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们便算礼成了吧?自己从此,便真正成了殷家的人。
燕南漓这么想着,便觉得很是欢喜。尤其风澈握着自己的双手将他拉起来,更是关怀呵护一览无余。
他抬头看着情人,哪知眼前一黑,本就虚弱的身子便立刻向前倾倒了下去。
“南漓?!”
“大人!”
殷风澈吃了一惊,一把将他牢牢抱住,而身后众人也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一个个满脸担心地询问着。
叶曦生把了下燕南漓的脉,还是松了口气,随机转头安抚众人。
“大人无碍,大概只是劳累,需要好好休息。”
“既然如此,那边不劳大家担心了。我跟南漓这就去洞房,就有我来照顾他好了。”
大喜之日,自然新郎官最大,就算放肆一下,在众人面前说些不正经的话,也情有可原,不伤大雅。众人纷纷赞成,忙不迭地起哄起来,又闹又笑,气氛更加热闹欢喜。殷风澈便不再耽搁,紧接着就当真不客气地横抱起燕南漓,在大家的围送中向早已布置一新的洞房走去。
关上了门,将看客与喧嚣隔绝在外面。桌上烛光摇曳,漫漫的映出了一片红。燕南漓一直默不做声,安静地任由殷风澈将自己放到床上,脱去沉重的喜服,然后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温柔地将灵气徐徐输送给自己。
“有没有觉得好点?头还晕吗?”
虽然先前花了不少时间喂南漓服了药,又喝了粥,再以灵气支撑情人得以平安度过拜堂这段时间,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点勉强。这可恶的小妖怪不但深深融入了南漓的血肉难以以法力逼出来,更持续不断地大肆掠夺宿主的气血,几乎到了让人难以想像的程度。
所以殷风澈只能拼了命一班不顾一切,因为自己答应过南漓必定会救他。
燕南漓扶着他的手臂,将身子靠在他怀里,抬眼看着自己的情人,明显比以往消瘦了许多。其实也知道,风澈受伤在身,还要顾着自己,有多么辛苦。而自己却那么没用,不仅无法为他疗伤分忧,更反而一再连累他。
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他,听着他一遍一遍在耳边说着甜言蜜语,露出安心幸福的笑容来。
“风澈,我好多了,你不必这么紧张。”
“而且你这么顾着我,给它那么多,也不怕宠坏了它?”
见情人满额大汗,哪有别人洞房花烛、春宵一刻的那般欢愉,燕南漓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起来。这么狼狈的新婚之夜,只怕换了他们,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吧。
他有了力气,就抬起头来,缓缓替情人擦拭着汗水。轻柔的力道,修长的手掌以及温柔的神色,禁不住让殷风澈一把握住了他,喉结难以自抑地动了一下。
“南漓,你这样打扰我,我……”
人非圣贤,我更不是柳下惠,真的会忍不住的啊。
有多久没有碰南漓了?好像从那次笔试的清晨,便再也没有了吧。只怕今后也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忍耐,一想起来,他就觉得,心里真的哀怨的很。
可是越纠结,就越面临着残酷的考验,柔软的触感已经在此时贴上了自己的唇瓣,情人意外地拦着自己的脖颈,主动索取亲吻。
“怎演都无所谓,风澈,因为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也只有你一个人才有资格得到。
自己已经名正言顺,成为他的人了啊。握着爱人的手一起喝过交杯酒,一起剪下长发紧紧结在一起,燕南漓这辈子自认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如果自己所能给的只有这些的话,那么,他一点也不吝惜。
褪去衣物,曼妙的身体呈现在眼前,欲望的火焰终于被引燃,一对有情人彼此紧拥缠绵,窗幔轻轻摇动,最终滑落了下去。
烛火在夜风中倏然熄灭……
第五章命中注定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狠狠在蜥妖面上响起,力道之大,令她不由自主地痛呼一声,狼狈地摔在了地面上。
“都是你这贱人!”
“要不是你贪图至阴之魂,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现在坏了我的好事,你满意?!”
不远处,一脸气愤的阮青儿声色俱厉,一身醒目的红衣、神情妩媚暴戾,丝毫不复先前良家女子般的弱质纤纤。她瞪着蜥妖委屈、害怕的模样,心里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狠狠戳出几个洞来,打了对方一掌之后仍不解气,越想起来,边越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一切计划得刚刚好,自己暗中哄骗并协助张世观报复燕南漓,师兄与风继海纵然会察觉到妖毒之气,也只会怀疑到张世观头上去。而她则可以置身事外,只待对方一死,便相伴师兄左右。时间一长,自己温柔体贴,必会让师兄忘记伤痛,从此两人便能够还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永不分离。
可是,这个下贱的妖女,却急功近利,想要抢夺燕南漓的生魂。结果,妖气便引来了风继海,不曾得手不说,还继而令自己处心积虑布置的一切也跟着完全曝光。
不管任何一界,都莫不是由自然之力所构成。无论哪种法术及流派,也都有独特的修炼与运用之法。越是法力高深的得道之人,便越能瞧出其中的奥妙。以这只小小的妖怪,又怎会懂得修道之人的法术??更别说破解师兄的阵法、突破重重保护闯进府衙去伤害到燕南漓!
事情显而易见,除了镇守在此地、一家独大的“天师门”,便只有曾经休息道术、后来却因怨成妖的自己。因此,风继海一张口便道破了自己乃是这贱人的同党,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纵然杀了燕南漓也休想达成目的,因为那个老家伙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师兄,而师兄若知晓真相,此时又岂能不恨透了自己?!
所以,在江陵府衙里,对方便与燕南漓成了亲。她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心痛不已,却只能远远看着那隐隐飘出喜乐、悬挂着大红灯笼的衙门口,焦急气愤、又无可奈何。
师兄,你怎能如此?
我流落千年苦苦找寻你,这般情深意重,你竟一点都不记得?
更加可恨的是,你又怎么可以偏偏爱上那个前世害死你的仇人?!
在阮青儿心里,能够陪伴在师兄身边的只有自己一人,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种种过往岂能说忘就忘。她每一想起,便痛心疾首,忍不住趴在石桌上痛哭流涕,愤愤然地诅咒着那个两度横刀夺爱的该死的臭男人。
“姐姐,我不懂,既然他不识时务,你又何必对他一往情深?”
“以姐姐的姿色与道行,又是百般温柔体贴,六界之中看中了谁,那还不是天大的福气?何必苦苦守候一个早已忘了你的人,徒惹自己伤心呢?”
蜥妖扶着面颊,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劝慰讨好,哪知伤心的女子却不领情,闻言就又是冷冷地一瞪。
“混账!你懂什么?你知道何为真爱?何为至死不渝?!”
“我……”
“哼,师兄,本来就是我的。从小到大我只喜欢他一个,众多师兄妹里,他也只对我是不同的。他那时候明明说过,在自己生日的那天,谁能够与他快意江湖、并肩除妖便是他毕生的爱侣,而那个人,除了我,又会是谁?!”
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阮青儿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那时自己对师兄爱慕已久,平时个性要强、巾帼不让须眉,却不知为何总是在他面前羞于启齿,后来见师兄妹有的成亲、有的独闯江湖,唯独他一人与自己一样形只影单,便终于鼓起勇气,拣个时机旁敲侧击。
还清楚记得,那天师兄心情很好,叼根草叶躺在草丛里,悠闲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她装作去送换洗的衣服,便对师兄说,也该是时候找个女人、成个家了,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到时候,他岂不是连衣服破了都没人补?!
——“鬼丫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事?”
他笑着,笑得很开心,然后吐掉草叶,一脸神秘地堆自己说:“就快了,师父已经告诉我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她,就快出现了。”
“她美若天仙、出尘脱俗,绝对不是普通人,会在我生日的那一天,突然来到我的生命力。我们一起除妖、一起闯荡六界,做对神仙眷侣。然后永不分离、白头到老,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切,人家难道欠你的?一辈子还不够啊?”
“谁要跟你这个总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傻瓜永远在一起?你做梦去好了!”
自己当时没好气地将衣服砸向他,虽然笑他话语无稽,但暗中还是留了心。如果这当真是师兄的心愿的话,那么,自己既然之情,可就要好好创造、把握机会啊。
所以在之后那一天,她不顾一切地,煽动对方去找那只为祸一方的蛟妖为民除害。其实也只是存了私心,想要让预言都变成事实。在师兄的生日里,自己独占他一个人,并肩作战,让他的心思都完全放在了自己身上。那么,对方口中命中注定的那个她,便也就真非自己莫属,不是吗?
她和师兄,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啊。
但是现实却无情地摧毁了自己的愿望,蛟妖的强大,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在他们生命垂危之际,那个毁掉一切的灾星就凭空出现了,一身白衣的紫微星君居然会降临凡间,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师兄眼中,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微微闪动。
不过幸好,对方不是女人,这是自己当时唯一的念头。
第六章天命难违
可是随后,在蛟妖突袭之时,师兄却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抱住了那个人。冰冷的利刃贯穿了身体,却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边。他的血,与仅仅受了轻伤的那人的血相融在一起,随后消失的生命不但震惊了那人,也让自己彻底惊愕无语。
骗人!不是说会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吗?为什么师兄竟然会死?!自己最喜欢的人、眼看要在一起的人,居然就那样死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终生的幸福,在一瞬间被完全毁灭了!
绝望之后的阮青儿,自然把这笔账都算在了紫微星君的头上,她怎么也不肯承认,在师兄眼里,最后看到的只有那个人。他们两个皆为男子,从生来就不能在一起。因此师兄最爱的人一定是自己,而那个臭男人,则是毁了他们一生的凶手之一!
但她不明白,一千年后再次见面,已经转世的师兄,为何还是会爱上燕南漓?两人至死纠缠不休,就连身边的人也处处成全偏袒,这叫饱受痛苦的自己情何以堪?!
“一定是燕南漓,是他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师兄!师兄才会不记得我!”
“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歇斯底里、大吼大叫,把所有的失意、一千年来的仇恨全都狠狠发泄在藏身的洞窟处,摇曳的火光下,狰狞张扬的枯骨之影清晰地印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蜥妖捂着脸庞,再不敢多嘴,低垂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好半天,才重又开口。
“姐姐,其实,你要夺回你师兄的心,自然还有办法。”
“天师门里,以风继海最为老奸巨猾、法力最深不可测,只要想办法杀了他,你师兄根本不足为惧,到时候你将他的记忆毁掉、掳到天涯海角,还怕不能跟他双宿双栖吗?”
“哼,你说得倒容易,那人可是度厄星君下凡,我若是能胜他,还用躲在这里一筹莫展吗?”
“而且,说到底,你不也是想挑唆我替你报这重伤之仇?以你这般功力,居然能在他手下逃得性命,也算奇迹。”
阮青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缓缓扫视,面上满是不屑。
不过,唯独一件事倒是说对了。要不是风继海那老匹夫处处阻挠,自己何至于此?对方无论如何也算自己的敌人,此仇不报,她阮青儿绝不甘心!
………………………………
风继海此刻,刚正在云雾缭绕的天庭处,独自一人惶惶不安地站在偌大的宫殿里,静静等待着天帝最后的决定。
有关燕南漓与殷风澈的一切已经一字不漏的全部都禀报了,这正是他下凡千百年来的使命,每一世,或为兄弟、或为亲朋,自己都会陪伴、保护、束缚着殷风澈,看着对方出生、成长直至最终老去。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十八次了,那千丝锁业越缠越深,几乎到了自己无法再施加影响的地步。
所以,命中注定,风澈与紫微星君再度相遇了,他们也果然像前世那样,又一次走在了一气。只是人神之恋,是连上天也不会允许的,更何况是两个男子?因此他们仍然受尽苦难,纵然在一起,也不会长久的。
从紫微星君来到江陵,种种阴谋及分离便一直不曾停止,处于对两人的同情,以及倚仗自己的人面与威信,风继海一再摆平各路人马出手相助。可是哪知这一回竟变本加厉,扯上了妖界的食人蜂,要知平时虽未将此妖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的状况,却比平时大大不同。
“度厄星君,你应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王座上的男人传出冷漠的质问声,换了别人倒罢了,难道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他还不清楚吗?那妖怪寄宿的并非普通人,倘若夺走了再天界中论法力仅次于天帝的紫微星君的力量,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远比殷风澈的危害更甚千百倍!因为前者毕竟是认,有着理智,还有一颗惩恶扬善之心;而后者,则完全是凭借欲望肆意行凶的妖物。
“可是天帝,倘若这么做,那岂不是……”
岂不是要紫微星君的命?!
这才是风继海犹豫不忍的原因,要想在那妖怪尚未成型之前杀死对方,便唯有宿主死去。否则,它只会拼尽全力吸取灵气来保护自身,甚至反而会控制宿主,变成毫无意识的杀人工具。
“请天帝开恩,您当年明明答应过……”
“住口!朕肯答应她,给他二十几年的时间,已是仁至义尽了。当初是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这天宫虽冷、寂寞难耐,但要知世间最为痛苦的,远远并非如此。他一心追寻镜花水月,可就算寻到,却注定苦守回忆千百年,这仍是他自己种下的因,难道还要别人来为他承受后果不成?!”
天帝气愤地一拂袖,想自己一番好意,却每每被人视为冷酷无情。那凡间的文人和戏子,更是将自己抹黑得不成样子。此时就连度厄星君这么识大体的人,竟也无视可能出现的浩劫而一再为那两人求情,他们一个个,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也太不像话了!
“总之,朕意已决,你勿需多言。现在就给朕回去,立刻除了妖孽、将紫微星君带回天宫,不得有误!”
“那,那风澈……”
“那个男人,就让他在下界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他本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天帝……”
“你还不走?!是不是要朕派去天兵天将?!”
“不!度厄遵旨!”
眼见天帝怒气冲冲,险些便要翻脸,风继海一惊之下,还是赶紧识趣地连连应声,一声冷汗地从殿内退了出来。
声音这才息止,四周重又变得安静。
静立半晌,一向仁厚和蔼、从无难事的他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再转过身来眼望来时路,心里便同样纠结不已。
身为臣子,君王有命自然不得不从。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忍心……那两人苦等千年,如今却不过仅成亲几日而已……
第七章揭示真相
当风继海回到江陵府衙,看到的便是让自己窝心的那一幕。隔着微启的窗子望进去,两人依偎在一起,不时低声说着绵绵情话,俨然一副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