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第五、六卷(穿越)+番外——司圣语
司圣语  发于:2010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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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章探望

曾经因耶律求翰到来而鸡飞狗跳的江陵府衙,在遭遇了满门惨祸后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不仅是哀伤不已的寻常百姓再不登门麻烦各位差役,就连一直以来吵吵嚷嚷的那位王爷,也自知负有责任,而破天荒地按捺住性子来。

规模浩大的灵堂,一个个鳞次栉比的牌位,到处白纱飘扬、香火弥漫,因陪同殷风澈参加比试而侥幸余生的众人全都神情悲愤、双眼通红,眼前所见种种,让人禁不住心情格外压抑,在门外走来走去,却也终究不忍破坏这份沉重,只好转而回到大厅,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王爷,要不要属下去通报一声?说您此刻想见燕大人。”

见主子唉声叹气、脸色非常不好,为首的一个手下于是小心翼翼地提议。那群人也实在太不象话了,就算府里出了事,也该好歹出来个主事的人负责接待啊,居然就这样一连几天各做各的、把自家主子丢在府里不管,这到底算什么啊。

而且,话说回来,大家身为侍卫,负责主子安全,便早已见多了刺客、也有了随时丧命的心里准备,死几个同僚,又算得了什么?无论如何,燕南漓也终归还活着不是吗?这要是在自家辽国,主上要见,当臣子的便是爬也得爬进宫去。这宋室的官倒好,不但一点小伤就躺起来装死、要人伺候,就连这下人,也一个个没规没矩,浑然就像目中无人一样。

所以,他们对此很是气愤、鄙夷。

不过这一回,耶律求翰倒还算理解。随即黯然地摆摆手。

“算了,本王也算清楚南漓的性子,他要是当真无事,自然会立刻出来见我。那天,殷风澈说要为他疗伤,算到今日已是第五天了。竟然用了这么久时间,本王……只怕他是凶多吉少。”

这才是耶律求翰最为担心的,跟南漓的安危比起来,心里反而宁愿对方只是一时厌恶,才躲起来不愿见自己。可是,燕南漓却偏偏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先前就算自己再无理取闹,对方也仍然好颜相待、不曾失了礼数,因此,这让自己怎能不揪心、不难过。

-----“倘若王爷当真兴兵犯宋,那么江陵城破之日,便是南漓丧命之时。”

-----“王爷是要一个活着的朋友?还是一个死去的爱人?全在一念之间,还请王爷三思。”

那一天,那人这么对自己说,神情坚决、毫不退缩。他心知肚明,以那人的心性,既然决定了,便是绝不可能回心转意的。纵然自己耍弄手段,明着暗着想要制造误会、拆散那两人,但无奈他们之间却是情比金坚、默契甚深,所以那时便只能一气之下丢下狠话,不计后果地寻衅找茬,以图挽回自己的失败。

但是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何为真正的失败。

倘若南漓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与殷风澈之间的争斗又有何意义?千里迢迢,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而对方的心自始至终都是殷风澈一个人的,这岂不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没风度的事?!

所以,比起歇斯底里的变态与疯狂,他当然还是想要南漓活着,就算只是朋友也好,至少,还可以看到对方,再次目睹美人温柔清雅的会心一笑。

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刚刚想通、几乎就要放弃争斗的时候,这场该死的惨祸却发生了。

“你们立刻去给本王查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他咬牙切齿狠狠命令,逐一回想,最可疑的便是当日服侍自己更衣的女子。起初,他以为是燕南漓刻意安排、讨好,但是后来才知晓,整个府衙上下,唯独只有一个女眷便是黎冬秀,在自己到来的前几日,就被父亲派去邻县的亲戚家照看生病的姑婆去了。

而且,燕南漓为人向来清廉自律,即便未心存歧视,却据说也从不请青楼女子过府。因此,又怎么会找来那样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共处一室来勾引诱惑自己?!

越想,不禁越是后悔,如果早点跟对方和殷风澈提及这件事,或许,就可以早作防备,自己也就不会被控制了。

而如今,在燕南漓因自己而重伤之后,他还有什么面目,再去强求对方跟自己在一起?

心里纠结难忍,便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气急之下浑然不知轻重,可怜的桌子一下子猛然碎裂、断木散了满地。

叶曦生恰巧从后面走出,一见之下,便顿时愣住了。随即眼望始作俑者,神色不禁又变得冷淡了几分。

“呃,师爷切莫误会,本王绝不是有意的。”

耶律求翰这辈子还从没这么紧张过,居然赶紧跟一个自己看不起的小小师爷解释。他真的只是在气自己而已,可并不是对这府里的人有何不满。

“这桌子,怎的竟这么不结实,本王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不过,我这就马上命人去买新的。”

他立刻忙不迭地吩咐随从。

叶曦生沉闷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必了,王爷。此等小事,已无所谓了。”

“在下这次来,只是奉殷公子之命,想请王爷进内堂一见。王爷连日来挂念大人,又诸多体谅、不加打扰,我等深为感激,因此此刻既然大人伤势好转,那么也不该再继续怠慢王爷。先前的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哎呀,这是哪里话,是本王任性,打扰了各位才对。”

想通之后的耶律求翰就像转了性子,见叶曦生语气淡然却诚恳、浑不似前几日的无礼,便也忍不住受宠若惊起来。南漓已经无碍了?而且也没有记恨自己?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随之松了口气,觉得区区平淡之言甚为宽心,竟远胜过往日听到的阿谀奉承。

于是随即点头示意,丢下随从,独自一人跟在叶曦生身后向内堂走去。

叶曦生在前引路,短短工夫,便听到耶律求翰向自己询问了不下十几句,且事后也有担心跟后悔。所以憋在心里的闷气才难得消减了许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跟叮嘱对方。

“王爷,大人的情况,非三言两语所能道尽,因此还请王爷自己亲眼去看吧。”

“只是有一点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够在外观望就好,莫要进屋惊扰了大人。”

“呃,这……这是为何?”

耶律求翰吃了一惊,想起对方刚才所说,是奉殷风澈之命而非南漓的,才放下没多久的心禁不住又揪了起来。难道南漓的本意,并不想见自己?这叫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他胡思乱想,一把抓住叶曦生的衣袖急欲求解,这时候却见叶曦生做了个手势,然后视线便投向了前方。

随之望过去,燕南漓的房间已近在眼前。

“王爷,请牢记在下所言,否则,还请王爷回去,不必再看了。”

“而且今日之事,还请王爷体谅我家大人,切勿外传。”

叶曦生将袖子从他掌中抽回,然后再不多话,径自丢下他自己,便推门进了房间。

耶律求翰莫名其妙、忐忑不安,想不听他的、却又有点害怕,最终页只好忿忿地一甩袍袖,忍气吞声凑到窗下偷看偷听。

第二章彻悟

叶曦生进了房间,就看到自己早已送来的药还放在桌上,满满一碗,丝毫未动。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焦急地望向五天来一直侍坐在床边、怀抱爱人不曾合眼的殷风澈。

“怎么,大人还是不肯喝药?”

“别说是药,连饭也不肯吃。”

殷风澈神色憔悴,低声地喃喃回答,一只手犹在轻轻抚摸着燕南漓消瘦的脸庞。从南漓醒来,回想起发生了何事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对方,面色悲恸绝望,偏过了头避开自己的视线,自始至终都不曾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只有止不住的眼泪溢出是神的双眸在不停地流下来。

“南漓,不要这样,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在放在心上。”

“你现在身子很弱,需要好好保重,不要再哭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心疼?”

他拥着情人、不断亲吻,从苍白的面颊,到毫无温度的唇瓣。自己并不是那种计较世俗眼光、过分看重名节的人,不管发生何事,自己都只会更加怜惜疼爱对方,因此南漓完全不必因为那件事而觉得无地自容。

想要将心意传达给对方,却不想南漓更加挣扎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明想要依靠着自己、寻求自己的安慰,却就是忍不住更加泪流满面。

“风澈,我……”

南漓的手,挣脱了他的紧握,疑惑地抚上了自身尚显平坦的小腹。虽然五日时光,仅仅相当于凡人怀胎一月,但大概由于被吸取了气血的关系,身体便早早有了察觉。殷风澈不禁心里一痛,却明白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的,那食人妖蜂夺取了南漓的供养势必会一天天长大,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会……

他握紧五指、悲恨交加,想那妖怪居然如此恶毒,不仅咬伤南漓,竟还施下这种阴毒的招数来!

“南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忍耐,要听话好好调养。”

他信誓旦旦地在情人耳边保证,然后强忍悲痛,温柔地再度握起对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摩挲着。南漓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面色顿时更加惨白无比,下一刻竟疯了一般地狠狠握拳砸向自己。

“不!不要!”

“啊!!!!”

“住手!南漓?!”

食人蜂的虫卵,从进入腹中的那一刻起,便与血肉纠缠而有了灵性。遇到危险之时,便会更加从宿主体内吸取大量的灵气来用以自保。因此一番折腾,情人反而力气顿失、腹中痛得翻江倒海。待殷风澈一惊之下赶忙制止住他的鲁莽,已是再度奄奄一息、近乎昏厥,就连颈上的伤口也隐隐渗出鲜血来。

“南漓?南漓你怎么样?!”

殷风澈惊愕失色,马上将自身的灵气源源不绝地尽快送到对方体内,南漓本就身体虚弱、难以经受持续残酷的掠夺,倘若还这样激动莽撞,只怕不等妖物破腹而出的那一天,人便会因迅速衰竭而死去。

这也正是为何此妖尽管恶毒,却在世上几乎绝迹的原因,因为极少有人能够撑到那时候。

殷风澈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当时南漓双眼含泪、伤心欲绝地对自己说一定不能让这孩子生下来,这是张世观的孽种,更何况男人怀妊本就违反自然、天理不容。

霎时间,他知道了两件事,也由此而难以置信地愣在了那里。

第一,便是南漓误会了,难怪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原来是不知那凶徒说了什么荒谬之词,竟让他误以为自己有了对方的骨肉。想来这天上天下,几千年来何时有过如此荒唐的事?六界之中,所有生物皆分雌雄两性,倘若男子也能够生儿育女、诞下血脉,那上天还多此一举地造出女人来做什么?

所以这种事莫说人间,就连天上也不曾有过。

而第二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南漓竟然亲口告诉自己,那个荒淫无耻的禽兽,就是张世观?!

不,这不可能!早在那日牢中,南漓心甘情愿地将身心都交付给自己之后不久,张世观不是就已经死了吗?!那是南漓拼上性命与魔达成的交易,消息不止传遍了江陵,就连朝廷也都知道了张仲满门遭祸、痛失爱子,还因此而厚加抚恤,更是人人皆知。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顿,因为脑中倏地又冒出一个念头,顿时打断了自己原有的思路。

如果,死亡的只是躯体,而恰巧有一个道行高深的法师,将那人在七日之内借尸还魂的话……

那么那个人,岂不是便可以以另一人的身份,继续悄然生活在人间?!

他牙关咬紧、瞳孔收缩,一瞬间仿佛有点明白了,难怪张仲怎会莫名其妙地收了个丑陋的养子、还出尽力气关爱培养,甚至因此找来了耶律求翰,处处逢迎、低声下气。若那人当真是张世观,那一切种种便都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那畜生虽是自作自受,却又怎会甘心因南漓而惨死,必会暗中处心积虑加以算计,以报复昔日御史府满门之血海深仇。

所以,江陵府衙,也终于遭受了跟御史府同样的命运。除了跟随自己在外的那些人,其余的全都难逃魔掌。对方勾结妖邪,不仅再次强暴侮辱了南漓,更强行灌下了食人蜂之毒,甚至还胡言乱语狠狠打击南漓的意志,为的就是要让南漓羞愤难堪、受尽痛苦而死!

那混蛋,真是死有余辜!当初究竟是谁为虎作伥将他救活的?难道,就是那个破了自己法术护持的人?!

这场血案,改变了殷风澈的心情,也让他原来的信念,开始发生了动摇。师兄一直口口声声,身为天师不可妄动杀孽、扰乱天道,可是奸佞小人作恶多端,与妖邪无异,自己为何竟不能惩奸除恶、为民除害?!反而只能多少年来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他早已忍无可忍,这一回,更是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过那些人。张仲父子、妖怪、还有那个神秘法师,便是这次血案的凶手。为今之计,必须先助南漓渡过难关,等情人性命无忧之后,这笔血债,自己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就这样,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爱人身上,除了不眠不休地悉心照顾之外,还每隔两个时辰就为对方灌输灵气以缓解消耗。两天下来,也弄得自己憔悴了不少,浑然忘记了自己本也有伤在身、也需要好好休养。

胸口传来的闷痛,再难以忍受,也远远不及南漓所受的苦。殷风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只是纠结担忧南漓从那时起便不肯吃饭服药,明摆着一副情愿饿死也不肯供养腹中妖孽的态度,看得自己真是心痛难过不已。

但是却不敢用强,因为每一次当自己吻上情人的唇瓣想要将药汁喂下的时候,对方都会面色惨白、惊慌闪躲,用尽全力推着自己,身子则蜷缩在一起抖得厉害,就好像……自己也要强暴他一样。

久而久之,就连被自己搂抱也不肯了,双眼熬得通红却就是不敢睡,满怀戒心地独自缩在床铺的那一端。

“风澈,是不是连你也要逼我?你是不是还想对我做那件事?!”

“你、你若当真再那么做,那我……”

尽管说不出威胁的话来,却紧紧盯着自己伸过去的手,慢慢掉下眼泪来。殷风澈不由得愣住了,心里酸楚难受。南漓果然聪明,竟能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没错,他是想要点昏对方,让情人好好地睡一觉,也便于自己喂粥喂药。可是。当经由这番的质问而猛然间想到先前正是因此而让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地遭人摆布,便霎那间仿佛明白了对方的感受以及对此的恐惧,半晌愕然无语。

最终终是不忍心,在紧张猜疑的注视下,慢慢将手收了回去。此时的南漓,脆弱得让人怜惜,自己又怎么能不顾其心情,而强行作出对方难以接受的事。

何况,情绪也是支撑一个人很重要的因素之一,纵然服下灵丹妙药,可若心绪郁结、心病难医,也迟早会形消骨毁、郁郁而终的。

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情人妥协。他答应南漓绝不会勉强对方,而条件则是,南漓也不要再情绪激动地躲着自己。

燕南漓相信了他,这才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两天以来的疲惫和紧张总算得以纾解,便难得像往常一样,任他牢牢搂抱在胸前。

而他履行了诺言,药碗一直放在桌上不曾动过,听着燕南漓浅弱却匀称的呼吸,抚摸着对方的一缕缕长发,突然间觉得就这么静静相拥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他知道照这样下去,南漓也许真的撑不了多久,也不禽畜自己如此纵容对方究竟是对还是错,不过,反正自己已经发过誓要与对方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既然如此,那么南漓的选择便也同样是自己的,大不了黄泉路上携手同行,倒也别有一番洒脱不是吗?

轻轻弯起唇、合了下眼,他再也不去多想,只默默地与情人依偎在一起。直到叶曦生进门询问,才想起衙门里还有耶律求翰这么一号人物,于是才偏过头眼望窗外,为了不吵醒好不容易睡得正香的情人,而依旧只是在心底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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