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劫(出书版)+番外 BY 公子欢喜
  发于:2010年12月03日

关灯
护眼

「王,您有伤,宜尽快回府修养。」狐族的长老们都跪在不远处不敢上前。  

金色的眼平静地看着他,从里头甚至能看到自己比他更苍白的面容:「多谢二太子关心。」  

手自他的掌中抽出,澜渊看着他转身蹒跚地离去,想要去扶,那勉力挺直的背脊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拒绝。  

「篱清,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喃喃地问出口,明明知晓了答案却犹不死心。  

离去的身影站住了,银色的发在风里飞扬:「二太子予我所需,我予二太子所需,不够吗?」  

澜渊猛然追过去拽回他的身子。

他却高挑起眉梢,金色的眼瞳波光流转,带血的唇边噙一抹冷冷的艳色:「二太子你以何来要我篱清的真心?」  

紧抓着他手臂的指不由松了,唇却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惊起远处无数飞鸟,直笑到眼中酸涩再直不起腰,才抬起眼看着这狐族尊贵孤傲的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你不曾有真心,我不曾有真心......你我皆不会相思,那么,谁会了相思?又是谁害了相思?嗯?我绝色无双的狐王?」  

直起了身子看着他,自上而下看到他手中低垂的断剑,便是那一日,剑尖抵着咽喉,再近一寸就能害了性命:「如若......如若我说我是真心呢?」  

「......」篱清默然转身。  

「如若......如若我说,我对他人皆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认真呢?」澜渊站在原地继续诉说。  

「二太子,散场吧。」篱清渐行渐远。  

「你不信?」高声问出口,心中已是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当。  

篱清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那一日,我在屏风之后。」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呵呵......我怎能说你不像狐呢?你确实是狐啊。」  

确实是狡诈的狐呵,狡诈的旁人不奉上真心就绝不托付的狐,狐族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呵呵......」空无一人的焦土上,澜渊独自一人低笑。  

雨落下来,笑声被雨声覆盖,嘴角仍开心地翘起着,任凭雨水打湿了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站了一个人,油纸伞为他挡去风吹雨打。  

澜渊抬起头,黑衣黑发的狼王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你说对了,他可是狐王。」  

「我是来看笑话的。」狼王继续自上俯视着他,声调一派悠闲。  

「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澜渊不理会他的嘲弄,席地而坐,看着伞外的瓢泼大雨,「什么议事,什么闭关......他早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他的心里除了狐族就是他那个弟弟,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他需要静养百年吧?百年一过他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问我凭什么要他的真心......哈哈哈哈......凭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墨啸,墨蓝色的眼中满是笑意,「你说我凭什么?嗯?西天如来佛祖尚敬我二太子澜渊三分,他却问我凭什么......」  

墨啸皱起眉头看他嗤笑。  

「知道吗?文舒说,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垂下眼,宝蓝色的袍子上血渍、水渍和污泥交混在一起,从未如此狼狈,「如今即使我把真心剖开捧到他跟前,他也不屑看一眼吧?」  

「他那个人......」墨啸想说什么,却被澜渊打断,  

「他那个人,当真是只狐。」  

说罢站起身,举步走进雨中。  

「去哪儿?」墨啸举着伞追上来。  

「狐王府。」

狐王府是再不让进了,陌生的小厮守在门口一词一句说得恭敬有礼却摆明了不让进。  

「我王伤势未愈,不便见客,请二位日后再来。」  

墨啸还想再同他理论,澜渊却悄然踱到僻静处纵身翻过了墙头。  

「依旧是爬墙吗?」篱清挥退了左右,半倚在榻上打量着面前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的澜渊。  

「是。」澜渊立在榻前,目光触到他白得透明的脸色心中就是一痛。  

「何必?」轻轻叹息一声,灿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我说过我是真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窗外一枝杏花露华正浓。  

篱清的目光回到澜渊的脸上,神色古怪:「我亦说过我不信。」  

慢慢走到他的榻前,单膝点地,双眼正好同他灿金的眼平视:「告诉我,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金色的眼中立时盛满愕然,旋即又平复:「你何必执着?」  

「你又何必躲避?」澜渊不放过,执意要问出答案。  

「......」篱清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澜渊又凝视了他许久,才起身离开。跨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天际一道七色彩虹。  

「是我的错。」  

紧闭的眼睁开,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怅然长叹一声后,又再合上。

「意料之中。」狼王与虎王说起雨中那一幕,擎威不以为然,「我还道篱清会乖顺到何时。」  

「只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墨啸道,「以后还不定怎么着。」  

「终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你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跟他相交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过堂堂二太子被弄成这个样子?」墨啸瞥眼看到壁上的大红喜字,不由扭头对着擎威笑道,「那就说一件你我能插手的事,你就打算这般轻易地束手就擒了?」  

「不然又如何?」擎威回瞪墨啸一眼,「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我至少要挑个我真心喜欢的才肯呐。」  

「呵...真心喜欢...」擎威的笑却淡了,只看着杯中的酒发呆,「也得寻得到啊。」  

正各自闷声饮酒的当儿,门外飞来一只黑羽红喙的炙鸟,收翅立于梁上,一开口却是澜渊一贯温雅斯文的语调:  

「有些许事物烦请转赠狐王府。」  

二王相顾苦笑:「谁说这事你我只有作壁上观的份?

第八章  

奉召而来的太上老君须发皆白,语重心长:「二太子,时光已逝便不再回头,过往一切皆空,您何必苦苦执着?」  

堂上的人不为所动,甩袖回身,一双墨蓝眸中写满不耐:「我只问你如何回溯时光。」  

「这......」老君语塞,神色顿时沉重,「此乃逆天之举啊!」  

「你就是不愿意说了?」缓步下阶,澜渊长袖垂地拖出一路逶迤,「你不说,就当没人会说了么?」  

「二太子......」太上老君闻言大骇,「不可啊......」  

「有何不可呢?」玉白面容上泛起一丝浅笑,「还真当我这个二太子是只知享乐不知世事的纨绔子弟么?昆仑山的轮回台旁你们封印什么了?」  

「......」  

见老君沉吟不语,澜渊继续说道:「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旁人的生死我不管。若惹急了我,休说是逆天,破天我也不在话下,老君是想看我去撞一回擎天柱吗?只是女娲娘娘长眠,试问这天下还有谁有本事炼石补天呢?嗯?」  

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唇角微翘,说不出的漫不经心,可眸中精光尽显,摆明了是千万分的认真。  

老君不禁颓然,眼中尽显哀怜:「二太子既已知晓,又为何召来臣下?」  

「知不知晓是一回事,能否开启是另一回事,故而还要请老君示下。」言罢,澜渊收敛狂傲,竟对着太上老君恭恭敬敬抱拳长揖。  

「老朽愧不敢当。」太上老君忙将他扶起,方缓缓说起当年种种,「开天辟地之初,天地间有清灵精魄聚成宝鉴一面,凭此镜可任意往来于过去与当今,实为上古至宝。只是逆天而行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过往已逝,现今即是定局。过往时节中一草一木之变幻于现今便是滔天灾祸,更遑论更改时局。故而,天帝将其封印于昆仑山轮回台旁,以往生众生之因果缘孽为镇。又将密钥掷于众生命盘之上,欲取之者受枉死冤魂怨念裹身,不慎失足则前缘尽毁,魂飞魄散。万千年来无人敢当此险,更无人敢以天下苍生性命为注行此逆天之举。二太子,一旦铸成大错,种种罪业加身,即便是天帝也难当悠悠众人之口啊。」  

「之后种种,无需老君担心。」挥手招来祥云,澜渊含笑立于云端,「澜渊私心,我要先给自己一个交代,其后自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时也,命也...」太上老君仰天长叹。  

何时起,这金冠蓝袍的纨绔子有了这般可怕的执着心?

昆仑山巅即是轮回台,以天帝二太子之尊喝退了守台天将,偌大的方台便只留下澜渊一人。  

站在栏前往下看,上层的清淡云烟是善果,下方的黑惨烟雾是恶业,黑白迷烟相继相绕,构成世间因果回圈善恶纠葛。云气弥漫间隐约可见底下有一只巨大的圆盘悬浮于空中无声旋转,轮转间,无数闪光沙尘自无际空中掉落自圆盘之上,又有无数尘埃飘飘扬扬自盘中浮出洒向山下万丈红尘。这便是众生的宿命轮回,每一份善因恶果都清晰地刻在盘上,前一世叫嚣富贵显赫,保不齐下一世便成荒山中一株枯萎的杂草,转瞬便为狂风所摧。  

轮回台上有天际清风拂过,扬起墨发如瀑。澜渊抬手将太子金冠摘下放于栏边,而后纵身跳下高台。  

此去,纵能安然而返,天帝二太子亦不能再容于天界。

云烟过眼,一路下坠一路看遍人世悲欢离合。  

所有凄厉怨念缠住四肢身躯使劲将他逼往命盘边缘,回首下望,底下就是滚滚凡尘,再退一步就要失足落下,灰飞烟灭。耳边传来「桀桀」怪笑,所有冤魂恶鬼咧开血盆大嘴嘲弄他的下场,「下来吧,下来吧......」云烟化为万千手掌来捉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往末路。  

「放肆!」澜渊回神,手结伽蓝法印,口颂咒文,身上的金刚罩法器光芒大盛,身遭仿若金佛护身光灿灿一身金光刺眼。  

缠身怨念立时在光芒下散于无形,所到之处,蔽目黑烟急走消散。四下张望,终于见命盘中央有微光闪耀,走近细看,正是一枚金色密钥静静卧于盘上。俯身将它拾起收入掌中。命盘中央骤失密钥,感应般颤然一震。  

澜渊嘴角勾起,足下一点,仗着佛光护身,一路冲破烟雾直上高台。  

高台之上依旧没有人烟,远方天空却逐渐暗沉下来,期间闪电隐隐,雷声轰然,正是天帝震怒的前兆。  

心知天帝已经知悉,立刻会有天兵天将来拿,澜渊事不宜迟急忙行到高台东侧,将金色密钥抛入湛蓝虚空。  

眼前景物微晃,天空破碎,露出隐藏的又一空间,脚下白玉石板延伸,内里白色石桌之上正放了一面黄铜古镜。

举起镜子仔细端详,周边镂了一圈异草花卉并祥云如意的纹样,既无宝石镶嵌也无金银镀边,平整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温雅面孔,细长眼中一双墨中透蓝的眸。  

篱清、篱清、篱清......心中一直暗念这个名字,镜面泛起波纹,复归平静时镜面上就照出一间装饰古朴的卧房,房中木椅木桌青蓝纱帐,贵妃木榻上趴卧一只银白雪狐,狐族重伤的王正闭目调息。  

便再移不开眼,想要进入那房中,即便只能在一边静静看着也好。可天际轰鸣的雷声却分明预示着时间无多,只得敛起心神,墨蓝的眼仿佛又看到了满街花灯快映红了泰半夜空。  

镜面又起波澜,一圈一圈涟漪漾开,心神就被吸了进去,◀脚下无数场景变换,或是那日湖心亭中饮酒望月,或是那夜书房中你侬我侬,直至客栈中彻夜迷乱。  

「告诉我,那个花灯......那个花灯上写的是谁?」  

「你......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没看清。」  

「呵呵呵呵......那你便猜吧......」  

当日对话一字一句入耳,心情确实截然两番天地。我的狐王,即使是如此时刻你也半点不肯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柔情与真心,当真狡诈,当真冷情。  

心下大痛,脚下的场景却不再转移。抬眼四望,河水悠悠,点点莲花灯在河中摇曳。喧腾声四起,正是当日他放灯的时刻。  

对岸有人银发白衣,一双金瞳灿过十里花灯。就这么隔着人群贪婪地看,看他接过花灯,看他提笔书写,看他将灯慢慢放入河中。  

河水粼粼,慢慢载着那花灯往这里飘,极目去看,烛火朦胧,照得灯壁上黑黑两团小小的黑影。  

「钩那个!」  

身旁有人伸着竹竿去拽,无端刮来一阵风,驱散河面上无数明灯,独独吹着那一朵往远处移。  

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形腾空而起,踩着河上花灯往风里追去,凡胎俗眼看不见他这逆天而来的狂妄太子,只当是风过余波。  

那灯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胆大妄为的孽障!」天空中显出天帝怒容,声若惊雷,怒目圆睁,恨不得将他剔骨剥皮。  

澜渊却仿佛不曾听见看见,只顾着将花灯托到眼前仔细看。  

澜渊。  

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分明,火光明灭,那字仿佛是跟着烛火在一起跳动,心如擂鼓,一起一落,也是这般的节奏。  

「哈哈哈哈......」澜渊将灯环在胸前仰天大笑,「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我的狐王,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不是真心!」  

笑声转为凄苦:「只是如今呢?篱清...」  

声音淹没在雷声里。  

「速将这孽障拿来!」天帝在云层后愤而下令。  

天际便降下耀眼光团正冲着他而来,澜渊一概不管,只抱着花灯痴笑。

再回神,他已跪在灵霄宝殿之上,殿下文官武将俱都看着他,同情、叹息或是冷漠,甚至幸灾乐祸,兴奋得都快将心思漫出了眼角。  

花灯还好好的托在他手里,一低头就能看到灯壁上清楚无误的「澜渊」两字,嘴角就勾了起来,眉梢微挑,仿佛还是那个醉卧花丛的浪荡纨绔子。  

「无知孽障!你可知你犯下多大过错!只因你一时兴起,稍有不慎就将打乱人世定数,引来湿处久雨成灾,旱地烈阳不落,天下苍生尽毁你手!你何德何能来担这个罪过,你又如何来向三界交代!」天帝于御座上震怒异常,满殿仙众皆不敢抬头出声,「平日便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朕处处纵容于你,却不想纵出你这么个为祸人间的祸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掌将你打死,也好过今日你如此任意妄为来贻害众生!朕有你如此这般的孽子,你叫朕如何面对满殿仙家,如何面对三界众生,更如何面对万千黎民!」  

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寂静中却见澜渊抬起头,一双墨蓝眼瞳平静无绪:「我的罪业,我来担。」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