,没有龙会怀疑梁思。
至於那一夜忘忧之地的异变,梁思还在路上时就听说了,这已成为目前冒险者间议论最多的话题。梁思知道是那个叫梅菲斯特的翼龙干的,虽然他也想不通那是怎样一种功夫,竟有如此惊天声势。不过梁思并不想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有龙会信。
申邑琛在梁思脸前晃著手指,把他从纷繁的思绪中唤醒。
“前几天卢茵塔国遣使觐谒我王,带来半打香醉忘忧,王上十分喜欢。昨晚特地设宴款待使臣。席间王上问起此酒的来历,使臣奏称是彩虹郡伊甸园所出,王上即於席上下旨宫务省,派员去伊甸园订下购酒合约。”申邑琛说道,眼神有些阴晴不定。
终於要谈到正题了!梁思打起精神。刚才所谈的那些,四天前他一回来就跟申邑琛说过,没道理再找他来问一遍。若说是为了私情,前天两个龙还共度良宵……
申邑琛道:“可恶的是,那使臣特别说明伊甸园主亚当是雪叶岩的好友,证据就是亚当初到彩虹郡,雪叶岩曾为他大排宴席。今天一早,王上就又遣使送一封信去苏舌。”
梁思暗叹一声。和这位王子殿下的交情非是一天半日,他立即把握到申邑琛的重点所在。大王子对雪叶岩统领特战军一直心存妒忌,唯一比较安慰的就是雪叶岩和王上的感情并不好,几乎没有任何公务之外的接触。
前不久王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给远在苏舌的雪叶岩写了一封信,申邑琛对此大为不乐,自从梁思回来,已听他不止抱怨过一回。现在只隔了十几天的功夫,王上竟又写一封信给雪叶岩,申邑琛的郁闷可想而知。难怪前天才见过面,今天就又约了他过来!
苍蓝色的眼眸至少有一柱香之久未曾移动。风行勉力与之对视,觉得再坚持不下去时,垂在溪中的钓丝动了。梅菲斯特移开目光,手腕微抖,一条尺许长的鱼儿被甩出水面。翼龙松开钓杆,手一挥,径圆两尺的淡蓝色水球凭空幻现,裹著被钓上的鱼儿。鱼儿重新接触到水,被虚假的安全感所欺骗,不再挣扎。
虽然听过一些描述,骤见如此奇景,风行也不由呆住。梅菲斯特望向金发青年,问道:“你指的就是这种功夫吧?”
风行恍然大悟,道:“不错!你肯教我吗?”
梅菲斯特控制著水球移到旁边的干净岩石上放下,水球散开,任凭可怜的鱼儿在岩石上跳,漫不在意地问:“你怎麽知道我会这种功夫的?”
风行略一犹豫,坦白道:“我跟踪阿达时,听到约尔跟阿达说起这种叫做魔法的功夫,是你教给他和波塞冬的。约尔还曾做出一个小火球,可以把酒点燃,非常奇妙。”
梅菲斯特否认道:“那不关我的事!是亚当教的。亚当想学约尔的内功,才以魔法交换。可约尔实在不是练魔法的料子,亚当又想过做老师的瘾,被波塞冬那小美龙陪著笑脸儿请教一声,就抵挡不住,生怕讲得不够清楚。”
梅菲斯特说到“波塞冬那小美龙”时,故意把眼光瞄过去,就看见风行脸色微变,眼里闪过不悦和鄙薄之意。大天使想起刚才和亚当的神念交流中,亚当还因为风行买下那个黄晶影像而把他好一番取笑。还说弄不好风行会是第二个梅亚静,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这样的反应,倒真象是个追求纯洁的虔诚好孩子。
风行眼色虽变,却没有说话。梅菲斯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就算魔法比较奇特,以你如今的修为,也没有必要改学它吧?此外,你跟踪阿达又是为了什麽?”
风行默然片晌,说道:“我教中弟兄无意中发现波塞冬懂得控制水、风自然之力的功夫,净月士师十分重视,责令我加以了解。我本想从波塞冬处找出线索,适逢阿达自清雪院出来,才跟上去。结果发现约尔也会,也才知道是习自你和亚当……”
梅菲斯特微觉意外──倒不是因为风行所说的内容,而是他居然会如实说出来──大天使的灵觉告诉他这个龙所说的是实话。看来以利基派教徒对他们的道德规范确是认真的呢。
波塞冬几次使用魔法的情形,梅菲斯特都很清楚。其中池雷绝不可能是创神教徒;梁惠已经和风行照过面,两个龙显然不认识。再就只有那个偷入彩虹七殿的龙──创神教徒潜入彩虹七殿,想要干什麽?
原本无论风行和他的教友弟兄们目的何在,与抱持“不干涉”原则的大天使都不相干。然而梅菲斯特不免想到,波塞冬碰到那创神教徒是在红殿之侧,昨天出事的也是红殿的海泉眼,可见那件事多半与创神教徒脱不了干系。海泉眼一事被亚当和波塞冬以魔法解决,则魔法其实已影响到了龙族事务,那麽,为了公平起见,是否也应该将魔法传授给风行一方呢?
这样一想,梅菲斯特就又改了主意。不过他还想逗逗这虔诚青年。故意睨视著对方,大天使微笑道:“你真的想我教你魔法麽?”
被他这一笑一问,金发青年刚刚恢复正常的神色,立时又是一变,一时说不出话来。梅菲斯特可以想象,这种神情说话听在龙耳朵里,会有什麽样的理解。他虽然并不是真要和风行怎样,但确实很好奇风行会做何回答。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风行都是个很出色的龙。梅菲斯特认为,他在教中应该有相当地位。以他信仰的虔诚和言语间透露的蛛丝蚂迹,即使说他是以利基先知的再传、甚至亲传弟子,梅菲斯特都不会感觉奇怪。会把他派出来了解魔法,足以显示创神教对魔法的重视。
照风行的说法,他此举是奉了教中的士师之命。创神教中,士师被视为创世神所拣选在俗世的代表,士师的吩咐等同於创世神的旨意,信徒必需无条件服从并使之尽力达成。
没有龙肯轻易把功夫传给不相干的龙,这道理即使是以利基派教徒也应懂得。然则仍把风行派出来,不知道是否表明他们是“志在必得”?可是以利基派又禁止信徒和非信徒发生亲密关系,风行这虔诚信徒又将以何为代价,来求他传授魔法呢?
梅菲斯特把鱼!重新装上饵食,抛回水里,也不再说。
风行叹了口气,平静道:“梅菲斯特先生不必拿我取笑,你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你还是明说肯与不肯,有何条件吧。”
梅菲斯特大出意外。难道这个龙竟能看穿他的心思?这怎麽可能!心中转念,忽然伸展双翼,微笑道:“教你也可以。不过我没耐心从最基本的一点点教起,你坐到我翅膀下边来,我将有关魔法的知识直接传到你记忆中去。”
风行吓了一跳。坐到他翅膀下边?那不是要靠在一起了!要知道龙之间习惯保持保持距离,并不只是单纯风俗的关系,而是自有缘故。由能量转化的龙的身体,自然形成“场”,“场”的大小与龙的修为高低有关──越是修为高的龙,“场”越是紧密坚实,范围也越小。普通成年龙的“场”,约在体外二、三十公分的范围之内。由於龙的交合是由“场”的相交开始,所有龙与龙之间,日常相处会至少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陌生龙之间为了表示礼貌,往往会将此距离增加到三米以上。
风行在平民中可算是高手,“场”只略微超出体表数公分,不过若真靠在一起的话……风行仔细感觉了一下,却没有什麽结果。瓴蛾的“场”通常薄弱得等於不存在,只有在展开翅膀的时候才会形成并不强大、却范围极广(直径至少三、四米)的“场”。翼龙……风行就不知道了。
心中怔忡著,风行呆望著面前的绝美容颜。阳光从侧面照在梅菲斯特身上,白袍、银发、洁白羽翼,都被描上淡淡的金边。那种不染纤尘的纯净,直印到心底去。风行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无论什麽行为,这个“翼龙”做出来,都不会有任何亵渎或不洁。
风行迟疑著走过去,挨著大天使的肩膀坐下。梅菲斯特羽翼轻振,缓缓收拢,右侧羽翼把风行的身体包裹住,只露出头脸。梅菲斯特笑道:“我的翅膀是不是很暖和很柔软?靠起来舒服吧!还曾经有龙为了要享受我这对翅膀而设下陷阱抓我呢。”
风行仍旧没有感觉到翼龙的任何能量(场),自己的“场”也没有任何被触及的波动,却已紧张得什麽也听不清,恍惚知道在说什麽龙要抓他,随口问:“那後来呢?”
梅菲斯特笑道:“後来自然是被我整得惨兮兮。亚当这滥好人还觉得我做得过分了,我只是让他自食其果而已。”
风行心中乱跳,哪还能理会梅菲斯特的言语,不由自主地被大天使的翅膀搂得靠在对方肩上,感受著轻暖厚实的羽毛,糊里糊涂地说:“你要怎麽把魔法知识教我?”
梅菲斯特叹道:“你还想著那!”左翼向前拢,翼尖绕过来指向年轻龙的前额,一点金光刺得风行微眯起眼睛。
金光化为万点繁星,然後消失不见。
风行怔了怔神,仿佛觉得头脑里多了什麽,又似乎一无所觉,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鱼线又动了。大天使手臂轻振,又是一条鱼被甩离水面。梅菲斯特照旧做出一个水球,将鱼裹著送到远离溪水的岩石上。
水球出现时,风行忽然感应到无所不在的跳跃的细小能量,忙忙碌碌地聚集移动,不禁身体轻震,低呼出声。就如突然出现一样,那些细小能量又忽然从他的感觉中消失。风行惊讶地转向翅膀已收拢不见的大天使,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梅菲斯特笑顾两人人刚刚分离一线的肩膀,道:“你现在已经知道元素是怎麽一回事,只是灵力太弱,稍有分神,就感应不到元素的存在。刚才你挨著我,借用了我的少量灵力,才能有感觉。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明白该如何修炼提升灵力。灵力提高了,自然就可以使用魔法。”
风行这才恍然,想到刚才挨在梅菲斯特身上,脸上又是一热。躬身行礼道:“多谢梅菲斯特先生指点。如果有什麽事风行可以效劳,敬请吩咐下来,风行无不从命。”虽然明知对方不会提出一般龙会提的那种要求,说出这句话时,风行还是涌起无比异样的感觉。
梅菲斯特淡然道:“我只想你告诉我,你们这些誓要净化世间一切罪恶、使创世神的荣光充满整个清蓝之境的以利基的门徒,为什麽会这样热切地希望学会魔法,甚至连偷入私宅、跟踪色诱的手段都不惜用出来。”
风行微微震动,欲待辩驳,却又无言。他偷入清雪院、跟踪阿达是事实。冉燃进入彩虹七殿、被波塞冬撞破後意图杀人灭口、以及後来潜进红殿破坏海泉眼,这些也都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径。至於说“色诱”那是有些冤枉了,风行可没有利用容貌达成目的的意图。但是,净月士师放著教区中三、四十个净恶使(注)不派,偏偏要求自己这个途经彩虹郡的风行使协助了解魔法的秘密,又是为了什麽?
彩虹郡这边的净恶使,风行只见过很少几位。但是很明显的,净恶使的修为等级比风行使低,容貌水准较差也是理所当然,要接近陌生龙,甚至学到对方的武功,当然是相貌出色的比较占便宜。净月士师是这样想的吗?风行猛地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一丝怀疑甩掉。
“你有把握?”瑞锋怀疑地问面前这净月杀手。
一身红衣的龙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当然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卡特和仓木互视以目。这次海泉眼问题的解决,已经确定是亚当和波塞冬的缘故,是那叫做魔法的奇特功夫的功劳。
自仓木四龙第一次袭击亚当的时候,雷诺龙们就注意到亚当的功法与众不同。本著知已知彼的原则,之後也一直努力汇集这方面的资料。到池雷和亚当在魔森酒巴的冲突,使得他们完全肯定了那是种前所未见的功夫。後来知道在那之前池雷曾和波塞冬那小龙动手,被“淋”得很狼狈,就怀疑亚当将他的功夫教给了波塞冬。叫冉燃的净月杀手也证实了这件事。
最初卡特重视魔法,四卫虽然口里不说,心里都觉得是王子心中的醋坛子做怪。若不是这什麽魔法,亚当早被四卫杀掉,哪还有之後这些麻烦?而他把魔法教给波塞冬,居心如何也不必说。现在知道这功夫连海泉眼的问题都能解决,倒显出王子殿下的英明远见。
冉燃参与到和雷诺龙合作、针对彩虹七殿的行动,是那次於红殿外脱身之後。那一次的经过汇报上去,上面也对这新奇功夫很有兴趣,居然派出风行使亲自负责调查。昨天风行使传来消息,说是已进行到最後阶段。因雷诺龙也很关心这个题目,念在是合作夥伴,冉燃才好心告诉他们……这个雷诺龙居然怀疑风行使的能力,冉燃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冉燃走後,瑞锋等三龙先後离开,为下一步的行动忙碌。屋里只剩下仓木和卡特两龙相对,卡特注目於得力手下脸上。
“据我观察,当时波塞冬的内息状况一如往常,所以我认为在海泉眼之事上波塞冬并未插手。否则以他有限的修为,内息当会大有消耗。当时他的神情很疲惫,我们认为那是因他年纪小,对发生的事感到意外和惊惶的缘故。”仓木说道。
卡特点点头。昨晚仓木和宛回来後,就已提出他的意见。卡特和四卫的另三人都同意他的看法。
“但是从今天的消息来看,波塞冬其实也出手了,更且担负了最主要的工作。则小龙昨晚的内息状况,似乎表明魔法这种功夫,和内息修为并没有太直接的联系。只此一点,魔法就和所有已知的武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